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3

李清華曾經想過放棄。覺得要不就這樣吧，他們願意來讀書就來，不願意就算了。她按部就班地教書，學不學是他們的事情了。

可她最終做不到這樣。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裏一代又一代的人，沒法從思想的禁錮上掙脫出來。正如她與楊徽曾經說過的那樣，唯有知識能讓社會與文明進步，唯有社會進步了，人的處境才能真正改變。如果無法讓這一代人的想法發生轉變，他們還是會困在貧窮之中，沒有格局觀念與長遠打算，只局限於眼前這個小小的山間村鎮。

可時代總要前進的，前進的時代會淘汰那些不思進取的人與事，會讓他們無所適從，會讓他們感到自己在這個時代中沒有了生存的夾縫。

時代便是這般冷酷無情。

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李清華擔憂與失望的目光落在和墨身上，又轉了一些過去，落在楊徽身上。

這兩個孩子是她的希望，也是陳曦的希望。

他們都以為這兩個孩子能夠踏出這裏，去找到更美好更明亮的未來，再把那個未來裏的火種帶回到南溪鎮來。

可他們只中，一個人生諸多波折，連上學的錢都無法湊齊。另一個如今打算放棄這條路。

李清華只覺得，多年來積累的失望令她肩膀上又疼了一疼。

她知道和墨說得對，只要他沒心思上學，那麽即便是將他強制帶入課堂也沒什麽用。

和墨眼見李清華的神色變了又變，太陽的光芒照耀過來，李清華鬢角的白發閃了一些光芒出來。可和墨清楚地記得，李清華不過三十多歲。

李清華沒再說什麽，擺了擺手，讓和墨跟楊徽先回去，自己則轉身向校園走去。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來跟楊徽說：“楊徽，開學後你來辦公室找我，陳老師托人從昆明買了一套書回來，你可以看看。”

楊徽還未來得及說聲謝謝，便只看到李清華轉身離去的背影，那個背影瘦得就像是秋天裏日漸枯槁的樹木，風一吹便會有落葉掉落下來。

楊徽內心無法抑制地疼了一疼。

她回過頭去，剛開口叫了聲和墨，想跟他說些什麽，和墨沒理睬她，轉頭就走。

楊徽一路追過去，追到和墨的屋子裏，這才追上了他。

她想起和墨方才對李清華說的那些決絕的話，又想起李清華失望的神色與瘦弱的背影，內心又急又氣的，與和墨說道：“和墨，你為什麽要幫我交報名費？我不用你幫我交，我說了我不會拿你的錢上學，如果你不上學，我也不上學了！”

這番話多多少少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裏面。楊徽想著，她就以自己不讀書來威脅和墨好了，和墨為了她好，也許就會跟她一起去上學了。

和墨臉色不好了，板起一張臉，嚴肅地對楊徽說：“楊徽，你想清楚，想清楚你再好好跟我說話。”

楊徽被這嚴厲的話語問得心驚肉跳的，自覺有些理虧，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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