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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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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站在門口, 側耳聽了聽裏面的動靜,一時什麽也沒聽到,沒聽到他就更著急,舉起手來想要敲門。

這要是放在從前,他早不管不顧沖進去了,可現在畢竟被方既明帶在身邊,關在山裏調-教了這麽多天, 讀的書挨的罵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他的脾氣和耐心可比以前好多了。

即便現在他和方既明的關系不同了,那也不能沒憑沒據就無理取鬧啊。

但陳珂也沒心思回房間去讀書了,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方既明周末的時候都是陪著他一起做功課或者在附近玩兒的,上周末他們還在山上摘果子,去湖邊釣魚, 現在突然無緣無故帶回來一個外人,完全不理他了, 到底是為什麽?

不會是因為方既明對他失去耐心了吧?更確切的說,對他不能配合床上運動不滿意了?

陳珂本來就在為這件事心煩,這會兒腦子裏一團亂糟糟,理智上他知道方既明不是那樣的人, 但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亂想,眼前閃過的全是他和方既明夜半糾纏的畫面,方既明每次從十分渴望到最後有點失望,他體會的到。

這時房門裏再次傳來談笑聲, 陳珂隱約聽見他們在說——

“Michael,你最近好像都很忙,很久沒找我了,我很惦念你……”

“最近是有點忙,但我可沒忘了你……Kenny,這次請你過來敘敘舊,順便請你幫忙……”

陳珂知道Michael是方既明的英文名,那這位不速之客肯定就是Kenny了。

這麽兩句話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這男的都直接叫方既明的英文名了,那關系顯然很親密……陳珂想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下樓,他聽不下去了,萬一再聽見點別的,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一時沖動,踹門進去。

下樓一直沖到廚房,馬瑞琳正在準備午餐,見他進來,就順手切了一盤西紅柿,撒了點白糖遞給他吃。

陳珂現在已經可以和馬瑞琳進行簡單的日常交流,他們相處得不錯,畢竟白天方既明不在,房子裏只有馬瑞琳一個會說話的人,陳珂想要不被憋死,就必須要學點英語和她聊天。

“那個人是誰啊?”陳珂一邊吃零食,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馬瑞琳簡潔地回答:“教練。老朋友。”

老朋友……陳珂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方先生他……之前有……那個,情人嗎?”

馬瑞琳停下手中切菜的動作,看了看陳珂,搖了搖頭。

搖頭什麽意思?是沒有,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陳珂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來勢洶洶的煩躁和惱火,有個來歷不明的人跑到家裏來,跟他男朋友舉止親密,就好像要搶走他的東西一樣。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莫名的嫉妒還有近乎瘋狂荒謬的占有欲像野火一樣燒遍全身,讓他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到底有沒有?”陳珂急切地追問。

“以前的事,”馬瑞琳柔聲說,“和你沒有關系。”

這句話本來是安慰,可這時聽到陳珂耳朵裏反而火上澆油,他和馬瑞琳的英語交流本來就是你猜我我猜你,有時難免一字之差,最後意思就差之千裏,再加上陳珂的潛意識傾向作祟,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現在樓上那個Kenny和方既明的關系不一般,最起碼以前肯定有點什麽。現在又到家裏來,這是跟他示威嗎?

陳珂放下盤子,轉身就出了廚房,大步跨上臺階,一路沖到三樓健身房,他咽不下這口悶氣,必須要問個清楚,宣示一下自己的所有權,要是他誤會了,大不了道個歉,反正不能再容忍方既明跟一個暧昧對象,在他眼皮底下關起門來你來我往。

私教健身啊,少不了肢體接觸,陳珂想想那個你摸我我摸你的畫面,就是一陣氣血翻騰,恨不能馬上沖進去把Kenny打翻在地。

他這次再沒猶豫,舉手就要敲門,結果他剛用力敲下,門應聲開了,陳珂隨著慣性一個趔趄,差點沒栽進方既明懷裏。

“你幹什麽?”方既明扶了陳珂一把,皺眉問道。

“我……”陳珂掙脫方既明的手站穩,這一驚嚇讓他把準備好的質問臺詞都忘了。

“正要找你。”方既明一笑,指著站在他旁邊的男人介紹,“這位是Kenny老師,我的朋友和健身教練,很多年前我們在美國就認識了……以後這也是你的教練,你的胳膊已經完全恢覆了,後面要開始系統的健身課……Kenny 老師一周會來三次,從明天正式開始,你跟著他好好學……”

陳珂本來一臉不忿,正梗著脖子看著Kenny,眼神裏大寫著“小樣兒,就憑你,敢跟我搶男人”這種狗血潛臺詞,此時一聽這話瞬間萎了,滿臉陰險變成了茫然。

什麽?這是給我找的健身教練?

陳珂仿佛吞了個大雞蛋,噎得他差點翻白眼,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你的新學生陳珂……”方既明望向Kenny,繼續介紹,“陳珂,你發什麽呆?過來問老師好啊。”

Kenny已經朝他伸出手,笑得真誠爽朗,陳珂這才生生把那雞蛋咽了下去,悻悻地伸出手,低聲說:“老師好。”

“你好,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帥。”Kenny朝陳珂眨了眨眼睛,又戲謔地看了看方既明,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終於見到了你說的他,不錯很不錯”。

陳珂:“……”

“Kenny一起吃午飯吧?”方既明做了個請的手勢,帶領Kenny往樓下走,陳珂跟在他們身後,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不了,我約了女朋友出去玩。”Kenny說,“我明天下午會準時過來。”

陳珂低著頭一直跟著方既明送Kenny到庭院裏的停車位,才終於把這誤會全都想清楚,把所有平白產生的負面情緒都消化完。

陳珂跟著方既明沖Kenny揮手道別,看著他的車緩緩駛出大門。

大門關上的瞬間,陳珂忽然轉身抱住了方既明,雙手環著他的腰和他不留一點縫隙地緊密貼合,像抱著一件失而覆得的珍寶,恨不得與他血肉相融,這樣就不用擔心會有人來誘惑他,搶走他了,這種感覺陳珂從來沒有過,方既明是他的,必須是他一個人的。

“你怎麽了?”方既明察覺到陳珂的反常,他敏銳地意識到了原因。

陳珂仰頭看著他,眼神中有些惶惑和委屈:“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沒來由的想東想西,會那麽在乎他的過去,他身邊的所有人,會這樣患得患失。”

方既明笑了笑,摟著他的肩膀往回走:“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以為你和那個Kenny……”陳珂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我剛才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以前看見你和前任的照片,看見淩晨一刻不離地跟在你身邊,也有過類似的感覺,可是這次那種憤怒和嫉恨更強烈,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邏輯,就是看見你跟他有說有笑,他還碰你,我就覺得生氣,就想沖進去跟他打一架……”

方既明帶著陳珂站在了門廊下,他摟著男孩兒的肩膀,側身低頭專註地看著他:“陳珂,我覺得你值得表揚。”

“嗯?”陳珂仰頭,對上方既明的目光,現在他的眼中沒有情-事糾纏時那種銳利危險的征服欲,也沒有平素盯著他學習時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嚴厲,而是有種淡淡的溫暖和欣慰,像冬天的太陽。

“你能把自己心裏的想法這樣直接地跟我說出來,而不是悶在心裏任由它們發酵腐敗,滋生出其他惡果來,這樣很好,我覺得你信任我,我很高興,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樣直白坦蕩的個性,以後我們之間,也要這樣有什麽說什麽。好嗎?”

陳珂點頭,他覺得自己忽上忽下飛了大半天的一顆心,終於緩緩歸了位。

“另外,你說會在乎我的過去,會在乎我和身邊的人親密接觸,這些都很正常,愛情本來就是排他的,有獨占欲的。你剛剛很生氣,但並沒有很沖動地去做任性的事情。你的進步很大嘛,少年。”方既明含笑看著陳珂,吻了吻他額頭,“給你個獎勵。”

“表揚完了,”方既明放開陳珂,收斂起溫軟的笑意,重新變得嚴肅認真起來:“那麽問題就來了,昨天我問你看完《白玉壇》那本書後有什麽感想,你跟我說覺得書裏的人都有病,今天你又看了一遍那本書,你現在有什麽感想?”

陳珂沒想到方既明的話題轉換得這麽快,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下意識照本宣科,把用來參考的文學評論背了出來:“這本小說以女主人公二鳳的命運為線索,揭示了封建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和摧殘……用生動的筆觸還原了上世紀30年代中國鄉村的風貌以及貧苦農民的生活以及欲望……”

方既明打斷了他背書,說:“昨天你還說覺得這本書的主人公是顧小喜,你就對這個人物說說自己的想法就好,你覺得他怎麽有病?”

陳珂沖口而出:“他少年時暗戀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姑姑,還產生了很多病態的臆想,後來被當做采集精-血的童男子關在孫家的碉樓裏,和姑姑二鳳通-奸,想要帶她走,可二鳳已經變了,她不想離開富貴的孫家,顧小喜自己跑了去當土匪,對二鳳因愛生恨,借著瘟疫的名義,編造謠言殺回孫家去報仇,血腥屠殺了孫家全家,最後把二鳳頭上的梅花印生生剜下來,刻上自己的名字……這還不是有病?”

“那你現在能理解他這種‘病’嗎?他為什麽要怎麽做?”方既明問,“如果讓你去演顧小喜,你覺得你需要準備那些情感去塑造這個人物?”

陳珂看著方既明,本來到了嘴邊的膚淺回答被他咽了回去,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方既明現在問他關於《白玉壇》的問題,他想起自己剛剛差點失控的,完全不講道理的憤怒和嫉妒,那種前所未有洶湧澎湃的占有欲,忽然就有點理解顧小喜這個人了。

“走,我們回去好好聊聊這本書和這個人,”方既明環著陳珂往屋子裏走,“你記得吧?我教過你‘情感記憶’對表演的重要性,所有你感受過的情緒都要好好體會,牢牢記住,這些都是一個演員的寶貴素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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