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歇一怔，接著撇嘴道，“我可不是西涯，有那會子閑功夫跟蹤你們。”

聽到這個名字，夜蘭下意識地轉過臉去。

海曇問道：“拜托，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方圓十裏幾乎無人煙，不是追蹤我們，怎麽會這麽巧，這樣的地方都能夠偶遇呀？”

雲歇彈了彈衣袖上的灰，“這次來，我可是有正事要辦的。”

“呵呵呵……雲歇大公子居然也有正事辦，真稀奇呀。”

一直靜聽他們談話的奕霈終於忍不住插話了，當然是替自己招攬生意，“這位公子可是要渡河？”

雲歇一楞：“怎麽，這焰河如今都能渡過去了？幾年前我跟師父來過這裏，沒聽說過焰河可以過去呀。”

奕霈道：“自然不能。”

“那你的問話不是多此一舉嗎？”

奕霈說：“要筆直地渡河而去自然是不可能，但如果從一條小路繞河而行，也能到達焰河對面的大路上去，只要你付我一兩銀子，我會將你平安帶過去。”

“我不過河，我此次是來焰河采焰的。”

“采焰？”三人同時驚問道。

“是的，我師父在研究新的巫術陣法，需要一點焰河裏的火焰，就派我來采集。”

海曇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我當是什麽事呢？原來又是想著法子害人啊，你們師徒三人，空有一身好本領，卻從不做好事。”她又指了指旁邊的奕霈，說：“這位奕霈大哥也是巫師，但他的目標卻是如何熄滅焰河裏的天然火焰，以造福附近百姓。同你們師徒一比，這道德品性，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雲歇對她的冷嘲熱諷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慢慢評論，我先走了。”

夜蘭提醒道，“既是雪蓑老人的弟子，此來便不能輕易放其回去，我們目前毫無頭緒，我覺得要攻破此離陣，可能要仰仗他一點力。”

海曇倒吸一口冷氣，“又借他的力啊？”

“反正他來都來了，那就試試吧。”

“明白，那由我一人前去打探即可，你就在這裏等我消息，不知道美人計重覆使用，會不會總能成功啊？”海曇雖然有點猶豫，但出於某種目的，還是追著那襲白色衣衫一溜煙跑去了。

待雲歇和海曇走後，剩下奕霈與夜蘭長久無話。大約覺得實在無聊，奕霈起身，一瘸一拐走進屋裏，拿出一件鮮紅如血的長袍來，再拈起桌上的針線，將針尖對著那長袍小半部分未重合的地方，飛快地穿梭著。布料是紅色的，針孔裏穿著的絲線也是相同的紅色，一眼看去只見一絲銀白的細芒時隱時現，原來他是在縫制一件衣袍。如此熟稔的手法使得夜蘭亦忍不住問道，“奕霈大哥還會縫補衣衫？”

奕霈大驚起來，以為夜蘭的眼盲是裝出來的。

自己縫制的這件長袍是個秘密，他一般只在沒人經過這裏時才做，而剛才亦是故意等海曇走遠了才開始縫，如果被夜蘭看到，估計會惹出不少麻煩來，正當他思忖著如何應答時，又細想到她的問話內容，恍然起來，她必是聽到了自己飛針走線的聲音，以為他在縫補衣服。於是奕霈“嘿嘿”一笑，說：“我獨居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自然要學會做很多事情了，而縫縫補補，只是其中的小事而已。”

“那麽，我幫你補吧，你不要看我眼盲，我的針線活還不差的。”夜蘭本是好心，但在奕霈聽來，簡直是一種巧妙的試探，他忙說：“不用不用，哪能勞煩姑娘呢。”

夜蘭的臉朝向奕霈，“為什麽你這衣服的氣味如此奇特，這是我從來沒有聞到過的氣味，這布是究竟用什麽材料織就的？”

奕霈驚訝地看著夜蘭，雖然她一雙毫無光澤的眼睛明確地顯示著它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還是起了疑心。

這件鮮紅衣衫隱藏著他的一個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否則他同伴就白死了，而他當初失去一條腿又是多麽不值。奕霈看了看門外邊，那兩個人都還沒有回來，於是他停止了手裏針線的走動，先將眼神偷瞄了一下夜蘭，她仍然站在那裏等待著同伴的歸來。

他旁邊桌上有一個小小燭臺。

夜蘭雖然能夠聽到他停止了縫補，而且弄出一記輕輕的奇怪的聲音，但她看不到他臉上懷疑的神情，所以不加絲防範，她走過來，一邊將手伸向奕霈手裏的衣袍。其實她真的只是想摸一下那衣服的料子而已——那樣濃烈的氣息裏，依稀混雜了泥土味、苦味、火焰味等等奇怪的氣味。奇怪的料子。

然而這個動作卻徹底地引起了奕霈的懷疑，他握著燭臺的手一用力，燭臺轉動之後，夜蘭往前踏入的一步突然落空，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迅速掉入了地下。

夜蘭的下落停止時，她的雙腳踏在一片潮濕松軟的土地上，而她頭頂上方的那一方打開的泥土地面“轟隆”一聲迅速合上了。即使她身為殺手組織“明”裏的成員，主攻暗殺，對周圍一切風吹草動的捕捉能力驚人，眼下這一連串的變化也是她反應不及的，憑借她的嗅覺，她知道自己目前在一處地下深洞中，而位置應該就在奕霈小屋的堂屋底下，而且距離小屋的高度應該在四丈以上。這些都是她在落入機關洞裏後細細回想得出的結論，怪不得她在走入小屋時就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有些不對勁，與屋外的泥土地面踩上去結實和無限延伸的感覺不同，但當時她的註意力集中在奕霈手裏那件散發著奇怪氣味的衣袍上，對於腳底的略微異樣感沒有在意，而現在她終於知道了這不對勁之處就是小屋底下挖有深深的洞穴。夜蘭的手伸向周圍的洞壁上，濕而松的土，在這樣的環境裏，看不見也沒關系，因為肯定是沒有一絲光明能夠透進來的。

但既然是機關，就總有破解的辦法，她的手摸索著那些松軟的土壁，尋找異樣之處，但只有簌簌掉落的泥土。她把耳朵貼在土壁上，沒有任何聲音，屬於地底裏的那種陰暗潮濕之感一陣陣襲來，一時間，有點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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