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天後，我發現事情遠比我想象的嚴重。

事實上，第二天起床，我就已經懊悔無比。距上一段感情的結束已有一年多的時間，如今，我睡前醒後想念的都是黎華，可我卻為了早已從我生命中退場的人傷害了他。

然而，說出去的話已然無法收回，昨天無理取鬧的人是自己，今天又怎麽好意思觍著臉去求和。上一回爭吵之後，自然而然地就和好了，我想這回應該也是。

一天，兩天，三天……

我捧著手機，期待下一秒鈴聲響起，那個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現屏幕上，可是手機卻始終安靜地躺在我的手裏。

他向來體貼周全，從未令我下不來臺，可這一次，卻好像執意要讓我先低頭。

愛情終歸比面子重要，我決定主動求和，可是他的手機永遠都處於關機狀態。

失望和憤懣在心底交織，我打開網站的娛樂新聞，試圖以他工作忙碌來自我安慰，眼花繚亂的新聞裏卻找不到黎華的名字。我上他的個人官方網站去看他近期的通告安排，最近的通告已是十天前。

整整十天，這個站在演藝圈頂峰的男人竟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他是個極有分寸的人，絕不至於為了與我置氣而拿工作開玩笑。各種情緒都被擔心取代，猶豫再三，我冒昧了撥通了他的經紀人Peter的電話。他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我和黎華關系的人，雖然我和他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但這個時候，也許只有他會知道黎華的行蹤。

“你好，Peter，我是方若綺。”

“喲，真是意外，什麽情況？”

“我想請問你一下……你知道黎華去哪裏了嗎？”我支支吾吾地問。

他大概很意外，隔了幾秒才出聲：“那你可問住我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我有事要找他，可是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拜托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每次說有私人行程的時候我從來都不幹涉，而且這種時候一般都找不到他。”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他回來後找我的。你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忙嗎？”

“不，不用了……謝謝你。”

上一次他的私人行程，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在飛機上相遇的時候，那次他很快就回到了公眾視線裏，或許這次也不會太久，可是，誰知道呢？

整顆心懸在半空，沒著沒落。這個男人就像一陣風，總是若即若離地圍繞在我身邊，當我伸出手，卻只能抓到一手虛無。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靠的東西。

甚至，他從來不曾說過愛我。

那些深信不疑的東西突然都變得搖搖欲墜。

******

生活陷入了一片惶恐，即將開始的賽季和杳無音訊的黎華都令我忐忑，加之報名參賽、安排行程等瑣事越來越多，我想既然我已能重回賽場，也是時候找一個新的經紀人，至少在這段不安的日子裏能陪伴我左右。

與經濟公司的續約還算順利，雖然當下我的未來還不明朗，但過去幾年，我也為公司帶來不小的收益，所以他們為我提供的新合同條件還不賴。只是對於新經紀人的人選，公司有些犯難，目前資深的經紀人與所帶選手的關系都很牢靠，很難抽出人手，我當即表示自己對經紀人的資歷並不十分介意，以自己現在的情況，太有名的經紀人只會給我帶來更大的壓力。

但是幾天後找上門來的那個人，還是讓我大跌眼鏡。

若非她準確無誤地報出經紀公司的名字，我還以為她找錯了人。

“哇，方若綺，你本人皮膚好好哦……真讓人羨慕啊！”

“呃……朱小姐……”

“啊呀，你不要那麽拘謹，叫我朱莉啦。”明明是在我家，我卻反而比她更不自在。她看起來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剪著一頭利落的短發，臉上有小小的雀斑，看起來其貌不揚，但怎麽也不像是個經紀人的樣子。我料到公司會安排個默默無名的經紀人給我，卻想不到會用個橫看豎看都不靠譜的女孩子來打發我，實在有些心寒。

“好吧……朱莉，你看起來好像很年輕。”

“我還是大你兩歲的啦，不要看我年紀不大，我工作經驗可豐富啦！高中畢業以後做過演員助理，後來就進PSTV做場記，然後還在周刊做過記者，演藝圈裏什麽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大家都叫我‘八卦莉莉’，你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啦，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道的我也一定會去幫你查……”

“八卦莉莉……那你做過經紀人嗎？”

“沒有啊，我上個月剛剛入職經紀公司呢，還以為會讓我帶那些十幾歲的新手呢，沒想到竟然安排帶你，太幸運啦！哦……你不要擔心，雖然我之前的經驗都是在演藝圈，但是文體一家嘛，加上我人脈廣闊，一定會讓你的身價飆升的！”

“運動員還是要靠成績說話的。”我有些招架不住，意興闌珊地說。

“那當然！但這是你的工作嘛，我的工作就是幫你實現價值最大化，我們各司其職。”

這樣說倒也不無道理，但我仍然心存懷疑：“可是，你那些記者啊、場記啊，跟經紀人也都不是一回事吧。”

“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我，如果你覺得不好，隨時可以炒了我，我一定一句怨言也沒有，”她忽閃著眼睛，說道，“我十八歲躊躇滿志地出來工作，結果第一份工作就是做徐心寧的助理，她在演藝圈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動不動就朝我撒氣，那時候我就想自己是何苦呀活得這麽卑微，一輩子都這樣有什麽意思，但沒過幾個月我就被PSTV的制作人叫去做場記。電視臺人多環境覆雜，也不好混，天天加班加點起早貪黑，動不動還要背黑鍋，那兩年過得可真累，但沒有那兩年的積累，我也不可能成為一個記者……老實說，經紀人的工作，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成什麽樣，但誰不是這樣呢，如果每天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那我大概都不想醒來了。”

她並沒有說什麽高深的道理，也沒有任何花言巧語來說服我，但我的確被觸動了，也許因為現在的自己也和她一樣，懷揣著一顆不安而又充滿期待的心，迎接未知的每一天。

人和人的性格也許南轅北轍，但堅持的理由卻可以是一樣的。

我向她伸出手：“那麽就一起看看明天會發生什麽吧，合作愉快！”

她握著我的手，笑得瞇起了眼睛，燦爛的笑容裏有年輕女孩的純稚美好。

“好了，那你現在告訴我一件事哦，”她的臉上浮現出狡猾的笑意，“你跟黎華是不是真的？”

“你怎麽知道！”我和黎華的事情本來也沒打算瞞著經紀人，但她的火眼金睛還是令我震驚。

“我都說了演藝圈的風吹草動逃不過我的眼睛啦。”

“我們的確是在交往，不過之前我們產生了一些爭執，現在我找不到他了，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黎華這個人一向很神秘，他工作很勤懇，但是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公眾視野裏消失一段時間，我猜他大概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色彩吧……你別擔心啦，他是個很有交代的人，等他回來一定會告訴你的。”

除了等，我別無選擇。

原來比絕望更可怕的，是無望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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