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結束，方芷闌低頭不敢看她，伸手推了推藍漾意的肩。

她張了張口，正想要說些什麽，便聽見煙花寂靜後，空氣中突然發出“咕咕”的聲音。

剛在親戚家吃完年夜飯，餓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方芷闌，她擡頭便見藍漾意不大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

的確是有點餓。

方芷闌唇角微翹，自然而然地牽起藍漾意的手，往屋裏走去，順手拉亮廚房的燈。

原本清冷的磚房，瞬間被暖黃暈開。

桌上準備好的菜都已經變冷，方芷闌把一盤盤佳肴放到蒸籠裏，藍漾意便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動作：“阿闌，這些都是你做的？好厲害！”

“再厲害能厲害得過你。”方芷闌擡眼瞪了她一下，“千裏迢迢就這麽跑過來，你家人知道麽？”

“知道啊。”藍漾意一臉理直氣壯。

她喜歡阿闌=以後要和她在一起=阿闌是家人。

所以自是知道的。

方芷闌不明就裏，只當是藍家慣著她，輕嘆著氣搖了下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再怎麽說，也不能餓著遠道而來的客人，方芷闌用果盤盛了不少堅果零食出來，擺在藍漾意面前。

兩人相對而坐，許是在村裏太久沒有與同齡人說過話，方芷闌難得與藍漾意滔滔不絕。

藍漾意啃著醬肘子，口不能言，便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眼底細碎光芒閃爍。

反正阿闌說什麽都是對的。

直到奶奶回來，方芷闌生怕突然冒出來的個大活人嚇著她，忙介紹這是自己在學校的好朋友。

誰知奶奶不但沒驚著，反而樂呵呵的：“是闌闌的朋友呀，你們坐，我再去炒兩個菜。”

說著，就要去洗菜，藍漾意搶在方芷闌面前開口：“不用了奶奶，剛才我已經吃得很飽。”

說著，她還用筷尖點向桌上的骨頭渣蝦皮蟹殼：“您看，這些都是我吃的。”

老人家遠視，一眼便看見她面前的那堆垃圾，估摸著這是真的吃飽了，閑不住又轉身要上樓：“那奶奶先去給你鋪床。”

怎麽好意思讓老人家為自己忙上忙下呢，藍漾意想也不想便道：“沒事奶奶，我跟阿闌睡就是了。”

原本還有幾分在狀態之外的方芷闌一楞，剛想拒絕，卻又不想讓奶奶麻煩，只得言不由衷地附和：“對啊，這麽晚了，奶奶您還是先去睡吧，我來照顧她就是了。”

彎月上枝頭，幹坐著冷得不行，方芷闌與藍漾意洗漱後，便上樓回臥室。

第一次來，藍漾意滿是新奇地打量房間裏屬於阿闌的痕跡。

就連墻上的獎狀，她也一張張看得仔細，毫無睡意。

在鄉下待久了，方芷闌的是一天睡得比一天早，她打了個哈欠，卷上被子往裏面一滾，懶得等藍漾意。

簡易的木頭制成的書架上，還有不少證書和獎杯。

原來阿闌一直都這麽厲害，藍漾意心頭微動，小聲問：“阿闌，我可以翻翻看嗎？”

回答她的只有方芷闌清淺的呼吸聲。

不出聲，那就是默認了，藍漾意自欺欺人地想。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本本獎狀翻開看。

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只是阿闌從小成績優異，即便是在鎮上的中學讀書，也拿過縣市的優秀幹部和三好學生。

優秀幹部，藍漾意擰眉，實在是想不到她那軟綿綿的模樣怎麽管理班集體。

唯有最後一份證書有些不同，不是教育局頒發的，而是體育局。

證書內赫然楷體大字：“方芷闌同學在第十九屆全市中學生游泳大賽中，表現出眾，榮獲第一，特發此獎狀，以示鼓勵。”

藍漾意把獎狀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確定自己沒有走眼。

沒錯，游是游泳的游，泳是游泳的泳。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原來阿闌會這個？

藍漾意一顆心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動起來。

明明游泳還拿過全市第一，卻在自己面前裝作不會，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阿闌其實也是有一點點喜歡自己的？

不！

藍漾意拼命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海裏晃出去。

不止一、、

她可從來沒見過阿闌為了別的事撒謊，說明是很！喜！歡！

所以阿闌平時看起來一本正經，只是害羞而已。

明明她心裏也很歡喜，卻不好意思對自己互訴衷腸。

藍漾意浮想聯翩。

她不自覺揚起唇角，身後有一條無形的小尾巴翹起來。

霎時間萬籟俱靜，她只能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砰咚砰咚直作響。

藍漾意將獎狀放回去，躡手躡腳地爬上床，目不轉睛地盯著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的方芷闌打量。

少女早已進入夢鄉，雙眸闔上，眉頭舒展開，面容恬靜，柔嫩白皙的肌膚瑩瑩生輝。

半張臉被厚厚的被子遮住，如藏在梢頭的明月。

藍漾意如同著魔般，不自覺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晚安。”

她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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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一個月的寒假過得很快，轉眼就要到開學的日子。

任憑方芷闌明示暗示，藍漾意如同紮了根般，不肯回去，就要賴在這裏。

美其名曰：“這可是人家最後一個暑假，阿闌你都不可憐我嗎？”

說著，擡起水汪汪的眼，含情脈脈。

被她養熟後的大黃，也跟著嗚咽一聲，一人一狗，冰釋前嫌，把豬肘子言歡，配合默契。

方芷闌無可奈何，任藍漾意狗皮膏藥般，直黏到二人到了開學的時候。

臨走時，奶奶趁藍漾意難得不在，湊到方芷闌跟前，悄聲道：“闌丫頭，奶奶年紀大了，沒辦法永遠陪著你，這些錢，你自己揣著，記得吃好穿好。”

她邊說邊打開手中的布包，一層又一層，裏面全是奶奶賣海鮮積攢下來的零錢。

雖然相處不過短短二十幾天，方芷闌心底卻早已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奶奶，她喉頭不自覺哽咽：“這錢還是您留著吧，我自己有…”

“你有什麽有？”老人嗔怪般點了點她額頭，“奶奶一把骨頭硬朗著呢，還能掙，不差這點錢。”

說著，將錢硬塞到她懷裏。

方芷闌無法推辭，只得將錢全部收好。

她心裏明白，這些錢來得沒有奶奶說的那麽容易。

海邊生鮮的價格本就低廉，奶奶沒有什麽別的工具，只會趕海。

這活方芷闌跟去體驗了三兩次，沒有想象中那般有趣，而是要在峭壁之間，時刻註意風浪。

太陽離北半球最遠的冬天裏，寒風刺骨，每一分錢都來得不容易。

此時藍漾意已經將東西收拾好，幾乎是連蹦帶跳地閃現到她跟前，橘紅色的雙馬尾也跟著晃動：“走吧，楞著幹嘛？”

被奶奶送上到城裏的班車，方芷闌隔著玻璃與她揮揮手。

車輛啟動，窗外的景色陡然後退，方芷闌回頭，看見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形逐漸變成一個黑點，直到再也看不見時她才回過頭。

方芷闌側過頭看向外面，將海邊的房屋、樹木，蔚藍的天際線裝進眼底。

偶有幾幢磚房，外壁刷上明亮的顏色，在晴空底下，分外引人眼目，院子裏還有三三兩兩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人在作畫。

方芷闌看著看著，突然想到什麽，心頭默念：“B126？”

“啊？”出於待機狀態的系統醒過來。

“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如果成功，那我大概是什麽時候離開？”

“任務成功…我看看，要你收到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就算是成功，之後就可以離開。”

也就是說，就算高考結束，分數達標，距離離開這個世界也還要一段時間。

方芷闌算了算，時間剛好夠，她長舒了口氣。

能留下點什麽，總算不是白來這個世界一躺，不辜負真心對待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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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最後一學期，藍漾意理所當然地忙起來，即便如此，她黏著方芷闌的時間卻是只增不減。

“阿闌？”方芷闌在下面做題，藍漾意從宿舍的上鋪探出頭來，“你打算大學讀哪所學校呀？”

雖然目標確切，但念及自己並不會真的去讀，方芷闌不答反問：“你呢？”

“阿闌想去哪所學校，我就先去那個學校等你。”藍漾意翻著手裏的志願選填書道。

方芷闌眼底多了幾分郁色，她低頭掩住：“不用等我。”

“為什麽？”藍漾意不滿地在上鋪翻了個身，整張床都搖晃了起來，難得在方芷闌面前任性，“我就要！”

幸好最後藍漾意還是沒能堅持下去，倒不是她自己的原因，而是被藍逸陽硬擰著耳朵去了國外讀書。

即便如此，她也不忘打越洋電話給方芷闌哭訴：“嗚嗚嗚阿闌，國外一點也不好，我想吃你做的醬豬肘子，這裏沒有我喜歡的…”

沒有我喜歡的你。

此時方芷闌已經上了高二，一年的時間，她拔高了不少，更顯身形纖細。

即便穿著普通的校服走在過道上，也能吸引無數目光。

只可惜據說這位清純女神拒絕的男生已經連起來可以繞教學樓一圈，膽子小的已經不敢再上前。

至於膽量大敢來招惹她的人，每一個放學後便會被連塞帶踹裝進藍家的車。

車裏的黑衣保鏢，會苦口婆心教導該生，學生就要認真學習，不要將心思放在不該放的事和人身上。

對於這些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方芷闌渾然不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備戰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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