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曇並沒有刻意追趕雲歇，只在他身後保持著十幾步遠的距離，一直走到焰河邊。

雲歇當然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中途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沒有說。到了焰河邊，她看到他左手執一只淺藍色瓷瓶，右手食指對著焰河裏，口中念念有詞，一簇火焰自河中緩緩飛起來，落入左手小瓷瓶裏，他試著搖晃了幾下，確定了瓶中所采集的焰火已足夠，立刻將瓶塞塞好。海曇看到那只小小淺藍色瓷瓶泛著一層淡淡的金紅色，那必然是熾熱的焰氣在瓶子裏流動不息。

接著，雲歇迅速將那小瓷瓶放入衣袖中，這本是一個極尋常的動作，海曇沒話找話說，“你放心，我只是過來看看，不會搶你瓶子的。”

雲歇一笑，“不我擔心，我相信能夠從我手裏把瓷瓶搶走的人，一是我對他沒有任何防範的人，二是巫術力量強大到我無法對抗的人。而這兩種情況，你都不是。”

“看來，雲歇公子對我有許多成見。”

“那倒沒有，我與海曇姑娘之間原本無仇恨可言，只是我們所處的境況，讓我們不得不拔刀相向，其實在內心深處，我並未將你視作仇敵。”

海曇一聽此言，心裏十分高興，料想雲歇對自己意有所屬，但她裝作愚鈍的樣子，故意問道：“為什麽呀，畢竟上次我因為想攻破雷陣而利用了你，還讓你受傷了，你……”

“我們雙方的主要力量一共是八個人，你那邊分別是：孤久、雪行、夜蘭、你，而我這邊分別是昭時、雪蓑、西涯、我。而這兩大陣營的鬥爭，主要是因為孤久和昭時的王位之爭，以及雪行和雪蓑和巫術高下之較量，真正應該戰鬥是這四個人，而我們四人卻是因為各自身份被卷進來的，夜蘭是孤久的女兒，西涯是昭時的兒子，而你是雪行的徒弟，我是雪蓑的徒弟。如此機緣之下，湊合成了兩班每天思考如何打倒對方的人馬。而這其中，海曇姑娘與我是最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因為我們在這一場爭鬥裏，是能夠獲益最少的兩個人，也或者說是最不重要的兩個角色。”

海曇楞了半晌，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翩翩公子，然後說：“沒有想到看似耽於游玩大大咧咧的雲歇公子，內心竟然有這麽精巧的計算。”

“之前我四處游玩，對於戰鬥毫不上心，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

沈默了片刻，海曇說：“然而你還是說錯了一點。”

雲歇亦一楞，“哪一點？”

“我與你情況不同。”海曇嘆息一聲，緩緩回憶道：“我自小生於貧苦家庭，如果不是遇到雪行師父，這一生終將老死於無休止的勞作裏，我現在能夠衣食無憂，沒事品茶讀書，全是因為師父和夜蘭的父親，所以我對他們有著真正的感激，你沒有經歷過窮苦，你永遠不會理解這感激有多深，雲歇公子，世間真的有活活窮死的人你相信嗎？如果不是有幸成為‘明’裏的一員，我就是世間那窮死的無數人之一。正因為這樣，我會全心全意替前國王孤久和師父賣力。”

“其實，我極少露面，始終保存實力，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第三方勢力已經出現了，而且不止一次現身。”

“第三方勢力？”

“你以為覬覦那深宮裏王位的，就只有昭時？只是他先露面而已，如今孤久四處搜尋勢力以打倒昭時奪回王位，而其它躲在暗處的勢力也在蠢蠢欲動，他們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而已，而最適合動手的時候，就是昭時與孤久兩敗俱傷之時，他們便跳出來收拾局面以坐收漁利。”

海曇問道：“那麽這第三方勢力是誰？”

“這個，還須得你們自己慢慢觀察，畢竟目前我們還是敵對雙方，我打探出來的情報，只能提供給昭時王。”

“那麽，我能問雲歇公子你一個與我們的立場無關的問題嗎？”

“請講，但凡我知道的，必然相告。”

“就是它。”海曇指了指他們面前的這條滔滔焰河。

雲歇一怔，“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不過你的問題真的與我們的立場無關嗎？你是不是看我好說話，就老是想著欺負我啊？”

“你放心，我不會問你怎麽攻破這離陣，雖然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但我也相信憑我和夜蘭的巫術力量，也一定能夠找到破解之法。我的問題只是，你有辦法讓這河裏幾乎連天的焰火與焰氣熄滅嗎？”

“不能！”雲歇的回答幾乎是斬釘截鐵的，“我師父的確在這條河裏設下了離陣，但這並不代表我能夠讓這河裏的焰火熄滅，可以說即使是我師父，再加上你師父，都不能夠，這畢竟是多少年代的地下火焰之匯集。你作為巫師，一定明白一個道理，就是巫師從自然中取力取材，但一個巫師成長到最頂峰的時候，也依舊無法同自然之力相對抗，很多時候，天一咆哮，一場世間洪澇，無數生靈被卷走；地一震怒，山川動搖，地表碎裂，許多動物們被迫離家，棲棲遑遑，四處游蕩，無家可歸。不過對於上焰河，我倒是有一個小小看法，人力不可為之處，自然之力應該可以為之，譬如可以試試用水，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的小小建議而已。”

“用水？這又更加困難了，如此滔天大河，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的自然之水呢？”

雲歇笑道，“你不會是想熄滅這焰河之後再找到我師父設下的陣法吧？這個方法也太笨了些。”

“雲歇公子這話未免也太小看我了。當然不是，我說過我的問題與我們的立場無關，那自然也就與我們此次攻破這離陣無關了。我只是想幫幫方才你看到的那個奕霈巫師，他之前因為想熄滅這焰河裏的火焰而弄傷了一條腿，導致了終生殘疾，這樣樂於奉獻的巫師，已經很少見了。”

雲歇道：“我沒有什麽特別的辦法，因為我對這類事沒有什麽興趣。不過我倒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可能關系到夜蘭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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