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婆去世的消息對於荊谷靈來說，是一個打擊。

卓二牛一整個下午加晚上都守在荊谷靈身邊，飯倒是吃，可也就扒拉兩口就不動了，到了夜深的時候，還沒睡意，這下卓二牛是真的著急了——再傷心也不能連覺都不睡了吧？這肚子裏面可還有個孩子，不睡覺哪能行。

可眼下這般，荊谷靈這樣，誰都勸不了。

“阿靈，咱們先睡覺，你這不睡覺，哪行。”

“二牛哥，我不想睡覺。”

“不想睡覺？心裏不踏實嗎？躺下一會兒就睡著了。”卓二牛拖鞋，靠在床上，摟著荊谷靈道：“就算是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你這不睡覺，飯也不好好吃，叫我們擔心，你和肚子裏的孩子要是出事，我們全家人可怎麽辦？”

卓二牛的話讓荊谷靈一下清醒過來，伸手抱著卓二牛的腰：“恩，知道了，剛才是我錯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能做到答應你的事情，當時就答應你要好好照顧黃阿婆，阿婆待我們兩人如同親孫子一樣，如今這樣，我也舍不得，可阿靈，咱們還活著，日子也向前看，不能往後看，這人生哪有走回頭路的。”卓二牛的話在理，荊谷靈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自然是懂得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面前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去做，這會兒傷心，連累著周圍的人跟著傷心。

“二牛哥，謝謝你。”

“嘿嘿，你謝我做什麽，想明白了，咱們就睡覺，明早起來，我再到鎮上去看看，去醫館那邊問問，這鎮上要是有感染上的，那咱們就甭出門了，家裏有吃的有用的，實在要買東西，我出去買就是。”

“恩。”

有男人的擔當，有自個的主意。

荊谷靈明白，自己一旦慌了陣腳，卓二牛就會幾十出來主持大局，就像現在，這個家還是得靠卓二牛撐著，她懷著孩子，許多事情都不能去做，偶爾想不到的，卓二牛也能反應過來，即使去做。兩口子不就是這樣嗎，互補著，誰還計較那些問題。

吹了燈，卓二牛摟著荊谷靈睡去。

‘咚咚咚——’

“誰呀，等等，馬上就來。”卓二牛披著衣服，還沒扣好扣子就出來了。門外的敲門聲震耳欲聾，這天才剛剛亮，要是再不出來開門，還不知道給街坊鄰居添多少亂，把人給吵醒了可不好。

上前拿開門閂，拉開門卓二牛一瞧眼前的人就楞住了。門外的人見是卓二牛，一下撲在卓二牛身上哭喊道：“二牛啊，大侄子！你可得救救你那可憐的堂弟，現在人快沒了，以前都是我們家不好，是我們心腸狠毒，可是我和你叔就你堂弟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人沒了，我和你三叔也活不下去了！”

跟著出來的荊老二一家見是卓三嬸，彭氏二話不說就上前一把扯開卓三嬸：“你這婆娘大清早的，來我家鬧什麽？還嫌以前你給他們小兩口添亂得不夠？現在趕著來湊一腳，走走走，我們家不歡迎你，打哪來的打哪去，見著心煩！”

被一直纏著的卓二牛得以脫身，松了一口，掃到跟著出來的荊谷靈，忙問道：“怎麽跟著出來了？吵醒你了？”

“不礙事，怎麽回事，大清早的三嬸就過來家裏鬧。”

“不知道，上來就求我們幫忙，還沒問你，娘就出來了。”卓二牛扶著荊谷靈，答道：“我聽著說像是鐵蛋出事了，糟糕，該不會是鐵蛋也染了瘟疫，這才到我們家裏來的吧？”想到有這個可能，卓二牛連忙松開手：“阿靈，你回屋去，別出來了。”

院子就這麽大一點，彭氏也連忙說撒手：“你是不是存心來害我們家的！你家鐵蛋以前還壞了他們一塊地，還拿石頭扔我閨女，你還有臉來？走走走，真是晦氣！”

一向囂張跋扈的卓三嬸見一家子都不待見她，哭喪著跪下磕頭道：“以前都是我的錯，可是鐵蛋還是個孩子啊，現在就差錢！那大夫有藥醫，但要錢，我們家裏是真的沒錢了！二牛，嬸求你，你就救救鐵蛋，以後做牛做馬我來報答你們，你們要什麽都給你們，還有你爹留下來的幾塊地，我都還給你，我們不要了，求求你啊！救救鐵蛋吧！我的兒啊，我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他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周遭的鄰居都被吵醒，站在自家門口看熱鬧，竊竊私語。

卓二牛剛要上前被彭氏一把拉住：“你可別忘了，以前你三嬸是怎麽待阿靈的。”

“可是——”

剛要回屋的荊谷靈聞言，轉身回到院子裏，距離卓三嬸有一段距離，道：“三嬸，你家鐵蛋現在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早前我就告訴過你，做人不能太絕情，這日後風水輪流轉指不定就落到誰家頭上，往日你那麽打罵我，奚落我，連家裏的幾分地都要爭過去攥在手裏，現在是報應，但既然我還叫你一聲三嬸，那按照你說的，白字黑字，把我公公留給二牛哥的幾塊地全部還回來，我們就救你家鐵蛋，還有，劃清界限，日後我們和你們家再無半點瓜葛，給鐵蛋的藥費我們也不要回來，但若是這件事情過後，你再上來糾纏，或者讓我們發現你家鐵蛋來鬧事，我直接扭送到衙門那邊去，關上幾年瞧他性子改還是不改！”

本來打算拉住荊谷靈的彭氏一聽，這自家閨女可真是有點厲害，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現在就是花出去一點錢，把兩家的關系給撇清，而且還把霸占著的幾分地全給拿了回來，著實是厲害。

聞言卓二牛不再說話，因為處理這些事情，荊谷靈總是有自己的辦法，更厲害一些。

“阿靈，我們知道了，我不會再來纏著你們家，不會再禍害你們，鐵蛋日後我也會看好，不會讓他亂來，你寫，你快寫，我都答應，我都按手印！”卓三嬸也真的是著急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荊谷靈示意卓二牛去把門關上，順道和周圍的鄰居道個歉，隨即轉身回房間，不一會兒，荊老二拿著出來，上面寫清楚明白了，卓三嬸見了，不管也不顧，直接按了手印：“我按手印了，銀子呢？救命的銀子呢？”

“這是二十兩，你拿著就離開我們家。”

“是是是，以後不會來了，不會來打擾你們了！”

望著卓三嬸離開的背影，卓二牛嘆氣道：“我回屋換身衣服出去醫館那邊打聽下，鎮上有沒有人染上的。”

“別忙回去，剛才我們都被你三嬸給抓著，誰知道她染沒染上，拿醋熏熏再回屋，把外衣脫了直接燒了，兩件衣服不必身體重要。”彭氏到底是想得周到，卓二牛把衣服給脫了，直接扔在一旁燒了，轉身到廚房裏去拿煮沸的醋熏一下才回屋。

荊老二跟來，見彭氏還在折騰醋，道：“不是都好了嗎？你還在這裏折騰什麽？”

“你不明白啊，剛才那卓老三家的，晦氣得很，我再煮兩碗醋拿去倒在門口，難聞一些也比到時候出事要好。”

“這倒是，要不再煮幾碗？”

“得了，一邊去，你去後院捉只雞，晚上燉了給閨女補補身體，這一陣忙得很，接二連三的出事，糟心得很，我瞧著她都瘦了，自己閨女還是咱們疼。”彭氏見醋熱了，端著到外面去，荊老二聽命去捉雞。

幸好家裏還養得有，自己家裏餵養的，種的，可比外面買回來的好得多。

卓二牛回屋，見荊谷靈半躺在床上，換了衣服才上前問道：“怎麽了？剛才那一鬧不舒服了嗎？要不一會兒我去醫院順道問大夫再拿幾副安胎藥？”

“你早去早回，這幾日出了這麽多事，心裏不安。”

“恩，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卓二牛說完，彎腰親了一下荊谷靈的額頭，安撫的笑了才轉身出門。荊谷靈盯著卓二牛的背影，眉頭一皺，肚子有些不舒服——孩子可真會鬧騰，這個時候踢人。

出了家門，剛才的事情鄰居還在議論，見了卓二牛紛紛住嘴。這種事情，倒真是無奈，嘴在別人身上，也止不住，自己行的正坐得端，還是不要搭理的好，免得越解釋月亂。和尋常一樣對著眾人示意，不再說別的話，出了巷子，直奔醫館。

鎮上的醫館大夫醫術高明，自然有什麽病都是來這裏尋醫，要是鎮上真有人染了，第一個要求醫就是來這。

因為荊谷靈懷孕的緣故，這一來二去，來醫館的次數多了，加上荊谷靈每每會蹦出一些讓人驚訝的話，醫館的大夫對這兩口子倒是印象很深，見到卓二牛來了，放下手裏的筆，問道：“又來替你家娘子拿藥？”

“正是，不過還有一件事，楊大夫，這……鎮上有人染了瘟疫嗎？”

楊大夫臉色一變，看了看外面，見沒人才低聲道：“有，黃員外家的少爺。”

“這可——”

“噓，現在不讓聲張，得了，你拿了藥快回去吧，你娘子的胎穩得很，你就安心等著當爹吧。”

既然楊大夫這般說了，卓二牛也不會為難楊大夫，拎著藥轉身回家——這鎮上也有人染了，怕是真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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