第59章 2

“和墨，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李清華心驚於和墨這番平淡得近乎冷酷的話語，她想不出在這短短的兩年裏，和墨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讓他失去對夢想的那份熱忱，變得與其他少年一樣，視讀書如無謂之事。

她如今見和墨仿佛換了一個人。以前和墨雖然不多話，因缺乏父母愛護而變得有些敏感，但她總能從他的目光與神色中看出一股堅毅和積極，他直視人的時候，那雙眼睛能夠明亮得灼人心靈。但如今他的眸子上好似染了一層淺薄的灰，霧蒙蒙的，看她的時候明明直直地，卻不知何故令人感到他在閃躲，少了許多精神。

校門口的風吹得和墨臉龐有些發涼。

他擡頭看見校門一側掛著的木牌，“南溪民族初級中學”幾個字他認得熟，寫得好，也記得清，甚至記得那幾個字哪一筆用力最多，哪一筆勾起最強。

曾經他心裏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在這所中學裏好好上課，而後從這裏昂首闊步地走出去，去昆明讀高中。

但如今那些鬥志滿滿的日子，仿佛已成為了過季的水果，若遲遲不肯從樹上掉落，也沒有鳥兒願意去啃食，那麽這水果只有在枝頭腐爛，迎風發臭。如若肯從高高在上的枝頭下來，落進泥土裏，說不定還能播撒種子，來年迎了春風春雨，再長出一番新景象。

和墨擡起修長的指節，禮貌又堅決地撥開李清華拉著他的那只手。

老師的手總是滿是繭子，老師的手總是會粘粉筆灰。

這只手為學生們在黑板板書，為他們批改過作業，也會在被學生惹怒之後揚起教鞭在學生手心打下去。

“李老師，我已經十七歲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麽，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和墨的聲音在李清華心間深深淺淺地印下痛楚。這些年來，有許多學生與她說過，老師，我不想讀書了，我要去打工掙錢。也有許多學生與她說過，老師，讀書有什麽用呢？我讀書也讀不好，考不出去，我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

李清華也懷疑過，動搖過。她問過自己，是否在這樣的地方，讀書對於孩子們來說只是洋芋絲上撒點蔥花一般的點綴，是他們可有可無的調味劑。

李清華可以一遍遍向學生和家長強調，九年義務教育是每個孩子都必須接受的教育，甚至嚴厲地說，不讓孩子讀書是違法的。於是那些家長或是害怕，或是不安，把孩子送進了學校。可那之後呢？

孩子們沒有形成對知識的熱愛，沒有確立讀書能夠改變他們命運的信念，更沒有樹立對未來的熱情與夢想。在這樣的狀態之下，讀書於他們而言是什麽？是受不了鎮政府的人來念叨，所以不得已要去完成的任務。是會寫幾個字，以後能夠讀懂招工gg上的字。是會算數，以後能算清楚工錢，能夠記賬。

這也就是他們讀書的最後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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