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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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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漸近, 皇宮在一場大雪後添了銀裝素裹,銀裝素裹裏又很快多了許多紅色點綴。

窗花、春聯、紅燈籠,民間有的年節裝飾宮中自然盡有,又更精巧一切,四處盡是賞心悅目的年味。

再加上今年雪大,尚工局頗會討巧, 著巧手的工匠弄出許多漂亮的冰雕來放在禦花園中,原本百花雕盡的禦花園便也有了新的風景。

皇子公主們這陣子便都愛往禦花園去, 淑靜公主與昕芝公主孝順,想著這樣漂亮的東西母妃該是也會喜歡,就私下裏尋工匠又雕了些,獻給賢妃與和妃。

寧沅在得歇時去向賢妃問安,又去和妃宮中小坐過, 考一對雙生的弟妹功課, 再到永信宮中就有點愧疚,跟夏雲姒說:“還是妹妹們心思細,那些冰雕我也見著了, 卻沒想到能讓工匠雕一些送到永信宮來。”

夏雲姒抿著熱騰騰的紅棗茶, 噙笑招呼他坐:“女孩子們自是心思細些,你在東宮又忙,別為這些小事分神。”

正說著,小桃跑了進來。看見大哥楞了楞, 轉而就歡笑著撲過來, 往他腿上爬。

“哈哈哈, 想哥哥了嗎?”寧沅把她抱起來,她更開心,縮在哥哥懷裏認真點頭:“想哥哥!”

“那哥哥明天陪你玩雪去!”說著就餵她吃點心,夏雲姒笑吟吟地看著,並不多管,只說:“你們幾個歇下來能陪她玩最好了。近來淘得很,日日都要出去鬧一鬧,我若有事陪不了她,她就敢去紫宸殿攪你父皇。”

小桃眼下其實才兩歲多,但上面有父皇、還有一群哥哥姐姐,母親又是寵妃,日日一同寵著,寵得她已頗有嬌養出來的小公主的樣子了。

像淑靜公主與昕芝公主那樣細膩的心思,小桃恐怕十載八載裏都未必能有。

夏雲姒倒也不在意。於她而言倒覺得小孩子懂事晚一點好,尤其是宮裏、高門大院裏的孩子,懂事早的哪個背後沒幾分辛酸?

寧沅一時只顧著逗小桃,對她那句話左耳進右耳出了。直至小桃聽說三哥六哥也回了永信宮,歡天喜地地扔下大哥跑出去,他才回過神:“說起父皇……”

夏雲姒看他,他鎖著眉頭:“今日早上去紫宸殿問安,父皇忽地提起,說想讓我年後去朝上聽政。”

夏雲姒眉心微跳。

太子入朝聽政這事,在大肅朝有明白的規矩。一般來說太子是初一十五各上朝一次,餘下的時間就在東宮裏與自己的一班東宮官料理分內之事,慢慢適應各樣事務。

寧沅會著意提起的“聽政”可見不是指這初一十五,皇帝大約是想讓他與旁的朝臣一樣日日都去了。

這樣的安排便特殊一些,通常是在皇帝老邁、生病亦或有了退位的打算時才會讓太子日日上朝,為的是讓太子對當下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繼位之時不至於手足無措。

但眼下,皇帝顯然還未到那個地步。

夏雲姒不由心弦微緊:“你怎麽說的?”

“我推辭了。”寧沅眉心蹙得更深了些,“這半年來,朝中對父皇多有非議,我想父皇此時提起這個,不是真心想讓我去。”

是一種試探。

身體虛弱、風評又受損的時候,他開始忌憚他的兒子了。

這個時候,不論太子平日再多受信重,都勢必會成為最受提防的一個。

夏雲姒早已想過如何幫寧沅擋開這一道,最終卻發現並無萬全之策。天子的疑心說起時就會起,旁人能做的只有及時應對,難以提前周全。

寧沅做得已足夠好。

夏雲姒頷首:“你既心裏有數,日後便也要萬事當心。你是太子,朝臣們不免都對你寄予厚望,可有些時候,這厚望也能毀了你。”

“我明白。”寧沅點頭,須臾,長嘆一聲,“我只是沒想到,父皇會這樣來問我。”

並不值得意外,卻令人失落。

早在幾年之前,他就覺察到了父皇對姨母的不信任。那時姨母已身在高位,又是父皇的寵妃,那種不信任讓當時的他遍體生寒。

如今,這種不信任轉而落到了他頭上。

他幾次三番地想問,若是這樣,父皇可還有真正信得過的人?

如是沒有,那豈不真的活成了孤家寡人。

對此,夏雲姒也沒法安慰他,只能說:“你知道這滋味兒不舒服,來日便要盡力做得比你父皇更好。”

寧沅輕應了聲是。

她蘊起笑,又道:“不說這個了。近來朝中宮中都歇下來,後天會有幾位命婦進來陪姨母說說話,帶著女兒一道進來。”

她這麽一說,寧沅就懂了,頓時雙頰泛紅:“……姨母!”

夏雲姒笑睇著他:“還不好意思?總歸要見見的。放心,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你不喜歡的人,姨母絕不逼你。”

寧沅局促得手掌在衣袍上直蹭,蹭了好幾下,才不自在地應了聲“好”。

這幾個姑娘便是今年大選時為他挑的,成婚不急,具體選定哪位也可慢慢再議。

夏雲姒近來都在操心這事,每每思量一番後,總會有一種塵埃即將落定的奇妙感觸。

也是該塵埃落定了。

一轉眼姐姐的孩子都已這麽大,昔年的恩怨該了結了。

她早已期待著了結,更期待煥然一新。

兩日後,幾位命婦帶著女兒如約進宮。夏雲姒在永信宮中設宴款待,更傳了歌舞,免得氣氛僵硬。

不過氣氛還是免不了要僵硬的——都是青澀年紀的少男少女,又知道見面就是為了婚事,哪裏能放得開?

大半日下來,一群當長輩的便也沒見他們互相搭上幾句話,最後倒是幾個姑娘家自己說笑得自在些,太子木在旁邊,幹什麽都不對勁。

待得傍晚她們離開後,夏雲姒問寧沅:“你瞧著哪家姑娘好?”

一貫行事大方的寧沅變得忸怩無比,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見夏雲姒一直等他回話,才憋出一句:“我覺得……方氏好些,聲音好聽。”

夏雲姒一聽就笑了——方氏哪裏是聲音好聽呢?真要論好聽,倒有個朱氏的嗓音真是美。

寧沅這般說,大抵不過是愛聽方氏說話罷了。

換句話說,算得投緣。

夏雲姒便打算除夕時再召方氏進宮,與寧沅多加熟絡一二,瞧著到底怎麽樣。另還要再召幾個身份略低一些的官家小姐也見一見——按著規矩,到太子大婚時,總要有幾位隨駕媵妾與太子妃一道進東宮去。

寧沅知曉了這番安排,之後小半個月都過得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這樣的難為情。他明明連朝務都已可以同太傅辯個七七八八,一想起娶妻,卻就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度日如年地“捱”到臘月廿九,這天皇帝沒什麽事,帶幾個皇子一道出去跑馬。回來時天已半黑,父子幾人邊說話邊往紫宸殿去,路過禦花園,忽聞笑音陣陣。

笑音聽著應是有好幾人,但皆是少女。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今年剛大選過,覺著或是年輕的小妃嬪。

寧沅寧汜這樣年長些的皇子便想回避了,然不及開口,那陣銀鈴般的聲響就到了眼前。

銀裝素裹之間,幾人笑著追著,手裏是團得松軟的雪球,時不時砸向同伴,熱鬧得讓人一看都覺得愉悅。周圍晶瑩剔透的冰雕與她們鮮亮的衣裙相互映襯著,更讓人瞧著舒心。

驀地註意到這邊黑壓壓的一排人,幾人腳下都猛地剎住。

再一定睛,又都惶恐地福身:“皇上萬安。”

皇帝與皇子們便都不約而同地瞧輕了,這其中無一是宮嬪,倒都是宮女的裝束。

樊應德蹙眉斥道:“都是哪兒當差的?怎的這般沒規矩!禦花園是由得你們鬧的地方嗎!”

幾個姑娘都瑟縮著低頭,唯獨離得最近的那個並無甚懼色,微微擡起臉來:“皇上容稟。”

掌燈的宮人恰就在她身側,只這一擡頭,便能瞧出膚若凝脂、眉目動人,竟是傾國之色。

皇帝神色微滯,正要讓她稟話,又一行人匆匆趕來,施禮深福:“皇上萬安。”

皇帝不由覺得掃興,轉念又愧疚難當,深感自己不應如此——因為這趕來的可是舒貴妃。

“貴妃。”他上前扶起夏雲姒,幾個皇子在後頭一揖:“舒母妃。”

夏雲姒銜著笑擡眸望他,神色如常:“皇上這時才回宮麽?近來雪下得多,晚上騎馬可得仔細。”

“朕知道。”皇帝含笑握著她的手,“你放心。”

夏雲姒脧了眼那幾個宮女:“臣妾在永信宮悶著沒事做,便出來看她們打雪仗討個趣兒,皇上別怪她們。”

皇帝滿目溫和:“既是你吩咐的,自然不要緊。”

夏雲姒便擺手讓她們退下,想一想,又喚住一人:“靜雙。”

一宮女駐足聽命,恰就是姿容驚人的那一位。

夏雲姒道:“本宮的手爐擱在了涼亭裏,你去取來,讓皇上暖一暖身。”

“諾。”靜雙福身,沈靜柔和地告退,沒有半分不該有的舉動。

可她不多停留,卻架不住幾道目光一時都留在了她身上。

她生得可真是美,就是這滿宮嬪妃裏,也無幾人能與她一較高下。

夏雲姒淡笑著垂眸,只作未覺皇帝眼中那份掩飾不住的欣賞與迷醉。

背後幾個皇子中,亦不免有年長些的看得癡了。

寧沅靜靜看了一會兒,無聲緩息,收回目光。

寧汣無意中覺出旁邊的寧汜很不對勁,猛地用胳膊肘一碰他:“二哥!”

寧汜驀然回神,才發覺自己方才眼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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