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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帶當風雲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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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相信!

也許外人感覺不出來,但是我能聽到星魂的心在“砰砰”跳。急切極了,仿佛瓢潑的雨點,雜亂不堪。

我和星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不可讓雲中君看出絲毫不對來,雲中君此番前來,莫不是有人通風報信?

既然星魂可以在雲中君身旁安插眼線,那麽,這樣也便是合情合理了。

我含笑摟住星魂的脖子,心裏卻十分焦急。

“雲中君來此,陛下可是知道麽?”我餳著眼看向雲中君問道。

“不是聞人說星魂大人為國體操勞,致使邪氣侵體,害了重病麽?”雲中君雙手背後,反口問我,我嘻嘻一笑,道:“雲中君怕是不懂閨房之中的樂子,你長年醉心丹藥岐黃之術,清心寡欲的,怎懂這夫妻之前的閨房之樂,操勞過度,的確會病的,哦?”我一只手摟著星魂的脖子,另一只手搭在星魂摟我的手臂上,微微探出些許身子,沖著雲中君道。

我當然不指望賣弄些許不堪入目的調調來趕走雲中君,他並非什麽正道君子,哪裏來的傷風敗俗四字?若是蓋聶逍遙子一流還會因“傷風敗俗,不堪入目”八個字急急掩目而去,雲中君這廝也不過會想著“障眼的戲法”罷了。

且容我想想。

我也在害怕。

“沒錯,我的確病了。雲中君來看看吧。”星魂輕輕一帶,將我攬了回去,大有不用我出頭之意,我連忙嬌嗔看他一眼,嘟了嘴唇,星魂從我腰間抽出一只手來,輕輕往上一擡,露出一截皓腕來,沖著雲中君擺了擺手,眉梢微挑,垂下雙目道。

不出意料,雲中君並不過來,可見他也不過是懷疑星魂有恙,但並不能確定,星魂這招反倒高出一籌,讓他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我心中暗暗讚許,我比之於星魂,還是差了多許。

“大人說笑了,常聞夫人乃是丹藥之中的妙手,福之於夫人,不過是地上沙礫,不足掛齒。哪裏還用得到福。”

“哎呀!雲中君謙虛了!妾身哪裏算什麽丹藥妙手,妾身不過是玩玩罷了,也沒得心思去精攻什麽,況且妾身用毒,不過是上不了臺面的玩意兒,要真正的丹藥妙手,岐黃大家,舍雲中君其誰?”戴高帽麽,誰不會呢?

“我的手不還是雲中君看好的麽?”星魂在我腰間一緊,我沖他一笑。

“你就來看看妾身的夫君麽,雲中君。”我大膽逼死他道。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與星魂練手,未必不能殺了雲中君,只是雙方在陰陽家皆有勢力,而且陛下那裏還離不開雲中君,所以不可輕易動手。

但若你不仁,我不義,則另當別論了。

雲中君已是無話可說,見我們夫妻二人戲演的妙,也無話可說,略一遲疑,方才緩緩上前。

我輕輕咬了自己舌尖一下。

好害怕。

號也不是,不號也不是。

另一邊,星魂悄悄捏住我的手,摁向他背後,本是廣袖遮掩,必不能明顯,我假作軟在他懷中之貌,趁勢攬住星魂,順手交疊。

雲中君過來很慢,星魂也似極有耐心一般舉著手,短短路程,雲中君卻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功夫。

雲中君緩緩搭上星魂的手,接近銅的顏色和星魂白皙過分的膚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雲中君收手,方才做禮對星魂道:“大人身體氣血紊亂,可能是最近飲食不當所致,肺熱不下,吃些宣肺洩熱的方子便是。在下還要恭喜大人。”

“哦?”星魂一轉手腕,收回手問道。

“大人已是百毒不侵之軀,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星魂略一勾嘴角,點了我額頭一下道:“你還真是厲害。”我道他說我連累他眼瞎的毒連雲中君都號不出來在嗔怪我。我“哎喲”一聲,道:“夫君可要給些獎賞。”

星魂拍拍我的背旁若無人道:“好,你要什麽我都依你。”

雲中君看我二人入戲甚深,怕主要也是為自己毫無所獲而倍覺惱怒,多留無趣,便拱手做禮,拂袖上了馬車,叮叮當當走遠了。

雲中君一走遠,我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夫君真是高明!”

我要起身準備扶星魂回去,星魂卻並不放開我。我越動,他便抱我越緊,我擡頭看他,他眼中卻已然收了方才的淩厲之色。剩下的,也不過是空洞,茫然。

並非目光不知在何處,而是目中早已無光。

他桎梏越緊,我感覺關節都開始響了,卻並不覺得疼痛。

仿若我便是懸崖上一根稻草,讓他糾纏著舍不得放手。

星魂忽而松開了我,我向後仰去,略略喘息看著星魂,方才覺得身上疼痛無比。星魂起身,忽而起了大風,這風極為淩厲,吹得我睜不開眼睛,星魂的衣帶都打到了我的臉上,疼痛十分。我不由遮袖掩面,星魂道:

“很多人都在勸我,說公孫流衣會成為你路上的絆腳石。我不信,我說她不過是個女人,又能興起多大風浪。”

我心口沈默,不發一言。

你這樣步步緊逼,又有何意思?

不若你我退讓,相攜一生了了。

如何?

這話我卻不敢說出口,他近日目盲,本就偏激敏感,我斷不敢如此激他,也不過是沈默罷了。

我稍做歇息,勉強忍身上疼痛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星魂身邊,拉住他的手,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拽了他兩下,他並不動,我道他是覺著被雲中君威脅極為沒面子,正措辭欲安撫,誰料星魂卻抱起我縱身一躍,跳下了土丘,這回倒還算平穩,我拉著星魂的手緩緩走著,風漸漸小了,想來那股妖風許是星魂心中激憤,內力紊亂無處發洩所指,便安安穩穩牽著他走向營地。

走了不知多許,天上星空爛漫,星魂俄而喃喃道:“好黑。”

“你是天上的星,怎會怕黑。沒有漆黑,怎能顯出你的璀璨?”我輕輕一笑。

“小心,這裏有個小坑。”我溫柔牽著他的雙手道。

“對……步子再大一點,好的!就這樣邁過來!”雖然如此小心,卻仍難免不遇到水坑之類,幸而星魂雙目雖不能使用,可武功尚在,身手極為敏捷,多次險險避過。回了營地我先帶他拿了鞋,伺候他尋湖邊洗腳,水光粼粼的,我在岸旁鋪了一塊布,讓星魂坐下,我跪坐在星魂身旁,小心給他洗著腳,白皙的腳上有些紅痕,借著月光看不大清楚,我埋怨了兩句,問他為何不穿鞋,腳都受傷了。我小心蘸水擦拭著,星魂卻並不答話。

我擡起頭看他,借著月光,也許是我累了。

我模模糊糊看到星魂在笑。

很好看。

伺候星魂睡下我已是睜不開眼了,也並未窮講究什麽漱口卸去妝扮之類,倒頭便是睡下,天還沒亮,我們卻又上了路。

本還有些膽戰心驚,我都是和衣而眠,卻看星魂則是規規正正:摸索著摘下發冠,將頭發散了,然後脫掉星雲法袍,除去靴子雲襪,換了睡覺的衣服,安安生生睡去了,在這種條件下還要隔天洗個澡。

再看我自己這般狼狽,我恨不飛起一腳踹向他:該著急的正主你操點子心好不!

這剛開始和我鬧脾氣自虐的人跑哪裏去了!

我瞥他一眼,靠著車廂壁睡去。

終於完成了任務,我們二人平安回了鹹陽。星魂卻不再提長生不老藥之事,也不再總催促我想要蒼龍七宿。每天的日子不過是與我撫琴吹塤,也並不強迫我,只是偶爾會撫摸我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從沈沈的夜晚將我摸醒。卻也只是摸我殘缺的面容。而有時候我忙顧不上看他,他也能勉強摸索著前進。

但絕不踏出我們的小院子一步。

甚至有時候我要求他一起出去的時候,他依然用沈默來回絕我。

我看著他固執的背影,有時候不知道,有心結的人,終究是他還是我?

亦或者,兩者都是?

來年,星魂依然派了雲中君去取長生不老之藥,我並沒有參與送行。星魂還是不讓我見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我覺得,這種表面平靜的日子,終將會打破。

因為星魂他不是一個會給予我平靜毫無紛爭生活的人,他這種人,若是不能得到最好的,站在他想要的位置上。

還不若死去。

星魂並不是對自己,對他人的性命,看得太重的人。

就像他說的,他若是死了,我便也活不長,多少仇家,多少雙血紅的眼睛準備撕碎我,和我的兒子,我想都不敢想。

感情越來越淡,有時候我自己都發覺,我究竟還是不是個人,我居然不會再去想我的孩子。

星魂很殘忍,即使瞎了,他依然那麽殘忍。他比原來高明太多,他懂得了從源頭去切斷別人的思念與情感。

我,似乎從未懂他,他好像也不願意再去理解我,或者說他從未願意去放下身段,來理解一個身份地位謀略武功都不如他的女人。

一個在他眼裏,永遠如小池平緩,永遠也掀不起來任何風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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