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5

楊建國當下便做了決定，他寧願將那筆錢留給楊徽，好讓她未來的一段日子衣食無憂，也不願意拿去續自己本就要匆匆結束的生命。

只是楊建國並不知道楊徽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他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楊徽的頭發，勉強壓抑自己的情緒，以平和的語氣問楊徽，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那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只能活兩三個月”只是一句話，是一個與他無關的事實。

楊徽握住楊建國的手：“我去找陸醫生問了。阿爺，你們都瞞我，我都知道的。阿爺，為什麽你不要住院？不要治病？”

“阿徽知道，爺爺是想把錢留給阿徽，爺爺舍不得用錢。可是……”楊徽的聲音哽在喉間，用力試了許多次，終於將話吐出來，“阿徽沒辦法用爺爺拿命換的錢過日子。”

楊徽趴在楊建國的膝蓋上，再一次哭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流過太多的淚水。以前她覺得，她不能總是哭啼啼的，會讓爺爺難過，會讓別人看笑話，覺得她只會哭。

可現在她又想，是不是她哭得狠一些，命運便能夠可憐她一些，會讓爺爺再多留在她身邊一些時候？

“爺爺，去治病好不好？以前爺爺跟我說，人的命是最寶貴的，要愛惜自己的性命，就算一分一秒的性命，都要好好去對待，不然就對不起我們的生命。”

“阿徽……”楊建國聽見孫女這樣說，心裏也不好受，撫著她的頭發，“就算爺爺住院治療，也不一定能夠活五六個月，爺爺不想浪費這個錢，在爺爺心裏，我們阿徽生活得好好的，就是替爺爺好好活著了。”

楊徽拼命地搖頭，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她抓著楊建國的手，道：“如果爺爺沒有去住院，沒有試試看，怎麽知道能活多久？陸醫生說現在世界上在發生很大的變化，每天都有新的藥出來，也有新的技術出來，如果爺爺能夠多活幾天，也許多活幾天，新的藥就出來了呢？爺爺，如果你不治病，就這樣回去了，可能就錯過了活下去的機會，爺爺，阿徽做不到，阿徽不要錢，阿徽要爺爺治病……”

又是同樣的話，楊建國想起，當初楊徽勸他來昆明治病的時候，也是趴在他膝蓋上說，阿徽不要錢，阿徽要爺爺治病。

他要怎麽讓固執的孫女放棄這個念想？又怎麽忍心反駁她的話，跟她說，爺爺不要治病，爺爺死了也要把錢留給阿徽。

那樣，楊徽這樣心底柔軟又善良的女孩子，要怎麽用爺爺用命省下的錢生活下去？

楊建國陷入了兩難中。

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張雁秋提了一碗粥進來，見到楊徽趴在楊建國膝蓋上哭，又見楊建國臉上也掛著淚水，不禁驚了一驚。

很快，他便猜到了，大概楊徽已經知道楊建國放棄治療的事情了。這個孩子過於聰慧，許多事情她都明白，甚至明白他們瞞了她，可她沒有說出口，卻已經倔強地在心裏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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