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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初嘗權力滋味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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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著她。

“真是個不討喜的臭丫頭!”雲蕙差點真的罵出了聲。她清醒了,記起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

她是嚇死雲華的兇手,而且東窗事發,被長輩發現,要連她帶她娘一起處死。但在最後一刻,謝小橫給了她一條生路,讓她可以戴罪立功,保住她和她娘的活命。等她把任務出完,還可以拿大筆金銀恢覆自由身。

胡侍中是太子的心腹。拿住了胡侍中,就拿住了太子。為此,雲蕙要忍。

有時她自己也困惑著:真的是在忍嗎?被抽當然是痛的,這是不錯的,可是她覺得……

她說不清她感覺是什麽,總之跟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樣。這是歪曲的、古怪的、不正確的、可疑的、醜惡的。

然而她從前的生活難道就是正當的嗎?

然而她握住胡侍中交給的鞭子時,手微微發抖,一開始以為是害怕,後來發現竟然是興奮。

如果有一天,能把鞭子掉轉過來,針對胡侍中!這個想法讓雲蕙更覺刺激了。她得藏起它,藏得很牢很牢,絕對不能讓這個男人知道,謝小橫給她一件武器,可以翻天覆地。

那一天,說不定她能把雲舟也拖下水?這個想法真是錦上添花,但要藏得更穩密了,可不能讓謝小橫知道。她是這樣恨著雲舟,哪怕賠上自己,都想把雲舟害死。

憑什麽雲舟能享受一切的尊榮呢?連王妃都由得雲舟做?沒有這樣的事情的!雲蕙真想讓雲舟也趴在她面前,瑟瑟發抖,身上一道道的血痕。

這些冥想都閃電般消失在黑暗中。胡侍中翻了個身。雲蕙僵著,等著。但胡侍中沒有醒過來。他很含糊的喊了一聲。雲蕙覺得他像在說夢話,說的應該是“媽媽……”什麽什麽的。雲蕙喉頭作癢,有點反胃,但最終忍住了。

等她能有空,她也會給謝小橫寫秘信。胡侍中只會以為她在給她“爹”寫家信。信裏全是說她過得很好。不管用不用秘語,雲蕙都不會提及她知道雲舟的榮耀了,而且嫉妒得發狂。

張綺兒也在京城,並且同樣得知了雲舟的高攀。人們都去向雲舟道賀、攀關系,還好奇的問張綺兒:“你跟謝四姑娘關系不好嗎?怎麽回事?”張綺兒說不出來。後來宮裏張嬪都送出話來了,叫家裏跟謝雲舟搞好關系,至少表面上別太僵。張綺兒別扭了半天,也只能派人去給雲舟送賀禮。

結果她派去送禮的下人,竟然被雲舟留下了。說什麽盛情挽留。哪有這樣的道理?分明是軟禁嘛!張綺兒氣急敗壞,去找雲舟論理。雲舟挽著她的手,把她款待至園中。L

☆、四十八 傷天害理

微風流動,天空藍得似海,澄麗非常。雲舟把張綺兒派的下人喚過來還給她,原來這下人在雲舟這裏真的受到了盛情款待,至今受寵若驚,哪裏有半分委屈。

再盛情,也仍然是軟禁!張綺兒仍然氣鼓鼓的。至少筱筱去送茶果時還是如此。

等筱筱再去奉第二次茶時——這其實是送客了。只是客人還沒走時,主人依例要挽留一番。下人前去,也只能隨主人一起挽留,不能送客的。所以美其名曰再奉茶,而不是收拾茶具。

筱筱身為丫頭,來隨主人送客,當然也不能是自己想起來就出來送了,自是見到客人要告辭了,才出來的。

張綺兒這告辭的模樣,哪還有一絲先前負氣的樣子?真真兒的百煉鋼化為了繞指柔。莫怪筱筱看了吃驚,怕露出駭容在客人面前失禮,要忙忙低頭掩飾,張綺兒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虧得雲舟安之若素、體貼非常,張綺兒才把面子抹過了,臨別依依握著雲舟的手道:“從前我對姐姐都錯想了。原來他們傳姐姐的名聲,沒有誇大。”

雲舟道:“妹妹說哪裏話來。我何嘗有什麽好的呢?只是一處長大,不管外頭老爺們怎麽樣,我但願與妹妹今後常來往、多親香便了。”張綺兒答允:“那是自然。”

這般兒把客人送走。雲舟回過臉來,向筱筱使了個眼色。筱筱立刻點了個頭。

這一番交流,涉及唐靜軒。唐靜軒還是對雲舟好感值很高。又因福珞至今沒有回來,雲舟說要去給她祈福。唐靜軒一聽,道也是他的堂妹,沒有她不去的道理。雖沒明著相約,卻也要去了。

今日雲舟與張綺兒一會,張綺兒也要過去。而且她得了雲舟的擔保,這一去,必定讓唐靜軒娶了她。

對張綺兒來說,可算是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丟卻的臉面。從此才算盡找回來了。

對雲舟來說。卻為何要幫她呢?

張綺兒以為雲舟顧忌宮中張嬪地位,希望用這次的拔刀相助,換來以後化幹戈為玉帛。

事實是不是如此呢?筱筱只知雲舟與七王爺會面回來。無喜無怒,但對筱筱道:“讓我抱一下。”

筱筱不知如何回答,雲舟已經抱住她,把她埋在她的裙子裏。過了一會兒。筱筱感覺到雲舟身子在顫抖、還發出微弱的聲音,那似憋笑忍不住。喉嚨眼裏發出的聲音。筱筱想:“哎呀,小姐在笑。”但隨即,她感覺到濕意。雲舟的淚水把她衣裳打濕了。

那時候筱筱想:不管小姐要做什麽,我都盡力幫她才好。但願小姐知道自己怎麽做最開心。那才好。

祈福時雲舟吩咐做的一些準備工作,筱筱雖然不解,也照著去做。

而謝小橫寫過來的家書已經到了。

雲舟看到家書裏的秘語。第一個反應是:“姜還是老的辣。”第二個反應是:“福妹妹要如何受得住?”

福珞確實已經得到了消息。京南道在錦城和京城之間,她得到消息比雲舟更快。

疫病過去之後。福珞才發現自己身處地獄之中。那些在病窟裏都堅強勇敢、爺們十足、義氣爆棚的強盜們,渡過了病災之後,精力十足的吆喝:“覆工了覆工了!”號子喊得讓人血脈賁張。福珞聽了都有種想跟他們一起上工的沖動。

然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他們上工的對象。

他們很誠摯的跟她講:把她劫過來、養活到現在,他們是付大成本的。如果當時一起病死了,那也就算了。如今他們既然活了,總要開工賺錢。她也不能白賴在這裏,總要給他們還本付息的。

憑良心說,他們的措辭在強盜裏面已經很很客氣很委婉了。福珞聽得渾身發抖。她丫頭還挺好的,護在她前面說:“你們不能對小姐亂來!”

結果強盜們也很客氣地對她說:“是啊不能對你小姐亂來。她要幫我們賺錢的嘛,總得好好的養著。那就給你身上留個記號吧。你是要先xx再yy,還是要先yy,再xx啊?”

福珞都要暈過去了,她丫頭嚇得更慘。強盜還要跟那丫頭很良心的解釋一下:我們想叫你們老頭出大價錢嘛,但你也知道,人一富啊,心就狠了。要叫他們肯出血,還要出得幹脆,我們總要有幹貨給他們瞧嘛。要叫他們相信,他們家閨女留在我們這兒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們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那我們總得幹點什麽叫他們相信。在你身上做個式樣,讓你帶信回去,給他們看了,他們嚇尿了,接下來就上道啦!

丫頭這時也沒法管福珞了,轉身就想跑。眼蒙著手腳捆著,就在地上蠕動,被強盜大手一伸,抓蟲子一樣抓了回來,還安慰她:“我們打你會很有分寸的,看起來很嚴重,不會給你落下終生殘疾的——好吧,手指可能殘掉一個,但不會動你大拇指,基本不影響你生活。你要還不開心,這票完了,你再來找你們,我們準收留你,讓你在我們這裏幹活。”

說完了這個xx的問題,強盜還征詢她關於yy的問題:“其實你也可以在我們這兒自己選一個你喜歡的人。都不喜歡?那就能接受點兒的,這樣你自己舒服一點……呃,對了,你看不見。但我們也不敢摘你蒙眼布啊,不敢讓你看見我們。這也是為你好。你回去,他們準問你我們長啥樣,你啥都不知道,他們也沒辦法。你要是知道了,幫我們撒謊,他們也有老刑名的,終歸看得出你不老實,那時大刑伺候,你還是要說實話,末了他們還當你是我們一黨,你豈不冤枉?你說了出來,我們豈不也麻煩?——哦,那你摸著我們,決定想選哪個吧?不肯摸?你真別後悔!那我們拈閹決定啦!放心吧,就拈一個,你認準了,回頭叫他負責。咱們替你作證,叫他娶你!不過你想嫁他,幹完這票得快點回來,不然萬一人家另娶了,你只好當小妾,還要看人家正房娘子容不容你。譬如小韜要是娶了狐娘子——喲,誰打我!”剎那間還以為是說曹操曹操到,狐娘子來了。再一看,原來是風吹樹枝揪著了頭發。這才放了心:

“我說呢!狐娘子有陣子不見了。我還當小韜藏起來了呢。哎小韜你別走啊……哎,圓圈,我糊了——不是,我拈著了!”

眾人恭賀新郎新娘入洞房,當地推他們胡亂拜了幾拜,就推上床了,還不忘安慰:“肯定要做得粗暴點的,好嚇住你們家男女。但我們有分寸,不會太傷著你。搽點藥休養幾天又是一天好漢——好女人,啊!別哭了,聽著頭疼。”

福珞也聽得到這些聲音,真恨自己怎麽沒暈過去!關鍵時刻,她怎麽這麽健壯啊!

很快她就慶幸自己沒暈過去了,因為她聽到了聲音。居然是女的!而且還這麽的耳熟!到底是誰?林姑娘!

林代在外面質問:“你們在這兒幹什麽?”還有:“讓我進去!”

福珞也努力的想叫林代進來。但她嘴被堵住了,拼盡全力唔唔亂叫,也沒有多響。而林代最終也沒有進來。福珞側耳傾聽了一陣,什麽聲音也沒有。大概林代到底走了。

過了片刻,有強盜走到福珞這裏。福珞嚇得渾身一哆嗦。強盜訓斥道:“不準亂叫了!不然怎麽對你丫頭的,怎麽對你!”

福珞果然一聲都不敢發。

強盜又道:“聽見沒?!”

福珞只好唔了一聲。

強盜走了,福珞想著:奇怪,剛才也沒聽到強盜訓斥林代啊!好像對林代挺客氣的。林代為什麽在這裏呢?當初她被劫走了,還是跟蝶老板一起,難道都成了這邊的壓寨夫人?那林代行動一定靈活多了!想必能有辦法救福珞的!福珞是這樣熱切的期待著。

林代確實在強盜寨裏地位比較超然。尤其她治病有功,強盜們對她更是感激。她剛聽說外頭雲舟、其他專業醫師的貢獻之後,還略表傷心:“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發現。”

就好像考試考了99分,本要趾高氣昂,然後才知道拿到這個分數的不止她一人,甚至不止宿敵雲舟一人。

蝶笑花則安慰林代:“不管他們發現了什麽,總之一開始都沒有幫到我們。你才幫到了我們。”

是這麽個道理。林代心情好多了。

蝶笑花又道:“看我們多有緣。”

林代垮下臉,不願意接腔。但她等於已是半個鹽幫中人,已經板上釘釘了,所以可以在左右行走,並發現他們在炮制福珞主婢。

林代被守門的強盜軟中帶硬轟走,惡向膽邊生,知道跟他們說話沒有用了,直接去找蝶笑花,質問他這算怎麽回事。

蝶笑花已經接了下頭報告,反過來先質問她:“你幹涉我們的生意,是怎麽回事?”

林代怒容滿面:“你們傷天害理!”整個人都發起抖來了。L

☆、四十九 要臉不要女兒

林代以為自己理智得很,殺人犯的辯護單都會接,只有人家指斥她“傷天害理”的份,她只會聳聳肩。結果現實侵害就發生在眼前,她才知道她正義感比她自己以為的更強。

蝶笑花手觸著她的臉頰。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眼淚爬了滿臉。

蝶笑花替林代擦淚,道:“我們是強盜。”

林代把他的手狠狠打開。他的手就垂下去了,像打斷了的花枝。但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這些,你不懂。我們也不會為了你而改。你要是再搗亂,下一個被處罰的就是你。”

林代望著他的眼睛。

她仍然不相信這會是他的心裏話。“原來你也這樣幼稚。”林毓笙奇道。

不不不!林代不幼稚。她從未成年起就從各種媒體上了解到多少殘忍故事,進了律行之後,更是大開眼界。

“那麽他也是壞人中的一個,有什麽奇怪?”林毓笙又道。

“壞”這個字太簡單了。任何你不能理解的、討厭的事情,一個“壞”字足以涵蓋。大帽子丟下來,省事出氣,然而於事無補。總得找找壞的原因吧?為了刺激?為了錢?為了出心中不平氣?林代總覺得蝶笑花不能單為了錢就做這個。她深深看進蝶笑花的眼睛。

那深處是什麽?像在哭著,喊著,求著:“救我從這裏出去。給我指一條出路。”

然而“這裏”是什麽地方?林代不認為是兩個女性“貨物”的遭遇。那個“這裏”,是一個更深的地獄。她再要看,一切都消失了。蝶笑花退後,道:“你記著我的話就是。”

林代忽道:“你說我外公是要拿我到京城當棋子的?要我爬到後宮最高層?”

“是。”蝶笑花道,“不用妄自菲薄。你應該有這樣的實力。加上他會給你各種協助。成功率很高。”

“而你不願意看我走這條路?”

“是。他也知道你不願意。他想你最心愛的人在你面前,把命運系在皇家手裏,好鞭策你上進。一開始是雲劍公子,後來是我。”

說到這裏,蝶笑花跟林代都沈默了片刻。

而後蝶笑花道:“我本該失蹤在七王爺那裏,讓你以為我是遭了毒手。你只有得了聖寵,才有可能發掘我的下落。”

呵。林代不得不評價。這是個挺好的小言開頭。

可惜不論是誰書寫她的人生。品味都太惡劣,以至於她如今站在這裏,面對著這個妖孽。言語艱澀、咫尺天涯,不知出路在哪裏。

都怪蝶笑花沒有按劇本走。他身為優伶,暗中操縱一個強盜團夥也就算了,居然將未來的娘娘人選。用暴力劫走!“為什麽?”林代堅持問他,“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讓我自己選擇?你不相信我自己能處理嗎?”

蝶笑花道:“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

“哦?”

“本來想一劫你了事的,想想,也不知道你真實心意到底怎樣,所以讓人傳了我的晶鈿去。你要是不顧念我。自己走了,我也就從此銷聲匿跡,憑謝小橫怎麽跟你撒謊哄你。我只領他的工錢,再不想你了。”

“可是我尋了你。”林代似有悔意。

“你尋了我。”蝶笑花點頭。“於是我就劫你。你尋我時也沒顧忌後果,我劫你,你也不用謝我。”

“不謝你。”林代捧頭,“我來尋你,只是看穿你的把戲,要來捉你的破綻好不好!算我錯了,誤會說開,你再給我個機會行不行?”

蝶笑花搖頭:“你現在就是在瞎扯了,我不聽了。”聲音轉低,“聽了也沒用。”

林代也知道是這樣。他劫了她手下這一大撥人,怎麽還肯放回去。信息若走漏,他整個鹽幫都有危險。

“總之你就是覺得我反正也沒能力解開這個困境就是了!”林代嗔道。

蝶笑花沒有否認。

“所以你的困境也不跟我說,斷定了我沒本事救你?”林代又問。

蝶笑花眼睛閉了閉。竟然也沒有否認。

林毓笙極為好奇:“他有什麽困境?”

林代卻沒追問,蝶笑花只道:“你不懂。”

這就是談崩了。蝶笑花終於沒把最深的秘密告訴她,她也就沒把她的打算告訴他。

林代不再跟蝶笑花商量下去,自己盤算著主意。接下去的幾天,她看起來認了命,替鹽幫繼續做事,幫蝶笑花將現行制度合理化,還挺賣力的,又出了生意上幾個點子,還真不錯。看樣子她有八成已經歸化鹽幫了。玉攔子等人,上下都很欣慰,覺得這是如虎添翼。另外麽,鹽杠子終身大身始終遭人懸念,若是配了“林姑娘”這樣的人,誰都服氣——就連狐娘子最近都安分守己,沒什麽廢話了。

這時候,錦城消息回來了:官府給福家下了表彰!給福珞立了牌坊!說她是被賊拐拿,自盡全貞,故賜牌坊匾額,以頌堅貞。另派官兵若幹若幹,前行剿賊!

鹽幫就是被剿的賊,而福珞,真沒有自盡!連林代都非常確認,福珞還關在鹽幫這裏呢!

人沒死,就說人自盡了,把牌坊都立起來了。福家看來是要臉不要女兒,拿福珞當棄子了。這一著,你還別說,頓時破了強盜的威脅。你們強盜不是說,不交贖金,就把福珞如何如何公開淩虐,損福家臉面嗎?福家一口咬定這女兒都已經死了,官府作證。強盜再要欺侮的,就準是個冒牌貨,跟福家無關了。強盜還敢蹦兒高,官兵正搜拿他們,非把他們一鍋端不可。

這一著還真狠啊。蝶笑花都犯了牙疼,咒道:“一準兒是謝老匹夫!”

肉貨出不出去,眼看著要賠手裏了。林代聽人商議著:要不,把姑娘賣出去?等身的黃金是賣不到了,但看她這花容月貌的,好歹有個千兒八百的銀子罷?

林代就去找了狐娘子。

狐娘子這陣子都躲著林代。為什麽?只因為聽說病從屍瘟上起,而她有吃人肉的前科,水災裏也是看糧食短少,就炮制了人肉來,還借此招待福珞等人。福珞生病,極有可能是由此引發。山寨中發病這樣多,估計也是吃了她帶回來的一些肉啦!狐娘子心裏內疚得很。而偏偏是她最看不對盤的林代想法治了這病,狐娘子羞愧之下,就躲了起來。

林代要找她,不必搜根尋洞,就在她非去不可的地方大馬金刀那麽一坐。狐娘子見到她,自行回避。林代則跟人道:“狐娘子怕我。我在這裏,她就不敢來。”

狐娘子一聽:喲呵!不爭饅頭爭口氣。這要再躲下去,她真的不用混了!

於是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來,跟林代打招呼又不是、不打招呼又不是,就點了點下巴,問林代:“聽說你找我?”

找的就是她!林代問著她:“你也是個女子。你把人家女孩子禍害了,就不怕同樣的事也發生在你身上?”

狐娘子皺起眉頭:“你是說報應?”

顯然她並不相信什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林代也不信報應。林代道:“我只知道,你要是生活在水裏,水渾了,大家都沒好處。一個女孩子容易受欺侮的世界,終究每個女性面臨的危險都會上升。咱們一起想辦法讓水清澈一點怎麽樣?”

林毓笙很不滿:“你還跟她講道理?她是壞人!你——”本想說把壞人殺掉好了,轉念又一想,智商上線,想起來林代用著她的身體,身嬌力小,也殺不掉誰,就換句話道,“你想個法子報覆她不好嗎?你這麽聰明。”

“再聰明也沒那麽容易害到人!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不是害人。”林代暗地裏一獅子吼,震住了林毓笙。狐娘子則困惑地想了想,問:“什麽意思?”

“我們能否想辦法,保住福珞,不要賣到青樓裏?”

“怎麽可能。”狐娘子哂然。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以為你多聰明,怎麽問出這種蠢問題。”

“怎麽不可能?”林代據理力爭,“如果是男肉票,出貨失敗,你們又會如何辦理?”

“撕票,或者讓他做苦工。”狐娘子冷冷道。

福珞怎可能做苦工。撕票就更別提了。如果福珞寧死不受辱,狐娘子倒佩服她。如果林代希望大家殺了福珞,也別賣了她去。那狐娘子以後也沒興趣跟林代說話了。

林代果然被噎住。

狐娘子又道:“一條小魚到碗裏還是到鍋裏,跟水清不清澈有什麽關系?”她懷疑的瞟著林代,“你跟她關系好?那你直接跟鹽杠子去求啊!”

這話說得不錯。福珞的處置,既然扯不到社會上女性待遇的這個高度,林代還牽念她,必是私交,那末只要跟蝶笑花說明白了。福珞是林代力保的朋友,林代又是給鹽幫出功勞的自己人。兄弟的朋友也是兄弟。福珞若是男的,便免了撕票與苦役,既是女的,還能往青樓去不成?

問題是林代與福珞關系真不好!林代苦笑:蝶笑花自己就在錦城長住。這幾個女人間的勾心鬥角,瞞得過他去?L

☆、五十 紅線怎麽系

更重要的是,林代想得到的不是一個例外,而是一個判例。

“我希望能給福珞一條出路,叫以後身陷此處境的女子,也能援引此例而得救。”林代道。

“真的假的?”狐娘子挑起眉毛,“你良心這麽好?怎麽不救她丫頭?”

她不說丫頭也還罷了,一提起丫頭,林代憤憤然!為了嚇唬苦主、提高贖金,竟然把那丫頭——林代情緒激動的開罵,一開了頭就停不下來,罵了整整一刻鐘。

狐娘子見林代如此能罵,倒也佩服,但對她的論點不敢苛同:“她是丫頭,這樣待她還算好了。她如果是個小子,卸掉一扇臂膀算是輕的,你信不信?”

林代不能不信。

狐娘子從年幼起,就缺少善惡觀。進了監牢,被那些占全了義理的虐待,一發傷了脾性,只相信勝者為王。水災前,她正好發了一票橫財,騙了範老爺的箱籠,災變後靈機一動,要哄那些公子小姐們的財貨,最終只哄到福珞,本以為可以大大勒索一筆,誰知賠在手裏。她也頭痛。但林代沒有個好主意,只拿大道理來擠兌她,她覺得好生敗興。

林代也急了,嘴唇一動,想說句話,又咽了回去,反而嘆了口氣,上下看了狐娘子一眼,又走了。

狐娘子這就不得勁了,叫住她道:“你說清楚!這是你的理不當,不是我沒幫。我不往上頭告你的狀就算好了,你嘆什麽氣、看我幹什麽?”

林代道:“不瞞你說,我本來想使激將法,說你沒本事想個精彩點子,不動青樓。還能把本賺回來。你一生氣,非想個主意不可了。”

狐娘子哼了一聲,視線與林代一撞。林代一臉正氣,狐娘子倒錯開目光去,楞了楞,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自己有了點子了。”林代道。

狐娘子頓時好奇極了,問:“是什麽?”

“我讓福珞做苦役好了。她沒力氣。我也沒有。我就帶著她跟我一起。給幫裏做生意,那總行了。以後有女子被你們擄來,我都要到我自己身邊。我也就死心踏地跟著鹽杠子算了。”林代道。

“餵!”狐娘子心裏發急。嘴裏發苦。她還是喜歡蝶笑花啊!眼看著林代死心踏地要成鹽幫的人,也就是成蝶笑花的人,她還是別不過這個勁啊!

看來得想點別的法子了。

狐娘子叫住林代:“你哪收得了這麽多女子?……這樣吧,其實也不是沒法子的。”

“哦?”林代忍笑。洗耳恭聽。

要解救福珞的危機,得從成本說起。也就是福珞得給鹽幫什麽好處。鹽幫才能放過她?

整個劫掠行動,其實也沒有花去鹽幫多少本錢。狐娘子無非是順手撈一票,她們主婢患的病也是順便著治的。人力財力上的成本,稀薄的可憐。只從這個角度算起的話。隨便籌一筆款子就能把福珞買了過去。

然而鹽幫已經把福珞當作一票正經生意來做,輕易脫手,怎麽說得過去?被人家知道。豈不笑掉大牙!鹽幫以後的面子往哪擱。失了面子,江湖道上又怎麽混得開。

所以。最大的成本,還是鹽幫的面子成本。

福珞不一定要拿出這麽多錢,但一定要給鹽幫找回這麽大的面子。

無怪乎有的綁匪寧肯翻臉撕票,也不肯降價打折,小小拿點錢,放人算數。這都是為了立威、為了以後的生意起見。

福珞若是不想被撕票、不想被淩辱,又從什麽地方給強盜找面子呢?

狐娘子對林代道:“她得給咱們哪個兄弟當老婆。”

遠遠的,某個男人打了個噴嚏。

“大哥著涼了?”坐在他對面的蝶笑花關切的問。

“不至於不至於。”玉攔子很怕蝶笑花勞神,連忙道,“大概先前的病沒完全好——”

壞了,蝶笑花的眼神更擔心了!

玉攔子連忙再次否認:“不是的!我……總之沒事的。沒關系。”

唉他差點沒把舌頭咬下來!怎麽他就這麽不會說話呢?

“我明白了。”蝶笑花自己點著頭道,“是有人想大哥了。”

“哦。”玉攔子抓著頭。可是誰在想他呢?他留在家裏的老娘麽?或者跟他比武落敗的對手麽?

“——又或者,還是著涼了。”蝶笑花道,“該有個人照顧大哥才行。”

“再議!再議!”玉攔子面紅耳赤。

蝶笑花微微一笑,又與他說了西邊的商事。這到這裏,玉攔子真得大大的誇讚他!怎麽凡事都超不過他的計議去?這裏所謂“林姑娘與蝶老板雙美被劫”,鬧出天大的動靜,吸引了官家註意力,西邊就松懈了。私鹽販子們從海邊搞來的鹽,大批大批往西邊販了過去!

那西邊的戎國,四面不靠海,沒有海鹽可以取,北邊有高山隆起,出產一些巖鹽,量很少。它食鹽都得從其他地方進貨,其中一大貨源是中原,價格真不算便宜。中原也存心憑這個掐一掐戎國的命根子,省得他們沒事瞎蹦達。

私鹽販子把這條路打通,就等於開了一道金庫,賺的錢可大發了。

玉攔子誇獎完了蝶笑花,又猶豫著道:“就是……”

“大哥有話請講。”

“那邊的錢,夠我們幾輩子賺的。我們幹嘛還花力氣去管別的小生意?幹嘛不集中精力去賺那邊的?在小生意上浪費力氣、還擔危險,多不值得!”

蝶笑花奇道:“怎麽大哥怕起錦城福家來?”

玉攔子一聽就聳著膀子道:“我怎麽會怕他們!”

蝶笑花點頭道:“原來大哥說什麽小生意,就是指的福家小姐。大哥對她可真上心啊。”

玉攔子臉更紅了:“誰、誰上心她了……”

蝶笑花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玉攔子垂了頭:“你也知道我娘、我哥嫂……唉!”

蝶笑花同情的點了點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哥別往心裏去。老天自有安排,說不定什麽時候,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玉攔子笑道:“聽你一說,不知怎麽就覺得真不用著急了。”

蝶笑花也笑,這一笑嫣然。玉攔子心頭突突的跳,怕唐突了兄弟,連忙轉開眼睛。

這邊又說了一回子話,把該議的題目都議完了,也定下來,不能再長久呆在京南道,還是回西南去。蝶笑花是否找個借口重新以名伶的身份出現?現在無法決定,擱著以後再說罷。

狐娘子跟林代也密議完了,發著愁:嫁是得嫁福珞。就只剩這個法子了。以後出不了手的姑娘,也不賣青樓糟蹋了,還是許配自己山寨的弟兄好。反正兄弟們多了,基本上都是光棍,也該討老婆。這個法子要能做成了慣例,狐娘子身為女性,心裏也舒服些。

可是例子從誰開起呢?林代沒頭緒,狐娘子也想不出。她們全都不是當媒人的材料!要說這塊材料麽——狐娘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遲韜的門路上。

遲老爹正收拾魚網呢,見了狐娘子,便道:“這次一別,以後不知什麽時候再見啦!”

狐娘子吃一驚,道:“你們出任務去?”

“不是。你們要移向西南嘛?我總歸守在這邊的。日後又不知什麽時候見啦!”

移主力回西南的決定,蝶笑花與玉攔子剛商議定,還沒有通報到全寨人員。狐娘子也不知情。她正發呆,遲韜已經從門裏鉆了出來:“姐姐今兒怎麽貴腳臨賤地?”

狐娘子道:“來看看老爹安好。”

遲老爹笑道:“都好。”拖著網走了。

遲韜問狐娘子:“什麽事?”

狐娘子想著,蝶笑花回西南,又沒有決定做回名伶,是什麽打算呢?若從此徹底混黑道了,林代跟著他,真要做成了杠頭夫人。讓狐娘子一寸芳心向哪裏托付?還是得趕緊的幫林代做成這個“定例”,林代答應就不做蝶笑花的女人了。

這承諾,當然不能白紙黑字寫下來強制執行。不過君子一言,一諾千金。狐娘子看林代的許諾,很有這份量。她願意相信。

只要做成這定例,找個好兄弟,肯保下福珞!福珞自己也要肯嫁他。成就了一對好夫妻,以後依例辦理,就有了由頭了。

這紅線到底該怎麽系呢?遲韜有一陣不言語。

狐娘子生氣道:“你平常不是很有主意嗎?這會兒裝什麽死人?”

遲韜悶頭蹲在地上。狐娘子看著越發來氣,打了他後脖頸一下。他往前一趔趄,又蹲穩了,悶聲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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