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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初嘗權力滋味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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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樓。吃過這一頓,大家各到各自的官任上了。當下便見路上絡繹的車馬不絕。晚上才開宴呢,從早起報信的送貨的串門的都走起來了。這才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

有一輛半舊的馬車,安安靜靜從這些得意的人馬旁邊過去。

那些新車怒馬上驕橫的車夫們,看看這輛半舊的馬車,卻往旁邊讓一讓。

京城人物的地位,往往不是由新潑的油漆、新打的金飾來決定,卻從這一看、一讓中體現出來。

車中人在京城走了一輩子,也曾飲過櫻桃宴、也曾進出延喜門,侍過兩朝皇帝,多少崔姓子弟跟他有師生之誼。

他是太傅。

被崔珩一怒之下解了給七王爺當老師的尊銜,他靜悄悄的回家去了。經過大街,穿進小巷,進了他自己家門口。

進的是腰門。

他家的大門八扇朱漆、石獅拱衛,極氣派,接待過帝王、也迎送過親朋,唯獨沒有單單迎接過他自個兒。

他要是自己走,也就是進腰門。那門挺舊的,看來跟他的轎子差不多;尺寸也不大,就堪堪能走個轎子。

他轎子進去,一道門那裏下轎。用慣了的下人服侍他過二道門。到三道門,他夫人就迎在那裏了。

天威之怒,閨閣裏已經得了訊。見了面,卻也不問什麽。他夫人就領著婆子給他換衣裳、遞手巾揩面。

老夫老妻的,一個照面,也不必說什麽,就領會了。太傅今日受聖斥,不說很有臉面,至少也不是太糟糕的事。

家常鹹菜炒茭白,一碗新熬的稀粥,是太傅喜歡的點心。下人退去了。太傅夫人跟太傅面對面坐著,可以拉拉家常了:“現在蔬菜也貴了。說是要救濟京南道,一大車一大車的盡往那邊拉了。”

“也是應該的。”太傅很香的吸啜了一口稀粥。

太傅夫人又道:“今天門庭倒是清靜,就是菜園裏送來了一盒新鮮的櫻桃,上一季的蔬果價我叫帳房跟他們劃了。”

太傅府的蔬果不是出去買的,而是定點供應。也不用一筆一筆的付款,那等小家子氣。每送一批,記個帳,一季完了,總共結算一次。其實就算一年一結也沒什麽。太傅夫人不樂意拖延,所以是一季一結。每季也並不是踩在尾巴上趕著結掉的。往往是新的一季開始了,供應商有精致的當季水果孝敬,這是不入帳的,純為表表孝心。太傅夫人笑納了,便叫帳房與供應商對帳,帳目無誤,即行支付貨款,兩相劃銷。

這些事情全是太傅夫人管。男主外女主內嘛!管完了,她就知會太傅一聲。

至於新鮮的櫻桃,依慣例,就算太傅不太愛吃,也要給他擺一擺的。不過他在喝粥啊、吃飯啊什麽的時候,不用水果。依例,他夫人會過一會兒再給他擺上來。這也不用贅述了。

太傅夫人今兒給太傅說這些事,倒不純為了知會帳目與水果,只是讓他知道:唐家的人並沒有上門來。

沒有上門,已經表示了一種不滿的態度。如果是毛頭小夥子,那豈不嚇得屁顛屁顛過去請罪求見了。太傅卻畢竟是太傅,神色不動的喝完了粥,道:“哦。”

太傅夫人看見太傅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她心裏一寬。

太傅道:“這粥果然還是配著夫人的家常炒菜,見得香。”

太傅夫人含笑點頭致謝。

太傅又道:“看要起風了,離得遠些倒是好的。”

這老狐貍!見雲劍在軍方領資源,道是要赴邊城;棟勳蟄伏不出,道是拿他打趣的太多了,他不堪其擾;崔珩把七王爺踢向南邊去,道是天家撫災非用他不可。太傅就嗅到魚腥味啦!再跟不久前的建王府、修琢持殿等事綜合起來一看,*不離十。

臣子要揣測皇上的心意,難。揣測了要避禍,更難。避了禍還不讓皇上覺得這臣子是事先洞察了聖意而後滑溜溜的趨福避禍,難上加難!能完成最後一段動作的,官印庶幾可保一世太平,高枕無憂了。

太傅安然的往後頭一靠,雙手合在肚子上。這是他極放松的姿態。

太傅夫人招呼:把薔薇花露點一盞子茶來。

春風吹撫,似有情人的眼波。太傅道:“我想起一個人來。”

太傅夫人聽著。

太傅道:“便是與我同為學士、同為帝師,莊敏十年他致仕還鄉的。”

太傅夫人知道是誰了:謝小橫。

怎麽好好的想起他來?是啦!他大孫子雲劍考出來啦!這大郎雲劍跟二郎雲書可不一樣。雲書是個好孩子,但器量也就在這裏,看得出來,今後必是按部就班,老老實實,若沒有行差踏錯,中年以後逐步成為朝廷得用的一塊基石,最後榮歸故裏,了此一生。真是一眼看得到頭的。L

☆、四十五 失女之痛

謝雲書是那樣的。至於謝雲劍,卻有聖人的一句現成話好作比方:“君子不器。”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牛逼到至高境界的人,根本不能用器皿來衡量其形狀與大小。

還有一句類似意思的話:“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對啦!這句就是“尤物”這個詞的由來。然而它是貶義。女子有能耐且飄然出於男子意料之外到這個地步,人家的評價是“不妖其身,必妖於人。”沒個好下場。

而男子“不器”,卻可扶搖直上,人慶賀“前途不能限量!”

謝雲劍青雲遇合,想必他爺爺謝小橫在錦城很欣慰罷?太尉夫人這樣想著。

山中晨霧彌漫,如生牛乳一般白。映霓在水晶杯中倒上半杯酒,奉給謝小橫。

水晶與酒都是西戎那邊過來的。水晶來的時候是一整塊原石,運至中原之後才由能工巧匠琢開,並刻上了當地流行的裝飾紋路。

就錦城來說,那是如意雲紋不斷頭。

這雲紋並沒有覆蓋整個杯子,只是從杯底蔓延而上,消失在半高腰的地方。正是賞酒的最佳高度。

酒則是以葡萄釀制。釀成之後整甌的封在木條箱間,以泥抹了箱縫,這樣運過來。運過來之後,便放至地窖中儲藏。飲用時再拿出來。

這一瓶酒,色澤金黃透明,在水晶的杯子裏輕輕晃動,香氣動人。

憑這杯美酒,大致可以把謝小橫低落的心情提振一下。

謝小橫最近心情並不好。接報林代和蝶笑花都被強盜劫持之後,他沒有暴跳如雷。已經是多年涵養的結果。

“強盜真是太囂張了!”采霞這樣想著,安置著殿堂中的花枝。

與很多道觀不同,謝小橫這觀中,鮮花格外的豐盛,卻又不至於淩亂,這都是巧手安排的結果。

采霞插花的技術,比不上雲舟那麽考究。但據謝小橫的評語。也“自有生機無限”。

這樣一枝枝、一簇簇、一叢叢的插去,還未日頭偏西呢,說不定有的花事已經開始枯萎了。又枝枝朵朵的收回來,很能消耗光陰。

采霞有時候想啊,真的不嫁人,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光陰在哪裏消耗不是耗了呢?在相夫教子柴米油鹽三餐與尿布中。或者在枝枝葉葉瓣瓣蕊蕊中,到底是誰來決定了高下區分。

而青翹畢竟是隨著雲柯去了。

宛留是與雲劍拆不開的。雲劍高中。總是喜事。采霞應該去道賀的。

可惜道觀裏走不開。

林代與蝶笑花一並失蹤,隨即京南大水。全國上下震動。虧得是沒有犯著京都,但到底近了。為向天子表忠心,各道的援助物資都往京南去。旭南、旭北兩道豈能例外,連寺廟道觀裏也全排滿了法事。

唐靜軒與雲舟、福珞在水中斷了聯絡,更叫三家焦心如焚。謝小橫剛回謝府安撫人心回來。他說。按他的蔔卦,庶幾貴人命大、有驚無險。不久將有信了。

采霞知道,這不是他的蔔卦,而是張神仙的。

謝小橫也愛研究周易、捉摸龜甲草莖什麽的,可惜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而雲劍赴京途中,曾修書一封回來,說根據張神仙的計算,水道“有驚無險”什麽的。

緊隨著便是一封接一封的壞消息。虧得謝小橫穩得住,讓謝家的人也好多了。後來聽說京南的水漸退,人心提振,謝小橫也便回了道觀。只有采霞能看得出來,謝小橫心裏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為他讓映霓去取了西戎金葡酒。

在享用美酒時,有信使上門了。

規矩仍然像往常一樣,信得等著。侍女甚至根本不會向謝小橫稟報。等謝小橫享受完了,屬於“肯聽消息”的時段了,侍女才會告訴謝小橫。謝小橫說他想看,信才會呈上來。即使在這個特殊時間,仍然如此。

只因,來信若是好消息的話,不急在一時去知道;若是壞消息,都過去這麽多時間了,也不急在一刻了。

酒杯空了之後,映霓才稟告謝小橫:有信。

謝小橫的第一反應也是:京都來的?

然而卻是福家送過來的。

福家說,收到了一封強盜寄過來的勒索信,想請謝老太爺一起參詳。

信裏說,他們劫了福珞,要勒索贖金。

謝小橫問:“信是誰帶過來的?”

答案是那個丫頭,就是跟福珞一起被拐走的丫頭,如今被放回來了,隨身帶著這封信。強盜勒索的是與福珞等重的黃金!

好大的數目,但福家付得起。問題只在願不願意付而已。強盜為此,特地在丫頭身上淩虐了一番,好叫福家長輩擔心福珞,快快的交付黃金。

丫頭所受傷害,觸目驚心。她道,福珞目前沒有受到這樣的傷害。在放她來送信之前,強盜特意讓她見過福珞,是好好兒的。

福老爺當然要問:那強盜長得什麽樣、住在哪裏?

可惜福家丫頭病得兇,一直在昏迷之中。等她被救活過來,強盜已經全都蒙上臉了。她別的事一概不知。只聽命把信送回福家。那封信裏寫的是什麽她都沒敢看。強盜不叫她拆。她已經嚇破苦膽,啥都不敢不聽了。

福老爺請謝小橫來幫忙,一則謝小橫見多識廣,幫忙看看這丫頭是不是撒謊。二則謝家老爺掌管著一些兵丁力量,福老爺想請謝家與唐家合力幫忙,盡傾錦城官兵,再聯絡其他城池,共同尋捉這夥強盜。三麽,這黃金要不要支付?福珞怎麽樣了?福老爺實在也失了分寸,迫切需要與人商榷。第四,聽說林姑娘與蝶老板也被私鹽強盜擄去,不知是不是同一夥?這兩案要不要合並辦理?這也要請謝小橫參與商議。

謝小橫聞知此事,也很吃驚:他沒有收到勒索函哪!

林代與蝶笑花失陷,還在福珞之前,照理說,勒索函也應該先發給他。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強盜把這兩個美人兒一起享用了,不想放回來了,所以根本就不發函?

正推測著呢,終於有一封信給謝小橫寄過來了。謝小橫趕緊拆看,卻是雲舟的。信裏說了大水已退,她已經入京,報了唐靜軒的平安、福三娘的病憂,又說了福珞失蹤的事情,與勒索函裏對得起來。

福老爺大慟:女兒被劫已經夠慘了。竟然還是自願跟強盜一起走上船的!傳揚開去,他們臉面往哪裏擱啊!當初他們還笑話張綺兒,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們就算贖回福珞,也只好住到外地去了。什麽攀門好親事,都化為泡影!

福老爺痛定思痛,化悲痛為力量——他真想一劍把福珞砍了!省得麻煩!

可惜他從來不會殺人,連只雞也沒殺過。而福珞也不在這裏。這真叫他愁得想自殺!

在他這麽糾結痛苦的時候,謝小橫終於看不過去,給他出了個主意,開場白是:“倒可以挽救貴府的臉面,只是——”

福老爺幾乎要像鄉間愚婦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他聽了謝小橫的話,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搖著頭道:“沒救啦沒救啦!十八代臉面毀於一旦。都是我養了個不肖女,連累門楣!我這就籌黃金去。若是不贖回來……”

強盜說了,若是不贖回來,他們要如何如何淩辱福珞、如何如何召告天下——這些汙言穢語簡直不能形諸筆墨。總之,讓他們這樣幹的話,“福”這個姓就真要成為笑談啦!福老爺再胸悶,也只好籌備金子去。

謝小橫拉住他:“我真有辦法,只是——”

“老哥有辦法?沒只是的!您就是我們闔府的再生父母,我早晚三柱香給您!”福老爺兜頭作揖。

謝小橫避過一邊:“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我這也就是拙計而已,兄臺——”

福老爺已經全身心投入願聞其詳。

謝小橫終於把這道“拙計”說了出來,福老爺驚嘆高明。如此一來,門風和黃金都可以保住了。只是福珞……唉,他只當沒這個女兒!

謝小橫一看,時機趕巧了!他就遞了個話把子:“若不嫌棄,日後說不定還你一個女兒便了。”

福老爺奇道:“怎麽還能還?”還以為能把福珞給再弄回來。

謝小橫只好道,他是沒這本事,福珞未必弄得回來了,就算弄回來,名聲受損,福老爺也只好暗中養著她,明面上則當她死了。這個女兒,在宗譜上就算是勾銷啦!但謝小橫或許會有那麽一位年輕夫人,嫁得好,臉面大,卻缺個親爹,萬一福老爺感興趣,他也許可以牽根線。但茲事體大——謝小橫暗示了一下,此事甚至牽動到皇家。

福老爺頓時震驚了。

謝小橫就請福老爺原諒他不能明說,要去問了詳細,有了八成把握,再告訴福老爺底細。福老爺連連答應,失女之痛為之一緩。

這也是男人志在四方,想得開。像福夫人就舍不得福珞。福老爺只好去後邊安慰夫人。對謝小橫,他感激而又無奈的拱手:“大恩不言謝,愚弟此時只能少陪了。”L

☆、四十六 一品誥命

謝小橫辭別了福老爺,再重溫雲舟的秘函。

雲舟有兩封書信,第一封是四平八穩,好裁出來給什麽“尺牘大全”作範文——事實上很多句子原本也是那些範文裏截出來的——拿給誰都好看。

第二封則寫得有料多了。其中特別還提到七王爺已經接見過她。

並不只是京城外連她、易澧和唐靜軒一起接的那個接風宴。那接風宴,她作為女眷,只躲在後頭而已。

但在宴後,有位世婦請雲舟同她一起飲茶,實際上就給了七王爺與她會面說話的機會。

七王爺問她,是不是真的肯嫁他?他甚至把話說開了,說像他這樣斷袖之癖改不掉的人,作他王妃是不幸福的。但他又確實需要一個妻子。而他又不想毀了一個女人。所以總要雲舟自己點頭了,他才放心。

雲舟當然點頭。

這麽一來,事情就定了。雲舟這個王妃的地位,是沒跑了。七王爺撫好災,天家就要下聘禮了。

真是大好消息!

這麽好的消息,雲舟卻不能公開聲張,因為天家畢竟沒有真正下聘,如果她就這樣傳揚開去,天家覺得她嘴巴太大,直接不聘了,前面的事情都當沒發生過,那怎麽辦?

她只有用極隱秘的話告訴謝小橫而已。那密函裏,涉及這事的,只有一句,而且是用反切法寫的,外人看了也不懂。

即使用了秘語,雲舟也沒有把當時的細節寫出來。

她沒有寫那座郎軒,有柱子回環。柱子上畫著美麗的鳥兒,柱子邊牽著薄而青艷的紗簾,柱子底有只玉骨竹皮的涼墩兒。

她沒有說七王爺露面與她相見。與上次匆匆一見差不多,只是更懇切與隨和了。她再次確認,他真的不是個美男子,別說與雲劍比了,哪怕唐靜軒、雲柯等人,都能甩出他幾條大馬路去。他個子又不高、身材又微胖,眼睛又遺傳了崔家的特征。是有點鼓出來的。這樣一個鼓眼睛的小胖子。誠摯的對她說:“你想必也聽說過我的名聲,但是我總歸要娶親的,我會待你很好。像妹妹,像朋友。你知道妹妹和朋友的區別?妹妹就是說不管我理不理解你、滿不滿意你,我都會照顧你,因為你是我的親人。朋友則比妹妹更進一步。這是我對你的褒獎、我對你能力和志趣的充分肯定。你知道我並不經常結友。”

雲舟這輩子都沒聽過有誰對她說這種話,駭得倒要笑起來了:“民女是否該謝王爺的褒獎?”

“是的。”七王爺還真不客氣。“不必惶恐,你承擔得起!”並且他熱情提及了那天,雲舟扮男裝去救大哥的英雄舉措:“真是膽量豪雄!本爵想著,有這樣膽量的姑娘。咱們坦率的討論一些問題,應該辦得到吧?”

雲舟那日去振風塔,正因得知七王爺會到。有意在王爺面前露臉。

說穿了,她正是想當這個七王妃。才跑過去的!

她知雲劍有一日必要青雲直上。她不能作大少奶奶陪在雲劍的左右,在京裏作個貴婦也是好的。王妃就更好了。雲劍前途遠大,未必會困在老家,倒與京城必離不開幹系。她就在京城等他,也算是百步相隨。而有了七王妃這個身份,她更能幫得上他了。為了雲劍,她想爭這個妃位。

還有一點,七王爺身上最大的缺點,實則對她來說是最大的優點。

為了這一點,她才把七王爺作為最重要的獵物來研究。振風塔驚鴻一瞥,於她則是蓄勢充足、一引而發。如果不中,只能說是天意不成。如今中了,也無非是自然而然。

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垂著頭,問:“討論什麽問題呢?”

七王爺搓著手道:“不瞞你,本爵自從年紀大了之後,壓力一天比一天大,拖著也不是辦法,總歸要有個王妃的。但是長輩那邊呢,咳咳,壓力確實很大,這都是王妃為本爵做出的犧牲。本爵慚愧得很,私下只好先說清楚,在子嗣什麽的方面,身為戰友,本爵是失責的,只好躲在王妃後面,由王妃來幫忙承擔長輩的壓力了。”

他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雲舟暗暗翻個白眼:不就是他沒辦法跟女人同床嘛?皇家要他生個孩子,他辦不到,皇家這些年跟他鬥爭已經很久了,知道在他身上沒什麽辦法,想必也只會把更多精力投入到耳提面命給他王妃,該如何如何誘惑丈夫……嗯,榮耀有多大,責任也就有多大。雲舟已經有心理準備。她道:“給王爺作王妃,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了。”

七王爺聽得這有點像諷刺,偷眼看看雲舟,唔,臉色上看不出諷刺來,那就不錯了。再細看雲舟容顏,真是端莊,太有一品誥命的風範了。帶出去還是很有面子的。又這麽和氣,私下相處也能給他面子。成!這樣的老婆還是很要得的。

於是七王爺趕緊的給甜棗兒:“所以說呢,要不,姑娘就嫁給我吧?正妃位子由你坐,該有的權柄全給你,而且你可以相信,王爺府裏絕不會有任何偏室、妾房什麽的了!只要你不幹涉我外頭的事……嗯,說來很諷刺,但我會充分尊重你,絕不會把喜歡的人帶進府裏給你添堵,府裏一切事務你說了算。任何大的聚會場合,我一定會跟你一起出席,很照顧你,頭面衣物都讓你不輸陣。你看,已經比很多婚姻美滿了是不是?”

說到最後,他簡直沾沾自喜起來,覺得他這檔婚姻還是很不錯的。

雲舟不能讓他太得意,輕輕淺淺一句:“那末,想必很多姑娘都願意為王爺效勞,王爺何不考慮她們呢……”

呃!這就戳到王爺的傷口上!到目前為止,真心誠意願意嫁他的,大致可以分為三等。

最下等的就是那種視錢如命、視權勢如命,沖著王爺金光閃閃的頭銜,豁出去了,賣身都搶著來。別說七王爺就是個斷袖而已,哪怕再差勁些,都有女子像蝗蟲一樣往上撲。哪怕女子自己不幹,她家人都要蝗蟲一樣撲來。這種惡性惡狀,七王爺根本不可能把人家娶進門的好不好!

中等的就是比較理智的,權衡過各種條件之後,覺得七王爺可以接受,至少比起其他選擇來說,還更合理些。這種是誠心誠意過日子來了,對過日子當中會有的困難阻礙,都有過考量。她們往往自身條件也有各種可取之處,對七王爺有助益。雖不算是理想夫妻,好歹是好搭檔。

上等的麽,是真愛上七王爺了,不管七王爺什麽人,她埋頭就要嫁!吃多少苦都不埋怨!這種人……七王爺還真沒遇見過。只是遇見過自己號稱是癡戀的,但結合種種其他證據,他覺得根本是最下等的那種蝗蟲裝出真心來撲食他呢!他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老天爺真的愛開玩笑,天下真有這種人,那七王爺就更害怕了。他怕把人家害苦了一輩子!

這麽著,還是在中等這一檔裏頭挑人好。事先都清楚,想好了說明了,結了婚伴個搭子,有商有量,日子還能過。

七王爺是這麽打算的。他那些親長們可不是這樣,只顧著看對方身家如何、品性如何。

這麽著,身家和品性都過關的,未必肯嫁七王爺。肯嫁的,不是犯這個忌、就是犯那個。看到現在就只有那麽幾個還過得去的,但七王爺總歸犯嘀咕,怕人家過門之後親太後、親皇上、親雪宜公主,光聽這三個人的話,不聽七王爺的話,幫著欺壓七王爺。像郭離澈似的,聽說倒是肯嫁七王爺,知她安的什麽心呢?七王爺不敢娶!

“緣份不到。”七王爺委婉的對雲舟道,然後就開始誇雲舟,“姑娘就不一樣了。兄弟落難,姑娘會來搭救,好一份肝膽!聽說修建王府,姑娘也一力承擔,好有能耐!”

“王爺過獎了。”

“如此,小王鬥膽,想與姑娘結為夫妻之名、骨肉手足之親!從此往後,除了榻上*之外,但凡手足應有的擔待,我為姑娘是兩肋插刀。也請姑娘這樣待我。”七王爺慷慨激昂道,完了偷眼一看,咦,壞了,謝四姑娘臉色怎麽有些不對?

壞了壞了!怎麽眼含淚光啦?

糟了,他不善於對付女人,尤其不善於對付哭泣的女人!這可怎麽辦?七王爺腦袋一熱,脫口而出:“話說你現在不可能看上其他男人了吧?有雲劍兄在……”

雲舟目光向他一剜:“你什麽意思?”

這目光裏生是有殺氣!七王爺料不到她反應如此兇悍,嚇得都結巴上了:“那個,我說,有雲劍這樣的人作哥哥,怎麽可能看上別的人,雲劍這樣的標桿早晚在眼前,人家都比不上……所以說優秀男人的妹妹往往不容易嫁出去。不對嗎……就像公主不容易嫁出去……”

雪宜公主不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覺得所有男人都配不上她的皇家風度,嘿!L

☆、四十七 王妃姓謝

雲舟悄悄籲出一口氣。

原來並不是七王爺看穿了她暗藏的願望。

“王爺所料不差。”她緩過氣來,對七王爺道。

七王爺也緩過氣來了,手撫胸口:“四姑娘,真不愧是謝大郎的妹妹!這一眼,生是有雲劍兄的氣派!哎哎,姑娘若是個男的,我還真心想娶你。”剛緩過勁,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雲舟還沒生完氣,忍不住又想笑。七王爺自己也想過來了:“哎喲餵,你要是男的,我怎麽還能娶你?”自己也撓頭慚愧,“事情不就壞在這事上嘛。”

說是這樣說,可看雲舟嘴角一抿,有種花開的嫵媚。不言不語時,有種雲澄月低的安謚。揚鞭營救時,有種膽大包天的果敢。這殺氣一剜,更了不得,叫七王爺心肝卟嗵卟嗵的跳,有了種心動的感覺。這雲舟要是男的,他沒二話,準知道自己也愛上雲舟啦!偏偏是女的……他對女人的身體實在……唉唉,不說啦!說多了都是淚。

七王爺慚愧著,又覺著雲舟確實是好,不愧是雪宜公主也看中的姑娘。他就問雲舟:“也不知你要什麽?我能給你什麽。我已經挺喜歡你啦。我家裏人也中意你。可你要是一點也不喜歡我,那咱們還是談不成。”說著就哀傷起來,也不敢看雲舟,低頭顧影自憐去了。

這時候,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很溫和、很友愛,沒有一點壓力。雲舟的手落在了他肩上。

七王爺大喜。因為太高興了,一時竟不敢擡頭。

“你肯這樣問我自己的意見,就是值得我珍惜的地方了。”雲舟道。

當然,她肯“你我”相稱。就是答應七王爺的提議了。她願意做他的生活搭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種好拍檔,可比愛人更難遇上。要這才叫賢內助了。七王爺歡欣鼓舞。這樣,他的人生就定了,可以預見幸福美滿——呃,“美滿”這兩個字有待商榷,“幸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是確定了。

對雲舟來說。何嘗不是如此?

待分手之後,七王爺才迷迷登登想起來:少了樣什麽東西……

什麽呢?隨她而去了,叫他微微眷眷。不至於失魂落魄活不下去。卻似弄丟了用順手的扳指,身上總有哪裏不得勁。

實際上,是香味。

是七王爺曾送給雲劍那一大匣子香沐用品所帶的君子香。

那些東西,雲劍當然不會用。轉贈給雲舟,其實暗含深意。雲舟赴京時。就帶了這些東西,並且使用了。在水災之前,她都帶了這些一起轉移。見七王爺之前,她更是使用過。

她這是有技巧的勾引七王爺。

女追男隔層紗。但也不能死纏爛打的追,要講究技巧。這“勾引”動作得做得若有似無,或者大義凜然。

雲舟在振風塔勾起七王爺“此人可以做兄弟”的念頭。入京時知道會有與王爺見面的機會。又用香味激發王爺的好感。王爺對雲劍的遐思,移情到她身上。求婚的*就增強了。

事實也是如此。七王爺剛去京南沒多久,災情的撫恤工作還沒有完成,京都大道又熱鬧了起來。就連函櫻巷裏,都聽到遙遙的吹打聲。新婚的胡夫人問婆子:“外頭什麽聲音?”

婆子本來要看的,但是腳剛想伸出院子去,一個激靈,又縮回來了。

老爺家規嚴謹,又愛打人。胡夫人要是自己出門去看熱鬧,被老爺捉到了準得打死。婆子地位比夫人低,可也不能亂走啊。

原來這個時代,所謂“婆子”,並不是七老八十了,才能這麽稱呼的。但凡破了瓜的、嫁過人的,又出來伺候人的,都可以叫“某婆”、“某婆”。這婆子為了伺候胡夫人,前不久特意買來使喚的,也不過三十來歲,收拾收拾,還挺看得過去,要是出頭露面到街上看熱鬧,呃——“夫人,難保老爺不把我們都打一頓啊。”婆子對胡夫人道。

胡夫人打個哆嗦:“那就算了。”

不過街上的熱鬧,有沿街的下人看了,說給裏頭聽,裏頭再說給裏頭聽。到了晚上,婆子就知道怎麽回事兒了,告訴胡夫人:“那樂聲啊!夫人,你猜怎麽著?是天家給王妃下聘呢!”

“哪個王妃?”胡夫人問。

“七王爺的王妃。”

“許給錦城食邑的七王爺?”胡夫人很吃驚。

婆子倒沒聽說過這事。她實在是消息很閉塞的女人。不過她想了想:“七王爺現在在京南道,代皇帝去賑災。”

胡夫人又問:“他王妃呢?”

“他王妃姓謝,聽說是長公主親自去相中的!”婆子說起這個又興奮起來了。明明跟她自己沒關系,說說都是帶勁的。

胡夫人卻哆嗦起來了。婆子嚇了一跳:“夫人你怎麽啦?”要是犯病了,胡侍中準嫌她侍候不好,又打一頓!唉唉,雖然每次打完都有錢拿,挨打還是痛啊!

“我沒事。”胡夫人示意,“拿藥來,就是上次傷口又疼了。”

婆子忙打消炎止痛膏拿來。

胡夫人問:“哪個謝家?錦城的嗎?”

婆子還是不知道。但她聽說:“是探花郎的妹妹,也是宮裏頭哪位娘娘的妹妹!跟王爺門當戶對。”

胡夫人惱了,道:“門當戶對?她是謝家養女,又不是正經小姐!”

這句話,後來胡侍中回來時,人家就傳到了胡侍中耳裏。是那婆子告的密。胡夫人眼睜睜看著她去告的密!她還對胡夫人討饒道:“夫人別怪我,我怕不說,老爺知道了要生氣的。”

胡侍中果然誇了她來告密的事兒,指出:“我是一家之主,把事情告訴我是正確的。”但同時還把一條鞭子交給了胡夫人,說:“不過夫人也是你的主子,你未經許可把夫人的話告訴了我,夫人也有權力罰你。”

婆子都傻了,胡夫人也怔住了。胡侍中淡定的問胡夫人:“夫人,你說對吧?”

胡夫人手有點抖,看了看手裏的鞭子,再看了看婆子,就抽下去了。等她抽完了,胡侍中再抽她。抽著抽著,胡侍中就把她搞床上去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胡夫人覺得她是暈迷過去了。她失去了一切記憶。剛醒過來時,她有點搞不清在哪裏。似乎還在她娘家的閨房,她妹妹謝雲華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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