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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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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走了。”Flora輕聲地走進病房。

“是嗎。”我心不在焉地應聲,目光定在窗外。躺在床上,我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小片天空。

“真的不要見他們嗎?莫教練很擔心你。”

我搖頭。我不想讓他們看到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我,也承受不了任何安慰。

“若綺……”Flora支支吾吾地說,“我給林立翔打過電話。”

我倏地轉過頭,過猛的動作引起陣陣暈眩,我卻竭力睜大眼睛,生怕漏過一絲一毫有關他的蛛絲馬跡。

但是Flora為難的神情已經預先給出了答案:“他說你們已經分手了,所以……”

“哦,抱歉,”我冷淡地說,“我忘了告訴你。”

她當然知道我不會忘記,所以有些手足無措。她是個很好的經紀人,在我生日的今天,替我無禮地擋掉了隊友和教練的探望,又主動聯系我那本應出現在這裏的男朋友,我欠她很多句謝謝,如今更無以為報。

我重新別過頭,看著那一小片湛藍的天空,仿佛看久了,就又能飛翔。

她大概又說了些什麽,無非是想讓我振作,叫我吃東西。我很累,閉上眼睛,把自己與世界隔絕起來。

躺在床上的日子度日如年,於是這兩天我不怎麽吃飯也不怎麽說話,只是不停地睡。有人來的時候會醒,然後又繼續昏睡。有時好像迷迷糊糊地醒著,又好像睡得昏昏沈沈,漸漸地,我辨不清夢與現實,只從那一小片天空的顏色,知道時間在極慢極慢地往前走。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是紅色的,大約是黃昏。空氣裏氤氳著好聞的清香,我轉過頭,那個紅發的男人坐在我的床邊削蘋果。

在這間病房,我只見三個人——Flora、歐凱文醫生,還有黎華。只有黎華來的時候,我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像只敏銳的貓,來去無聲,又能洞悉一切。他每天都來,不怎麽說話,只是安靜地坐著。我說不清為什麽會同意他來探望我,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在這裏睜開眼睛,我就看到了他。

他削蘋果的動作很好看,紅色的蘋果皮在他纖長的指間越拖越長,像在變一個好玩的魔術。

“我想吃橘子。”

他不可思議地擡起頭,用目光向我確認,我虛弱地重覆:“我想吃橘子。”

“好。”他二話不說地扔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出了門。

我艱難地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夠到放在床頭櫃上削好的蘋果,舉在眼前細細端詳。他的手藝出奇地好,光滑而飽滿的果肉看起來很誘人,我放到嘴邊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散,原來蘋果也可以那麽好吃。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房門被狠狠地推開,黎華喘著氣站在門口,驚惶失色。

我愕然,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床頭櫃上還殘留著蘋果汁液的水果刀。

我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糟糕到何種程度,可以令這個向來優雅完美的男人如此失態。

“我不會自殺的。”

他把門從身後闔上,整個人靠了上去,似如釋重負,但那雙眼睛裏蘊滿了情緒,好像還有更多事令他不堪重負。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必再來看我了。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這次我沒摔死,就不會死了。”

他倚在門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我,那雙眼睛總仿佛要看穿我的靈魂,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繼續說道:“其實歐醫生說得沒錯,我的確幸運,全世界有那麽多人在練習花樣滑冰,其中只有那麽幾個人站上過最高的領獎臺。而我,也一共只在國際大賽上拿過三次冠軍,其他的那麽多次,我都是失敗的。身為運動員,必須要有這樣的堅韌和覺悟,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失敗,然後帶著滿身的傷病繼續重來,只為了換取那一次遙不可及的勝利。別人……甚至我們自己也會問,到底值不值得,可誰知道呢,這就是我們選擇的路,只能往前走。這次我摔得那麽重,大概要很久才能恢覆,可我最後總還是要站起來,要為了勝利繼續接受失敗……”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淚水不停地往外湧,像在下一場綿綿不絕的雨。黎華伏下身子,將我攬進懷裏,我抵著他的肩膀,潰不成軍。

長年的運動員生涯讓我學會堅強,然而不知為何,在黎華面前,所有委屈和痛苦都會傾瀉而出。

他紳士到不行,一直保持這個別扭的姿勢,直到我漸漸停止抽泣。他的襯衫濕掉一大片,我頗不好意思,他倒全不在意,問我:“還要吃橘子嗎?”

“不了,蘋果好吃。”我伸出手。

他信手就把桌上已經氧化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又從袋子裏拿出個新的:“那個不新鮮了,我再幫你削一個。”

“真浪費。”我嘴上嘟囔著,眼睛卻再次被他削蘋果的嫻熟技術吸引。

他細致地將蘋果切成小片,直接送到我的嘴邊。

那雙迷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地望著我,我想我的臉大概也紅得跟蘋果差不多,於是我躲過他的目光,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乖乖地吃掉了整個蘋果。

好像他在的時候,時間會變得不那麽難熬,我突然很後悔,剛剛叫他不必再來看我,也許他真的不會再來。

“方若綺,生日快樂。”他留下這句話的時候笑得很是好看,我的鼻子又開始發酸。

黎華走了以後,我再也無法入睡,腦子分外清醒,仿佛終於從漫長的夢魘中掙脫了出來。時間不會等我,所以我不能再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消沈上,必須想辦法重新回到那片冰面上。

我已經失去了愛情,不能再失去花樣滑冰。

夜晚十一點,手機在靜夜中發出聲響,新信息來自林立翔:“生日快樂,早日康覆。”

他在最後的時刻,終究沒有狠下心腸,可那短短的八個字,平淡得仿佛只是一個陌生人,比不聞不問更加殘忍。

我對著回覆框想了很久很久,寫了刪,刪了又寫,最後下定決心:“當時跟拍我的狗仔,是你找的嗎?”

分道揚鑣後的今天,已沒有什麽實話是不能說的,解開心中疑惑,我才能徹底放手。

他的回覆幾秒鐘後就進來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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