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神紀528年1月，距離上一任澤王逝去已然過了七個月之久。這七個月間，澤國顯然有了許多變化。作為最後一個布防的雯靈王國，澤地用簡易木欄和每隔兩百米設一個觀望臺的方式，勉強搭建好了國防線。

能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內完成基礎布防，揚啟認為澤國最需要感謝次邑王和祈王瓦利共。前者的放蕩不羈是促成澤地布防的關鍵所在，後者則因祈澤二國的界線有重合的區域，使澤國不需要在兵力捉襟見肘的時刻，再投入兵力到兩國共用的國界線上。

人類祈國與澤地一直關系融洽，祈王本就是個領域觀念極重的生靈，當然不會做出私闖鄰國的事。因霜雪王一事，祈王瓦利共早就公開宣稱與貂國“不兩立”。揚啟用腳指頭都能肯定，瓦利共不會再讓祈國牽扯上貂獸的任何惡行，又怎麽可能允許貂獸從走祈國進入澤地？在澤國能給到更多利益的情況下，祈國絕對站在澤國這一邊，兩國重合的國界布不布防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然而，即便是“恩者”也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同意為澤國布防出力的祈王默認重啟了活祭的事實，讓“活祭之役”只給澤國帶來霜雪王被刺殺的哀傷；而另一個被揚啟視為“恩者”的次邑王，則把隘口儼然當成了自己的家，還大有不願離去的意思。同樣擁有妾室，早將聲色犬馬視為生活不可或缺因素的麋族人也紛紛對次邑王的奢靡側目。鎏麋駐隘口的紅金將軍更是多次向澤地議會來函，要求澤國以隘口管理者的身份規勸次邑王早日離去。

隘口本就是為了讓各族自由往來。議會又怎麽可能有違隘口建立的初衷，以所有者的姿態要求次邑王離開？見澤地這邊沒有動靜的紅金只好把公函寫成了“澤王親啟”，用雯靈文字也即是這個世界的通用語，強硬的表示如若澤國再不勸慰次邑王，鎏國不介意直接與其交涉。

“難道次邑王難道影響了貿易區？”見弗蝕皺著眉放下了紅金發來的公函，揚啟出聲問道——他現在已然頂著“碧瀾護衛隊長”的身份，成為了澤王的近身侍衛。對於這樣的安排，所有的碧瀾護衛都沒有疑議。雖然雯靈從不認為澤王在國內存在安全隱患，需要有近身侍衛，但所有的護衛都不得不承認央杜法肢出錯後，已然成為戰技一流的護衛。澤王賞識戰技頗佳的央杜，又能用學識幫助對世界依然一知半解的央杜，誰會有異議？即便是博容，也只有一聲婉惜：“隊長要陪在陛下身邊，就不能像我們一樣學習戰事了。”

“次邑王每次進入貿易區都帶著寵妾。他倒是給鎏國商者帶去了不少財富，可旁若無人與寵妾親近的模樣，弄得不少人類貴族提前離開。”弗蝕無奈的笑著搖頭，將信函壓在了一堆書籍下面。“斧族果然行事爽朗。”

弗蝕覺得他們行事爽朗？揚啟內心一喜。

幾個月來的觀察，揚啟發現弗蝕挺有潛力。先不說他對事務的看法，光是他掌握戰車所有奧妙的速度，就讓揚啟有些刮目相看。只用了三天時間，他便把戰車模型摸了個一清二楚，連每個細小零件出現的位置，長時間使用後可能出現的故障都了如指掌。仲迪都也誇讚如此速度，僅有單字為名的首批雯靈方才達到過。

當然，戰車也好，對事態的處理尺度也罷，只能說明弗蝕的領悟及決策力。想在多種族共存的世界立於不敗之地，懂得變通才是關鍵。不肯變通，就會像見過次邑王的隘口士兵一樣，出現排斥感帶來的生理反應。不懂得變通，又如何能在與異族的接觸中保持縝密思維，為自國謀取利益？

弗蝕有著優秀統治者應該具備的天賦，又有變通精神，揚啟認為自己可以走得毫無牽掛——澤地送靈官三天後起程，他也將隨行前往姑射山，帶回一切與佛草相似的植物以便弗蝕確認。

“只要姑射山有佛草，你法肢中的硬物多半能安全取出來。”兩個月前，弗蝕就曾向央杜保證過。不過他也直言：“硬物消失後思維是否會恢覆到以前，我不能確定。”

只要能把藏在法肢裏面的發射器取出來，思維能不能恢覆有什麽關系？惹了禍借發射器跑回現代社會就是，還有什麽擔心的？

揚央當時便向弗蝕表示只要把硬物取出來便再無顧慮。可隨著前往姑射山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愧疚感也越來越深。

弗蝕信任自己，也包容自己在雯靈看來奇怪的思維。幾個月間，他還給予了自己充分的自由空間，讓現代社會的思維得以只在他身邊展露，再也不會受被雯靈查覺。除此之外，他還把自己感興趣的學識傾囊相授。隱族語、雯靈戰車、各國各族的特性與當前情況，甚至是有關法肢的奧妙，無一隱瞞。可貴的是，他從來沒有表露過希望央杜有一天用所學的東西回報或是幫助自己，他傳授學識的唯一理由是“你對這個感興趣？”

越是不求回報的給予，越讓揚啟想付諸回報。揚啟做不出一拿到發射器，便將弗蝕給予的一切拋諸腦後，即刻返回現代社會的舉止。哪怕他無比思念著現代社會的一切，擔心“穿梭號”的工作人員會記掛著自己。

就算弗蝕有著應對世界該有的思維力，也只是他自己的努力而已。從他身上得到太多的自己總要為他做些什麽，才能無債一身清的離開。

打定主意的揚啟不想錯過任何一次“還債”的機會。所以即便見到弗蝕把紅金將軍寫來的信函壓下了書籍之下，一副不能理會的模樣，他還是借著話茬提出：“陛下不打算理會麋族發來的信函嗎？”

你要不方便做什麽，完全可以讓我去啊！

揚央恰好到處的對著弗蝕眨眼，儼然一副急於受命的央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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