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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玉贈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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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碼頭。

依依惜別。

“伍總商,這是我托朋友在瑞士鐘表匠安托法布爾先生那裏訂購的一只八音盒,精心為您準備的一個禮物,也作為見證我們之間友誼的一個紀念吧。”安娜說完,將一個精巧的檀香木盒子用雙手捧送給了伍秉鑒。

伍秉鑒接過來,小心地打開,瞬間,悠揚的音樂聲從裏面傳出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在隨著樂曲翩翩起舞,盒蓋的裏側放有一個人的純金頭像,沒錯,那是他十幾年前的樣子。他心頭熱乎乎的,一股酸澀也湧了上來,但努力保持平靜,不讓內心的波瀾現在臉上,“安娜小姐,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琴心相挑,心香一瓣,遺物識心,惓惓之意,這個禮物請您務必要收下,如果您真的認為它貴重,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安娜淚眼朦朧,“明天我也要回國了,後續事務我會安排人在廣州與您接洽。人言‘相見時難別亦難’,亦言‘別時容易見時難’,此後一別,請您多多保重。”

伍秉鑒點頭答應,隨手解下腰間掛著的一塊玉佩,“安娜小姐,它是我認識你父親那年就一直帶在身邊的,現在我將它送給你,並作留念吧。”

安娜將玉佩攥在手心裏,咬著嘴唇,低頭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希望我們有緣再見。”

伍秉鑒聽後眼圈發紅,抱拳,“遠涉重洋,你也一路多加珍重,有緣再見。”說完,他招呼景春和碧珠登船,再也沒有回顧一眼。

孤帆遠影。

“安娜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安娜站在那裏一動未動,一直凝望著那艘小船遠去的方向,她也好像沒有聽到賴恩在和她說話,默不應聲。

“英吉利人準備在伶仃洋上綁架伍秉鑒……”

安娜身體猛地打了一個寒顫,杏眼圓睜,盯著賴恩大聲質問,“你說什麽?英吉利人要綁架他?你為什麽不早說?快,租一條船,我要去追他回來!”

“安娜小姐,不要著急,聽我把話說完,東印度公司的人仇恨伍秉鑒阻止他們偷盜茶樹,也對他收回所有的貸款不滿,因為關稅的事,我們的商務代表勞倫斯先生好像也參與策劃了這件事……”

“那是不是你也參與了?否則,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你是不是向他們透露了伍秉鑒此次來澳門的行程安排?賴恩,你快回答我!伍秉鑒對你那麽大度,七萬西元的期票說不要就不要了,還送你回國的路費,你這麽做還有良心嗎?你快回答我啊!”安娜聲嘶力竭,好像瘋了一般,她用力地搖晃著賴恩的胳膊,尖尖的指甲深深摳進去,流出血來。

“不!安娜,不是你想的這樣的!”賴恩馬上激動地反駁,“英吉利人不知道從哪裏了解到我欠伍秉鑒的錢還不上回不了國的事,可他們並不知道伍秉鑒已經把那張期票撕了的事,他們十幾天前找到我,讓我想辦法綁架伍秉鑒,這樣我的那筆錢就不用還了,他們額外還會給我一大筆錢當作報酬,並告訴我說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去找勞倫斯尋求幫助。我當然沒有答應,他們就威脅我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任何人,不然會找我的麻煩,把我扔進海裏餵鯊魚。”

“那你也不能置你的恩人危險於不顧啊!你即使沒參與,可你知情不說,也是忘恩負義的行為,賴恩先生,我真為你感到羞恥!”安娜說完,不管不顧地奔向一條船,她要把伍秉鑒追回來。

“安娜小姐,安娜小姐,請等一等!”

安娜回頭一看,是勞倫斯!她大喊了一聲:“你真卑鄙和無恥!”

勞倫斯追了上去,“安娜小姐,你不需要去了,伍秉鑒不會有事的。”

安娜怔怔地站住了,急切地喊道:“你說的是真的?請你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和解釋,你要是故意耽誤我的時間,我對你不客氣!”

“安娜小姐,英吉利人的計劃破產了。他們先是找到賴恩先生,見賴恩先生沒有同意,他們通過一個地痞分別去找到了盤踞在廣州周圍的張保仔、郭婆帶、香山二、鄭石和烏石二、烏石三等海盜匪幫,但是沒想到這些見錢眼紅平時殺人不眨眼的匪徒沒有一個答應的,因為伍秉鑒這些年給平民做了很多好事,這些人都很敬重他,都不願意去傷害他。最後沒有辦法,那個地痞帶了很貴重的禮物找到了大海盜蔡牽,沒想到蔡牽是那個上吊自殺的總商蔡世文的一個遠親,因為蔡家人破產後受到了伍秉鑒的庇護,所以當他聽說這個地痞要綁架伍秉鑒,差一點把那個地痞打死,並讓那個地痞回去給英吉利人捎話,如果敢動伍秉鑒一根汗毛,以後英吉利商船再來往廣州時將在海上受到騷擾搶劫。英吉利人知道後害怕了,連忙取消了這個計劃,並且過一段時間準備要積極修覆和伍秉鑒的關系。”

“奧。”

安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滿臉鄙視地對勞倫斯說:“勞倫斯先生,如果事情不是這樣,是不是你也就和英吉利人沆瀣一氣去參與這件事以洩私憤了?”

“可、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伍秉鑒背後會有這麽多強大的勢力保護他。”勞倫斯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他想扯開這個話題,“我聽說伍秉鑒的兒子伍元芝、伍元蘭和廣州當地著名大鹽商許拜亭的兩個女兒訂了婚,這樣他‘怡和行’的實力以後會更加強大了,越來越難對付了。”

安娜抱著肩膀質問說:“勞倫斯先生,你是我父親臨終時在遺言裏向國會推薦你來做這個商務代表職位的,現在看來他當時的決定是錯誤的。我父親和伍秉鑒之間一直是互惠互利珠聯璧合地合作,而你總是抱著打壓和欺負的想法和看法去對待伍秉鑒,你覺得你還勝任這份關系咪唎堅合眾國重大利益甚至前途命運的重要工作嗎?你為什麽不積極向國會游說和建議向中國人降低關稅開放貿易?你以為我們國家降低了關稅,中國人就都會湧去做生意嗎?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有實力有意願去做生意的只有伍秉鑒一人,難道我們那麽大一個國家還擔心一個伍秉鑒會把我們怎麽樣嗎?”

勞倫斯被斥責得狼狽不堪,但也不示弱,“安娜小姐,我看你是被你愛情迷住了眼睛,也沖昏了你的頭腦,難道你不知道‘怡和行’現在已經成為跨國的大商行、大公司了嗎?如果讓他去自由貿易,不僅我們國家的商人再也不能來中國人做生意,他也可以把日本、菲律賓、印度、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甚至歐洲各國的大宗貨物傾銷到我們國家去,那對於我們來講將是一場災難,這樣嚴重的後果你懂嗎?”

安娜嗤之以鼻,“勞倫斯先生,你這個邏輯和推理看似合情合理,實際上漏洞百出自欺欺人,我們向伍秉鑒關閉貿易的大門,難道就能阻止住各國貨物流通進我們國家嗎?我看你和某些議員一樣,骨子裏瞧不起中國人,實際上又對中國人很擔心、很害怕,你們自私而怯懦,自大而無禮,蠻橫且霸道,一心總想著占中國人的便宜,卻不想著公平合理地來往貿易和處理爭端,是你們這些見識短淺心胸狹隘的人阻礙了我們國家的發展,以致現在我們還只能在法蘭西人和英吉利人的夾縫中生活,靠四處討好別人去過日子。”

勞倫斯沒想到被安娜反唇相譏說得一無是處,他徹底惱怒了,不斷地揮舞著雙臂張牙舞爪地大吼大叫:“安娜,我剛想起來,你一直替中國人說話,一直替伍秉鑒說話,原來你身上流淌著一半中國人的血液,你是半個中國人,所以你一直想著為中國人謀取利益,我告訴你,你這是賣國和叛國行為,我要向國會投訴你!取消你的議員資格!”

安娜微微一笑,“好啊,你去啊,我什麽也不害怕,我是咪唎堅合眾國的公民,也是一名敢於說真話辦實事的議員,我有表達想法的權力。勞倫斯先生,我也會把你在廣州的所作所為寫成一個議案提交國會,其中一件事就夠你卷鋪蓋從廣州走人的,並且回到國內後也會讓你名譽掃地,永遠也擡不起頭來……”

不等安娜說完,勞倫斯就把話搶了過來,信誓旦旦地再次跳著腳喊叫:“我對合眾國是忠誠的,我在廣州辛勤地工作,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國家好!你寫議案也只能是編織謊言虛構事實,意圖恐嚇我,誣陷我,賴恩先生,你給我作證,回到國內我要去法院控告安娜對我的敲詐和誹謗!”

“勞倫斯先生,你說你對合眾國忠誠,是嗎?那我問問你,俄國人的美洲貿易公司本來不被準許在廣州貿易,他們的人找到你,你為什麽采用來回調包的方法將他們的貨物在公海上裝卸當作我們的貨物兩邊去賣,有時你也將他們介紹給英吉利人采用同樣的方法幫助他們中間賺取差價,這些情況我掌握得很準確,不容你狡辯。你知道俄國人的美洲貿易公司損害了我們國家的利益,你也知道英吉利人此時是我們事實上的敵人,你說你對國家忠誠,賴恩先生,你在一旁看得清楚,你說句公道話,他這是對國家忠誠嗎?”說完,安娜輕蔑地看了一眼勞倫斯,一轉身朝來時乘坐的馬車走去。

勞倫斯聽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神情極為的沮喪衰頹,他知道,他在廣州的好日子過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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