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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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紅得像烈焰。
那紅色仿佛在燃燒，火焰灼熱得快要滴出血。
這個黃昏，她本該同最親密的朋友一道，回到那個溫馨的小店，在門口掛上“暫停營業”的小木牌。裏間的赫卡忒先生在讀報，見到他們和藹地笑著寒暄，赫卡忒夫人端出熱氣騰騰的晚餐，他們連忙去打幫手，卻被她溫柔而不容拒絕地摁在餐桌前。
這個夜晚，她本要去萊比錫區最著名的中心夜市閑逛，據說那兒的街道火樹琪花。運氣好的話，還能給遠方的某個人買到手信。
但在她踏出森林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開始天翻地覆。
“轟——！！！”
陡然一聲驚天巨響，大地猛烈震顫了幾下，遠方的空中有巨大的物體飛速掠過，下落時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怎麽回事？！爆炸？！”安德莉亞震驚的聲音傳來。
庫婭沒有回答，而是死死盯著濃煙升起的地方，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惡寒。
“咚，咚！”又是兩次震動，從他們的腳下微弱卻無比清晰地刺激神經末梢。有什麽東西從濃煙滾滾裏站立起來。從他們這個距離可以清晰地看見“它”，視線越過重重樓房，那些磚瓦房頂只到“它”的腰際，身體看起來異常堅固，而“它”的背景是火紅的夕陽和墻壁的陰影。
他們很快發現，墻壁破開了一個大洞！火紅的光自洞口後面射進來，從他們的角度看去，就像一直巨獸張開血盆大口，裏面流出橘紅色的毒液。
很快，又有幾個新的巨大生物進入視線。
眼前的景象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在一起，那畫面曾被一遍又一遍反覆刻進他們的大腦，這家夥他們再熟悉不過——
“……巨人？！”
大腦處理信息的速度驟然趨近於零，三人的身體就像是生了銹一般，好半晌庫婭率先回過神來。
“快走！”
只比庫婭晚了幾秒鐘，安德莉亞和馬蒂也做出反應，三人一起向著赫卡忒家的方向拔腿狂奔。
街上到處都是驚慌逃竄的人，面部表情扭曲得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要慎人。三人需要全神貫註才能防止不被撞倒。
安德莉亞家的位置離瑪利亞之墻的大門不遠不近，起先的一塊墻壁正好飛向了那個方向。庫婭並不知道那兩人看見與否，也不好提起，一路上三人只沈默著。
轉過街角，立刻看見巨大的石塊壓垮了她家對面那棟房屋，周圍一片廢墟，三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卻又在看清遠處的情形時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廢墟旁邊有兩個人正奮力拉扯著什麽，他們再跑近一點，就發現那正是赫卡忒夫婦！鄰居被壓在倒塌的房梁之下，兩人死命抓著粗大的木頭，正欲將它擡起。
“爸媽！你們在幹什麽？！快……”
“逃”字卡在喉嚨裏，震天的腳步聲飛速接近，赫卡忒夫婦突然停下手上動作，僵硬地轉身，立刻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庫婭心跳驟停！畫面在那一刻無限放慢。
她看見巨人靈活地抓起赫卡忒夫婦，高高舉起，然後一並吞了下去……那是奇行種，從出現到吃掉他們客觀時間不到十秒鐘，主觀時間長得像一個世紀。
赫卡忒夫婦的腳跟沒入巨人口中的一刻，安德莉亞猛然大叫一聲，拔腿欲向前跑，庫婭和馬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
“放開！我要殺了它，我要殺了那個怪物救爸媽！！你們、你們為什麽攔著我？！”
那只奇行種已經再度將手伸向廢墟下的人，過不了多久，他們三個就會成為巨人的下一個目標，現在的他們面對巨人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
逃跑刻不容緩。
安德莉亞奮力掙紮，見掙脫不能，便一口咬上了馬蒂的手腕。“嘶——”馬蒂吃痛，手上反而愈加用力，安德莉亞已經失去了理智，更不能在這時放開她。
庫婭見狀，二話不說劈手拍暈了安德莉亞，後者終於安靜下來，馬蒂立刻將人扛起，跟庫婭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原地。
所有人都在湧向碼頭，那裏有緊急開往羅塞之墻的船只，每來一艘船，人們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希望早點脫離險境。
“馬蒂，”即將追上人群之際，庫婭突然喊他，“你先帶著安德莉亞上船吧。”
馬蒂猛地側頭看她，難掩驚詫，他記得庫婭在這裏沒親沒故，“那您呢？您去哪裏？”
“船的運載量遠遠小於全城人數，這樣下去勢必會造成重大混亂，交通癱瘓，到時候誰都別想走。”
“可是人們也知道不遵守秩序船反而走得慢呀？”
“是這樣說，但關鍵時刻人就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誰不想先上船？”
誰不想先上船？馬蒂一時間接不上話來……但這跟庫婭要去哪兒有何關聯？
“您有什麽打算？”
“巨人前進的速度極快，駐屯兵團沒人見過這等陣仗，現在一定是一盤散沙，只會亂放炮，或者他們的指揮官早就卷起鋪蓋跑了。墻那邊的希幹希納區定是血流成河，等會兒還會湧進大量的居民，和萊比錫區的人一起撤往羅塞之墻，這期間運河上的船無疑是巨人的最愛。要想辦法拖住他們，可不是套個立體機動就能做到的。”
馬蒂蹙起了眉頭，“不，卡洛爾隊長，這太冒險了，我們可以等支援……”
“馬蒂，”庫婭打斷他，面上的神色異常平靜，“你看看遠處。”
雖然有房頂遮擋，依然能時時望見後面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巨人，它們面上帶著詭異的微笑，或是四處搜尋著人類，或是正抓著一個人張開大嘴……馬蒂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他們等不到支援了。
萊比錫區已經成為地獄。
“……我明白了，但是請讓我去吧，邁火坑是我們男人幹的事。”
“馬蒂，什麽時候你也會講笑話了。”雖然很不合時宜，庫婭還是沒忍住勾勾嘴角，“這種事不在該或不該，你仔細想想，到底誰才最合適。”
馬蒂沈默了。這裏山高皇帝遠，駐屯兵團不歸他們管轄不說，即使亮出身份也不一定有人理睬他們。論能力、地位和號召力，庫婭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像是看透了他的思維，庫婭接著他的想法說道：“這今後整個人類社會都會天翻地覆，我們又離開總部這麽久，回去後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你懂我意思嗎？如果你失敗了，上面若是想怪罪，我們三個定然同罪，而如果是我去，你倆還能免於處罰。”
短短十幾分鐘內，她竟然已經想到了這麽遠的地方，那是他望塵莫及的深度和廣度。任何時候都會選擇多數人的性命，不論自己包括在哪一方，這便是庫婭。
馬蒂此刻才真正見識到庫婭的卓爾不群之處，身體的強大遠沒有頭腦的聰慧來得震撼，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緩緩擡起空著的左手，雙腳並攏，立正。雖然是單手，卻是他入伍以來行的最標準、最由衷的一個軍禮。
“卡洛爾分隊長，請一定保重。”
庫婭也停下來，回了他同樣標準的軍禮。
這個軍禮，異常沈重。
這一刻，庫婭的眼睛無比的平靜。
“那麽，照顧好你喜歡的女人吧。”
“一定……您怎麽還有心情說笑。”
“氣氛太凝重了不大習慣，所以調節一下。”
庫婭逆著人流向前跑動，首先得前往補給室或者駐屯兵的軍營，幸好她隨身攜帶著軍官證，否則沒有立體機動裝置一切都是免談。
周圍的人漸漸變少，她離巨人群越來越近，庫婭打起十二分警惕，加快了腳步。
“嗚嗚……嗚嗚……”
哭聲？
庫婭放慢了腳步，循著聲音走過去，巷口不遠處躺著一個女人，一身狼狽，衣服上還有好幾個清晰的腳印，一個小女孩蹲在旁邊哭得傷心。看上去，似乎是她的媽媽在混亂中摔倒，被人群踩踏致死。
庫婭蹙眉，趨前蹲下，柔聲說道：“小妹妹，這裏很危險，你需要馬上逃走，知道嗎？”
聽見庫婭的聲音，小女孩擡起頭來，哽咽著搖頭：“媽媽……我要陪媽媽……”
周圍似乎有什麽變化……庫婭一面註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面繼續勸道：“你媽媽一定希望你趕快逃走，不然你很快就會被巨人吃掉的，快跑啊。”
小女孩固執地搖頭，“不，我不要一個人，我就要陪著媽媽……”
“你不是一個人，我……”
“轟——！！”庫婭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她反射性猛地轉身，將小女孩擋在身後。巨響裏她們有一段距離，當庫婭正打算強行抱起小女孩逃走時，旁邊的巷子突然沖出來一個士兵，同時，不遠處一只巨人正在向這裏走來，看來是在追趕這名士兵。
“既然是你招來的，那就對不起了。”庫婭念叨了這麽一句，突然伸手，精準地擒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幹什麽？！巨人就要來了，你快放開啊！”
“把你的立體機動裝置借給我。”庫婭厲聲說道。
“什麽？！你他媽的有病嗎，你這娘們兒要送死就自己去啊！”士兵一邊吼一邊掙紮，內心卻震驚不已：他竟然掙脫不開！
庫婭也不多言，加大手勁，另一只手徑直抽出他的刀，架上他的脖子。她的目光如千年的寒冰，“借我，或者立、刻、就、死。”
“好好好……你、你先放下，給你，給你就是……”
那士兵哆嗦著，忌憚於脖子上的鋼刀，還是快速地褪下了立體機動裝置。為防止他的突襲，庫婭立刻一掃腿將他踢到一邊，手腳麻利地穿戴起立體機動裝置來。
巨大的陰影一步步靠近，庫婭像是沒有察覺，埋著頭專心系皮帶……
面前出現了一直巨大的腳，緊接著，那怪物似乎停了下來，彎下腰，不看都知道，它朝她伸出大手……
“叮！”最後一環終於扣上，庫婭立即扣動扳機。
“轟！”巨人的手指戳進地面，帶起巨大的塵土，它動作遲鈍地直起腰，試圖查看手裏的東西。
只聽“嗖”地一聲，庫婭突然出現在巨人身後，她雙手持刀，高高躍起，然後直接鎖定巨人的後頸發力，“嘩——”一大塊鮮紅的肉掉落在地，巨人轟然倒下！
前後不到十秒鐘。
煙塵散去，庫婭的身形緩緩清晰，那士兵瞠目結舌地指著她，“你到底是誰？！”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名軍人就夠了。”
“你……”
“抱歉，我現在十分需要你的裝置，可以請你送這個小女孩去碼頭嗎？”庫婭對他微笑。
士兵有點閃神，楞了楞才答道：“那……好吧，看你這麽需要，勉強借給你吧。”他正好可以假扮成平民，不用再掙紮是否要作戰的問題了。
庫婭沒有拆穿他，低頭看向小女孩。
那小女孩早就驚嚇地止住了哭泣，此刻正直楞楞望著她的裙子。庫婭順著她看去，自己的裙角沾上了鮮血和泥汙，雖然不多，卻觸目驚心。就在她以為小女孩會再一次被嚇哭時，小女孩突然揚起大大的笑容：“謝謝姐姐。”
庫婭訝異地問道：“你不害怕？”
小女孩搖頭，“不怕，姐姐救了我呢，姐姐好勇敢！”
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心裏一股暖流淌過，庫婭拍拍她的頭，“快走吧，以後別再任性了。”
“嗯！”小女孩跑了起來，跑出幾步又突然回頭，金色晚霞襯得她的臉龐稚嫩而活潑，就像是黑白世界裏的一抹油彩，在這個地獄般的黃昏，溫暖了她死寂的內心。
小女孩邊跑邊揮手喊道，“姐姐要加油，羅塞之墻再見！”
庫婭笑了，也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似乎，現在的她不只想要成功。
她還想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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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她本要去萊比錫區最著名的中心夜市閑逛，據說那兒的街道火樹琪花。運氣好的話，還能給遠方的某個人買到手信。
但在她踏出森林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開始天翻地覆。
“轟——！！！”
陡然一聲驚天巨響，大地猛烈震顫了幾下，遠方的空中有巨大的物體飛速掠過，下落時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怎麽回事？！爆炸？！”安德莉亞震驚的聲音傳來。
庫婭沒有回答，而是死死盯著濃煙升起的地方，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惡寒。
“咚，咚！”又是兩次震動，從他們的腳下微弱卻無比清晰地刺激神經末梢。有什麽東西從濃煙滾滾裏站立起來。從他們這個距離可以清晰地看見“它”，視線越過重重樓房，那些磚瓦房頂只到“它”的腰際，身體看起來異常堅固，而“它”的背景是火紅的夕陽和墻壁的陰影。
他們很快發現，墻壁破開了一個大洞！火紅的光自洞口後面射進來，從他們的角度看去，就像一直巨獸張開血盆大口，裏面流出橘紅色的毒液。
很快，又有幾個新的巨大生物進入視線。
眼前的景象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在一起，那畫面曾被一遍又一遍反覆刻進他們的大腦，這家夥他們再熟悉不過——
“……巨人？！”
大腦處理信息的速度驟然趨近於零，三人的身體就像是生了銹一般，好半晌庫婭率先回過神來。
“快走！”
只比庫婭晚了幾秒鐘，安德莉亞和馬蒂也做出反應，三人一起向著赫卡忒家的方向拔腿狂奔。
街上到處都是驚慌逃竄的人，面部表情扭曲得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要慎人。三人需要全神貫註才能防止不被撞倒。
安德莉亞家的位置離瑪利亞之墻的大門不遠不近，起先的一塊墻壁正好飛向了那個方向。庫婭並不知道那兩人看見與否，也不好提起，一路上三人只沈默著。
轉過街角，立刻看見巨大的石塊壓垮了她家對面那棟房屋，周圍一片廢墟，三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卻又在看清遠處的情形時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廢墟旁邊有兩個人正奮力拉扯著什麽，他們再跑近一點，就發現那正是赫卡忒夫婦！鄰居被壓在倒塌的房梁之下，兩人死命抓著粗大的木頭，正欲將它擡起。
“爸媽！你們在幹什麽？！快……”
“逃”字卡在喉嚨裏，震天的腳步聲飛速接近，赫卡忒夫婦突然停下手上動作，僵硬地轉身，立刻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庫婭心跳驟停！畫面在那一刻無限放慢。
她看見巨人靈活地抓起赫卡忒夫婦，高高舉起，然後一並吞了下去……那是奇行種，從出現到吃掉他們客觀時間不到十秒鐘，主觀時間長得像一個世紀。
赫卡忒夫婦的腳跟沒入巨人口中的一刻，安德莉亞猛然大叫一聲，拔腿欲向前跑，庫婭和馬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
“放開！我要殺了它，我要殺了那個怪物救爸媽！！你們、你們為什麽攔著我？！”
那只奇行種已經再度將手伸向廢墟下的人，過不了多久，他們三個就會成為巨人的下一個目標，現在的他們面對巨人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
逃跑刻不容緩。
安德莉亞奮力掙紮，見掙脫不能，便一口咬上了馬蒂的手腕。“嘶——”馬蒂吃痛，手上反而愈加用力，安德莉亞已經失去了理智，更不能在這時放開她。
庫婭見狀，二話不說劈手拍暈了安德莉亞，後者終於安靜下來，馬蒂立刻將人扛起，跟庫婭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原地。
所有人都在湧向碼頭，那裏有緊急開往羅塞之墻的船只，每來一艘船，人們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希望早點脫離險境。
“馬蒂，”即將追上人群之際，庫婭突然喊他，“你先帶著安德莉亞上船吧。”
馬蒂猛地側頭看她，難掩驚詫，他記得庫婭在這裏沒親沒故，“那您呢？您去哪裏？”
“船的運載量遠遠小於全城人數，這樣下去勢必會造成重大混亂，交通癱瘓，到時候誰都別想走。”
“可是人們也知道不遵守秩序船反而走得慢呀？”
“是這樣說，但關鍵時刻人就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誰不想先上船？”
誰不想先上船？馬蒂一時間接不上話來……但這跟庫婭要去哪兒有何關聯？
“您有什麽打算？”
“巨人前進的速度極快，駐屯兵團沒人見過這等陣仗，現在一定是一盤散沙，只會亂放炮，或者他們的指揮官早就卷起鋪蓋跑了。墻那邊的希幹希納區定是血流成河，等會兒還會湧進大量的居民，和萊比錫區的人一起撤往羅塞之墻，這期間運河上的船無疑是巨人的最愛。要想辦法拖住他們，可不是套個立體機動就能做到的。”
馬蒂蹙起了眉頭，“不，卡洛爾隊長，這太冒險了，我們可以等支援……”
“馬蒂，”庫婭打斷他，面上的神色異常平靜，“你看看遠處。”
雖然有房頂遮擋，依然能時時望見後面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巨人，它們面上帶著詭異的微笑，或是四處搜尋著人類，或是正抓著一個人張開大嘴……馬蒂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他們等不到支援了。
萊比錫區已經成為地獄。
“……我明白了，但是請讓我去吧，邁火坑是我們男人幹的事。”
“馬蒂，什麽時候你也會講笑話了。”雖然很不合時宜，庫婭還是沒忍住勾勾嘴角，“這種事不在該或不該，你仔細想想，到底誰才最合適。”
馬蒂沈默了。這裏山高皇帝遠，駐屯兵團不歸他們管轄不說，即使亮出身份也不一定有人理睬他們。論能力、地位和號召力，庫婭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像是看透了他的思維，庫婭接著他的想法說道：“這今後整個人類社會都會天翻地覆，我們又離開總部這麽久，回去後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你懂我意思嗎？如果你失敗了，上面若是想怪罪，我們三個定然同罪，而如果是我去，你倆還能免於處罰。”
短短十幾分鐘內，她竟然已經想到了這麽遠的地方，那是他望塵莫及的深度和廣度。任何時候都會選擇多數人的性命，不論自己包括在哪一方，這便是庫婭。
馬蒂此刻才真正見識到庫婭的卓爾不群之處，身體的強大遠沒有頭腦的聰慧來得震撼，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緩緩擡起空著的左手，雙腳並攏，立正。雖然是單手，卻是他入伍以來行的最標準、最由衷的一個軍禮。
“卡洛爾分隊長，請一定保重。”
庫婭也停下來，回了他同樣標準的軍禮。
這個軍禮，異常沈重。
這一刻，庫婭的眼睛無比的平靜。
“那麽，照顧好你喜歡的女人吧。”
“一定……您怎麽還有心情說笑。”
“氣氛太凝重了不大習慣，所以調節一下。”
庫婭逆著人流向前跑動，首先得前往補給室或者駐屯兵的軍營，幸好她隨身攜帶著軍官證，否則沒有立體機動裝置一切都是免談。
周圍的人漸漸變少，她離巨人群越來越近，庫婭打起十二分警惕，加快了腳步。
“嗚嗚……嗚嗚……”
哭聲？
庫婭放慢了腳步，循著聲音走過去，巷口不遠處躺著一個女人，一身狼狽，衣服上還有好幾個清晰的腳印，一個小女孩蹲在旁邊哭得傷心。看上去，似乎是她的媽媽在混亂中摔倒，被人群踩踏致死。
庫婭蹙眉，趨前蹲下，柔聲說道：“小妹妹，這裏很危險，你需要馬上逃走，知道嗎？”
聽見庫婭的聲音，小女孩擡起頭來，哽咽著搖頭：“媽媽……我要陪媽媽……”
周圍似乎有什麽變化……庫婭一面註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面繼續勸道：“你媽媽一定希望你趕快逃走，不然你很快就會被巨人吃掉的，快跑啊。”
小女孩固執地搖頭，“不，我不要一個人，我就要陪著媽媽……”
“你不是一個人，我……”
“轟——！！”庫婭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她反射性猛地轉身，將小女孩擋在身後。巨響裏她們有一段距離，當庫婭正打算強行抱起小女孩逃走時，旁邊的巷子突然沖出來一個士兵，同時，不遠處一只巨人正在向這裏走來，看來是在追趕這名士兵。
“既然是你招來的，那就對不起了。”庫婭念叨了這麽一句，突然伸手，精準地擒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幹什麽？！巨人就要來了，你快放開啊！”
“把你的立體機動裝置借給我。”庫婭厲聲說道。
“什麽？！你他媽的有病嗎，你這娘們兒要送死就自己去啊！”士兵一邊吼一邊掙紮，內心卻震驚不已：他竟然掙脫不開！
庫婭也不多言，加大手勁，另一只手徑直抽出他的刀，架上他的脖子。她的目光如千年的寒冰，“借我，或者立、刻、就、死。”
“好好好……你、你先放下，給你，給你就是……”
那士兵哆嗦著，忌憚於脖子上的鋼刀，還是快速地褪下了立體機動裝置。為防止他的突襲，庫婭立刻一掃腿將他踢到一邊，手腳麻利地穿戴起立體機動裝置來。
巨大的陰影一步步靠近，庫婭像是沒有察覺，埋著頭專心系皮帶……
面前出現了一直巨大的腳，緊接著，那怪物似乎停了下來，彎下腰，不看都知道，它朝她伸出大手……
“叮！”最後一環終於扣上，庫婭立即扣動扳機。
“轟！”巨人的手指戳進地面，帶起巨大的塵土，它動作遲鈍地直起腰，試圖查看手裏的東西。
只聽“嗖”地一聲，庫婭突然出現在巨人身後，她雙手持刀，高高躍起，然後直接鎖定巨人的後頸發力，“嘩——”一大塊鮮紅的肉掉落在地，巨人轟然倒下！
前後不到十秒鐘。
煙塵散去，庫婭的身形緩緩清晰，那士兵瞠目結舌地指著她，“你到底是誰？！”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名軍人就夠了。”
“你……”
“抱歉，我現在十分需要你的裝置，可以請你送這個小女孩去碼頭嗎？”庫婭對他微笑。
士兵有點閃神，楞了楞才答道：“那……好吧，看你這麽需要，勉強借給你吧。”他正好可以假扮成平民，不用再掙紮是否要作戰的問題了。
庫婭沒有拆穿他，低頭看向小女孩。
那小女孩早就驚嚇地止住了哭泣，此刻正直楞楞望著她的裙子。庫婭順著她看去，自己的裙角沾上了鮮血和泥汙，雖然不多，卻觸目驚心。就在她以為小女孩會再一次被嚇哭時，小女孩突然揚起大大的笑容：“謝謝姐姐。”
庫婭訝異地問道：“你不害怕？”
小女孩搖頭，“不怕，姐姐救了我呢，姐姐好勇敢！”
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心裏一股暖流淌過，庫婭拍拍她的頭，“快走吧，以後別再任性了。”
“嗯！”小女孩跑了起來，跑出幾步又突然回頭，金色晚霞襯得她的臉龐稚嫩而活潑，就像是黑白世界裏的一抹油彩，在這個地獄般的黃昏，溫暖了她死寂的內心。
小女孩邊跑邊揮手喊道，“姐姐要加油，羅塞之墻再見！”
庫婭笑了，也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似乎，現在的她不只想要成功。
她還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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