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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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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揚著眉,直勾勾盯著這姑娘。

溫舒唯這會兒臉已燙得失去知覺,手腳發麻,腦子裏也空空的。想起之前跟著程菲湯瑞希去玩水泡溫泉,泳池溫泉池裏多的是只穿一條大褲衩的男人,從幾歲到八十幾歲,形形色色,也不乏身材健美模樣英俊的類型。

但這人的身體線條,與那些健身房裏灌蛋白粉練出來的假把式明顯不同。

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十分修勁,似有生命力般,緊緊咬在全身各處的骨骼上,大小傷疤無數,和諧地鑲嵌在那副充滿力量感和陽剛美的身體上,野性十足,昭示著這副身體的主人不同尋常的生涯和過去。

大佬就是大佬,連身材都誘人得如此與眾不同。

她心跳如打鼓,反應過來什麽,捂著鼻子故作鎮定地把目光移開,不敢再望第二眼。一方暗自慶幸,自己面部表情控制得還算淡定,一方面又很是窘迫懊惱。

只能努力把腦袋埋低。

不是,不就看了個半裸美男圖麽?你紅個臉紅個耳朵也就得了,流鼻血是什麽情況?

這也太丟臉了吧!

溫舒唯無語,打心眼兒裏深深鄙夷自己。

那頭,沈寂眼瞧著姑娘把整張臉都埋進胸口,只露出一副黑乎乎毛茸茸的腦袋頂和兩只羞成粉色的耳朵尖,眼底霎時充滿興味兒。

他一手扶著門框,目光不離,微側身,慢條斯理給她讓開一條道。

等了一會兒,對面依然沒反應。

沈寂說:“你打算流著鼻血在門口站到半夜?”

“……”溫舒唯回神,臉更熱,不敢擡頭,忙顛顛拎著手裏的青菜粥進了門。

此時,屋外天色已完全暗下來,客廳裏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只有臥室方向依稀有一絲光亮投射過來,勉強照亮四周。

四處昏暗,什麽都看不太清,溫舒唯進門的時候沒註意,一腳踢中鞋櫃邊角,身子一晃就差點兒摔地上去。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卻從後方扶住那把纖細腰身,穩穩的,極有力,瞬間將她身形穩住。

溫舒唯更窘,幹笑著支吾了聲“謝謝”,躲開了。

沈寂那頭沒說話,接過姑娘手裏拎著的青菜粥和幾樣小菜,擡手“啪”一下摁亮了鞋櫃上方的燈開關。

一室之內瞬間燈火通明。

沈寂住處在九十年代小區裏,屋內一應家具擺設也停留在上世紀。他常年待亞城,回雲城的時間不多,從姑姑手頭買下房子之後,只抽空做了次大掃除,收拾出的舊衣物爛鍋碗都扔了,把自己的東西搬了些過來,其餘裝修全部是原樣,一次沒動過。

溫舒唯擡眼打量。

屋子是個套三居室,老房子和現在的住宅公寓不同,沒有公攤,套內都寬敞。這一間目測一百二三十平,格局方正,坐北朝南,空間利用合理,唯一不足是裝修過於簡單,全屋地面就是最簡單的水泥地,連磚都沒貼一張。

客廳裏的擺設也十分單調,純白墻壁,一張餐桌,一張茶幾,一個電視櫃,一個沙發,電視墻是空的,沒有電視機,也沒有其它任何點綴擺件裝飾物。

幹凈整潔,每個細節都透出種軍事化的單調和不近人情。

粗略看了一圈兒,溫舒唯收回視線,剛要往裏走又想起什麽,頓住,回頭看跟在身後的沈寂,道:“有多餘的拖鞋嗎?我鞋在外面走過,一會兒把地給你踩臟了。”

沈寂回了句:“直接進,我不嫌你臟。”

“……”溫舒唯鼻血還沒止住,又抽了張紙巾捂住鼻子,出於基本禮貌和對某病人的關心,聲音嗡嗡地答:“還是換吧,不然你到時候還得重新打掃做清潔。”

沈寂皺了下眉,眉宇間疲態更重,沒吭聲,彎腰打開鞋櫃,從裏頭拎出一雙冬天穿的深棕色男士棉拖鞋,往地上一扔,自己換上。

然後把換下來的涼拖鞋放到溫舒唯腳邊,沒什麽語氣地說,“你穿這個。”

溫舒唯低頭,一雙碩大的男士涼拖鞋擺在眼前,深藍色,沒有任何款式,看著至少有四十三碼。

再瞧瞧沈寂腳上踩著的厚實棉拖,溫舒唯汗顏,默了默,忍不住道:“……你穿這個不覺得熱麽?”

這個天穿棉拖,腳都得捂出汗吧。

沈寂:“熱啊。”

溫舒唯:“……?”

“我這兒就兩雙拖鞋,沒其它的。”沈寂隨口說著,修長漂亮的右胳膊往後勾住防盜門,關回來,不輕不重的一聲“砰”。

“……”

整個屋子就剩他們兩個人……溫舒唯臉蛋紅紅的,腦子裏思緒亂飛,半秒後,pia一下把那些莫名其妙不太健康的粉紅色腦補內容拍飛回腦海深處,幹咳一聲,彎腰脫鞋。

“你說你在發燒,去過醫院了麽?吃藥了麽?”溫舒唯今天是休閑打扮,簡單白襯衣搭配鉛筆牛仔褲,腳上穿的也是運動鞋,脫起來不太方便。她低著頭,邊解鞋帶邊問。

頭頂上方漫不經心地“嗯”一聲。

溫舒唯脫下運動鞋,兩只腳塞進那雙男士涼拖,直起身來,走兩步。拖鞋底有點兒硬,拖在水泥地上沙沙響。

雖然大得過分,但也不至於掉下來。湊合吧。

她心裏想著,擡起腦袋,眉毛微微皺起,猜測著,語氣裏有幾分擔憂:“是感冒發燒?這幾天忽然降溫,你衣服穿少了吧。”

沈寂懶懶散散地側靠在墻上,垂眸,直勾勾盯著那雙裹在白襪子裏的嬌小腳丫子看,並未搭腔。

溫舒唯:“唔?”

須臾,沈寂掀起眼皮,重新定定看向她的臉。隨後動身朝她走過來,一手扯了張濕巾,一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挑起來。神色寡淡平靜如常,說:“看一眼也能流鼻血。”

“……”溫舒唯身子一僵,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知他要幹什麽。

沈寂低眸直勾勾註視著她,把她之前捂鼻子的紙巾隨手丟進垃圾桶,一看,姑娘鼻血已經止住了,只嘴唇和鼻相連的小片皮膚上還沾著點點血漬,已經幹了。

沈寂拿濕巾給她擦,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嘴裏卻嗤一聲,“沒見過男人?。”

溫舒唯:“……”

溫舒唯小聲反駁,支吾道:“怪我麽?太突然了,都沒給我一點心理準備。”

沈寂:“怎麽樣算給你心理準備。”

溫舒唯皺眉思考了幾秒鐘,然後認真地回答:“比如,你提前跟我說一聲‘老子身材超級好而且有在家裸奔的習慣’?”

沈寂:“……”

溫舒唯頓了下,又認真地問:“沈隊,你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色誘?”

沈寂:“……”

沈寂側過頭,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覺著自己這輩子的耐性都他媽用在這丫頭身上了。接著轉回,繼續把血漬給她擦幹凈,漫不經心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微貼近她,低聲,充滿暗示性地說:“你人在我屋裏,搓扁揉圓不都我說了算,犯得著色誘?”

溫舒唯這回卻沒有出聲,連害羞都忘了。眉心微皺。

之前樓道口光線太暗,直到這會兒,她才註意到他臉色和唇色都有些蒼白。不同於尋常發燒感冒導致的面色不佳,而像是,失血過多?

想到這裏,溫舒唯心頓時一沈。

“昨晚出門沒留神,受了點兒傷,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沈寂輕描淡寫地說,回轉身,踏著步子往臥室方向走,“結果剛摘紗布,你人就來了。”

溫舒唯瞳孔驟縮。

沈寂回身剎那,她看見一道猙獰蜿蜒的刀傷,呈縱向,劈在男人緊實漂亮的背部肌群上。傷口很新,血肉模糊,已經進行過縫合處理,周圍皮膚充血紅腫,針線痕跡與刀傷交錯,像是一條千足蜈蚣,觸目驚心,教人毛骨悚然。

“……”溫舒唯手腳一陣冰冷,楞在了原地。

不多時,沈寂去而覆返,手裏多出碘酒之類的藥物和一卷紗布。他側目看了傻站在門口的溫舒唯一眼,淡淡地說:“過來,幫我上藥。”

哐當幾聲,幾個瓶瓶罐罐被隨手撂上了茶幾。

沈寂彎腰坐在沙發上,眉眼垂著,側過身,拿背對著身後的姑娘。臉色冷峻,沒有多餘表情。

溫舒唯心驚肉跳,十根手指頭都在發顫,左手拿棉簽,還沒完全痊愈的右手則拿著消毒用的碘伏瓶,沾了藥,瞪著眼前男人的腰背肌理和猙獰刀傷,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沈寂察覺到她心思,微側目,嗓音不自覺便柔下去,輕聲:“嚇到你了?”

溫舒唯深吸一口吐出來,搖搖頭:“……沒。”說完定定神,擡手拿著棉簽往傷口處貼近,柔聲道:“如果疼,你就說一聲。我會盡量輕點。”

消完毒。

溫舒唯又用棉簽沾上藥粉,小心翼翼塗抹在男人背部的傷口上。

藥粉似有刺激性,傷處肌肉有極輕微的抽搐,溫舒唯心都懸起來,怕他太疼,棉簽挨了兩下就嗖一下縮回來。悄悄看了沈寂一眼。

他背對她,從溫舒唯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張線條冷硬的側顏。他眉眼垂著,神色冷靜,仿佛背上的傷口毫無感覺,連眼皮子都沒跳一下。

“……你不疼麽?”溫舒唯小聲問。

他很淡漠,“嗯。”

“……”

嗯個屁,肌肉都神經抽抽了,你是變形金剛麽不覺得疼?

溫舒唯在心裏嘆了口氣,有點兒無奈,繼續給他上藥,忍不住問:“這麽嚴重的刀傷,不知道的還以為黑社會古惑仔火拼。你跟人打架了?”

沈寂說:“嗯。”

“下手這麽重,多大仇多大怨。”她心裏難受得厲害,憤憤不平,手都跟著抖,“報警了麽?這是故意傷人罪,得抓進去坐牢才行。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你們為什麽會打架?”

“搶劫的。”

“你這身手都傷成這樣,對方人很多?”

“十二三個。”

“……這麽大一團夥集體作案,就為了搶你一個人?”

沈寂想了想,說:“可能我長得比較有錢?”

溫舒唯:“……”

對方漫不經心風輕雲淡地講述刀傷來由,溫舒唯聽完,半信半疑。這人心思深不可測,她根本分不清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兩人一番對話的同時,藥也上完了,溫舒唯放下棉簽,拿起紗布卷。

沈寂回頭,擡擡下巴,掃了眼她手裏的東西,“你會包傷口?”

溫舒唯一卡,“……不會。”

沈寂勾勾手,溫舒唯只好把紗布遞過去,眼瞧著他扯出一長段兒,蓋住背部刀傷纏至胸前,往覆幾圈,最後刺啦一聲扯斷系結。系列動作也不知自己做過多少次,熟練至極。

溫舒唯默不作聲地看著,抿抿唇,沒由來一陣心疼。

那頭,處理完傷口,沈寂不再說話,從茶幾底下拿了盒煙,摸出一根塞嘴裏,剛要點著,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就從眼皮底下飛快竄出來,把煙給他搶了。

沈寂回頭,撩起眼皮瞅那姑娘,瞇了瞇眼睛。不語。

“……”溫舒唯被他看得心裏發緊,臉蛋兒熱熱的,硬著頭皮把那根煙重新塞回煙盒裏,說:“受了傷就別抽煙了,刺激大,不利於傷口愈合。”說完,把煙盒跟打火機一道收回自己的包裏,扣好,拎起桌上的青菜粥放到他跟前,指指,“還是喝粥吧。”

沈寂眸色微深,直勾勾盯著她看。

溫舒唯清了清嗓子,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瞪大眼睛,回視他,“你看我做什麽?”

沈寂笑了下,懶洋洋說:“姑娘,你不對勁兒啊。”

她心頭慌亂,心跳得像打雷,囁嚅擠出幾個字:“……什麽不對勁?”

“又是緊張我的傷,又是管我抽煙,還敢大晚上獨身一人跑我這兒來。”沈寂伸手勾起她下巴,低頭,略微貼近她,將她圈進他胸膛與沙發形成的狹小空間內,淺棕色的桃花眼裏挑起一絲不一樣的光,啞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就這麽放心,不怕我對你怎麽樣?”

整個屋子突的一靜。

溫舒唯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兩人距離極近,她眼睫顫動呼吸急促,幾乎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他呼吸之間清冽的煙草氣……

溫舒唯左手無意識地絞緊衣服下擺,咬著唇瓣,眼神飄忽徹底不敢看他,也不知說什麽。

沈寂捏著她的下巴,輕晃兩下,低聲:“說話。”

她支支吾吾半晌,“……沈寂同志,你是軍人,思想端正,品德高尚。”

沈寂:“……”

沈寂危險地瞇了下眼睛。

天曉得溫舒唯都快窒息了。她瞅準這個空隙,腦袋一側躲開他的手指禁錮,只想立馬逃離開那道灼灼目光。壯起膽子,擡手拍拍沈寂的肩,故作鎮定地說:“我相信你。那什麽,我去趟洗手間,你先吃飯吧。”

說完站起身,一溜煙兒跑開了。

反手關上門。

溫舒唯開了燈,靠在衛生間的門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陣比一陣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這段時間,與沈寂的接觸頗多,她隱約也有感知,發覺自己對他的情感的確不同於對尋常朋友。

她時常都會想起他。

有時是在家裏,有時是在公司,睡覺時,洗澡時,工作時,不分時間場合。這個男人的出現就像一道影子,霸道強硬又悄無聲息,潛入進她生活,侵占她的思維,輕而易舉就能奪走她所有註意力。

而且,每回見面時的緊張不安,偶爾肢體接觸時的臉紅悸動,看見他受傷時的難受心疼,都是清晰而真實的。這種感覺強烈且陌生,她雖然不確定那是什麽,但無可否認,她確實一點點地開始在意起了這個叫沈寂的人……

腦子裏胡七八糟地思索著,溫舒唯甩甩頭,擡手摸了摸燙如火燒的兩邊臉頰,靜默片刻,走到洗手臺前準備給自己洗把臉,物理降溫。

擰開水龍頭,底下卻不出水。

溫舒唯楞了下,又朝反方向擰,依然見不到水流的影子。

她皺眉,視線在並不寬敞的衛生間裏掃視一轉,略過幹幹凈凈的蹲便器,一塵不染的白色地磚,掛在墻上的老式拖布……最後落在洗澡用的花灑上。

溫舒唯上前幾步,把水流開關旋轉到下方出水口,蹲下身,左手接在開關下方,右手擰開開關。

誰知開關一開,頭頂花灑霎時沖下一註強勁水流,跟下雨似的,眨眼功夫便將她從頭到腳澆得濕透。

“……”

?!

溫舒唯傻了,始料不及,低呼一聲,嚇得反手又把開關給擰緊了。

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快而穩,停在衛生間門口。

哐哐。

沈寂擡手敲門,怕她在裏面出了什麽事,皺眉喊道:“溫舒唯?”

過了幾秒鐘,房門打開,渾身是水的姑娘落湯雞似的出現在他眼前。一頭長發濕漉漉的搭在肩膀上,臉蛋兒皺巴成一個小包子,可憐巴巴,委屈得跟要哭了似的。

沈寂:“……”

他視線無意識地往下移。

姑娘身上的白襯衣也濕透了,緊緊貼合著一身玲瓏曲線,鎖骨柔美,小腰纖細,二者中間部分線條起伏,透過襯衣,隱約可以看見裏頭料子呈半月狀,是灰粉色……

“……”眨眼功夫,沈寂眸光驟暗,渾身上下的血流一股腦全往一處匯過去,快要爆炸。

溫舒唯絲毫沒有察覺,皺眉解釋道:“洗手臺的水龍頭不出水,我……”

話音未落,“砰”一聲,某大佬二話沒有,直接又把衛生間的門關了。

溫舒唯:“……?”

就在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門又被打開,門縫裏丟進來一件衣服,“換上。”

“……”溫舒唯低頭一看,是一件黑色的男士T恤衫,寬大得不可思議,帶著一種很清新的皂莢香味。她眨眨眼,並沒有多想,回過去一聲“謝謝”便開始換衣服。

幾分鐘後。

溫舒唯換上了那件寬大的男士T恤。

她照了照鏡子,把頭發上多餘的水分擰幹到百分之八十,然後抱著換下來的濕衣服,打開門,走出衛生間。

客廳燈不知什麽時候關了,外頭黑漆漆一片。

沈寂虛靠在衛生間對面的墻上,抽著煙,盯著她,唇畔火星子明滅閃爍,臉色冷靜,眸色不清。

“……”溫舒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回過神後拍拍胸口,松了口氣,“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沈寂沒說話。

半秒後,他吐出最後一團煙圈兒,某微垂,隨手把煙頭戳熄在煙灰缸裏,沒頭沒尾自言自語似的來了句:“受不了了。”

溫舒唯:“?”

溫舒唯茫然,沒聽清楚,“唔?”

黑暗中,沈寂腦袋轉回來,直勾勾看著眼前的姑娘,片刻,忽然伸手一把環住她的腰,勾過來,低下頭,狠狠咬住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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