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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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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自然進行得非常不順利。

跟私生子還有“叛徒”一道坐上談判席, 本身就令人作嘔;而引發‘災難’的罪魁禍首,摩根居然也厚顏無恥的待在桌旁。格妮薇兒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壓抑住隨時拂袖而去的沖動。

格妮薇兒感到心煩意亂。就在剛才,侍衛們回報,騎士傑蘭特試圖接近重兵把守的亞瑟病房,差一點就碰到了親王的胳膊。

盡管傑蘭特被擋了回去。可是,那些尚未徹底明白形勢嚴峻的侍衛們,如果面對的是前度上司高文,亞瑟的親外甥, 還能堅定不移的制止這種危險行為嗎?

看來務必迅速把亞瑟轉移離開,還得讓蕾恩給他們下死命令。格妮薇兒想。素來寬容柔和的宮廷管理,這個時候顯得過於軟弱了;即使人數上占據優勢, 面對起不那麽猙獰的敵人,竟無法確保己方的絕對安全。

既然近衛軍的集結需要時間, 那就讓她在這裏,勉強拖延一下。格妮薇兒強忍著不適, 決心繼續呆在談判桌上,聽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胡說八道。

“你說到要把亞瑟帶去潘呂斯舊王宮,進行治療?”格妮薇兒打斷了摩根的‘瞎扯’——至少她認定亞瑟的病情完全因他姐姐而起——“你只是別有用心罷了!”

摩根一臉委屈站起身來。“難道就讓患病的他,任由你宮廷裏那幫庸醫診治折騰?留在王宮裏隨你為所欲為?!”

高文幾乎有些後悔打發凱去照看加雷斯兄弟倆了——他一度憂慮凱會動搖得厲害。可是,眼下, 獨獨他自己,硬著頭皮,跟這對母子挨得這麽近, 未免尷尬,仿佛違心。

高文只得扯了扯摩根。“坐下來,好好談。”

“別胡攪蠻纏,轉移話題。”格妮薇兒蹙眉道。“我不會妥協。莫德雷德的事我可以暫不追究,但亞瑟,還輪不到你們來替他做主!”

女王的嚴厲言辭並沒有嚇退摩根。她梗著脖子,喊道:“你又憑什麽操縱他?!你給予他的,除了一紙脆弱的婚書,其餘什麽也沒有。你剝奪了他的王權,他的自由,卻連個孩子也生不出來!我決不向這種人屈服,決不!”

“那全是因為你的陰謀!”格妮薇兒幾乎要不顧形象的尖叫。“你只是妄想占據潘德拉貢,滿足自己的權力欲罷了。”

女王身旁的蕾恩也跟著喝罵:“恬不知恥的女人,你終會為你的野心付出代價!”

唇槍舌戰,各執一詞。這樣的吵吵鬧鬧中,莫德雷德耐心漸失。他怒不可遏,再一次拔出聖劍。

雖然為了安全,不久前還刺傷過兩名騎士的他被安排在長桌的盡頭;但侍衛們並沒能奪下他從親王那裏偷來的寶劍——高文篤信這是潘德拉貢血脈的證明,自然是極力阻止過。顯然,莫德雷德利用這個機會,再次彰顯了自己的威脅。

“我的父親正生命垂危,你們該想想如何治療他!”

摩根得意的看了兒子一眼,心領神會的微笑。隨即她正色道:“對,亞瑟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我們需要帶他去尋求更好的治療。你不能這般封鎖宮廷。”

對著莫德雷德的揮劍動作,格妮薇兒沈著臉看了看四周的侍衛。盡管男侍和高文等騎士皆繃緊了弦,蕾恩仍毫不畏懼的高聲道:“私生子不配拿起親王的劍!”

莫德雷德漲紅了臉。“即使我是私生子,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潘德拉貢王室後裔!我才是最純正的繼承人,我能舉起王者之劍,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揚了揚手。“你們仔細點,給我看著!”

這時候,廳堂一角響起了沈重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低沈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的確,該好好看一看。”

莫德雷德立即就察覺了語氣中蘊含的譏誚之意。他不假思索,氣呼呼的嚷道:“誰?”

格妮薇兒則是陷入莫大的驚喜中,她顫聲道:“亞瑟!”

紅色的鬥篷上金龍飛舞,亞瑟闊步走了進來。他臉上雖然不乏疲憊,但眼睛依舊炯炯有神。他的視線掃過妻子,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他的手按在腰間,那裏掛著一把光華奪目的寶劍。

“莫德雷德,別再虛張聲勢了。你手中的,是一把仿造的假劍。”

他瞥了瞥高文。“你,還有凱他們,就是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嗎?”

他壓根就不正眼看摩根——其實是因為怒意太盛,他擔心自己會失去控制。在因為他出現而陡然變得寂靜的大廳裏,亞瑟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先前,聖劍因為我的錯誤而被無辜者的血液汙染,它受著湖中仙女的感召,呼喚徹底的凈化。回想我在戰場中毒受挫這一段經歷,可能是康沃爾人或是摩根的陰謀,我就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於是,蘭斯洛幫助了我。我的朋友帶走了失去效力的聖劍——它那時已經無法被封存在劍鞘中——而我設法弄了另一把寶劍,試圖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不給虎視眈眈的康沃爾人可乘之機。”

“對,湖中仙女很早警告過我,說我決不能讓聖劍離開身邊。可是,當它已經厭棄並拒絕我之時,我並不能把失去光芒的它強行綁在我身上。”

“啊,我犯了嚴重的錯誤,我本應親自去斐伊湖道歉並贖罪。可是,毒素未能清除,我的身體每況愈下,不但難以前往本威克,甚至難以繼續堅守康提斯;而且,我思妻心切,我掛念著卡米洛特,我渴望回家。”

“再後來,你們知道了,我不該去見摩根。她就是那個最初下毒的幕後指使者,她定然有許多方法可以再次誘發我的病癥。果然,她那麽做了。”

“只是摩根一人,本不能掀起如今宮廷內的巨大風浪。因為你,高文,你支持了她,幫助了她,才導致如此危險的現狀。”

他稍微喘口氣。“高文,你讓我失望了。”

亞瑟深情的望了望格妮薇兒,慨然道:

“一個完整而興盛的王國,一個繁華而穩固的卡米洛特——活著,這就是我的目標;倘若死去,這便是我的遺志。請記住這點。”

格妮薇兒卻對他的話驟然驚悸。“不,亞瑟,你——”

他沖妻子笑了笑。“不要緊,我親愛的陛下,我很好。感謝蘭斯洛,及時為我帶回了石中劍;聖劍的光芒佑護著我,現在我已經痊愈了。”

摩根要拼命壓制自己的氣急敗壞,可是面孔仍抑不住的扭曲起來。尤其是,她聽到,亞瑟再次指出她的所有陰謀已經破滅,將要給予她應有的懲罰。

“可是你還是不能不承認,莫德雷德就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唯一的繼承人!”她喊得頗為聲嘶力竭。“你不能撒謊!”

這是,凱慢慢從亞瑟身後捱了過來,訕訕的道:“摩根,我建議你不要再胡扯。莫德雷德舉起了假劍,這根本就是偽證。”

“他只配偷竊我的假劍,在你的煽風點火下,趁我昏迷時偶然糊弄眾人。”亞瑟斬釘截鐵道。“況且,我根本不在乎他究竟是什麽血脈來源。除了格妮薇兒和我的孩子,我不會承認任何人。”

在場的騎士們紛紛低下頭,默然退後;留下手足失措、茫然無助的莫德雷德。他環顧左右,發現高文失望的握緊拳頭,一言不發;母親摩根肩膀在發抖,眉頭擰成一團,嘴角不住的抽動。

啊,那個絕情的男人親口說了,不承認。

母親說的一切事實都不作數,自己拿到的寶劍也不是真的。莫德雷德,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只配茍活在陰暗的角落,永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大人物。

他眼見更多騎士,跟隨亞瑟走入大廳,漸漸攏到親王和女王身邊,有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墻。

“摩根,你的底牌已經全部打出去了。”亞瑟盡可能沈靜的道。“所以,你該清楚,你已經徹底失敗。”

“對,你們休想負隅頑抗。”

此時,蘭斯洛也進入了大廳。他蔚藍的眼珠轉了轉,裏面仿若火焰流竄。“亞瑟的石中劍一直發燙,我清楚它的主人正處在極度的危險中。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回卡米洛特,而後得知摩根竟然耍弄並策動了圓桌騎士團的部分精英。為保證出其不意,能將罪徒們一網打盡,我盡可能不驚動他人,首先協助親王恢覆清醒。”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就停在格妮薇兒身上。“陛下,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導致沒能立刻帶領騎士和近衛軍向您表示最堅定的支持;不過,他們已經受到指令,在王宮內聚集,等待您的命令。”

格妮薇兒幾近哽咽。“不,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摩根的手終於止住顫動,她看了看兒子,簡直被莫德雷德黯淡的眼神嚇了一跳。驚怒交加的她,咬碎了半顆牙,啐出一口鮮紅的血,正對著莫德雷德那柄亮閃閃的假劍。

那上面,本還帶著來自加雷斯或是加赫裏斯的血痕,現在,更是蒙上一層殘酷的色調。

摩根揪住胸襟,對著亞瑟,嘶喊淒厲無比:“亞瑟,你真要否決莫德雷德的對潘德拉貢的繼承權?”

“對,讓你徹底死心。”亞瑟朗聲道。“為王國的將來杜絕一切風險。”

摩根強打精神,問道:“那麽,你打算怎麽處置他,還有我?”

她根本不等亞瑟的回答、抑或是打斷。“哦,只有從肉體上消滅,對不對?你遲早會這麽做。反正,除非他還有我死掉,你永遠也得不到安寧。”

亞瑟並未點頭,可他也沒有否定她的言辭。沈寂片刻後,摩根開始毫無形象的嚎叫:“我看穿你了,亞瑟,絕情絕義的男人!我知道,即使你現在承諾保留莫德雷德的性命,終有一天你會殺掉他!就在處死我之後!”

摩根捂住眼睛,似乎哀痛到了極點。“既然你要從他的血脈上否定他,日後還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你還不如索性就在卡米洛特殺了他,就在這裏,你的王宮,別讓他將來死得像個陰溝裏的老鼠!啊,他生命的一半來源於你,現在你卻意圖親自斬斷這不可割裂的父子聯系!”

母親的慟哭仿佛在耳邊回蕩,莫德雷德漸漸從頹然的身體中抽取出一絲力量。他咬緊牙關,正視著大廳裏那一雙雙敵意濃濃的眼睛,詞句一點點從牙縫中蹦了出來。

“既然如此,我要求……一場榮譽決鬥。”

他鼓起勇氣道:“就讓死亡來得痛快一點,趕緊降臨於我這個不被承認不被允諾的存在吧!”

“你在說什麽,莫德雷德!”摩根忙忙的去抓兒子的胳膊。“我的莫德雷德,你不能放棄希望,我先前說的都是氣話……你的血脈永遠不是虛假的,總有梅林那樣的人會給你證明……”

被摩根這般勸說,莫德雷德反而顯得更加堅定了。他對著亞瑟,毅然提出請求:

“既然認為我會造成威脅,既然我失去了被認可的資格,那麽,那就讓我死在您的劍下,而非令我自裁,或安排一個斷頭臺。”

他緩緩道:“我惟願以一個騎士的身份,把我的血都還給你,我的生身父親。”

“不能,不能這樣……”摩根的聲音卻是變弱了。

她的兒子搖搖頭,把寶劍收回劍鞘。“我只有一個要求,待我死去,請追封我為正式的騎士。我是為了亞瑟王而死,我償還了父親的骨血,我成全了他的‘英名’。”

莫德雷德舉起了寶劍,想要奉給親王。然而亞瑟斷然回絕道:

“我不會授封,親王並沒有這種資格。”

說罷,他看向格妮薇兒,她正一臉震驚,並不曾露出任何寬宥之意。

“這僅是個交換條件,你連這個也不肯!”摩根尖叫道。“看到了嗎,莫德雷德,他沒有心肝,他只重視那個女人!他就是這樣被欲望蒙蔽了雙眼,放棄了潘德拉貢的希望!”

她仿佛隨時都能倒地慟哭。“就去成全他瘋狂的愛吧,死在父親劍下的兒子,歷史將永遠記得你!”

摩根的控訴仍沒有獲取格妮薇兒的積極反應。於是,她更加歇斯底裏,朝著大廳裏每一個人呼喊:

“聽聽,一個母親最後絕望的聲音!聽聽,一場公平公正的決鬥!潘德拉貢最純正的王室血脈,卻連一個追封的騎士之名也得不到!”

這個時候,最受感觸的高文,終於走到了莫德雷德身旁。他在女王和親王跟前單膝跪了下來,懇求道:

“亞瑟,我的殿下,還有女王陛下,我懇請你們的些微仁慈。”

“雖然我自知,我幾乎喪失了請求的資格。”

亞瑟擡起手,想制止他說下去。然而,這位年長的外甥卻不肯停止。

“我背離了你的希望,背叛了女王陛下,對此我非常慚愧。自裁對於一個教徒來說是可恥的。我定會安心接受審判和處決……但這裏,莫德雷德,他親手傷害的,只有加雷斯和加赫裏斯……某種意義上,他雖難稱無辜,可也不至於十惡不赦。”

他低著頭。“榮譽決鬥,或許維護您,還有潘德拉貢王室的尊嚴的最好方式。至於騎士之名……未必不值得成全。”

亞瑟註視著這個跟隨他多年的外甥,心裏一陣柔軟。其實,他並不反感給予莫德雷德些許寬容,只要能肯定他以後再不會損害這個王國;而對於高文,其實,他也仍希望挽回,令他的有用之軀來“贖罪”。

但是,亞瑟明白,這一切,應該交給格妮薇兒來決定。她是女王,亦是這場風波中,最傷心的受害者。比起在昏迷中仍得到高文維護的自己,格妮薇兒才是徹頭徹尾的苦主。

此刻,他的女王盯著他的雙眼,憂慮和迷惘漸漸消散,只剩下對他全心全意的信賴。格妮薇兒嘴唇輕啟:

“亞瑟,我想聽聽你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蘭斯洛good j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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