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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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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兩個倒是不在乎那點死物,只是這事兒讓人心裏不舒服,賈璉還好些,他曾經也這樣被老太太“遺忘”過,往常逢年過節的回來,即使父親在家的時候,老太太對他也不甚親熱,對這人已經沒有感覺了,不存在什麽失望不失望的。

後來父親帶著繼母上任,過年他一個人回來拜祭祖宗,這祖母也是唱念坐打把父親的“惡行”數落了一通,又說了繼母與繼子的利害關系,要不是自己知道前因後果,明白生母和哥哥的事情她都袖手旁觀,還以為她真的是個慈祥的祖母,讓人依賴溫暖,賈璉若不是年歲大了不容易糊弄,又住在張家不用看她臉色,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糊弄或者屈服。

這老太太如今又故伎重演,只是他也不相想,自己當初都沒有被策反,這賈瑛可是父親和繼母的親生兒子,會容忍這只見了他一面的祖母詆毀他父母?

想當然也是會落空,所以賈璉從頭到尾都沒有c言,讓賈瑛見識見識也是長世面,果不其然,老太太見賈瑛不入套,連見面禮都省略掉了,那才值得幾個錢,跟他們帶來的“孝敬”比起來,真是不值得一提,兩下一比,絕對會讓賈瑛記恨她一輩子。

賈瑛長這麽大卻是頭一次遇到不給見面禮的,且那還是親祖母,父母在一起的時候就甚少提她,幾年來往信件幾乎就沒有她的,要不是韓二嬸信裏常提到老太太,賈瑛幾乎就不知道這個人,小孩子好奇心重,有時候也好奇自家父母和祖母相處的方式很奇怪,不像親生母子,可看到二哥賈璉和母親的相處,繼母和兒子之間也也不像他們那樣啊!

在賈敬家裏,賈璉和賈瑛就是長輩,老付氏後生的兩個孩子,一個和賈瑛差不多,是姑娘,小的卻是小子,賈璉和賈瑛都是頭一次見他,兩人給了侄女見面禮後,抱著那小侄兒不撒手。賈瑛問賈璉道:“二哥,咱們妹妹生下來就跟他一樣嗎?”

賈瑛倒是見過小小孩,可是妹妹快出生了,他還是想要確認一下,賈璉卻道;“比他小多了,剛出生的孩子沒有這麽大。”比劃了一下,不過小小的一個枕頭樣子,賈瑛憋了憋嘴,自己剛生下來也那麽小?

老付氏聽了不免問道:“你們的娘身上如何?”來信倒是說邢薇又懷上了,可他們哥倆這麽確定就是小妹妹?

“還好,”賈璉答道,賈瑛眼裏卻突然有了些霧氣,離開娘快一個月了,他竟然連人問娘都聽不得了,怕別人看了笑話,低頭裝作哄孩子,混了過去。

賈敬和老付氏並不知道老太太居然連見孫子頭一次的見面禮都省了,兩人要留飯賈璉和賈瑛,賈璉雖然來過,可每次都來去匆匆,上次還幫他帶信給賈珍,這次又捎了賈珍的來信,才是個孩子而已,他們都沒有認真答謝過。賈瑛出生在南方,還是頭一次回自己的家,雖說也不是外人,可他父母畢竟不在家,老太太恐怕不待見他們父母也懶得管這些,也正因為不是外人,所以想著孩子們好容易會來一趟,到家裏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賈璉一個勁的推辭:“還要去舅舅家,”他們哥倆住在張家,自然不用專門去拜訪,這個舅舅說的就是邢薇的娘家,邢家了。

見他們果然有正事,賈敬和老付氏也不好很留,不免多叮囑幾句在張家要聽話,乖巧些,如果有什麽短缺的,記得回來取等等。

從寧國府出來,兩人直奔邢家,其實邢家比賈家還遠,跟張家只隔著兩條街,可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名分在,他們兄弟二人如果不先去看老太太而是先去的邢家,回頭有人說起來,又是一段是非。

邢德全已經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上班,邢蕓早嫁人生子,邢忠在書院住讀,因為賈璉他們搭乘的是薛太監的官船,順風順水路上也有人清道,因此回來的快些,早上兩人去榮國府之前,已經派了人把禮物先送過來,也說過轉來吃飯。

魏氏在家接到的禮物,知道哥倆回來,急忙派人去通知丈夫和小姑還有小叔子,這姊妹幾個感情非比尋常,若是今天錯過見哥倆的面,回頭她必會挨上幾天埋怨,因此,此時邢家邢德全,魏氏夫婦,邢蕓帶著孩子,邢忠全在。

姊妹幾個也是頭一次見到邢薇的兒子,早早的就派人在巷子口等著,一見到他們的馬車就急忙回家報信,這哥倆還沒有到邢家門口,就見邢家大門洞開,從裏面急匆匆的跑出來一幫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只顧著逃命呢。

賈瑛已經被賈璉指認過舅舅家的位置,早就掀開簾子觀望著,看了這景象,心裏莫名的湧出一股酸氣來,眼睛也模糊了些。

“瑛兒?”雖然是和賈瑛頭一次見面,但那車上就倆孩子,賈璉又是見過的,雖然分開了兩年,但大模樣是不差的,姊妹幾個略過了賈璉,直接就把目光鎖定在賈瑛身上,一個個嘴裏呼喚著,“瑛兒。”眼裏也噙著淚花。

“嗯”,賈瑛輕輕的答應了,嘴裏挨個喊著:“大舅舅,大舅母,小姨,小舅舅。”雖然沒有見過,可是他也經常聽邢薇說過娘家姊妹們,雖然分隔六年,模樣變化很大,可他們的感情當不是真的,這種透過自己看到娘親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的親切。

“唉,”“唉”“唉,”“唉”,他們一個個都應了聲,聲音也帶著哽咽,魏氏欣慰的補充了一句,“真是個乖孩子。”大姊為了盼他,喝了多少苦藥汁子,現在看到賈瑛,竟然跟在做夢一樣。

邢家姊妹入戲深,一個個都跟木頭一樣盯著賈瑛忘了招呼人,還是魏氏做慣了這種招待人的事,先反應過來,“還楞著做什麽,帶孩子們進去啊。”

幾個人才反應過來,邢德全過去站在馬車旁邊,非要搭手幫他們下車,賈璉躲在後面讓賈瑛先下,賈瑛倒也沒有客氣,剛要伸出腳邁步,就見邢忠串過來蹲在了馬車旁,賈瑛的腳下不去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邢德全就抱了他,騎在了邢忠的肩膀上,賈瑛小時候倒是騎過賈赦的脖子,只是那時候他太小,早就不記得了,如今這麽大了,還是初次見面的小舅舅,他可有些坐不下去。

邢忠卻抱著他的tui,叫道,“抱著我的頭,坐穩了,”穩穩當當的站了起來,邁開步就走,“小心些,別摔著孩子。”魏氏在一旁大呼小叫,生怕摔著嚇著賈瑛,邢蕓卻在一旁勸道:“放心吧,嚇不著,”又在一旁鼓勵賈瑛:“好小子,抱緊了,你小舅舅一會跑起來,可別顛下來了,哈哈。”隨著她話音一落,邢忠果然跑了起來,把賈瑛唬的急忙抱了邢忠的頭。

雖然帶這跑,可進大門的時候不等賈瑛彎腰,邢忠卻身子一矮半蹲下來乎的就過去了,一點也沒有忘記甥舅兩個加起來恐怕會磕著賈瑛的腦袋。

後面邢德全領了賈璉和魏氏並邢蕓便說便聊起這幾年他們在溪縣的事情,聽到邢薇再次有孕,幾個人都十分開懷,雖然也已經從信上知道邢薇有孕的消息,可從賈璉嘴裏再次聽到她們母子安好,可不是更高興?

“等吃晚飯我帶你們大家一起出去玩兒啊。”等賈璉合著邢德全他們到正院的大廳,就聽得邢忠跟幾個孩子許諾飯後出去玩兒的話。孩子們聽了歡呼起來,就像得了極好的禮物,大些的小姑娘卻嘰嘰喳喳的圍著賈瑛獻計,說一會兒要上哪裏去,那裏好吃,那裏好玩,一看就是常常跟著邢忠出門的樣子。

賈璉一看,卻是邢德全的長女邢蚰煙,與賈瑛同歲還小月份的,因為女孩子先長個,明顯比賈瑛高出半個多腦袋,她一邊跟賈瑛說話,手裏還牽著個一兩歲的小男孩,應該就是她兄弟邢毅了,留心看著不讓他摔跤,看著就很有長姊風範。

邢忠tui上卻抱著另一個孩子,應該就是邢蕓的兒子趙康了,他比邢蚰煙牽著的那個小些,手腳並用的往上爬的樣子,讓人看了無比的可樂,偏邢忠逗著他,不讓他得逞,把他憋的滿臉通紅,卻仍舊不肯放棄。

邢蕓見了卻笑著罵邢忠:“有你這樣當舅舅的,也不嫌寒磣。”說著過去把趙康抱起來塞在邢忠懷裏,那孩子終於達到目的,樂的裂開小嘴笑,只看見他幾顆潔白的小乳牙。

邢德全等人落座,賈瑛跪地跟他們磕頭,正式認了親,大家都給了見面禮,邢德全給的是一塊玉佩,成色說不上是極品,卻也是少有的了,難得上面的花紋雕刻成了一個展翅高飛的雄鷹,這是暗合賈瑛的瑛字,也含著對賈瑛未來的期盼。

魏氏也是一塊玉佩,一看就和這塊是一塊石頭上下來的,不過上面雕刻的卻是祥雲花紋,跟這塊暗合,將來送給心上人倒是極好,只是賈瑛如今還不懂這個,乖巧的收了禮,口稱“謝謝舅母。”

邢蕓卻是幾身衣服,還有一套文房四寶,衣服一看就是自己用心做的,賈瑛看著熟悉的款式就知道,母親針線活不好,自己從小到大沒少穿小姨做的衣服,邢蕓拉了賈瑛起來,把衣服抖開在他身上比劃,“一直擔心大了小了的不合身,現在可好,人在眼前,一看就知道尺寸了。”

輪到邢忠這裏,他心疼賈瑛膝蓋疼,根本不讓賈瑛跪,一手抱著小外甥,一手拉過賈瑛道;“餓了吧,咱們先吃飯,吃完了出去玩。”邢蚰煙和邢毅立在他旁邊,聽到這話雖然不敢應聲,卻也直點頭,用行動催著吃飯,邢忠的東西卻早就給了,是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玉狗,卻是他自己雕刻的。

說是這樣說,這幾個小的還沒有給賈璉行過禮,尤其是和邢蕓生的,賈璉也是頭一次見,邢德全何止住了邢忠,讓他們排隊站好給賈璉和賈瑛行禮,最小的那個走路還不很穩當,卻也聽了舅舅的話,乖乖的照著哥哥姐姐們的樣子做了,兄弟姊妹們正式見了面,又收了禮物,才罷了。

既是頭一次見面,賈璉早就替賈瑛打點妥當,到誰家有多少孩子,都有什麽身份,該給什麽禮物,都給賈瑛一一交代清楚,然後又讓跟著他的丫頭都包好,不會等到需要的時候拿不出來鬧笑話。

邢德全這些年人越發的古板守舊了,早先他考舉人的時候成績不理想,後來得到張老太爺的指點一舉入了二甲,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因為玻璃方子的原因,早早的就在上面掛了號,如今也算是有了進階的雲梯,直通天門了。

進翰林院似乎是他必然之路,那裏的人也不敢輕看他,邢德全的性格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沈澱下來,逐漸有了一家之長的威儀。

賈璉兄弟兩個是用過早飯才從張家到的榮國府,這頓午飯很豐富,雖然時間不長,可魏氏也是用心了,因為並沒有外人,兩位女眷又是內親不需避諱,便一個大圓桌子圍了,邢德全主位,魏氏副位,身邊坐著邢毅,方便照顧他吃飯,邢蕓抱著兒子坐在魏氏旁邊,她下來是邢蚰煙,邢德全旁邊讓賈璉坐了,賈璉過來是賈瑛,邢忠便可以坐他和幾個孩子們之間。

因為有邢忠的存在,邢家飯桌上任憑邢德全怎麽咳嗽壓制,都傳來嘻嘻哈哈的說笑聲,看著控制不住,魏氏也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腳,邢德全最終只得作罷。

邢忠怕賈瑛夠不著菜,伸長胳膊幫他夾菜:“來,嘗嘗這個烤乳豬,這個可是你舅媽親自做的,”不僅給了賈瑛,也給了邢蚰煙,邢毅和趙康邊吃飯邊盯著邢忠,看他給哥哥姊姊得到了邢忠的“服務,”都蠢蠢欲動起來,邢忠伸長了胳臂給他們補上,就都安靜了。

魏氏和邢蕓各自敲了自己的兒子一下,邢毅已經可以拿著勺子穩穩當當的自己吃飯,趙康卻要母親餵,只要邢忠在家,這兩個孩子就都粘著他,一樣的飯菜,只要他給的,他們就覺得格外的好,痛快的能夠吃幹凈。

一頓飯吃的十分熱鬧溫馨,飯畢幾個孩子也不肯睡,只圍著邢忠要他兌現先前的許諾。

邢忠一邊抱著一個,帶著幾個孩子出門去,因為兩個小的太小,他也不好走遠,只在前街的鋪子裏轉了一圈,給孩子們買了些小禮物,把孩子們個個樂的無可無不可。

下午回家小睡一覺,用過了晚飯邢忠親自送賈璉和賈瑛回張家,趁空邢忠偷偷的告訴賈瑛,過兩天來帶他逛京城。

才呆了不過大半天時間,賈瑛便十分的歡喜這個小舅舅,只是他似乎很怕進張家門,見兄弟兩個下了馬車,又有仆人開門來迎,調轉馬頭一溜煙就沒有了影子,賈璉看他伸長脖子望,笑著告訴賈瑛,“他再不走,讓外公逮著,又得被教訓。”賈瑛便問為什麽,賈璉便給他講邢忠的糗事,其中少不了學老太爺訓邢忠的樣子,逗得賈瑛笑了一路。

才相處不到一天時間,小舅舅就給了他一個無所不能的影響,可聽了賈璉講才知道,小舅舅也怕一個人?賈瑛便想起那個威嚴的老太爺來,二哥小小年紀便如此,便是托了他的福了,小小年紀就能夠替父母分憂,自己卻只能闖禍,他捏著小拳頭,我也要跟二哥一樣好好學習才行。

因用過了飯才回,張家人多已經各自回院子休息,他們兄弟便讓丫環去通報,自己回了院子休息。

張家要給賈瑛準備單獨的院子住的,只賈璉不肯,說自己住的院子夠大,賈瑛在他旁邊的屋子裏住下就行,也好方便他照顧。

景氏又客氣了一回,才準了,命人把賈璉旁邊的屋子騰出來,放了c鋪桌椅等,賈瑛跟賈璉睡了一路,猛然分開睡還不習慣,昨晚賴著賈璉一個被窩,今天看他直接跟著賈璉入了臥房,便知道又要賴著一起睡了。

賈璉也不願意說他,雖然個子有一些,可到底還小,又突然離開父母,心裏總是害怕的,便吩咐了丫鬟婆子預備水,兄弟兩個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賈璉喚醒賈瑛,回了張家就要依著外公的安排好生學習,今年秀才考試務必要過,時間雖然不緊,但依舊要抓緊時間溫習功課,可名次低了卻不好聽。

賈瑛也警醒著呢,見他起一咕骨碌也爬了起來,賈璉笑著問道:“你不多睡會兒?”

“不了,我也起,”爬起來先把抱枕放起來,賈瑛如今養了個毛病,不抱著邢薇的那個抱枕他睡不著覺,又擔心丫鬟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弄壞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抱枕收起來,需要洗的時候也不讓別人動手,一定要自己學著洗,還是身邊的丫鬟看不過他笨拙的樣子,接了過去自己洗,並不送洗衣房他才作罷。

賈璉看著他穿著拖鞋來回跑,穿好衣服梳洗完畢才帶著他出門,兩人結伴去張老太爺的書房,張老太爺年紀大了,早就獨自住在書房,很少在張老太太的院子留宿,這哥倆過來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在練拳了,這是老爺子早起後的健身活動。

賈璉和賈瑛立足束手給張老爺子打了招呼,老爺子似乎沒看見,賈璉不以為意,自己也挑了個地方跟著老爺子的動作一板一眼的比劃起來,賈瑛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似乎明白過來,自己也跟在賈璉旁邊,跟著他的動作練習起來。

賈璉雖然是從小學習,可在溪縣的時候偶爾會睡懶覺,偶爾走親戚,再有跟著賈赦出門不方便,擱置了一段時間,開始的時候就有些不連貫,賈瑛跟著他學,越發的笨拙難看,實在是他頭一次見,還跟著比劃,老爺子也沒有放慢速度,他們兩個想跟上步驟,實在是有些手忙腳亂。

賈璉跟了一會兒,找到感覺就好了許多,賈瑛卻不行,賈璉越順,他卻越亂,好在小孩子活動活動就是一身汗,等老爺子氣沈丹田,收勢停手的時候,賈璉和賈瑛腦門上都帶了一層薄汗。

老爺子盯著賈璉看,昨天回來忙亂間只是行禮問安,就讓他們回去休息了,都沒有仔細好好看看,現在看來個子比往常長高不少,眉目間也褪去了少年的稚氣,竟然沈穩起來,這兩年他的表現都在老爺子案頭,想起賈璉的成長,老爺子欣慰不少,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報仇的事大不了收手不幹,可這孫子卻不能被他耽誤了。

在去看賈瑛,這就是邢氏的長子了,調皮搗蛋不亞於賈赦小時候,可拉邢氏也是很有意思,從來不壓制不說,還放任不管,有趣的是,他卻不像賈赦小時候那樣,越壓制越反彈,反而漸漸的有了主見。——難道這就是邢氏的教育方式?

邢德全倒是被她拘著讀書,可跟放養著的邢忠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邢德全如今入了翰林,看著前程一片光明,可他沈穩有餘,魄力不足,也就是守著祖業,少有發展。

可那邢忠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闖敢為一肚子壞水,喜的是調皮搗蛋總是有個度,並不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愛的是親人事大小都在放在心上,赤子之心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這賈瑛眉目間有幾分邢忠的樣子,都是那麽的桀驁不遜,如果善加引到,恐怕又是一個邢忠。

只是他又帶著賈赦的幾分忘性,隨意,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的發展?

老爺子惜才之人,看了兩個孩子不免對他們評頭論足一番,只是孩子還小,是金是玉且看大人如何引導,並不能全賴在孩子的天份上自欺欺人。

就如那榮國府二房的賈珠一樣,孩子讀書倒還用功,可惜被他祖母拘在家裏由他父親教導,賈政自己都沒有考上秀才,連禮義廉恥,上下尊卑都弄不清,讓他教書育人純粹是誤人子弟,也幸虧那是他自己的親兒子,要不早就被人敲斷了筋。

這榮國府也不知道是什麽風水,一代強一代弱,男人不如女人精明,這女人若果心思不正,早晚要毀了這一家人。

賈源多麽狠的一個人,眼光毒辣娶了路夫人,路夫人卻生了賈代善這個庸才,有路氏指點,加上當時時政,父親餘蔭,一輩子倒還算是過的太太平平,可惜他的腦袋跟不上時代發展,目光短淺還不如女人,被史氏玩弄鼓掌,耳根子軟左右搖擺才是下一代兄弟閱墻的原因。

這史氏看著精明,卻是只依著自己心情理事,任意妄為根本不管國法家規規,肆意挑釁正統地位只想著榮華富貴走捷徑,若不是被邢氏壓制,還不知道會不會把他們一家老小帶進陰溝裏去,賠上一家大小性命。

這邊老太爺在讚嘆榮國府的風水問題,那邊邢薇就只能為這許奎翻眼睛。

許奎住的院子在賈赦書房隔壁,原本就沒有打算主人,所以當初就沒有修火墻,自然不能燒火防潮,這一到了雨季屋裏又潮又悶。他身上有官職,比賈赦還高幾分,賈赦自然不會把他當那些舉子們一樣拉出去“練兵”,他又要了溪縣這些年的地方志,說是要寫總結報告,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屋裏,少出來通風換氣。他本人也不是南方的祖籍,並不適應這南方的天氣,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兩相加起來,身上便得了濕疹,起了些小紅疙瘩。

先是在身上,衣服下面,他又不好意思說,直到熱毒到發到了手腳臉上實在遮不住,又癢的難受,忍不住抓了便是一片,看著都觸目驚心,極為滲人,許奎這才怕了,跟孫太醫討藥打算治療。

小孩子濕疹發現及時倒也不算是大病,小孩子雖然嬌貴,但他們本身沒有大人的那些壞毛病,新陳代謝也快,容易發,也容易痊愈,發現及時預防治療得當幾天也就好了。當然這也只局限於邢薇前世的環境,任何時候都有小毛病延誤致使病情加重,讓人受罪甚至喪命的,所以說不管什麽病,都要及時發現看醫生,免得加重多受罪。

這裏濕疹會不會讓人致命就不好說了,這裏僅僅一個小風寒就丟了命的人,大有人在,何況幼兒夭折率可是五五之數,當然這是平均數,這僅僅是平年,或者是農村,養大成人的還是多數。可這個時代又沒有天氣預報,自然災害比比皆是,又缺乏救援條件和知識,關鍵是百姓手中並無餘錢,遇到點事情就只能硬抗,看不起大夫抓不起藥,抗得去就是命大,過不去就是前世沒做好事,老天爺來收他的命。

遇到疫情,不說小孩,整個村鎮無一幸存的也不是沒有。

其實不僅農村的平民百姓,富戶人家的孩子夭折率也多,當然這是人為還是其他就不好說了,所以只要有條件,這個時代的人總是抱著多一個“備胎”多一份保險的觀念在娶妻納妾生兒子,也憑空的惹出許多事情來。

只邢薇前世就聽說這成年人一旦得了這個毛病,就不如小孩子易治,只看各人體質又有輕重不同,許奎這病又瞞的久了,毒都發了出來,等孫太醫給他號脈,看見了也嚇了一跳,急忙通知邢薇把他隔離,生怕他在犯了其他的病傳染給別人,畢竟這個時代濕疹跟一些疫癥也分不很清,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都是防患於未然,先把人隔離再說。

邢薇根據孫太醫的描述,大概肯定了是濕疹,不為別的,只因為前世他有個同事也犯過這個病,治療起來很麻煩,用了兩年時間花了幾萬才搞定,完後身上還落疤,又過了幾年才消。

當時大家看他身上那些斑斑點點變色,個個都躲著他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傳染,再破相影響後半生。

這許奎除了身上奇癢之外,能吃能睡,又不見其他的癥狀,便排除了傳染病的可能。

可她只說見過同事得病,聽說他花了許多錢,人並不熟悉,更不可能去打聽他用的什麽藥治療好的,再說,前世的藥大多是抗生素,消炎藥之類的,這個世界壓根沒有,即使她說出來人家不把她當做怪物,也找不到這個東西啊。

加上她又懷著孕,身上犯懶,賈赦聽說許奎的病之後,不僅不許邢薇接近那個院子,連他自己都不去書房了,他生怕自己不小心沾上了病毒,再帶回來染給了邢薇,讓她們母子受罪。

雖然有些涼薄,可也是人之常情,自己都保護不好自己,談何別人。

因為孫太醫忙著給許奎治病,賈赦便又開始找別的醫生給邢薇號脈,——他連孫太醫都隔離了。

可許奎畢竟不能出事,孫太醫找不到良方,急的恨不得撓門,賈赦每天忙著五縣公事和帶著那些舉子們,白天幾乎就不著家門,孫太醫無助之下,只好跟邢薇求助,是請別的大夫還是把許奎送回京城,這都需要人來決定。

這個時代的“疫癥”就等於絕癥,把許奎送往京城就等於要了他的性命,不僅會讓沿途百姓恐慌,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喪了性命,邢薇向來心軟,只要不欺負到她頭上,都會援手救人,何況當初這許奎在京城多少還幫助過他們夫妻,雖然他只是被聖上指揮著跑了幾趟而已,好歹都是熟人了,怎麽能夠看著他去死呢。

想了想自己曾經看過的臉上起痘癥時候大夫說過的話,他們本質上大概相同,恐怕都是體內濕氣過重,排濕祛毒即可,至於皮膚上的疙瘩引起的瘙癢,只能夠用草藥熬唐洗浴排毒防感染了,至於會不會醫死人,邢薇表示放心,反正她只是提議,具體的操作都是孫太醫執行,以他的水平和道德標準,想來是不會罔顧人命。

卻不料邢薇也不是神算,漏掉了一個大夫的職業“癡病”,這許奎病後來倒是治療好了,卻也因此遭了不少的罪,只她不知道,知道了也只能說許奎一聲活該。當初他若是依著賈赦給他安排院子,裏面自然跟自己住的地方一樣,都是帶著火墻排濕的,——他到底是客居自己家,沒得自己都知道濕氣難搜,卻給他弄個沒有火墻的院子住。

這也是賈赦不心疼錢,當初覺得濕氣難受請人砌墻的時候,把大概以後能夠用得上的院子裏的屋子包括下人房也都砌上了,他不在乎錢,只是嫌麻煩,能夠一次做好的,絕不想在費第二遍事兒。

邢薇把大概的治療方向寫給孫太醫,給他做參考,只希望能對許奎的病癥起些作用。這些安排好了,又找了個離水遠,向陽的空院子,先把屋子裏砌上火炕、火墻,燒了幾天排濕,才鋪陳家具擺件,又燒了幾天把屋子裏熏的幹燥蒸人才把許奎接過來住下。

邢薇他們包括孫太醫在溪縣住了幾年了都沒有事,邢薇和賈赦等人沒有水土不服可以說是回到了故鄉,孫太醫可不是本地人,還有賈赦和邢薇從京城帶來的仆從裏也有京城人士,從來沒有到過江南的,他們大多沒事,就出了個例外許奎,固然跟他北方人從小愛食肉食少用菜蔬有關,可也少不了是空氣濕度大,引起的風邪內侵,不徹底的改變他的居住環境,是怎麽也不能讓他的病癥減輕乃至斷根的。

孫太醫早就沒有了主張才去找的邢薇,當然,他並不敢自己過去,只寫了信讓人傳遞,不說賈赦緊張邢薇的安全,只邢薇如今懷著孕,依他醫者的謹慎和本份,都不會輕易的跑去找邢薇。

看了邢薇給的建議,似乎可行,便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的決定試試,反正許奎現在除了疹子和瘙癢,別的也沒有出現性命之憂,且試試再說。

這年月治病全是草藥,許奎喝了幾天的草藥又被泡在草藥湯汁裏“煮”了幾天發汗排毒,早就從裏到外一身藥湯子味道,一進了這“桑拿房”就是滿身的藥香四溢,差點沒有把人熏壞了。

可這樣的安排似乎很對癥,許奎身上的小疙瘩很快就爆皮結疤,幸運的是沒有長出新的來。

孫太醫也算是松了一口氣,便把許奎當做小白鼠,認真的研究試驗起來,為何他身上除了瘙癢和紅疹子並沒有別的癥狀,如果有了發燒情況,這病癥是不是容易和某些病癥混淆,會不會被人隔離,真的失去了性命?

許奎雖然有所不滿,可想著孫太醫救了自己性命,也只好忍著他隔三差五的斷來各種藥讓自己喝,有時拉的半死,有時又渾身發燙,簡直是比當初起紅疹子還絕望,至少那時候能吃能喝,只要睡著了也不知道癢,可這疹子見好,藥卻喝個不停,也不知道喝的是什麽,有時候漲的吃不下飯,有時候拉的t軟,躺幾天,可恨的是發起燒來整個人就像是火龍,熱的從嗓子眼裏冒火,吐出的氣都能把雞蛋蒸熟。

許奎也顧不得所謂的救命之恩了,拒絕喝藥,可孫太醫威逼利誘的跟他道;“這是祛疤良方,因為不成熟,自然會出些其他的癥狀。”

許奎身上確實留下許多疤痕,臉上手上都沒有幸免,這個時代講究儀容,身體殘缺,破相,容貌上有瑕疵,疤痕做官都不能,想著還是前途重要,他才咬牙認了。

想到自己大意帶來的後果,又聽了孫太醫講他的治療心得,許奎便知道了自己原來還有另一個“救命恩人”,侯夫人,邢薇,若是她真的把他送往京城,那也算不上是推卸責任,畢竟他年紀一大把,得病也不是人家的原因,不說路上性命如何,只要這樣子入了京城,他就可能沒有了性命。

不管這是不是傳染,帶回京就可能危害百姓,沿途招搖幾千裏,沒有罪名也活不成。何況現在還留了疤痕,什麽時候消退還真是說不清,即使回京能夠保命,這幾十年的官場也是白混。

好歹住在人家家裏,前後為他費了這麽多的心,以後還不知道要麻煩人家多久,如何能夠不表示一下感激之情,許奎便口述請孫太醫執筆,寫了書信對邢薇表示感激之情。他心裏也有數,不管這病染不染人,自己先做到了不讓人忌諱,才是處事根本,所以他現在即使不起疹子了,也每天窩在小院子裏不出門,自然有疤痕不好見人一說,也有自我隔離的自覺。但他身上並無別的病癥,除了被孫太醫當做小白鼠隔幾天換個方子試藥以外,就沒事可做,後來幹脆又把前事重新撿起來,總結這幾年賈赦在任期內的“功績”來,因為感激賈赦夫妻的恩義,他用詞謹慎,推敲嚴謹,整篇文章下來並無任何詆毀不公正的地方,寫完了還讓人拿去先給賈赦、邢薇看,之後才封箱送回京城。

其實可以肯定的是,救了許奎命的是他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誰會給他請太醫,誰會給他修火炕火墻,就那每天的內服外泡的湯藥,不說百姓,就是一般的富裕人家都負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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