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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腮良久,終於決定好做什麽菜了。

幾個時辰後,院裏頭沒人了,洛清風估摸著他們進屋敘舊去,就打算下山買菜,想著等她做好了晚飯,這事也就差不多了,師父再怎麽生氣,也沒辦法放著兩個徒弟不管,罰過就算了,畢竟他們自己受的苦夠多了,不管他們是回來舔舐傷口,重新開始,還是另有打算,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一邊這樣想著,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成熟很多的洛清風挎著籃子大門半步還沒邁出去,就被跪在門口遍體鱗傷的兩人嚇了一大跳。

我勒個去!!!師父您下手也忒狠了吧!!這慘不忍睹的,血淋淋的……

“額,那啥,兩位師哥,讓個路,成不?”

沒心沒肺的洛清風蹲下來,直勾勾地望著眼眶通紅的兩個人。

一個怔怔的望著她,忽然猛地低下頭去,另一個嘴角扯出苦笑,沙啞道:“對不住,我們大概……沒法動了……請問你……你是……”

“我叫洛清風,是師父去年新收的徒弟,兩位師哥,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對了,還不知道兩位師哥的姓名?”洛清風雖然有些尷尬,不過憑著記憶裏對這兩個人的好印象,她好歹也為他們哭過笑過,由此一想,便親近多了。

對了,還能說話的是大師哥,那旁邊這個低著頭的,就是二師哥了,只怪編劇取名太隨便,她完全記不住這倆貨的名字,只記得起他們名字裏一個有一一個有二,咦?這樣說來,她是不是也改個三好?

額……又犯虎了。

“我們……不配做你的師哥,也不配做師父的徒弟。”關一龍想起往事種種,愧疚難掩,心頭好像被針紮著,一波一波的痛,他閉了閉眼睛,卻壓不住滾燙的淚水,那一滴眼淚下來,幾乎讓洛清風驚愕。

還記得電影的結局,他們兩個一個殘了腿,一個啞了嗓子,失去了一直以來賴以生存飯技能,甚至人生和感情都支離破碎,種種遺憾悔恨,到頭來,什麽都不剩,只有彼此,唯願放下。

想當年她為了這個結局可是悲傷的哭昏過去了啊!!(大霧)

洛清風不禁悲從中來,低聲嘆道:“別這麽說,師父啊,每天都會念叨你們幾句,有時候看到報紙上刊登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會難過的好幾天吃不下飯,雖然他不說,我卻知道師父他是盼著你們回來的。”

她話說到這裏,兩個人齊齊擡頭看她,那眼神似痛似悔,有乞求,有悲哀,洛清風看不懂,卻覺得心裏一陣難受,她放下籃子,雙膝跪在地上,張開雙臂將他們兩個腦袋抱在自己的肩頭,柔聲道:“現在你們回來了,一切都過去了,也都會好的,師父還等著你們養老呢,啊,你們也知道,師父這個人,氣過了也就算了,他現在還在氣頭上,我不好幫你們求情,等晚上回來做好了菜,估計你們就能進屋了。”

想起自己還有重任在身,洛清風拍拍兩人肩膀,趁他們還沒回神,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不用謝,這都是師妹我該做的,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揮一揮衣袖,洛清風不帶走半片雲彩,溜達下山了。

落日熔金,夕色漸沈,很快,夜晚來臨,明月皎皎,星空璀璨。

洛清風把飯菜都擺上飯桌,見師父還沒出來,便輕手輕腳的跑過師父屋門前,悄悄探頭。

“哼!鬼頭鬼腦的做什麽!皮丫頭!”

一開門就傳來師父不爽的責備。

洛清風吐了吐舌頭,也不進門,就扒拉著門框,討好的笑問,“師父您真厲害,一下就知道是我了!嘿嘿,那啥,吃飯了,您看,我那兩個師哥……”

“一頓不吃餓不死!!”餘勝英惡聲惡氣的打斷,臉上餘怒未消。

“哎呀,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而且您看,兩位師哥還被您打成那樣在外頭跪了老長時間呢,在這樣下去,怕是會生病的,您也氣這麽久了,就原諒他們吧,啊~我去叫他們嘍~~”

洛清風小心翼翼地瞧著餘勝英的臉色,抿唇一笑,“嗖嗖”跑開。

瞥瞥皮丫頭歡快的背影,餘勝英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嘴角不覺微微挑起。

“兩位師哥,快起來吧,師父原諒你們了!”

匆忙跑到門口,洛清風伸手挽住兩個男人的手臂,費勁想將他們拉起來,見兩人都一動不動,她立刻就想明白這二人自覺“罪孽深重”,寧願長跪不起,不待關一龍開口,便輕聲說道:“師父在裏面等你們呢,別在這兒自虐,讓師父久等,飯菜都要涼了。”

她話說完,靜了靜,一旁孟二奎慢慢站了起來,他腿腳雙全,小時候也挨過罰,這點跪不算什麽,倒是他師哥,為了護他折了腿……

兩個人合力將關一龍扶了起來,一步一顫,從門口到點燃了暖燈的屋裏頭,不知為何,竟然那麽長。

進了屋子,兩個人再要跪,洛清風拼死了拽住,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把他們整起來不要再跪了啦!!!弄臟了地還要她清理啊啊啊!!!

洛清風來回跺著小碎腳,睜大水溜溜的雙眼,“師父師父!咱先吃飯唄~您若不解氣,等他們吃完了飯上點藥睡一覺明兒個起來再罰唄?我做菜很辛苦的!!而且浪費可恥,這可是您教的!!”

餘勝英氣早就消的差不多了,見到洛清風那副正大光明的無辜模樣,也不知是該氣該笑,她這叫求情?

“……都坐下來吃飯吧,”餘勝英看看自己面前的兩個徒弟,收回覆雜的目光,沈聲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

“……是,師父。”

多年未出口的兩個字,無數夜裏想過的那個人,如今還能夠再叫一聲師父,終淚如雨下,不知心裏什麽滋味。

安安靜靜地吃了會兒飯,餘勝英清了清喉嚨,瞥了低頭扒飯的洛清風一眼,又咳了咳,這回皮丫頭終於擡起頭來,眨眼看他。

餘勝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這是你們師妹,師父我誤收的徒弟,洛清風。”

洛清風抽了抽嘴角,嘟嚷道:“什麽‘誤收’啊,師父你真是的,在兩位師哥面前……”

見餘勝英瞪眼過來,洛清風撇了撇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兩位師哥好。”

關一龍和孟二奎相視一眼,都有點不知所措,“師、師妹好。”

“這個是關一龍,你大師哥,這個是孟二奎,你二師哥,以後要好好向他們學習。”

“沒問題~大師哥吃魚,二師哥吃魚,師父吃魚~”洛清風勤快又狗腿的各給夾了一筷子魚肉,笑瞇瞇道:“見面禮回頭給我就成~不用客氣啊~兩位師哥”

餘勝英都被氣笑了,立刻舀了一勺苦瓜,笑裏藏刀道:“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客氣點,成嗎?”

洛清風拿筷子戳戳苦瓜,皺眉,“啊……您明知道我討厭苦瓜……”

嫌棄的瞥一眼碗裏白花花的魚肉,餘勝英心想:哼,彼此彼此。

“既然你討厭苦瓜,為什麽還做這道菜?活該!”

“這不是為了給兩位師哥接風洗塵嘛!您看,醋溜土豆絲、芋頭南瓜煲,苦瓜排骨湯,口水雞,豉汁蒸鱸魚,這酸甜苦辣鹹,人生百味都有了。”洛清風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將翠綠清亮的茶水斟入個人杯中,“還有這雀舌茶,第一杯茶水是苦澀的,第二杯是香醇的,第三杯是清雅的,第四杯是寡淡的,越到後面就越無味了,人生如茶,願兩位師哥靜心以對,往事不要再提,讓明天好好繼續!”

杯盞相接,飲盡四回茶水,杯底一亮,恩怨是非,終付笑談。

作者有話要說:

☆、水木

自從兩位師兄回來以後,洛清風的日子就過的舒坦了很多,比如她再也不用每天早上起床就繞著大山跑圈,回來半死不活的靠在墻上撕腿什麽的。其實她自己知道,師傅肯定也知道,她這個年紀甭說學戲了,身子骨僵的跟生銹的鐵片似的,上臺走兩圈指不定都噶甭響。洛清風不是為了學戲而學戲,她學戲是為了找個理由讓自己活得有勁頭,是為了讓這個一心求死的師傅不得不操心。

當然,現下兩個更讓人不省心的家夥回來了,洛清風就跟出了籠子的鳥兒一樣,整日悠哉歡快的不得了,哦也她再也不用貼著墻根撕腿頂著痰盂罰站了嗷嗷嗷~

搬了張長木板凳,洛清風笑瞇瞇地翹著腿在樹蔭底下乘涼,春日裏空晴雲朗,好不愜意,正自逍遙著呢,竹林屋那邊忽然傳出了關一龍清亮的開嗓聲,那高挑的聲線拉長了如一柄出鞘的寶劍,英氣勃發,漂亮到人心坎裏去。

洛清風不懂戲,她到了這裏其實就是一文盲,給老祖宗丟盡了臉,不過幸好基本的審美還是在的,唉,她也就這點價值了。想到這裏,她撓了撓臉頰慢吞吞的坐起來,悄摸著朝竹林走去,走的越近,那嗓音就越發透亮,映著斑駁的日光和竹葉的陰影,春風與花香,她好像走進了一幅充滿記憶的畫卷。

關一龍今天一身青藍白的馬褂,人看著特別英俊疏朗,他站在竹橋上,眼睛閃亮的好像湖面上泛著的粼光,認真而充滿感情。他站的筆直,就跟身旁的佇立的竹子一樣,凜凜風骨,風采決然。

洛清風一下就呆住了,她張著嘴傻站在那裏,整顆心撲騰撲騰亂跳,像波濤中跌到岸上的魚一樣,倉皇失措忘記了怎麽呼吸。她忽然就覺得有點疼,是那種綿密細小的疼,它不至於讓你撕心裂肺,失去理智,只是靜靜地潛伏在血液裏,時不時出來撕扯一下你的神經,讓人心中酸楚卻又無可奈何。

她記得以前看《霸王別姬》的時候就有這種感受,難受又沈悶,整部電影裏程蝶衣那些癡笑嗔淚,他入魔似的愛戀與求不得,在那渾濁的染缸似的年代裏,他依然清澈純粹,然而越是單純,越是偏執,最終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似乎學戲的人都這樣,他們不單單只是自己,還是那些他們曾扮演過的,深愛的角色,是細膩脆弱的蝶翅,也是冰筋雪骨的傲梅。

有時候,洛清風甚至覺得這些唱戲的人,本身也是一出戲。

誒?這樣想想,對也!她自己不就在一出戲裏嘛……雖然她貌似不走心還格外出戲……

“想什麽呢,竟在這裏發呆!給師傅看到一準兒叨叨你!”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墜著汗珠子的俊臉,那聲音如山澗中的泉水,清涼裏帶著沁人心脾的甜意,洛清風跟被抓到尾巴的貓似的瞪大眼睛,捂著小心臟靈敏的向後一跳,表情活靈活現,一驚一乍地叫人看了好笑。

“我勒個去!大師哥你做嘛!嚇死個人內~”

關一龍笑彎了眼睛,彈了下她額頭,“在哪兒學的這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倫不類的。”

“是,清風知錯了~”洛清風作勢甩了甩手腕,可憐巴巴的抹淚兒。

關一龍皺眉,不忍直視,他微微側了臉,搖頭,嘆道:“出門在外可別說你是師傅的徒弟!嘖嘖,丟人!”

話說到尾處,眼裏暈開一層淡淡的笑意。

洛清風脆弱的小心臟又一揪,她舔了舔嘴唇,笑盈盈地道:“師哥放心,要是有踢場的,我就說我是您教的!”

關一龍忍不住笑,沒什麽殺傷力的瞪了她一眼,“你呀,就不能老老實實呆著,乖一點,不要整天惹師傅生氣,成嗎?”

洛清風一聽可不幹了,小拳頭一握,腰板挺直,正氣凜然道:“不成!讓師傅每一天都過的精彩是我一生的光榮任務!”

“精彩?我看是雞飛狗跳吧!”

“少埋汰我!不和你說了!姑娘我要下山去采買了!免得等下被師傅看到我游手好閑,又要抄家夥追我!”洛清風齜牙咧嘴做了個老虎撲的姿勢,自己忍不住笑。

關一龍撇她一眼,“你還知道自己游手好閑,得了,趕緊去吧!一會兒太陽下山了,可別挖一籃子野菜回來。”

“放心吧,咱們家都是食肉動物,我虧著誰也不會虧著自己的。”洛清風俏皮的揚了揚下頷,柳條似的眉,兩個甜美的小酒窩,透著股玲瓏嬌可的勁兒。

關一龍被那回眸一笑晃了眼睛,他一眨不眨的望著洛清風翩然離去的背影,深靜如潭的眼眸裏慢慢浮現了一層落寞,淡淡的,就像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嘲意,仿佛一切如影隨形,連傷痛也變成了只能釋懷的習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跛腳,以前一直不知道忍耐是這麽辛苦的一件事,他骨子裏太傲,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現在才會連一點委屈和苦痛都受不了。沒出山之前,他多少次因為練功痛得鬼哭狼嚎,不聽話闖禍挨師傅打,不過那些都只是身體上的疼痛,和心痛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現在的這種疼讓他變得懦弱,不敢渴求,就連紅了眼眶,都難堪到不能自處。

不過,他不知道,在洛清風的眼裏,她的大師哥,關一龍,是個很愛笑很樂觀的人,雖然有時樣子顯得隨意散漫了些,但其實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做事非常認真的人。他會在洛清風被師傅責打的時候維護她,也會在她惡作劇的時候幫忙遮掩罪行,他雖然跛了腳,但身體上的缺陷並沒有折辱他的人格,無論是氣質還是靈魂都是無可挑剔的,關一龍在她眼裏,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

所以,當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些嘰嘰喳喳的村婦們聚在一起,聽到她們毫無顧忌的在散播師哥們的謠言,一臉輕蔑的往他們身上撲臟水的時候,洛清風果斷怒了。

她忍了忍,又忍,再忍,最後忍無可忍,撩起袖子就沖上去理論,當然,她那張嘴怎麽可能敵的過這些常年浸淫在汙言穢語中的山野村婦,馬上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她沒有動手的打算,本來是打算吵不過就跑,回頭練好了再戰,誰想到那些潑婦直接就上蹄了,洛清風心想自己不能光挨揍啊,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錢的怕不要命的,她幹脆也潑婦了一回,順便把這段時間心裏的難受都發洩出來,誰怕誰啊!姑娘我好逮在師傅那裏學了點武藝,跟你們這群沒文化的家夥——

我去!!頭皮要被扯掉了啊啊啊!看我的撩陰腿!!

總而言之,雖敗猶榮,等她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一半山頭,洛清風愁眉苦臉的撿了一會兒地上被碎屍萬段的籃子,悲哀的發現別說肉了,連野菜估計都吃不上了,她抱著膝蓋在原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起身——

就看到關一龍正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他眼裏充滿了太多太多的感情,他註視著她,胸口起伏,眉心微蹙,卻遲疑著沒有上前。

洛清風呆了一下,她立刻甩掉手裏的竹篾,“哇”的一聲淚奔,撲過去一個熊抱,雖然她手臂很短,但氣勢卻很驚人,關一龍被嚇了一跳,洛清風卻很有分寸,她控制著力道,只是把關一龍撞退了一小步,一邊吃力的抱著自家大師哥,一邊故作可憐的抽泣,“嗚嗚嗚~師哥人家打輸了!太丟臉了嗚嗚!!幫我報仇嗷嗷嗷嗚!!”

關一龍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神,一邊心急如焚想把她拉下來好好看看情況,一邊又舍不得推開她,他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背,聲音非常輕柔的問道:“怎麽了?你受傷了?別難過,大師哥幫你報仇,快讓我看看你的傷。”

洛清風幹嚎了一陣,可是眼淚實在出不來,她蹭蹭關一龍的肩膀,軟綿綿的說:“小傷啦,不礙事,主要是打輸了太丟臉了,可惡!回去我一定要讓二師哥好好教我怎麽打架!下次一定——”

“什麽?打架?!”關一龍推開洛清風,見她雖然鼻青臉腫,但眼神透亮,活氣活現的,先是放了一半心,接著怒目道:“還下次!你一個女兒家!學什麽打架!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受人欺負了?是誰?我——”

洛清風“噗嗤”一笑,晃了晃他的手臂,啞聲道:“哪個女漢紙年輕的時候沒幹過架啊,反正那幫女人也沒占著便宜——”

關一龍驚愕的睜大眼睛,他敏感的捕捉到那幾個字眼,想到那些風言風語,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悔痛,他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手指微微顫抖,“對不起,清風,是師哥的錯,師哥讓你受委屈了。”

看到大師哥緊抿的嘴唇,洛清風心疼的都揪起來了,她仰著臉一眨不眨的凝視關一龍的側臉,聲音雖輕,卻無比認真,“我一點也不委屈,我不能讓那些人肆無忌憚地汙蔑你的名聲,師哥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你能受委屈,可我不願意你受委屈。”

“清風……”

“別說啦,咱們回家吧,我不是小孩子,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會有分寸的啦,不過諒她們也不敢再來招惹我!哼!”洛清風捂著被撓出血痕的臉頰笑了笑,拉著關一龍慢慢往家走,她柔聲道:“啊,不過今晚咱們可能要吃齋了,就當是去去晦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體貼的放慢步伐,卻沒有扶著他,只是若無其事的說著別的事情,假裝沒看到關一龍泛紅的眼眶,其實她真的不委屈,一點也不。就是後悔學藝不精,到用時方恨自己懶。

回到家以後,餘勝英和孟二奎面上皆露出驚疑和擔憂,不過都被洛清風笑咪咪的岔了話題,她借口做飯跑到廚房忙活去,不一會兒關一龍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個藥箱。

洛清風吐了吐舌頭,展顏一笑。

這件事的後果就是洛清風的聲譽變得極差,以前這裏還有來說媒的人,現在徹底冷清了,餘勝英氣的拍桌子,罰她在祠堂了跪了一夜,洛清風連吃帶喝一樣沒少,最後睡著了不知道被誰抱回的房間。

不過,事情也發生了一些改變,隔了不久,關一龍和孟二奎幹起了老本行,只是這回他們不是在臺上品遍人生百態,而是像他們的師傅餘勝英那樣,為那些苦於求生的孩子們做一個毫無保留的引路人。也是借著那時在上海灘的名氣,有好多人都慕名而來,大宅院裏也就慢慢熱鬧起來。

苦逼的是,洛清風想偷懶都沒機會了,那群熊孩子只要一看到她游手好閑,就跑到大師哥二師哥還有師傅那裏告狀,說她不幹正事兒BLABLABLABLA——

簡直可惡至極!!這群該死的小兔崽子!!我還是你們師姐呢!有沒有點規矩!真是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思想備受束縛,眾口鑠金的時代,竟然也有一名勇士不畏流言蜚語,上門來提親了!聽唐家的小六子說,這個姓易名子山,是仙峰山下有名的商賈,品性正直,為人和善,樣貌修整,家有良田,未曾婚娶……

“怎麽樣,丫頭,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相濡以沫,師傅看這易子山是個安分穩重的孩子,若是你……”

“停!!!”洛清風深吸一口氣,“蹭”地一下站起來,她再不回神就晚了,“師傅,我有話要說!”

餘勝英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盞,“說。”

……說什麽啊!

洛清風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愁眉苦臉的想了半天,小心試探道:“我名聲太差,不好拖累了這位先生吧!”

“哼!”餘勝英嘴角勾起的冷笑立刻在洛清風的小心臟上戳了個洞,“嗖嗖”的冒著寒氣,“名聲?你有半點在乎這東西嗎?不好意思拖累人家先生,就好意思拖累你師傅嗎?”

洛清風瞪圓了眼睛,皮溜道:“那哪能啊!師傅您是看中哪家姑娘了!小風子我這就上門提親去!絕對不會耽誤您大好前程!”

餘勝英順手抄起茶杯就砸在她腳邊,氣極反笑道:“閉嘴!還敢編排起你師傅我來了!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現今無父無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若不替你拾掇拾掇,等黃花菜涼了你都找不到好人家!總之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

“不要啊啊啊啊啊師傅啊啊啊啊啊啊——————”洛清風眼看再耗下去自己真得歇菜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無比悲痛的哀嚎道:“您可千萬不能亂點鴛鴦譜啊!人家喜歡的人是大師哥!!!”

她話音落下,餘勝英震驚的瞠大了雙目,洛清風見他神情不對,心下一驚,喉嚨一哽,戰戰兢兢地回頭望去——

話說,有一種趕腳叫作“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大師哥……”洛清風弱弱的呼喚。

關一龍倏地別開視線,他倉促的低下頭,黑長的劉海遮住覆雜的眼眸,轉身一瘸一拐的離開。

洛清風呆了呆,腳下一動,她回頭看了眼餘勝英,忽地抿唇一笑,就追著關一龍出去了。

不長不短的羊腸小路,光影斑駁,跛腳的男人在前面匆促的走著,他身後跟著一個不緊不慢的姑娘,背著手,秀氣的臉上盈著溫軟的笑意。

餘勝英不知怎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就濕了眼角,許是今天日頭太大,晃得人眼睛疼。他悄悄抹了下眼角,不知是欣慰還是心酸。

優伶這一行多是福薄命硬之人,他們大都身世坎坷,從小就孤苦伶仃,嘗遍人生淒苦,幸運地,終能得一人相守,就同那戲文裏面唱得一樣,白首不相離,若是不幸的……

餘勝英斂去眸中悲憫的神色,低聲長嘆,就是二奎那孩子……不知有沒有那個福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清華

小番外

“師哥~~”

洛清風慢悠悠地呼喚,關一龍頭也不擡的走。

“師哥~~~~”

洛清風捏著嗓子嬌滴滴的喚,關一龍身子一抖,走的更快樂。

“師哥啊啊啊啊~~~~~~”

洛清風壓著嗓子低嚎,哄小孩似的語氣,“你看,天色都快晚了,你這是要上哪去啊,不回去吃飯了?”

關一龍腦子裏嗡嗡響,他腳下不停,話裏帶著抗拒,“你別跟著我。”

洛清風想說‘我就跟著你’,到底也沒說出來,她閉上嘴巴,默默地跟在關一龍身後。

從黃昏,走到日落。

一直到天色漸黑,關一龍累的走不動路,不小心崴到樹根,卻被洛清風從身後緊緊抱住。

晚風微涼,明明是舒適宜人的溫度,他卻身體冰冷,汗流浹背,精神恍惚的好像連呼吸都找不到調子,關一龍扶住樹幹,死死咬著牙關,他的身體像一塊被火焰包圍的冰塊,洛清風柔軟馨暖的身體,她不留餘地的擁抱是幾乎能將他殺死的致命溫柔,可他不敢承受,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他怎麽……配得上她。

洛清風閉上眼睛,淺淺的呼吸,她嘴角帶著笑意,感覺到關一龍結實繃著的後背在自己懷中起伏,在腦海裏描繪每一次令人窒息的弧度,她能聽到他強烈的心跳,從內心深處迸發的,深深壓抑的痛楚與哀求。

風停了,世界就這麽安靜下來。

“吶……師哥,咱們回家吧。”

她小小聲的說,唇瓣張合,似在親吻他的後背。

關一龍猛地挺直了背脊,喉嚨抽動,好一會兒,才沙啞的說道:“我是個瘸子,我不配。”

“怎麽會?”洛清風靜靜的笑,她拽著他的衣角像怕他跑了似的,一寸一寸的磨蹭到他跟前,墊著腳望進他眼眸深處,“師哥你人長得俊俏,身段又好,戲更是唱得漂亮,你簡直就是我夢中情人。”

關一龍呆住,半響羞惱的別開臉,“你、你別瞎說!我根本——”

“你根本什麽?”洛清風鬼靈的很,她笑意盈盈的歪了歪腦袋,煞有介事的盯著他,“你根本就沒有不喜歡我,還是你根本就喜歡我?”

關一龍微微張大了眼睛,身子向後仰,難堪道:“什麽,我根本、你別這樣,不對——”

“回答錯誤。”

洛清風才不管那麽多,她仗著關一龍現在‘身嬌體弱,神昏思迷’,手下一用勁就把人拉了回來,撅起濕潤的嘴唇,正正咬在關一龍的唇上。

再不霸王硬上弓,這到嘴的鴨子就飛了!

“好了,現在我們一吻定情了。回去就跟師傅說,趕緊訂個好日子,我要趕快把這位嬌俏小郎君娶進門~”洛清風的無賴技能發揮到了最高水準,笑瞇瞇的趕師哥上架。

關一龍好不容易從熱吻中掙紮出來,聞言又是一呆,推開她氣急敗壞地吼道:“洛清風!你瞎胡鬧什麽!怎麽會有你這種女人!你這是強迫!我告訴你!我不嫁!!”

話音剛落,他自己都僵了。

洛清風嘴角微微抽動,糟糕……這種時候……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

“哇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話外斯:好了,大師哥的故事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兒了,現在我該去找二師哥聊聊天了。)

明月皎皎,山林幽幽,遠處人家燈火明亮,像花燈節人們在綠湖上放走的一盞盞紙燈,溫馨而美好。

“哎,師哥,別生氣了嘛~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娶我~你娶我行了吧~”

“本來就……”關一龍餘怒未消,他心裏奇奇怪怪的,說不出的漲疼,但同時那種被塞的滿滿的感情,又讓他覺得幸福歡喜,“我才不……”

咬牙,剩下的話,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咳咳,好吧好吧,我知道這種事需要時間,不過,一龍啊~~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關一龍緊抿著嘴唇,唇角卻忍不住上翹,他皺著眉,眼底卻浮現欣暖的笑意,她叫他什麽?膽大包天的傻丫頭……

“一龍一龍一龍~龍龍龍~~~你走慢點!等等我啊餵!”

“叫師哥!”

作者有話要說:

☆、婉兮如夢

有人說,時間會帶走一切。你生命中的那些苦難、掙紮、不堪回首的過去,隨著時間的流逝,統統都會淡化,最終成為拂過心頭的一縷輕煙,不著痕跡。

這句話也許是對的。

孟二奎無意擡頭仰望天空,還是記憶裏那個煙黃色的冷秋,連光線的溫度都一模一樣,只是空氣裏少了一股胭脂粉味,再沒有那麽纏綿徹骨。一切都變得很簡單,日子平淡如水,雖然說不上有意思,但至少叫人心裏頭踏實,沒什麽可執著的,也沒什麽讓人放不下的。

現在這樣挺好,他真的是這麽想的,不過關一龍可不這麽認為,他一擔心孟二奎把什麽都捂在心裏,怕他傷了身體,二來操心他的終身大事,畢竟他自己現在算是有著落了,而二奎還孤家寡人一個,再整日看著他和清風……有點那個啊……

孟二奎見不遠處他師哥正溜達著往這來,唇邊笑了笑,悄然出了門,往山下走去,今兒個天氣好,適合飯後散步,消消食。

這註定不會是尋常的一次相遇。

彼時,溫婉正處在一場水深火熱的逃亡中。

她沒想過去看個電影也會穿越,從黑暗中驚醒,得知自己是落魄人家的小姐,雙親具失,喪盡天良的兄長把她賣給了一個三妻四妾的錢莊老板……溫婉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假裝順從,之後尋著機會偷偷逃跑,漫無目的,身無分文,她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徘徊,甚至是有人在的地方都會讓她感到害怕,在這陌生的世界裏,她是驚恐萬分的異鄉人,格格不入又孤單無助,慌亂間她闖進了這座深山,已經迷路了一整天,又餓又累,還時刻提心吊膽有沒有人追來,山裏的野獸會不會吃人,溫婉筋疲力盡,已經到了絕望邊緣。

“救命……嗚……救救我……”

她蜷縮在樹根底下哭泣,腳上的扭傷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幾乎崩潰,殘忍的恐懼像只慘白的大手緊緊揪住了她的心臟,窒息又像爆炸,她哀哀的哭著,狼狽至極。

直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據溫婉回憶,當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還以為是孤魂野鬼找她索命,簡直嚇得魂不附體,但她哆哆嗦嗦的擡起頭來,卻望進一雙漂亮沈靜的眼裏,卻奇異的平覆了她的心跳。

溫婉傻傻的看著他,青年長相幹凈如玉,神色從容,最難得的是,他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氣質,不過對那時的溫婉來說,孟二奎最大的優點就是他長了張好人臉。

一下就讓她放心了。

話說回來,孟二奎其實只是出門散散步,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深山老林裏聽見女人的哭聲,一開始確實有些受到驚嚇,但現在大白天的,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撥開擋在面前的枝葉,悄無聲息的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離得近了,便能聽清女孩子在哭什麽,救命?

孟二奎眉心微蹙,他隱在陰影中,沒有察覺到這附近有別人在,也許是一個女兒家獨自在這樣的環境中受了驚嚇,又或者遭遇了什麽兇猛野獸……不過,她怎麽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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