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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黑牛白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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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搖曳不定。

當伍秉鑒出現在陳家宅門裏,同樣讓陳文擴驚訝不已,問了緣由,陳文擴也就自認為是自己送到知府衙門裏的那一萬兩銀子在中間起了作用,不由得心生自豪,身上也頓感輕松了不少,沒了那般沈重的愧疚。艾香在客廳裏圍在秉鑒身旁問長問短,喜不自勝,態度是極為的親昵,這讓秉鑒既是感動,又感覺不好意思。陳家二個哥哥隨後也聞訊慢騰騰地走了進來,還是那一副昏昏欲睡萎靡不振的樣子,見到了秉鑒,也沒有說話,直接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一左一右,蒙袂輯履,眼睛都是半睜半閉,好似一對病貓打起了盹兒。

聽完伍秉鑒的來意,陳文擴當下爽快地答應,並要立即帶其去蔡家。這時,陳家老大擡起頭來說話了,“爹,不管怎麽說,咪唎堅人的生意還得按咱先前合計的那個辦。”

陳文擴聽完滿臉通紅,心想這孩子是不是傻啊,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本想著一會去蔡家的路上,托出個合適的理由將這件事和伍秉鑒解釋解釋,這下可好,讓老大這一句話就直接掀了老底,這讓他陳文擴在伍秉鑒面前進退不得怎麽做人啊?有伍秉鑒在,又要給兒子留幾分面子不能斥責他什麽,並且這事也是越描越黑,還不如裝聾作啞。伍秉鑒心裏當然清楚陳家老大話裏要說的意思,也看出陳文擴如落湯螃蟹般的狼狽之色,忙站起來,隨著陳文擴準備往外走。

陳家老二忽然精神抖擻起來,也站了起來,攔住了伍秉鑒的去路,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慢悠悠地說道:“我們家拿了大筆的銀子保你出來,可不是白拿的,你們家人也是答應了咪唎堅人的生意給我們家做,現如今兒你出來了,是不是也再給個痛快話兒,也好接著走下一步。”

陳文擴真是騎虎難下,進退不得,有心上前阻止兒子,再和秉鑒解釋幾句,又怕兒子這邊不幹,再說出來更讓他下不來臺面的話來。

這就尷尬了,伍秉鑒一直裝作不知道有這件事,等著陳文擴主動和他提及,他也料想陳文擴見他好模好樣的從牢裏出來不會將事情做絕,還是會將生意再還給他做的。而現在陳家老二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直接問他的態度,那就沒了任何回旋的餘地,伍秉鑒只能是點頭答應。

艾香端著親手熱的參湯走了進來,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見二哥在難為秉鑒,她緊走了幾步,猛地把放湯碗的盤子摔放在桌面上,湯汁四濺。然後氣昂昂地走到二哥的近前,甩手給二哥扒拉到一邊,“怎麽著,你也開始學會欺負人了,還關起自家門來欺負,真沒看出來啊,二哥,你還真是長能耐了啊。可你也沒睜開眼睛看看欺負的人是誰?伍秉鑒他在牢裏,我們是在和他們伍家人談事,伍秉鑒現在出來了,那就要另當別論,什麽事就要重新對著他說,以前說的都不能算數,人情世故你不懂,可這個道理難道你也不懂嗎?”

陳家老二頓時被妹妹問的啞口無言,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老大在那裏翹著二郎腿,小聲地磨叨了一句“這把你厲害的,女兒家家的,哪都有你!胳膊肘子往外擰,家裏的主兒是你做的?”

艾香聞聽大哥的抱怨,立馬轉過頭去,雙手叉起腰來,更上來了那股刁蠻勁兒,“喲,大哥,我不搭理你,你還逞上風了!我胳膊肘子怎麽就往外擰了?就事論事,你就覺得搶伍秉鑒的生意做就那麽舒坦?就那麽心安理得?有能耐自己去外面找啊,那多顯山露水的風光!從前一天只知道在窩裏吃睡也就算了,現在可好,這還學會窩裏橫了,當妹妹的可真是服你了!我告訴你大哥,家裏的主兒我做不了,你也做不了,讓爹說句公平話,爹當時是怎麽點頭答應我的?是不是說伍秉鑒從牢裏出來,能及時將生意還給人家就馬上還,若是他出來晚了,到時候把賺得的利潤如數給人家拿回去?”

“放肆!”陳文擴運足了力氣大喝了一聲,“你們兄妹這般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不怕秉鑒在這裏笑話嗎?”見兒女都不再言語,陳文擴又說了一句:“艾香說的沒錯,我確實是這麽說的,你們在家裏切不可再為此事爭講。”說完,怒沖沖地走出了房門,秉鑒深情地看了艾香一眼,也緊隨其後走了出去。

艾香分明是見到了秉鑒眼裏之前從未流露過的情意,心裏甜絲絲的,從後面追上來,小聲地囑咐了一句“我爹嘴拙,到了蔡家有些話你得自己爽快地說。”

秉鑒點了點頭,“放心吧。”

陳文擴看在眼裏,知道是女大不中留,在心裏暗下決定,等伍秉鑒這事完全過去,就要將艾香盡快嫁過去。

到了外邊,伍秉鑒說道:“伯父,我這從牢裏出來之時,衙門裏有人特地給我留了話,說是事情還沒完,不讓我招搖過市,還是麻煩您老單獨去蔡總商那裏幫我走一趟吧。”

陳文擴想了一下,“話是這麽說,可你現身,一切謠言和猜疑都會不攻自破,接下來的事情也才會好辦,怎麽想都是利大於弊的。”

伍秉鑒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知府大人也只是讓他少拋頭露面,並沒命他不許出門,如陳文擴之言,自己現身確實是對山茂召、史密斯和同行都會產生對自己有利的影響和效果。

陳文擴平時很少舍得動用車馬出行,所以他家的車看著永遠都是簇新板正,特別車轅和棚頂上面那刷的黑油晚上看著都是鮮亮,那馬匹更不用說,平時因為很少出力,個個都是被養的膘肥體壯鳳臆龍髻。這次則不同,為了秉鑒,又因晚上黑燈瞎火行走起來實在是不便,陳文擴狠了狠心,叫下人套上車馬,二人坐上去了蔡家。

到了蔡家已是戌時時分。不用說,蔡世文見到伍秉鑒同樣是吃驚不小,雖然聽說陳文擴替著伍家出了一萬兩銀子送到了知府衙門,可那銀子誰都知道不是私下送大人走交情的,也非保釋之用,而是準備代英吉利人先行賠償死傷者用的。英吉利人還沒歸案,案子還沒有蓋棺定論,捅了這麽一個最後極可能要震動朝廷的天大婁子,伍秉鑒就是不死也得被扒層皮,至少此時從深牢大獄裏是出不來的,他能有眼前這般輕松,和個沒事人似的模樣,唯一可作為解釋的就是伍家人得到了某身處高位權貴的庇護!蔡世文想到這裏,也不由對伍秉鑒心生敬意,言語上也更多了幾分客氣。

蔡世文說道:“文擴兄,秉鑒賢侄,自知曉了事情的出處,我是憂心如焚,一直派人在暗中四處查找史密斯和那肇事者,一心想為賢侄減免保商之責出一份力氣,可奈何人手力量薄弱,那英吉利人又藏匿得隱蔽,始終不可得,不瞞你們說,恨得我這幾日牙根兒都是直癢癢。你們放心,若是尋得了他們,或是他們自投羅網而來,我一定是先找二位商量處置他們的方案。”

陳文擴和伍秉鑒見蔡世文如此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都忙站起來口中道謝,又說了一陣子熱絡話,才從蔡家辭了出來。

蔡世文親自提著燈籠將二人送到了大門外,才返回了廳子。

廳子裏,史密斯和兩個水手正在低著頭,噤若寒蟬般的站著,見了蔡世文進來唯唯諾諾,好似見了救命稻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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