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壓抑的沈默，我和真田坐在暖爐桌前相對而視，他的坐姿還是標準的正坐，我的心情，和屋內的場景一樣，淩亂不堪。

在我的問話之後，他本就顯得嚴厲的臉龐又沈重了幾分，摘下帽子的他，臉上的表情在燈光下更加清晰。我還是垂著頭，不敢直接看著真田，也不想把在哭完之後難看的模樣再一次展現出來。

我沒有和真田提及柴井在海常交換的這幾天內和我之間的沖突，或者說是她單方面的挑釁，只是說了她姐姐的事。

對此，真田卻是沈默了很久之後，才簡單的說了幾個字，“真是可悲。”

他的語氣既像是在評判，又像是一種無奈的嘆息。

我知道他對柴井應該是很好的，即便他說過他和柴井只是普通同學。但不論是他把我當成柴井的幫助，還是柴井有意無意對我的暗示，我也大致能夠感受到，柴井之所以能在經歷了那樣的事之後還會囂張，那是因為有人在她的背後，像精神力般地撐著她的世界。

那個人正是坐在我眼前的真田，這是我嫉恨柴井的地方。

貶鄙柴井的話，我當然不可能對著真田直接說出來，比起和真田相熟的柴井，倘若真的把話說出來口，被改觀的更有可能是我。但是，我的確想知道真田之於柴井的看法，如果他知道了柴井的那些作為，還會像從前一樣對她好嗎？

“時間不早了，整理好房間我就會離開。”良久，真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畢，他沒有等我的回應而是直接站了起來，返身開始收拾起房間內還非常淩亂的部分。

我抿了抿唇，亦沒有繼續再追問。同樣站了起來，轉向和真田相反的方向，靜靜地整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整個房間裏是物品移動的窸窣聲或是疊放的聲音，空氣裏泛著一陣莫名的壓抑，我想應該不僅僅是我，被我問了那樣問題的真田也在覺得不自在。

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話，現在有點後悔。我低估了柴井在真田眼中的重要性，畢竟個人的視角都是片面帶著主觀意識的。

沒有人能夠做到真正看穿人心，柴井在真田面前的乖巧溫柔是她的偽裝，那在我面前，何嘗不是另一面的她呢。我想，真田大概真的沒有看見柴井的另一面。

終於在把屋子清理完畢，也已經是過了許久之後了。真田如他所說的那樣，不再多留一會果斷地離開。

屋內陷入一片孤獨的死寂，我呆坐在暖爐桌前，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繁雜淩亂，還有說不出理由的不安，甚至，有那樣的一瞬讓我覺得快要崩潰。

而真田離開沒過多久，家裏的門又一次被敲響。我以為是真田忘記了什麽，站起身後直接走到門前就把門打開。

老舊的推拉門和門框間摩擦出一聲鈍澀的聲響，拉開門後，屋內透出的燈光照亮的，卻是門口漂亮少女那張太過具有欺騙性的臉龐。

是柴井亞由。

燈光灑在她的身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了漂亮的陰影，偏暖的色調讓她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顯得更加柔和。

柴井的出現遠是我預想之外的，我在驚訝的同時，不免提起了幾分警惕，“你來幹嘛？”

“居然真的是你。”柴井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帶著幾分難以相信的驚疑，她的語氣充滿尖銳，整個人的模樣看起來似乎非常不快。

我很快地打量了她一遍，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瘋子。”低低地咒罵了一句，我沒有打算再理她。她所說的話，我完全就聽不懂，她來這裏做什麽，我也不想知道了。

在柴井繼續開口說話之前，我後退一步，不再多想地要關上門。可她完全不顧及可能會被夾到手的風險，直接抓住了門框阻止了我的動作。

“你到底想要幹嘛！”順著柴井強行又把門拉開的力道，我整個人晃了一下，差點摔出去。

“你對真田做了什麽？”她質問般的口吻充斥著一股逼人的氣勢，暴怒的情緒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崩壞。

“哈？”

對於她的問話我感到莫名其妙，而我作出回應之前，她又開始自言自語般地說著，但是音量並沒有壓低，也像是要說給我聽到一樣。

“他沒有理由幫你的……從他會讓你到道場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今晚居然來了你家……”

瘋子，我心裏再度對這個定位肯定了一遍。她會知道這個地方，是跟著真田而來的。

雖然我還是沒有聽懂她想表達什麽，但我照著她不想聽的方向說道：“不好意思，他確實幫了我，我也很感謝他。”

這句話之後，柴井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完全不懂柴井在生氣什麽，當我再一次想關上門的時候，她居然惱羞成怒地一步上前，用力地推了我一把。

我向後退了一大步，腳下一歪，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

臀部和地面的撞擊疼得整個下半身都一陣麻痹，我十分費勁地站了起來，雙腿不穩，身體免不了朝鞋櫃歪去。

我靠著鞋櫃，眉間皺得更緊了，“你到底想幹嘛？你再這樣的話我要叫警察了！”

柴井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她的雙眼泛紅，狠狠地盯著我看，“你搶走了我姐姐還不夠嗎？現在又要搶走真田！你就這麽喜歡跟我過不去嗎！”

柴井叫囂著，居然沖上前來揪住了我的衣領。她整個人都壓在我的身體上，我被迫向後，可後方已經是鞋櫃，鞋櫃的棱邊抵在我的腰間，一陣鈍痛。

我想要反抗，可不知柴井哪裏來的力氣，把我完全地壓制住。她口中不斷數落著我對她做的種種“傷害”，比如我殺了她的姐姐，再比如真田會幫助我是因為我想從她身邊搶走真田。

在她口中，我儼然成為了一個搶奪她幸福的惡人。可她所說的那些，完全都只是她主觀臆造出來的罪名。

“柴井亞由你瘋了吧！”

眼前的柴井，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而喪失理智的導|火|索，無疑是我與真田之間，她還沒有搞明白的關系。

她抓著我的衣領用力地晃著我，逼問著我那些種種我從來不曾做過的“惡事”。無奈之下，我用盡所有力氣整個人撲了出去，掙脫她的壓制的同時，我也摔在了地上。

心中警鈴大作，我毫不猶豫地爬向自己的手機，對於這個瘋子，報警吧。

可就在這時，柴井突然抓住了我的小腿，失去支撐點的我身體直接撲在了地上，下巴和地面之間又是重重一磕，這一磕咬到了舌頭，口腔內頓時湧出一股腥甜。

柴井拉著我的小腿，順勢坐壓在了我的後背上。我才想翻過身，脖子上傳來了一陣讓我全身僵硬的冰涼。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刀刃的寒光。

下一秒，柴井用力扯住我的頭發，將我向後一拉。我被迫仰起頭，頭皮一陣劇痛。

“你為什麽沒有一點奪走別人東西的罪惡感？”柴井的語調已經失去了正常，她說著，甚至還發狂般地笑了起來，“你的頭發好看得很礙眼呢……”

接著，頭頂傳來發絲割斷的聲音。

我借著這一瞬柴井的註意在我的頭發上，猛地撐起了身體。柴井重心不穩摔向了一側，我迅速地和她拉開距離。

柴井倒在一邊，她的手裏握著刀，身上灑落了我被剪斷的頭發。

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輕松，柴井很快地直起了身體，舉刀朝我撲了過來。

“結束吧，就像那個時候姐姐結束自己的痛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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