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仿佛被困進了自己的世界裏，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靈魂不知所蹤，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軀體，如扯線木偶般任人擺布。

蒼白的光線刺痛我的眼睛，雙腿被人擡高，冰涼的器械直搗我的身體深處。

“不要！放開我！！！”我聲嘶力竭地尖叫著，想逃走，卻狼狽地滾落在地，渾身痛到近乎麻木，心卻已經死了。

醫生和護士有些無措，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隨後門被打開，黎華飛奔到我身邊，將蜷縮在墻角的我攬入懷。

我疲憊地靠在他堅實的胸口，聽到那裏熟悉的心跳聲，強烈的恐懼才勉強被壓下去。

“她並沒有遭到性*侵，除了手上被捆*綁的瘀痕，也沒有任何外傷，但是她非常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女醫生帶著同情對黎華說，而我只是在他懷裏不停地囁嚅：“是白檐崇……是那個保安……他帶走了那些照片……”

“我知道我知道，”他緊緊地摟著我，聲音竟然也在顫抖，“別怕，警察會抓到他的，沒事了。”

“警察？”我茫然地望著眉頭緊緊皺起的男人，“不行……不行……不能讓他們看到那些照片……”

“別害怕，若綺，有我在。”

我被他抱進了一間病房，他替我蓋好被子，起身像是要走，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別走……”

他轉過頭，滿眼疼惜：“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不要，求求你，別走。”

“好，我在這裏，你休息一會兒，我不走。”他將我的手塞進被窩，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了一點，可是一閉上眼睛，就如陷進迷宮，周圍一幀一幀，都是羞恥到令我無法面對的畫面。

猛然睜開眼睛，身邊的椅子空著，心倏地懸空，又在看到他之後稍稍松了口氣。

病房的窗戶開著，他站在窗邊抽煙，窗外的夜色墨一樣黑，仿佛能吞噬一切。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自持的男人在戲外抽煙。

他永遠在我最潦倒最惶恐的時候出現，一次次拯救我於水火。

他應該是翻過鐵門進來的，鐵門發出的聲響制止了正要進入我身體的白檐崇，他咒罵著拉起褲子，迅速取出相機裏的存儲卡，從冰場的後門方向逃走，將赤身裸體的我留在那裏。

等待的時間短暫到只有幾秒鐘，又似乎漫長過一整個人生。

不管來的人是誰，都只會帶給我更深的絕望。

在黎華跌跌撞撞推門進來的那一刻，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我情願死去，也不想被他看到那樣不堪的自己，更無法面對他看到這番情形時的神情。

“黎華。”我喚他，聲音很虛弱。

他掐滅煙頭，走到我的身邊，目光溫柔而耐心，我幾乎不忍心看。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

他望著我，欲言又止，然後彎下腰吻了吻我的額頭：“睡吧，別想那麽多。”

我筋疲力盡，卻用最大的努力抓住他的手，直視著他猶豫的眼睛。

“若綺……”他深深地嘆息，終是說道，“朱莉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你又聯系不上你，覺得不太對勁，她說你最近總是收到匿名的禮物。所以我去了你家，打開了你昨天收到的那個盒子……”

他停頓了很久，我知道那也許意味著災難，可是現在的我還有什麽不能面對：“裏面是什麽？我知道是白檐崇寄給我的……”

“他應該盯上你很久了，可能很多年……那裏面都是照片，有你每一次比賽裙底的截圖，還有你在更衣室裏換衣服……我想了想，並沒有很多人能偷拍到冰場更衣室的照片，而且你不可能在冰場門口無故消失，所以我猜是他……是我不好，昨天我就應該發現不對勁的……”他的眉峰緊蹙，看起來懊惱極了。

我費力地擡起手，他不知道我要什麽，於是蹲了下來，臉就在我的咫尺之遙，呼吸吹在我的臉上，灼痛我的皮膚。我輕觸他的眉心，想替他撫平，他握住我的手，指尖輕輕顫抖。

若非他心思縝密，我定然會遭到更可怕的侵犯，他已經做到了最好，不該再攬下這些不屬於他的責任。

******

我不願住在醫院，黎華把我帶回了別墅。

我不哭、不鬧也不說話，整日躺在窗簾緊閉的房間裏，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因為一見到陽光，眼前就會晃過那一道道如閃電般的白光，恐懼便無處遁形。

沒法出門，更別提花樣滑冰，只要想到自己穿著比賽服的樣子被怎樣的一雙眼睛看著，就覺得骯臟到作嘔。

雲姨和田叔都不在，黎華親力親為地照顧我，端茶餵飯，沐浴更衣。他不工作也不出門，就這樣沒日沒夜地陪我耗著。我知道不該拖累他，可是我又沒法想象沒有他自己要怎麽辦。

心理醫生每天都來，我不想見任何人，黎華縱容我所有的任性，唯獨在這件事上他很堅持。於是，耐心的女醫生每天坐在我的床邊，鍥而不舍地說些有的沒的，而回答她的永遠只有沈默。

我從不知道自己這樣軟弱，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麽沒有意義，生命不過是一場噩夢。

“剛燉好的雞湯，多喝點。”黎華把我的身子從被窩裏扶起來，然後端起碗，舀了一勺湯送到我的嘴邊。

我順從地喝下去，這些日子他給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沒吃幾口就再也吃不下。我本就纖瘦，現在躺在床上，渾身的骨頭硌得慌。

“抓到他了嗎？”

也許因為我鮮少主動說話，黎華楞了一下，但很快恢覆平靜，繼續把湯餵到我的嘴裏：“嗯。”

可是他沒有告訴我，所以……“那些照片呢？”

他垂下目光，許久才擡起來，寫滿情緒的眼睛已經宣告了答案：“若綺，你要有心理準備，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勇敢地面對，我會陪著你。”

“被公開了？”

“他把照片賣給了記者，然後去自首。”

仿佛為了提醒自己的傷口，偏偏要再往那插上一刀：“我要電腦。”

“若綺……”他的語氣幾乎是懇求。

“我要電腦。”我虛弱卻堅定地重覆道。

他猶豫了很久，終於起身把筆記本拿給我。

不用尋找，打開任何一個網站，我的裸*照都出現在首頁，即使在關鍵部位打了馬賽克，依然觸目驚心。不僅僅是被他綁架時拍下的照片，還有在更衣室偷拍的照片以及從比賽視頻裏截取下來的露*底截圖，也就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闔上電腦，黎華緊張地望著我，我平靜地把電腦遞還給他。

他楞怔了許久才接過，他一定以為我受不了，所以對我的平靜措手不及。

可是當人身中劇毒，便會百毒不侵。

當每一天都是末日，便不會再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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