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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奇異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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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夢怒雖然死於刁貫天之手,但他卻也削飛了刁貫天的一只手指!

一只手指,對常人來說,並不是什麽大傷,但對刁貫天卻不同了。

因為他在使用那支魔簫時,靠的就是五只手指發出詭異攝魂之音。自缺了一指之後,原先練成的指法便再也無用,必須重新練習,才能使魔簫之魔音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以這麽說,是秋夢怒為“歡樂小樓”免去了一場滅頂之災——至少,是推遲了。

段牧歡對現狀是很滿意的,他相信以他們現在的力量,足以摧毀任何力量的進攻。

刁貫天現在基本上已構不成威脅了,但這並不等於說段牧歡已無任何憂患。

昨夜與柯冬青的交談,使他隱隱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邊有一種不安定存在著。

但他想不出這不安定的因素是什麽。

也許,還有一個比刁貫天更可怕的對手,他能夠將“武林四公子”悉數殺死,然後讓四個家族陷於相互猜忌之中。

他可以把他的勢力滲透到了“歡樂小樓”的地底下,而“歡樂小樓”卻仍是一無所知。

他是卓白衣嗎?

如果是卓白衣,那麽他的目的何在?“歡樂小樓”與“白衣山莊”本無任何過結。而“歡樂小樓”中也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們“白衣山莊”窺視的。

一切都是朦朧難測。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對付刁貫天。

段牧歡想到一件事:如果刁貫天很長時間不來,那該怎麽辦?申也非、花滿徑這樣的人物,不可能長時間地呆在一個地方不挪動的。

那麽,少了申也非、花滿徑,能否照樣會勝刁貫天?

有可能,但把握卻不大了。

現在,段牧歡已開始盼望刁貫天早點來了。

△△△ △△△ △△△

第二天,“歡樂小樓”突然有一百多號人死於非命!

他們是在西城郊外死的,死亡的時間是在清晨,這一百多個人是從外面探尋刁貫天的下落後,連夜趕回來的。

一百二十一個人,無一幸免。

據目擊者說,這一百二十一個人在經過一小片樹林時,突然湧現出一團紅色,將一百多人全都籠罩在其中,待這些紅色散去時,一百多個人已全部倒下!

他們並非中了毒,因為他們的身上有刀劍傷痕,而且目擊者還聽到了刀劍交鳴之聲。

又是紅色!

又是追魂奪魄的紅色!

段牧歡已聽冷戰十三樓的人說過他們與刁貫天的那一戰,對這種神秘的紅色印象很深。

中午,“歡樂小樓”的大門外有十幾個人急奔而來,他們擡著兩具屍體!

其中一個是“趙錢孫李”中的李半勇。

段牧歡看過李半勇的傷,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圓孔!

很少有什麽兵器殺人奪命後,會留下這種傷口。

但簫能做到!是刁貫天嗎?

傍晚,又有人向段牧歡稟報:外出采購的十一人已全部死於外面,殺人者身手極快,再加上這十一人都是夥房中人,武功極低,所以整個殺人過程極快!

聽完了那人的稟報,段牧歡的眼中閃出了殺氣。

連近乎不會武功的夥房中人也不放過!

一天下來,“歡樂小樓”中已有一百三十四個人死亡!

少了一百三十四個人,對擁有四千號人的“歡樂小樓”來說,並不會削弱多少力量,但這事在人們心裏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段牧歡傳令下去,夜裏任何人不得離開“歡樂小樓”一步。

待到天明,又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歡樂小樓”,昨夜,金老村暴死於自己的房中!

另外還有二十多個人也已送命!

不過,他們的死因是不同的,金老村乃中毒而亡,而另外的二十餘人則是為劍所殺。

那一定是一把很厲害的劍,每一個人都是一劍穿喉,立即斃命!

這二十多個人並不是死於一個地點的,相反,他們的屍體是零零落落地散布於“歡樂小樓”的每一個角落。

“歡樂小樓”一下子平添了無限的肅殺。

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極為凝重。

他們不怕死,但他們不願死得莫名其妙,兇手為何能夠在不同的地點殺死這麽多人,而未留下任何破綻,也沒有被人察覺?

站在總管金老村的房子裏,看著因中毒而顯得臉色發青的金老村,段牧歡的臉已扭曲了。

對手極為歹毒!他要把死亡的氣息散布於整個“歡樂小樓”的每一個角落中。

與他同在這間屋子裏的還有唐多、柯冬青、游雪。

請唐多來,是因為四川唐門對下毒和使用暗器極為精通,可稱這方面的專家。

叫柯冬青來,是他這些年來形成的習慣,每逢有重大事情發生時,他都會把柯冬青叫在身邊。

其實,這也是一種間接的讚揚與鼓勵,享受如此特別的只有柯冬青一個人。

而讓游雪來,則因為段牧歡已感覺到這位姑娘極其的聰明,也許她能看出點什麽來。

房子裏一切都很正常,但在一個突然中毒身亡的房子裏卻還如此正常,那便是極不正常了。

唐多極為仔細地將金老村的身子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終於,他擡起頭來,額上已見汗滴。

他道:“身上沒有任何被暗器射中的痕跡!”

唐多說的關於暗器的結論,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那麽金老村所中的毒只能是從口鼻中進入體內了。

如果是暗器射中而中的毒,那麽兇手可能是外人潛入“歡樂小樓”,然後突施殺著。如果不是以暗器為工具,那麽這種可能性便小得多了。

因為一則“歡樂小樓”這段日子的防備本就極為嚴密,外人若想潛入之後不被人發現,那簡直難比登天。

第二,就算已成功地潛入了,但若要毒殺一個人也不容易,他必須準確地找到目標,而且要了解目標的生活習性,這樣才能保證對方會中他所下的毒。

所以,對金老村下手的人很可能是出在“歡樂小樓”的內部。

當段牧歡想到這一點時,他的心不由一疼。

他實在不願意這種事出現在自己的“歡樂小樓”之中。

唐多將金老村屋子裏的所有器具全面檢查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

游雪一直是一聲不響地看著唐多忙忙碌碌,她似乎已沈浸於一種深深的思索之中。

段牧歡希望她能看出什麽。

果然,她走到了一張桌子前,端起了桌子上的油燈。

油燈!

柯冬青眼睛一亮,他不由佩服地看了游雪一眼。

游雪道:“唐前輩,麻煩你看一看這盞油燈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唐多驚訝地看著她,舉起油燈,對著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照了照,他的臉色便變了。

段牧歡心中一動。

只聽得唐多道:“毒在這兒!這家夥好狡猾!”

段牧歡詫異地道:“毒下在油燈中又有什麽用?”

唐多道:“這種毒一定是可以化解於水中,也可以經熱炙燒之後就會變為煙霧飛散的東西!”

“不錯!”游雪接口道:“將它放在油中,便化於油了,隨著燈蕊的不斷燃燒,便不斷地把已有毒素浸入的油吸上來,然後油在火焰處受熱後,裏邊的毒物便化成煙霧,在空中飄蕩,而金老村便是死於這種煙霧之下!”

段牧歡恍然道:“難怪在器具中找不到有毒之物。”

段牧歡轉身問柯冬青道:“平日負責給弟兄們加燈油的是誰?”

柯冬青道:“曾寶棟。”

段牧歡道:“把他叫來!”

柯冬青沒有動,他道:“他已經死了,是昨夜死的!”

段牧歡眼中精光暴射。

他望著窗外,沈默了良久,方道:“沒想到我們‘歡樂小樓’也逃不過禍起蕭墻之說!”

沒有人應答他,因為這個話題實在太敏感了。

段牧歡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對游雪,對柯冬青還是絕對的信任的。

而唐多是他這兩天才邀請來的客人,更不會有什麽事。

他輕輕地道:“把金老村埋了,在這間屋子說的話,出去以後希望各位能只字不提!”

△△△ △△△ △△△

現在,只有段牧歡與游雪二人在一間屋子裏。

這是一間密室,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未經段牧歡直接許可進來。

段牧歡道:“游姑娘,不知你是否有辦法為我們‘歡樂小樓’查出殺害金老村的真兇?”

游雪沒有正面回答,她問道:“段大俠為何偏偏問我?”

段牧歡不假思索地道:“除了你之外,我不知有誰更值得一問了。”

游雪道:“包括柯冬青嗎?”

段牧歡道:“不。我沒有問他,只是因為我知道他如果有什麽可行的計劃的話,不用我問,他也會主動告訴我的,但他沒有。”

游雪略一思忖,道:“我有一個計劃,但你未必肯實施。”

段牧歡道:“先說說吧。”

游雪道:“讓金老村活過來。”

讓金老村活過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麽可能活過來?

段牧歡呆住了,他奇怪地看了看游雪,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游雪平靜地與他對視著。

看著她那雙充滿了靈氣的眼睛,段牧歡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是的,為什麽死了的人就不能活過來?只要需要,便可以讓他活過來!

下午,這段日子一直緊閉著的大門開啟了數次。

每一次,都是幾個“歡樂小樓”中的精英人物一同出去,回來時卻又帶了一個郎中回來。

一共帶回五個郎中。

這些郎中,全是這個小城中最優秀的,平日請動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極不容易,何況是五個人一起請動?

“歡樂小樓”畢竟是“歡樂小樓”。

他們五人一進“歡樂小樓”,便被人帶進一個與外界完全隔離的小屋。

小屋子外面有數十個“歡樂小樓”的高手在潛伏著,而柯冬青此時面無表情地站在小屋的惟一一扇門前。

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全是由段牧歡親自選出來的最為忠誠的人來完成的。

這樣精選出來的人數並不多,從以前的兩千多人中只選出了四十四個。

他們有一個奇怪的代號:青銅鏡衛。

也許,這是在形容他們的忠誠像銅鏡那樣明亮可鑒!

這五個醫術精深的郎中一進入這間屋子中,便久久未出來,直到將近子夜時分。

這期間,有人從“歡樂小樓”出去采購過藥物,還去書鋪中購過藥書。

將近子時,才有人將其中四個郎中送走,單單剩下一個叫柳道風的郎中。

柳道風的醫術,也許並不是這座小城中最好的,但他的醫術一定是這座小城中最怪的。別人能治的病,他未必有別人那樣治得好;而其他人不能治的病,他卻常常能藥到病除。

柳道風是在將要天明時離開“歡樂小樓”的,送他的人竟是柯冬青。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歡樂小樓”要一連請五個大夫。

是哪一位重要人物病了?

似乎又看不出來。

送走了柳道風之後,那間小屋四周的戒備並未解除。

又到了黃昏時分,段牧歡出現在這間小屋子附近了,他徑直向小屋子走了進去。

誰也不知道裏邊有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說他自己隱隱地聽到了段牧歡的喝斥之聲。

對於這種說法,好多人當即反對了。

因為段牧歡很少會喝斥人,更何況他所面對的是一個需要五個郎中醫治的病人?

但段牧歡從小屋子裏出來時,卻真的是一臉慍怒!

在夜深人靜之時,本是守在外面的柯冬青打了一個手勢。

便有四個人從黑暗中竄出,飛快地隱入那間小屋子裏。

少頃,這四個人從裏邊架出一個人來,那人頭上罩著一個黑色的布袋,在用力地掙紮著。但在四個人的挾制下,他根本無法脫身,身不由己的被拉向西側。

他的左臂似乎已斷了,無力地垂了下來,晃來晃去的。

沒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臉,而且他根本發不出聲音,顯然已被點了啞穴。

西側,便是“歡樂小樓”的刑堂!

這一夜,刑堂的燈光整整亮了一個多時辰。

到天將拂曉之時,那四個人才又將那人架回!

這一次,他的模樣更慘了,幾乎是像一條半死的狗一樣被拉了回來。

他頭上的布袋已不見了,但他的頭發披散著,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在將要到達小屋子的時候,那人突然用力一掙紮。

四人猝不及防,竟被他掙脫了。

但他可能是身上的傷太重了,掙脫之下,自己卻已一個踉蹌,幾乎栽倒。

立即有一只手飛速向他的頭發抓來,把他一把抓住。

這一下,他的臉便暴露於淡淡的星月之光下了。

那張臉,赫然是金老村的臉。

四個人重新制住了他之後,便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入了小屋子。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這一切,都被隱於黑暗中的一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臉色煞白,身子緊緊地貼於一座小丘之後,似乎已成了這座小丘的一部分。

又等了好長時間,他才如鬼魅般悄然隱去。

第二天,這間屋子仍是那麽戒備森嚴!

又到了天黑之時,整個“歡樂小樓”如往日一般,開始變得沈寂了。

突然,“歡樂小樓”的東側一間木樓起火了!

立即呼聲四起,無數個人影向那個方向撲去。

柯冬青又出現在這間神秘的屋子前,他對守衛於房子四周的人低聲說了些什麽。

那些人點了點頭,便有幾個人鉆進小屋子裏面。

很快,他們便擡出一個人來了,那人被一張床單包裹著,如果不是還不時地顫動,那一定會被人認定這是裹著一具屍體。

到了小屋外面,其中一個人將被卷裹起來的人向肩上一甩,扛起來便走。

有三個人跟在他的後面。

他們所走的路兩側有一米多高的灌木,當走在最後邊的那個人轉過一個彎時,在他們的身後突然響起“沙”的一聲。

三人便齊齊回頭。

而第一個因為扛著一個人,所以沒有回頭,仍是向前走。

便在此時,從一處灌木的陰影中,射出一個如煙般的人影,向第一個人飛撲而去,速度奇快!

他的手一揚,立即有兩柄短刀飛射而出,直取第一個人的前胸!

扛著一個人,自然行動不便,所以,他只好右肩一沈一托,肩上的人便飛了起來!

而他自己已趁機向後鬥然倒翻,避過兩把短刀。

襲擊他的人並不追趕,他的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劍,劍以驚人之速,向已被拋飛的裹於床單中的人當胸紮去。

“卟”的一聲,已被他一劍紮中!

但這種聲音根本不是刀劍插入人體之內的聲音。

他的劍一挑,立即有碎布頭、破棉絮飛起。

襲擊者的臉上蒙著一塊布,所以無法看出他的表情,但卻可以看到他在此時,身子已不由自主地一顫。便在此時,突然響起冷笑之聲。

然後,四下突然一下子大亮了,幾十個人提著燈籠一齊出現,將襲擊者圍在了中間。

燈籠是用厚厚的黑布蒙著的。

襲擊者順著冷笑聲的方向望去,這麽一望,眼中閃過極度的慌亂。

冷笑聲是由段牧歡發出的。

段牧歡的左邊,是游雪,右邊是柯冬青。

段牧歡冷冷地道:“朋友,你臉上遮著的布,是我替你取下,還是你自己動手取下呢?”

襲擊者沈默了少頃,舉起右手,移向自己臉上的蒙布。

在手剛及布的那一剎那間,他的右手突然一彈!

立即有一團煙霧迅速蔓延開來。

段牧歡喝道:“小心有毒!”

那人已乘機一彈身,向一側飛躍而去。

就在他的身軀沒入一棵高大的槐樹樹冠之時,突然一聲悶哼,他的身子又飛了回來。

“砰”的一聲,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此時,他臉上的蒙面之物早已不知去向。

而槐樹上響起了一聲輕笑,一條人影沖天而起,然後一個鬥翻,如一片枯葉般飄飛而出。

其快如電,迅速地消失了。

段牧歡嘆道:“花前輩的武功,果然可怕!”

此時,人們已看清被摔在地上的蒙面襲擊者了。

是李小殺!

那個有著一臉親切笑容的年輕人李小殺!!

段牧歡的臉上閃過一絲覆雜的表情:有惋惜,有遺憾,有憤怒,有悲哀……

他沈聲道:“為什麽是你?”

李小殺的身子已被花滿徑一招便點了穴扔了下來,所以他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了。

但他臉上毫無懼色,大聲道:“不錯,是我!而不是柯冬青!你是不是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游雪偷偷地看了柯冬青一眼。

柯冬青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就像李小殺根本沒有提到他一樣。

李小殺與柯冬青是“歡樂小樓”中最優秀的兩個年輕人,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背叛,對段牧歡來說,都將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段牧歡道:“你太讓我失望了,‘歡樂小樓’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李小殺大笑起來:“你當然沒有虧待我,是我自己不識好歹,恩將仇報!可是,為什麽這個計劃的執行者,一定是柯冬青?為什麽你一開始就沒有像信任他那樣信任我?”

段牧歡沒有說話。

他沒有說話,游雪卻先說了,她道:“莫非你還想為你的背叛行為找出一點理由嗎?”

不錯,背叛永遠都是錯誤的,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它解脫。

段牧歡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游姑娘聰明過人,設下一計,使你暴露出真面目來,也許我會永遠地被蒙在鼓裏,直到有一天,你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為止。”

李小殺一言不發。

段牧歡繼續道:“你的罪已至死,不過我相信你是受人指使,只要你說出指使你的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李小殺又笑了——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確也是不簡單了。

他道:“這些話對我來說,是不會起作用的,按理說,你應該能明白這一點。”

段牧歡沈默了,他對李小殺還是頗為了解的,他知道他現在所說的的確是真話。

半晌,他方道:“你真的不願意接受我給你的機會?”

李小殺緩緩地,卻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忽然,他又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所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

段牧歡看著他,點了點頭,道:“我相信。”

李小殺又一笑,道:“我有一個請求,便是要死在樓主的劍下!”

段牧歡本想說:“你根本不配稱我為樓主。”

但不知為何,他卻沒有說出。

他緩緩地踏出三步,揚劍出鞘!

寒刃劃出!

便在劍芒掃過李小殺的喉管之前的那一瞬間,李小殺的右手突然伸了出來。

他的中指、無名指彎曲著,而其他三個手指則伸展著。

寒刃掃過,帶起一抹血箭。

李小殺仆身倒地,死前,他沒有任何痛苦之色。

他的右手手指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收縮了。

不知為何,殺了李小殺,段牧歡的心中卻並無什麽愉快的感覺,反倒有一點沈甸甸的。

他想:李小殺走上這一條路,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他已看懂了李小殺最後的一個手勢,這更增添了他的這種感覺。他覺得李小殺就像是一個誤入了歧途的孩子,而他則是那位未盡職責的父親。

△△△ △△△ △△△

自李小殺死後的第二天,“歡樂小樓”突然又一下子少了五百多人。

他們是乘天黑時,悄悄地翻越出“歡樂小樓”的。

當段牧歡知道此事後,並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的神色平靜得很,只說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不要為難他們。”

然後,便是申也非的突然離去。

事實上,這也並不是什麽很意外的事,申也非能在“歡樂小樓”停留四天,已是極不尋常之事了。

像他這樣的人,似乎便是為飄蕩的生活而來這世上的,在一個地方呆上四天,對他來說幾乎已是一種桎梏。

更何況,在這四天中,他所能做的事,只有等待,等待刁貫天的到來。

就在申也非突然離開之後,刁貫天的進攻開始了。

首先是“歡樂小樓”的西側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無數的碎石碎土碎磚騰空而起。

西側的院墻倒坍了足足十幾丈長。

一股嗆人的火藥味彌漫開來。

然後,便是一陣如滾雷般的馬蹄聲響起!馬蹄聲飛速向這邊逼近,速度快得驚人。

共有四百多匹鐵騎,向這邊席卷過來,每一個人都是一身雪白的衣衫。

連他們胯下之馬,也是渾身雪白。

他們本是隱於這座小城的街街巷巷,那一聲爆鳴聲則成了他們出擊的信號,他們從各個方向劃出一道道曲線,然後在離“歡樂小樓”半裏遠的地方匯聚一處。

現在,他們便如同一片白雲般向這邊狂卷過來!

不用說,他們是沖向剛剛坍下的那個大豁口的。

“歡樂小樓”的人反應也極快!

爆響聲後,立即有趙麥城、錢大串二人率領七百多人,向那個豁口直撲過去!

雙方迅速接上,一場血腥廝殺在豁口處展開了。

“歡樂小樓”的人數要多於對方,但對方是騎著馬,又疾沖了一陣子,所以來勢很是兇猛!

雙方剛接上時,“歡樂小樓”幾乎抵擋不住,差點被對方沖殺開來。

但“歡樂小樓”的人畢竟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即有上百個弓弩手從遠處一間平房中沖出,他們一律將箭頭略略朝上!

飛箭如蝗!

因為入侵者是坐於馬背上,所以他們要比“歡樂小樓”的人高出一大截,於是盡管他們與‘歡樂小樓’的人是混雜在一起的,但箭卻只對他們構成威脅。

馬上騎士的身手頗為敏捷!一陣亂雨般的亂箭,竟然只傷了七八個人。

對方騎馬襲擊,只不過是因為離“歡樂小樓”二裏之內,是完全被“歡樂小樓”的勢力所覆蓋的,他們根本無法從那麽近的地方開始發動攻擊。

所以既然現在騎在馬上只能成為箭靶子,他們便紛紛棄馬了。

在那個大豁口處,便如一鍋沸騰了的粥,廝殺聲與慘叫聲混作一團,沖擊著人們的耳膜。

血光拋灑,人頭落地。

空氣中的血腥之氣太濃太濃,以至於附近的鳥兒都已無法棲息了,紛紛展翅而飛。

“歡樂小樓”沒有派出更多的人力,因為他們必須顧及整個大局。

廝殺之聲整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所有的白衣人全部戰死!

而“歡樂小樓”也已躺下了四百多號人。

從人數上來看,雙方是旗鼓相當的,但“歡樂小樓”是以七百多人對四百多人,竟然傷亡的人與對方一樣多,顯然“歡樂小樓”是略處下風了。

段牧歡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以為入侵者會在進攻這個豁口的同時,在其他方向也發動攻擊的,但事實卻與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四百多個白衣人戰死之後,便再也沒有後繼之人入侵了。

似乎這四百個人便是白白來送死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

段牧歡已不知喝了幾杯酒,攻擊卻仍是沒有再次發生。

他覺得現在整個“歡樂小樓”就像一只已高高揚起的拳頭,揚起之後,卻發現自己準備揮擊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出現!

在這種時刻,柯冬青一定是在段牧歡的身邊,他隨時準備為段牧歡完成最有效的一擊。

段牧歡忽然道:“你去把陣亡的弟兄們葬了吧。”

柯冬青先是有點驚訝,他不明白為什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要派他去完成這樣的不十分重要的事。

但很快他便明白過來了,這不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很艱巨的事情。

因為,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關註著那段十幾丈長的豁口,於是,人們便不可避免地要註意到遍橫於地的數百具屍體了。

段牧歡不可能讓戰死的四百餘條漢子就這麽胡亂地躺在地上,這會讓其他的人看了心寒。

所以,埋葬他們,才不會打擊其他人的士氣。而現在士氣的高揚與否,對“歡樂小樓”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李小殺的死,以及五百餘人的出走,本就已讓“歡樂小樓”的士氣開始浮動了。

那五百餘人,自然是與李小殺有密切關系的,而這十餘丈院墻被炸坍,也應該是他們的“傑作”。

埋葬四百餘人的屍體,又是一件極為艱難極為危險的事情。

因為葬人自然是要離開“歡樂小樓”的,如果帶去的人多了,那麽對“歡樂小樓”的壓力就很大,很有可能對方會乘這個機會進攻“歡樂小樓”。

如果帶去的人少了,便無異為一只孤身闖入狼群的羊,誰也不知道外面會有什麽東西在等待著。

很有可能是絞殺。

所以,段牧歡選擇了柯冬青。如果有人能完成這件事,那麽便只有柯冬青了。

柯冬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道:“好吧!”

就兩個字,但出自柯冬青的口中,分量就不一樣了。

段牧歡關切地道:“你要多少人?”

柯冬青想了想,道:“二百零一人,二十輛馬車。”

段牧歡看了看他,道:“那一個人,一定是游姑娘,對不對?”

柯冬青笑了,他點了點頭。

段牧歡嘆了一口氣,道:“你小子也真會要人……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就不知游姑娘會不會答應,畢竟我們對她是不能指令的,她是我們的客人。”

“我答應。”

說話的當然是游雪,她正站在門口。

她似乎很愉快,這使得她的那種冰涼氣質不再太逼人了。

好像她答應的不是去完成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而是答應一個男人的約會。

她的神情是那麽的輕松。

△△△ △△△ △△△

四百多具屍體裝在十輛馬車中,然後另外的二百個活人坐在剩下的十輛馬車中,這樣一來,無論是死人、活人,都是一樣的分量。

而柯冬青則駕馭著前面的一輛馬車——似乎沒有什麽事是柯冬青不會做的。

“歡樂小樓”有一個專門的墳場,在離“歡樂小樓”三裏遠的地方。

三裏路並不算太遠,但對於這一幫人來說,三裏路是有點遠了。

沒想到一路暢通無阻!

柯冬青心中的不安反而更甚了。

為什麽對方沒有出擊攔阻?

一直到他們已走到“歡樂小樓”的墳場內,仍是未受到任何攻擊!

柯冬青心中狠狠地道:“不管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反正我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工具自然是早已帶來了的。

以前“歡樂小樓”所有的墳墓加在一起,也不過三百多座,而今天卻一下子增添了四百多座墳墓。

墳場北側有一大片空地,但馬車卻無法直接駛過去,因為幾條本是可以走車的通道上,已栽了許多松柏。

柯冬青便讓人把馬車停下,然後一具一具地背過去。

從這個入口到北邊的那塊空地之間,約摸有三十幾丈的距離。

因為運屍體的馬車只有十輛,二百多號人不可能一齊湧上,所以柯冬青把他們分作了四批,每五十人一組。

第一組人背起五十具屍體,便往那片空地走去。

當他們走到那片空地時,驚人的變故便發生了。

柯冬青仍是站在這邊,他突然聽到幾聲古怪的聲響,然後那五十人突然一下子憑空少去了二十多人。

柯冬青被他們所看到的情景驚呆了。

當他明白是對手的襲擊開始時,那塊空地上已如鬼魅般地多出了上百個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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