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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極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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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五七年四月十四日,上午九時整。

東盟大學城,「炎黃—禁忌領袖戰」臨時指揮所,林榭大道,張宅,地下指揮中心。

「女師大人,黑暗世界逃亡者,比索亞克大人偕友拜訪。」

在胡峰小心的低語聲中,蘇怡從短暫的假寐中醒了過來,她第一眼看的,就是現在集中在托馬斯海域周邊的戰鬥情況,在確認了沒有什麼變化後,才面對胡峰,蹙眉問道:「比索亞克?黑暗世界第二的比索亞克?」

「是的,還有他的一位朋友。」

「哦?」

蘇怡思索了一下,又饒有興味地道:「比索亞克一向獨來獨往,可從沒聽說過他有什麼朋友。對那人,中郎將觀感如何?」

「深不可測!」

胡峰臉色凝重,低聲道:「只看出是一位年輕女性,面戴輕紗,應是姿容不惡。修為嘛……慚愧,屬下不敢妄猜。只覺得比索亞克在此人面前,也有些不太自然!」

蘇怡又是輕「哦」一聲,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果然有趣。兩人挑這種時候前來,必然有些特殊目的,中郎將請把容小姨和雅蘭找來,我們一起會會兩位貴客。」

胡峰應聲退下,蘇怡再度閉上眼睛,在腦中好好地思考了諸多可能性之後,方悠然站起,神色輕松地去了。

「比索亞克!你還敢來!」

江雅蘭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對著客廳中的比索亞克大聲喝斥,其不知死活的能耐,令人相當佩服。

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有著絕對實力優勢的比索亞克,只是在一開始對江雅蘭笑笑,接著便悠閒自在地品茶,再不把我們的「火妖魔」放在眼裏。

江大小姐自然不忿,嗷嗷叫著要上前決一死戰。

只是有容知雅在場,哪輪得到小姑娘囂張,一把扯著要發瘋的江雅蘭,先將酒水潑了她一頭一臉,然後才懶洋洋地道:「小鬼頭一邊兒清醒一下,別在這兒煩我!」

容三小姐雖是大病初愈,身體尚虛,但是威勢絲毫不減,淡淡一句話,便把江雅蘭的氣焰打壓下去,盡顯妖女風采。

江雅蘭雖然魯莽,但也不笨,見容知雅心情不佳,也不好頂嘴,只能摸摸鼻子退到後面,但一雙火霞流動的瞳眸,依然死盯著那正悠閒品茶的渾球,只要找到機會,她是絕不會放過的!

「比索亞克先生在此時段,光臨陋宅,蘇怡無上榮幸。迎接來遲,還望先生見諒。也請這位姐姐見諒!」

此時,準備妥當的蘇怡微笑入廳。一日一夜的勞累並沒有掩去她的鋒芒,此時,她依然是神采奕奕,氣機圓融,舉手投足間從容隨意,自有一番領袖的風度。

一時間,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好人才!」

伊絲塔爾是這次外交活動的總負責人,也就是她借著比索亞克的友人身分,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張宅。在這裏,她的言行雖暫時保持著低調,不過對各位中天帝國精英的觀察,可從來沒有停止過。

從如今見到的三位女性來說,江雅蘭以勇力見稱於世,魯莽之輩,暫且不論。另兩女,卻是值得她警惕的人物。

容知雅,行事無羈,不拘小節,言行之間皆有深意,而眼光之毒辣,也是非常可怕。

自她們見面後,容知雅對比索亞克可說是不屑一顧,一雙妙目只是盯著她一舉一動,唇角笑意古怪,似是對自己早有定論。

還有蘇怡,處事圓融,卻又隱透鋒芒,就如她的「劍舞秘」,美麗中遍藏殺機,偏又讓人覺得美至極處。顯然在心靈修煉之上,別有一功。這一點,倒是同伊絲塔爾自己有些相像。

見主人終於來到,比索亞克也不再逗江雅蘭生氣,施施然站起,柔聲道:「蘇怡小姐安好,此次本人陪同友人來訪,乃是有重要的情報,想與貴方分享,以報當日陛下大度放手的情分。如果蘇小姐信得過本人,還請辟一密室,在其中商談細節。」

開門見山的說辭與柔和誠懇的語氣,很能引起人的好感。

以比索亞克的身分,配合這樣的態度,蘇怡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如此自然點頭稱好,隨即向周圍的禁衛軍示意,派出一人,安排去了。

禁衛軍的辦事效率自然極高,一杯茶不過才抿了兩口,密室便準備停當,蘇怡伸手虛引,目光掃過了比索亞克,停留在伊絲塔爾的身上。

「噢,我不用去了!」

比索亞克的感應也是相當靈敏。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已是可有可無的人,只能苦笑了一下,向著伊絲塔爾微點一下頭,回身對蘇怡道:「我的友人對這個情報有著極大的所有權,她可以全權代表我的意見。蘇小姐可以從她那裏得到你所滿意的答案。」

說完,他站起身,對猶自忿忿不平的江雅蘭微微一笑,轉身出門。

江雅蘭哼了一聲,跺跺腳,卻沒有追上去大打出手,這對她來說,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伊絲塔爾!這是我的神名!」

尊貴的仲裁者向蘇怡伸出了手,介紹自己的名號。天籟般的語音甚至令蘇怡微怔了一下。不過,這並不能令蘇怡失態,微笑過後,蘇怡和她握手,兩個人柔膩的手掌,均給予對方相當美好的感受。

密室中,伊絲塔爾保持了坦誠直率的處事手段。面對蘇怡等人詢問的目光,她淡然道:「我知道陛下此時所處的確切位置,而且,對陛下此時的情況也有些片段了解。坦白地說,我對他在今後的人身安全,並不抱有太強的信心。」

看著蘇怡她們的面色變化,伊絲塔爾知道,外交行動已經成功了大半。

上午十時十五分,伊絲塔爾自張宅滿載而歸,看著她無限動人的背影消失在遠方,蘇怡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張宅內部,卻已被那極具殺傷力的消息炸翻了天。

「聯系中皇集團董事會、科技部、海洋部,動員一切可能的力量,就近組織搜救船隊,尤其是深海搜救船隊,半小時候,集結在托馬斯海域周邊待命。」

「聯系最高議會,請求他們最大限度的支持,派出深海艦隊,直接進入托馬斯海域,進行搜救行動。」

「聯系孤岫爺爺,通知此事的同時,也請老爺子盡快聯系雲忘伯伯。」

「通知光祿卿閣下,我要求他在半小時內,不計任何代價,清空托馬斯海域周圍的一切敵人,當然,援軍會在五分鐘內趕到!」

仍然沒有任何表情,蘇怡在指揮中心宣布了以上四條命令,通過各條渠道發出。眾人凜然從命,然後,整人張宅為之一空。

看著已冷冷清清的大宅,蘇怡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黯然的表情。此刻,紅白兩道光芒一閃而至:「我們已經把小容送到蘭光了,想來不會出問題。」

朱翎全身的羽毛根根倒立,朱紅色的火光在其中繚繞不散,偶爾一道火舌噴出,便令人毛發欲焦,霸道無比。

蘇怡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白石前輩、朱翎,情況緊急,我也不多說了。只希望二位能在半小時之內,將托馬斯海域周邊清空,以利於我方的營救行動,如果……」

「沒有如果!」朱翎惡狠狠地道:「也不用半個小時,只用十分鐘,我就讓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統統去餵魚!」

白石可不像朱翎這麼暴力,不過它也知道蘇怡現在心裏想些什麼。憑藉著特殊的發音器官,這位天地之間的異物柔聲道:「小怡你也不用太擔心。根據情報,他們雖處絕境,卻還有時間等待救援,其實只要他們兩個對攻,張開「極限領域」,就算是在深海之中,也能撐上數日。

「我對深海潛游頗有心得,處理完海上之事後,我盡力下潛,或許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白石的話,雖是中肯之言,但蘇怡卻早已想到了這些。

她也知道,白石這話裏,安慰的成分居多。白石的實力雖然令人放心,但以它的能力,下潛至深海一萬公尺,便已經是極限了,再強行向下,即使它的體質舉世無雙,也要冒著相當大的風險,對現在的局勢,所助無多。

但蘇怡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其他人,所以,她勉力露出一個笑臉:「我知道的,白石前輩,這次真要麻煩你了!」

聲音悠悠,終於帶出了少女的徬徨心情。

「怎麼,終於還是害怕了?」

待到朱翎和白石離開,斯蒂安從宅門處走出來,手上牽著分外乖巧的米亞修斯。

她目註蘇怡,瞳孔中平靜無波:「關心則亂,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若要因為混亂而恐懼,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一向相信小弟的實力,也很中意他的運道,你身為他的妻子,就不能多給他一些信心嗎?」

蘇怡輕咬嘴唇,沒有說話,米亞修斯掙開了母親的手,搖搖擺擺地走上前去,牽住了蘇怡的衣角:「乾娘,乾爹的功夫那麼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對這乾兒子,任是蘇怡的心情如何壓抑,很難再板起臉來。她蹲下身去,輕輕撫了一下小家夥的腦袋,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啊,斯斯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二0五七年四月十四日十時三十分,在中天帝國禁衛軍突如其來的一場強勢攻擊中,禁忌特戰隊全線潰退,正式交付出托馬斯海域的實際控制權。

與此同時,中天帝國的正式戰鬥部隊全面出擊,以多方打擊,全面進攻的態勢,一舉將欺壓到自己頭上來的禁忌部隊打回了老窩。

雖然對戰雙方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克制,不過就其結果而言,雙方的傷亡人數較之昨日實是高出太多,已經到了雙方高層無法忽視的程度。

這和昨天變化多端,卻總是虛晃一槍的情況完全不同。這種反常的舉動,使黑暗世界各方勢力都感到相當奇怪。

不過,雙方高層並沒有就此問題發布什麼消息,而是保持了長時間的沈默。直到中天帝國的深海艦隊大規模進入托馬斯海域,諸方勢力才發現了問題的根由。

「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受困海底,生死未蔔!」

「布拉索以身為餌,拖張真宇共下地獄!」

「謎一般的手段——什麼東西可以帶人進入數萬公尺下的深海?」

「搜救艦隊進展緩慢,關鍵在設備!」

「領袖戰中天帝國被重創,東方女王估計失誤,首嘗敗績。」

鋪天蓋地的各類消息,在黑暗世界高效率的媒體平臺上,迅速地展現出來,由此引發出黑暗世界一場相當規模的混亂。當然,這種混亂只停留在人們的嘴上。

各方勢力的分析家輪番上陣,捧著這百年不出的絕佳新聞,開始一輪又一輪的唇槍舌劍。

這人說蘇怡判斷失誤,計差一籌;這人說禁忌深謀遠慮,防不勝防;有人說搜救行動等於是無用功,也有人說張家習慣創造奇跡,且張家大佬未出,一切尚無定論。

嘈雜的聲音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回響,但在風暴的中心,托馬斯海域,搜救行動仍在進行中,在這裏的人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聽旁人的廢話。

「七千公尺、八千公尺、九千公尺、一萬公尺、一萬一千……失敗了!」

臨時改造的「救援者」深海潛艇,頂著人們滿滿的失望,無奈上浮。在當今世界上,在「方舟顛覆者」出現在大眾眼中之前,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個深海工具,能夠下潛到八千公尺以下的海域。因為,這根本沒有必要!

八千公尺,已經超過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海洋深度。

超過這個深度的,大都是一些深海海溝之類,實用價值並不高,各國、各勢力也就沒那個必要畫蛇添足。

他們哪會想到,世界上還能有一座能夠下潛到深海數萬公尺的龐然大物,甚至,這還是人家幾十年前的淘汰產品。

「方舟顛覆者,長七千公尺,寬九百公尺,高兩百公尺,通體由特殊合金架構而成,內設萬噸級排水艙十二個,重力轉換裝置七臺,深海實驗室兩座,由……」

蘇怡舉起了手,齊賢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不明白蘇怡的用意,只能用疑問的目光來詢問根由。

他手上的情報,是禁忌今天剛剛發表在各大媒體上,關於「方舟顛覆者」的各類資料。對方的目的,不過就是做個順水人情,順便耀武揚威一番,想來也沒有哪一方,能夠在數日之內,將這龐然大物建造出來。

不過,這資料對今後潛艇的研發,有著相當的指導作用,蘇怡本來也是相當在意的,這會兒……

「把這資料送到纖纖那兒吧,她比我更需要這個。」

蘇怡掐著眉心,低聲道。她的臉色有一種不正常的青白,齊賢雖然並不精通醫道,但也知道,這是她過分勞心勞力所產生的病癥。恐怕現在的蘇怡,已經無法維持最起碼的精力了。

齊賢心中在嘆氣。

這兩日,蘇怡已經憔悴了許多,卻仍勉力指揮著搜救工作。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樣的搜救,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任黑暗世界的潛力如何深厚,想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在全無類似經驗的基礎上,開發出一艘能夠下潛數萬公尺深海潛艇,無異於癡心妄想。

也只有以蘇怡的堅韌性格,配合天才少女祝纖纖在物理學上的深厚造詣,動用常人難以想像的人力物力,才能在兩天之內,將潛艇的極限深度,提高了近五千公尺。

若在平時,這已是驚世駭俗的成績,而在此刻,卻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齊賢身為禁衛軍首領,一直陪侍在蘇怡身邊。也只有他,才明白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是用何等的毅力,支撐著自己的意志,與不斷壓來的絕望進行著搏鬥,一次又一次地從挫折中掙紮出來,再次投入那希望渺茫的戰鬥中。

這樣的意志,需要用多大的精力來維護?即使蘇怡修為精深,也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絕望、壓力、愧疚、責任,已經讓這位芳華正茂的少女心力衰竭,幾無以為繼。

「女師大人!」

齊賢上前一步,正想勸蘇怡保重身體,心中忽有所覺。猛回頭,面色同樣不佳的容知雅正微笑著舉杯示意,她是來和蘇怡做例行的事務安排的。

齊賢嘆了一口氣,向她打聲招呼,腳步沈重地去了。

承擔著壓力和責任的不只是蘇怡一人。蘇怡的主要精力,是負責對機械設備的改造和實驗,嘗試用科技的手段達到目的,而容知雅也不比她輕松。

在容知雅這方,匯集了炎黃最精英的咒法高手,他們正日以繼夜地開發著一系列承擔深海重壓的新型咒法,準備以群體協作的方式,打破人體極限。

進度雖也不慢,但至今最大下潛深度,也不過是一萬兩千公尺左右,而且法力耗費巨大,當時入海試驗的幾十位高手,差點兒就魂喪海底,至今還未恢覆元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容知雅承受的壓力比蘇怡,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她重病方愈,精力方面更是糟糕。兩位平日裏容光煥發的絕代佳人,此時站在一起,兩相映照,使齊賢這般的鐵漢也心頭發酸。

他走在甲板上,吹著海風,也依然不能使心情放松下來:「事情都這樣了,孤岫先生、雲忘先生為什麼還沒消息?

「要知道,海底被困的可是他們的親兒子、親孫子!還有永定候、容大小姐、容老狐貍,這些活躍分子又到哪裏去了?他們難道就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妹妹受這樣的折磨?

「看看人家斯蒂安,不但派出自己的貼身保鏢去海底探查,還努力地幫著女師大人減輕負擔,一個乾姐姐都能做出個樣子來,那些親屬在幹什麼?」

作為一個外人,齊賢能有這番打抱不平的心思,已經是非常難得。

不過他也只能在心中發發牢騷而已,要他直截了當地指出這些實力派的問題,他還真沒這個膽量。

正在腹誹之際,心中忽覺不對,急忙停住腳步,再擡頭時,他竟被嚇得呆住了。

「張……張雲忘!啊,雲忘兄!」

在他眼前的,正是天下第一高手,世上唯一一位「超限階」,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的親爹——張雲忘!

出於某種原因,齊賢的年齡雖比張雲忘大上一點兒,卻一直稱他為兄,兩人的關系不冷不熱,平常的時候,見了面也就是打個招呼,行個禮,如此而已。可現在就大不一樣了!

用久旱逢甘霖來形容齊賢此刻的心情,並不為過。

他在一驚之後,立刻以前所未有的熱情迎了上去,恨不能把心頭的對蘇怡等人的擔憂全部傾倒出來。

可人家張雲忘不領情啊,齊賢剛沖到他身前,這位老大人便老大不客氣地一把揪著了齊賢的衣領,俊美的臉龐上一片猙獰:「齊賢,你做的好事!」

一句話將齊賢轟得頭暈目眩,超限階高手的威勢可不是鬧著玩的!在張雲忘野蠻的手法下,世上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的人物或許還未出生!齊賢猝不及防之下,一時間期期艾艾,哪還說得出話來?

「齊賢,我問你,我兒子這是怎麼回事?」

看齊賢被自己轟了個頭昏腦脹,張雲忘也知道太過暴力不行。所以一句獅子吼,先震醒對方,然後才開始進一步逼問。

齊賢搖晃著腦袋清醒過來,好不容易才明白張雲忘的意思,一時間又急又氣,又羞又惱,卻是做聲不得。

好家夥,看來張雲忘是為了兒子的生死未蔔興師問罪來了。

在這一點上,齊賢又能說些什麼。他身為光祿卿,本來就負責皇帝的安全事務,這次事情的發生,雖然最大的責任並不在他身上,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屬下,他必然要有當替罪羊的覺悟。

所以,他籲出口氣,剛想接下這個罪過,張雲忘又再次揪住他的衣領:「該死的,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那個小王八蛋竟然偷偷地去公證結婚,你這個光祿卿是怎麼當的?就算你不能阻止,難道還不能告訴我們嗎?」

啊……齊賢呆若木雞。

而這時,張雲忘已經將他扔在一邊,氣沖沖地向裏走,齊賢傻傻地呆了半晌,才猛然跳起來,「餵餵」地叫了兩聲,高速追去。

等他沖到剛剛才出來的艙室中,裏面出乎意料地異常安靜,並沒有他所預期的「公公雷霆震怒,兒媳垂淚聽訓」的火爆場面。他只看到了兩位趴在桌子上,睡得異常香甜的美人兒。

環目一掃,齊賢發現了張雲忘的身影,他正立在房間一角,看著兩位睡美人兒出神。

齊賢整理一下情緒,乾咳一聲。張雲忘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她們兩人身體這麼虛弱,為什麼還要她們強撐?」

聽了這話,齊賢更是擡不起頭來。幸好張雲忘沒再計較下去,而是做了個手勢,讓齊賢出去說話。

等來到外面的甲板上,齊賢先看了看張雲忘的臉色,估摸了一下他的心思,才小心翼翼地道:「雲忘兄,陛下此時……」

「別提那個小王八蛋!」

張雲忘惡聲惡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齊賢心裏暗笑:你兒子是王八蛋,你又是什麼?

這樣一想,他的心情竟輕松了很多,竟也敢和對方頂一下,便不管張雲忘怎麼說,只是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講個清楚明白,然後才請張雲忘拿主意。

「三萬七千公尺!」

張雲忘臉上不露半點兒情緒,他沈吟了一下,又環目四顧,看著一條條在海面上游弋的船只,臉上這才露出冷笑:「這些船又在幹什麼?」

「呃,是在為深海艦隊提供支援,它們也可以組裝成臨時的港口,作一些改裝實驗……」

「純粹浪費,都撤掉!」

「啊?」

齊賢以為自己的耳膜怠工,傻傻地回了一聲,張雲忘的笑容更是不屑:「與其在這裏做無用功,還不如回家好好地用心鉆研!被人家拋下一百年的滋味很好受嗎?」

齊賢這回是聽清了,不過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即將遭受喪子之痛的父親,所能吐出的言詞。

他嘗試著再問一次,這回張雲忘的回答更明白:「我的意思是,把什麼救援隊,深海艦隊統統撤掉。這種事情做起來沒一點兒實際作用,空自惹人笑話!」

「可是陛下他……」

「讓自己的女人勞心費力,自己坐享其成,死了也罷!」

這話說得齊賢心中發涼,同是又心生怒氣,正要反駁,卻突然看到了,張雲忘眼中那一抹從來沒有減弱的自信之光:「我張家的後代,既然已成家立業,便沒有讓人救命的道理,要麼他自己爬上來,要麼,就死在海底下吧!」

如此豪言,固然是英雄所為,卻讓齊賢聽得血液凝結。出於對自身責任的要求,他呻吟著做最後的努力:「可是,可是還有「劍道十八重天」的章嚴柳,他……」

「我保證他的安全!」

淡淡一句,硬是堵住了齊賢心頭的千言萬語。他也從這一句話,得出一個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的結論:「其實,張雲忘,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超限階,最難以把握的男人,是不會把這三萬公尺的深度放在眼中的!」

否則,他怎會這樣的自信?

海面上的場景,海底深處的兩位遇難者,是不會知道的。

距戰鬥結束已有近二十四個小時,在這一段時間內,我和章嚴柳的身體正在逐步地恢覆之中。

同樣是「妙詣境」的修為,我和章嚴柳的肉體修煉,已無限地接近「金鋼不壞」的至高境界,回覆能力遠超常人。再加上我的半吊子醫術,我有信心在八小時之內,將我們精力調整到最佳狀態。

至於現在,就是商討脫身之計的時候了。

「考慮到基地的不可操作性……計畫否決!」

「考慮到極限戰場的不可移動性……計畫否決!」

「考慮到肉體的極限性……計畫否決!」

……

「呼,只要是常規的方法,全部否決!」

從最初的熱情積極到最後的有氣無力,中間的過程不過持續了三分鐘。等到我和章嚴柳開始拋著破碎的金屬渣子打發時間的時候,氣氛越發的沈悶了。

「算了,我們去各處查看一下,看哪裏有可能先爆掉,先做個預防吧!」

我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強拉著章嚴柳站起來,準備在基地裏散散步,舒舒心。

章嚴柳有些懶散地站了起來,勉為其難地舉步。

其實,這個死氣沈沈的基地還有什麼看頭?由於能源的喪失,基地的所有設備全都成了廢物,一路走來,黑漆漆的,沒有一線光亮。

我還好些,畢竟經過0號晶片的改造,視力有了質的提升,似乎可以通過體內的能量轉化透視純粹的黑暗。

章嚴柳就比較慘了,雖然有我的指引,卻仍是高一腳低一腳,踉踉蹌蹌,郁悶得難受。

「天啊,我發誓再也不向前走了!真宇兄,你這不是折磨人嗎?」

終於章嚴柳發出了不堪忍受的求饒聲,這倒讓我挺尷尬的。開始時我是真忘了我視力的進步,走到半途時,又沒臉否決自己的提議,這才拖到現在。此刻既然「受害人」反對,我自然從善如流。

「嘿,想歇就歇唄,好像兄弟我多沒良心似的!」

說兩句風涼話占占便宜,我笑吟吟地扶著他,找了一塊乾凈地面坐下,隨手敲了敲後面的合金墻壁,純憑手感的話,倒還挺結實的,就不知道能不能撐住外面億萬噸的水壓。

「要怪,就怪禁忌的設計師吧!誰知道他們的備用能源是怎麼搞的,在主控室打一架,竟然搞得整個基地崩潰,這種設計,怪不得要被淘汰!」

我惡毒地將一切責任,都拋給了那個很大可能已經在地獄中的禁忌設計師,可是章嚴柳卻不上這個套,他沒好氣地哼一聲,但隨即又沈默了下去。

受其心情感染,我也嘆了一口氣,陪著他一起融入了黑暗中。

良久,和諧的嗓音共鳴打破了黑暗:「其實……」

「我想……」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口。因為我們發現,我們的心思竟極其巧合,也極其可怕地想到了一塊兒去。

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自然很大,畢竟,我們都是出自炎黃古老的世家門派,從小便接受了精英式教育,對各類奇功異法的把握,相當地全面,也相當獨到。

進入「極限階」之後,對各種理論的見解,也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更由於所依據基礎的類似,以及性格的接近,所以才有了這樣的默契。

如果這還是聯手作戰之時,我會非常欣慰,然而,在樣的情況下,我心中卻滿是不安。對各自的性格,我們實在是太熟悉了,同時想到那種方法,只能讓我們之間產生爭執,縱使,這爭執的出發點是善意的。

「真宇兄!」

「什麼?」

「我突然有一個脫困的辦法。」

「啊,是嗎?我剛剛也想到一個呢!」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根本不給他接話的機會,迅速地道:「聽我說,我們可以……」

「元神禦劍!」

章嚴柳一言便打斷了我的長篇大論,更用最關鍵的字眼,將我滿肚子的詳細計畫全堵了回去。

我窒了窒,然後大聲地反對:「用「元神出竅」更穩妥!」

「真宇兄,不是我說,在元神修持之上,我比你早起步,基礎比你牢固得多,成功率也更大……」

「呵,嚴柳兄,你不是不知道,「元神禦劍」的應用面有多麼狹窄吧!你修為再高,面對這種情況,無從下手也是枉然!還是我的「元神出竅」應用面廣,消耗也少。而且……」

我得意一笑,也不管章嚴柳能不能看見,用充滿自豪和優越感的語調道:「嚴柳兄,你並沒有那種真正的元神離體的經驗,而我有!別忘了,我現在的身體,就是在一個薄弱元神的基礎上凝成的,有了那次經驗,我完全可以把握住尺度,而你,不行!」

「那不一樣!元神禦物和元神出竅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就算能穩固元神,沒有特殊功法,也沒可能推動「極限戰場」這種特殊的空間障壁……」

「誰說的,從古到今,我們張家的各種功法,又差過誰來?嚴柳兄,這樣的理由你也說得出口?」

「張真宇,你!」

章嚴柳在這一輪的口水戰中慘敗。而我根本不給他再度組織語言的工夫,跳起身來,微笑道:「眼前為實,耳聽為虛。嚴柳兄,有沒有興趣來打一場呢?」

話音方落,體內太息一氣已經轟然外漲,瞬間將他攝入其中。

出於本能,章嚴柳同樣發出「極限階」的力量相抗,「極限戰場」就此生成!

事實勝於雄辯。在我展現出令章嚴柳無話可說的元神控制能力之後,他不得不退出競爭。

其實我和章嚴柳的計畫思路非常簡單,沒有什麼彎彎道道,最終講的還是一個實力。

眾所周知,「極限戰場」是這個世界上最奇特的自然結界。它在空間中制造空間,用世界上最堅韌的結界物質,封堵著「自然空間」和「戰鬥空間」的聯系,使「極限階」高手的強大破壞力無法進入自然世界中。

在一般的情況下,「極限戰場」是沒有所謂的邊界的。

對戰場內部的人來說,「極限戰場」是隨著當事人的意志而隨時變化的,當事人希望它有多大,它便有多大。

而對戰場外部的人而言,「極限戰場」則根本不在他們所處的空間之中,在「極限戰場」生成的地方,人們可以隨意穿行,不會受到任何阻礙,這就是一種咫尺天涯的效果。

當然,這只是一般的情況。

特殊的事例也是不少。比如黑暗時代初期,號稱宇內第一高手的妖劍百年,即我們的白子軒前輩,他便擁有撕破「極限戰場」的能力,任何的結界在他的眼中,比一張破布好不到哪裏去。

還有禁忌,從「三枚導彈」事件,到天塹洋上的中子核爆,禁忌在一系列的行動中,逐步地透露出他們在「結界研究」上取得的突出成果。

事實證明,他們的某種發明,已經可以有限度地撕破諸多人為結界,甚至於「極限戰場」的封鎖,也達到了相當驚人的效果。

也由於這些事情的發生,現代人對「極限戰場」的了解,已不再局限於歷史資料和傳統的實戰經驗,而是向理論化方向發展。

諸多假設的提出,有利於對「極限戰場」的進行更為深刻的研究,也為我們這些「極限階」提供了許多以前想都沒想過的靈感和線索。

移動「極限戰場」的可行性研究,就是近年來諸多勢力下大血本研究的重要題目之一。

最早提出這一構想的,是一位著名的「人權和環保人士」,他認為,「極限戰場」最大的、最本質的作用,就是進行環境保護,和維護普通人的生命安全。免除「極限階」對星球環境和人們生存環境的破壞。

可由於現代人對「極限戰場」的了解不斷深入,「極限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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