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方芷闌有些忐忑，心頭真沒底。

“你先猜一猜。”龔琪琪存心吊著她。

“哎呀琪琪~~”方芷闌開始撒嬌，“你就說一下嘛，等我回去，請你喝奶茶！”

“行吧。”龔琪琪翻了下手中的成績單，有意熬著她，一字一句慢慢報，“政治96、歷史98、地理92、英語140、語文124、數學…”

方芷闌屏住呼吸，一顆心怦怦直跳，蹦到嗓子眼，仿佛回到當年讀中學的時候。

一發千鈞，只是普通的數字，被賦上沈重而神聖的意義，牽動渾身每塊肌肉的動靜。

“128！”龔琪琪終於脫口而出，笑嘻嘻的，“這位同學，你有點偏科哦，不過很棒，依舊是全班第一。”

呼~方芷闌籲出口長氣，單手捏成拳：“耶！”

“差兩分就能進全級前十名。”龔琪琪語氣裏不無遺憾，“阿闌，要繼續加油啊！”

“放心！”方芷闌拿起筷子嗦了一大口面，她清楚自己的目標是什麽，“感謝龔老師對我賦予的厚望，新的一年，我一定會再接再厲，爭取芝麻開花——節節高。”

掛掉電話，吃飽喝足，方芷闌收拾幹凈鍋碗，便搬出一把藤椅到屋檐下陰涼處。

即便是冬日，南方海邊的陽光也曬得人火辣辣地疼。

方芷闌躲在檐底樹蔭下，翻出包裏的口袋的小單詞書。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背點單詞，鞏固基礎。

俗話說得好，假期裏別人不努力，自己努力，算起來就努了兩倍的力，多劃算的買賣啊。

日頭逐漸西沈，樹葉間光影細碎，不遠處的海岸被落日染出火樣紅，方芷闌背著背著困勁上頭，窩在藤椅裏睡著了。

柔軟的夕陽一寸寸在她恬靜的面容上游走，風輕輕吹，方芷闌安詳得宛如一個空巢老人。

忙，都忙，忙點好啊…

直到一雙粗糙的手慢慢撫到自己臉上，方芷闌才迷迷糊糊醒過來，看見面前的老人，她楞了楞：“奶奶？”

老人一頭銀發盤起，臉上爬滿皺紋，臉上掛滿笑，語氣親昵地拍了拍她的頭：“闌闌回來了？”

看樣子，是原主的親奶奶，老人目光中的慈祥，叫方芷闌瞬間想起自己現實世界裏對自己很好的奶奶。

她鼻頭一紅，不過很快地掩飾下去，站起來攙著奶奶的手撒嬌：“對呀，放寒假回來陪你，不是說您趕海去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我在海邊聽他們說見你回來了，就回來看看。”老人急急往廚房走去，“餓了吧，奶奶給你做吃的。”

那一碗面早就消化得差不多，方芷闌忙小尾巴般跟上：“我陪著你。”

奶奶雖然年紀大了，不過還是精神很好，進進出出，為方芷闌準備好吃的。

排骨枸杞粉絲湯，清蒸魚，水煮海蠣子蝦爬子小螃蟹，都是新鮮撈出來的海貨，不用別的調料，清水煮的時候撒上一點點鹽即可，滋味鮮美。

奶奶打開燈，方芷闌就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敞開肚皮吃個夠。

老人胃口不好，吃得不多，就不住地盯著方芷闌，看她吃得歡，自己也就跟著高興：“闌闌在城裏過得開心嗎？”

“當然開心，同學們都很好。”方芷闌自然是報喜不報憂，“我這次考試，還是全班第一呢。”

“唉喲~”奶奶撫掌大笑，“好好好，我就知道，咱們家闌丫頭是個有出息的，你爸媽他們過年回不回來？”

盡管自己兒子兒媳多年也不回老家，老人家心裏依舊抱著一絲希望。

“這…”方芷闌放下蟹殼，擦幹凈手，湊上去攬著奶奶的手臂轉移話題，“反正有我陪著你，管他們做什麽？”

被她一打岔，老人心底的那點傷感頓時煙消雲散，伸手刮了刮方芷闌的鼻梁，樂呵呵的：“你呀！”

許是終於結束了一學期，方芷闌極為放松，吃吃喝喝，與奶奶聊一些學校裏的趣事，再聽她說說村裏人的八卦。

不知不覺間，她便睡眼惺忪，捂住嘴打了個哈欠。

“先把臉手洗了，我去給你鋪床。”不等方芷闌反應過來，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又起身上樓。

恍惚間，仿佛真的如童年回到了奶奶家一樣，被無微不至地關心著，方芷闌乖乖聽話，燒水洗臉刷牙。

原身的臥室在二樓，房間很大，對著床是窗戶，躺在床上，還能隔著玻璃看見星光與海，海面漁燈憧憧，如一大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房間裏墻上還貼滿獎狀，作為女主，原身本就是很優秀的，方芷闌瞌睡蟲作亂，沒來得及多看，躺在被窩裏，倒頭即進入夢鄉。

偏偏天不遂人願，她一覺美夢正酣，夢中正要離岸遠游，便被手機鈴聲吵醒。

方芷闌不耐煩地，從被子裏伸出手，在枕邊摩挲，也沒有看清來電人是誰，沒好氣地接通：“餵？”

“阿闌？”對面的人似是被兇巴巴的她嚇住，楞了下。

聽清藍漾意的聲音，方芷闌語氣軟下來：“學姐呀，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嗎？”

“晚嗎？”藍漾意語氣裏帶著疑惑，明明她是看過時間才打的電話呀。

方芷闌費力睜開眼，頂著刺眼的光看了眼手機屏幕。

還以為是半夜，原來才十點過，在鄉下，果然容易不知不覺就早睡。

“不好意思…原來是我睡得太早。”方芷闌小聲嘀咕，“學姐還沒休息嗎？”

這麽早，夜生活還沒開始呢，藍漾意心底吐槽，說上正題：“沒有，我就是想打電話問下阿闌你到家沒有，既然你已經睡下，那我就放心了，你先睡吧，我就不多說了。”

說罷，還不等方芷闌反應過來，藍漾意便匆匆掛掉電話，生怕擾了她的清夢。

也對，阿闌還小，要是睡眠不足，很容易長不高的。

方芷闌這才想起，自己回到老家後就連手機都沒打開過，自是忘了給藍漾意抱平安。

她打開手機，才發現微信一連十幾條消息，都是不久前藍漾意發過來的：

“阿闌，到家了嗎？”

“到了記得給我說一聲。”

“阿闌，現在在哪兒呀？”

“阿闌…”

原來被人牽掛著的感覺，竟是這般，方芷闌滑動屏幕，沒有察覺到自己唇角已悄然上揚。

想不到要回覆什麽比較合適，她打開對話框旁的加號，發送了自己的實時位置。

放心，阿闌號已安全抵達目的地！

還沒等退出，轉眼藍漾意便跟著打開了地圖，偌大的中國地圖上，顯示出二人的圓圓頭像，兩人之間相距近千裏，一南一北，遙遙相望。

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線牽連。

————————————————

還有十幾天就是過年，原身的爺爺早已去世，偌大的屋子裏，只有方芷闌與奶奶兩個人。

不過方芷闌忙上忙下，打掃屋子，貼對聯，粘福字，炒菜做飯，時不時逗一逗院裏的野貓野狗小鳥兒，並不覺得冷清。

許多時候她也會陪著奶奶到海邊去走一走，只可惜畢竟是臘月，海水冷得刺骨，方芷闌想下水一展從藍漾意那兒習來的身手，都沒有辦法。

不知不覺，就到了大年夜。

村裏都是同姓宗親，左鄰右舍全是熟人，如往年一樣，方芷闌與奶奶兩個人被叫到親戚家去吃年夜飯。

即便方芷闌早已準備好了滿滿一桌涼菜熱菜，來喊人的圓臉阿姨也聽不進去，認定兩個人過年太孤單。

婆孫倆幾乎是被連拉帶拽邀去了親戚家，一大桌子滿滿圍著人，還有不少小孩子，看見臉生的方芷闌，都有些羞怯地躲到大人身後，又忍不住要探出頭來看她。

一頓飯吃得極熱鬧，有了一堆說話的人，奶奶開心得多，與坐在右手旁的遠房親戚攀談起來。

只是方芷闌想起出門時自己做的那一桌菜都沒有收起來，萬一被野貓偷吃，可就得不償失，決定先自己回去。

兩家相隔不遠，只兩三分鐘，就回家了。

方芷闌打著手電筒，跺跺腳底的泥，便聽見院子裏的狗叫聲，還伴隨著有人的尖叫：“啊！不要過來，我不是壞人，別咬我。”

竟然聽見藍漾意的聲音，方芷闌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剛才喝了點酒，有些醉。

然而聲音的主人突然從院子裏跑出來，看見方芷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躍而起撲向她：“阿闌，救我！”

方芷闌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摟住。

她稍微楞神，便看見後面狗也齜牙咧嘴地追了出來。

“大黃！”方芷闌忙出聲，拿手電筒晃了晃，又照向自己的臉讓狗認清，“別咬。”

大黃是鄰居的狗，性情溫順，平日裏都是放養，時不時就到方芷闌家院子裏轉悠，一人一狗，十分熟悉。

大黃果真止住喉間低吼，尾巴搖得跟螺旋槳般，湊了過來。

藍漾意嚇得抱著方芷闌往後一縮。

方芷闌覺得像是在做夢：“學姐，你怎麽過來了？”

也不知道藍漾意是怎麽找著這兒的，更何況大過年的，她不用陪著家人嗎？

“我來看你呀。”許久未見，聽見她綿軟的嗓音，藍漾意就開始直冒粉色泡泡，一臉理所當然。

許是飯桌上喝了點啤酒，方芷闌在黑暗中感覺到自己臉紅得發燙。

“砰”地一聲響，海面上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

緊接著，又是一朵，沿岸煙火齊放，亮徹整個夜空。

藍漾意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渾身不自覺暖和起來，她低頭，雙手捧住方芷闌的臉，落下一個吻。

原本只是想淺嘗輒止，當品嘗到記憶裏的甜味時，藍漾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動作，伴著無比的虔誠和繾綣。

看呆了直搖頭擺尾的大黃，它歪歪頭，眸子水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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