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白袍男子的身形完全顯現出來，李覆已從震驚中回神，此刻臉色變得相當不好，怒聲道：“好你個馮夷，我雖接到密報，知道陰陽宮此次也參與了南詔之事，卻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你！”

“李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馮夷輕輕一笑，顯得很是瀟灑和善，並沒有介意李覆的怒目而視，反而是雙手抱拳，很是有禮的沖他問好。

李覆的臉色卻沒有多少改善，出聲質問道：“馮夷，當初真是枉費李沁曾救你性命，你如今倒好，竟幫著李倓走上邪道，枉顧他姐姐臨死前的意志！”

他在來南詔之前就接到密報，似乎陰陽宮的人也參與了此次南詔叛亂，但苦於找不到證據，也沒辦法去驪山一探究竟，只得暗中小心謹慎。

卻沒想到，這次陰陽宮來的人，竟是昔日舊交馮夷！

馮夷對於李覆的話不置可否，他搖搖頭，面上有些無奈，正待開口，卻被從他身後走出的李倓打斷。

只見李倓此時面色不善，看著馮夷的神情很是覆雜，他冷聲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聽說你與陰陽宮主人一向不合，她怎會放心派你前來？何況，本王現在可不需要求助於你。”

“呵，殿下還是老樣子，我知殿下不願見到我，但李公子有一句話卻是說對了……”馮夷淡淡的笑道，“正因李沁郡主對我曾有救命之恩，所以此次南詔之行，我才非來不可，與陰陽宮無關。”

提到陰陽宮時，他臉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下去。

“哼，與陰陽宮無關？你還真是敢說。”

李倓冷哼一聲，似乎對眼前這個人極是反感，“既然來了，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最好，不然就速速離去，別在這裏礙著本王的大事！”

“馮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倓這不領情的表現讓李覆心中一驚，不由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他本以為此次陰陽宮中襄助李倓的，必是馮夷無誤了，但現在看上去，怎麽似乎對於馮夷的出現，李倓也是驚訝居多，是他在演戲，還是真的對馮夷的到來，提前並不知情？

“李公子，雖然在下也想與你敘敘舊，但是顯然此時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馮夷的目光越過李覆，在看到那個已經蘇醒、此刻正面無表情看著他的少女後，不禁露出一個輕笑。

李覆順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卻見方才還陷入昏迷的渺，此時已經清醒的站在殿中，而她旁邊的莫雨皺著眉，看著她的神色有些莫名，卻是守在她幾步開外，以防有什麽不測。

因為此時的渺看上去，確實有些不正常，她神色麻木，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焦距，周身卻隱約環繞著一層懾人的氣勢。

不止是李覆，就連不認得渺的李倓，此時也是皺眉看她，不明白這個少女到底是何人。

馮夷打量著渺的目光中本來滿是有趣，但直到看見這少女右手擡起，身側開始浮現出一波又波的水浪，地面在水浪的波動下已經呈現出裂痕後，他臉色驟然就變了。

只見他一個閃身，拉起身旁的李倓便快速離開了原地，就在他將將躲開之際，一道沖天水龍快速地脫離渺的身邊，呼嘯著朝這邊而來，在水力重重的壓迫下，殿內那張精美華麗的雕花大床一瞬間被沖擊的支離破碎。

李倓見狀也變了臉色，驚疑不定道：“這少女也是陰陽宮的人？為何會在此地出手！”

他不知想起了什麽，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剛想開口喝問身旁的馮夷，卻發現他此時也是面色凝重，一時心下更是納罕。

渺一擊不成，不僅沒有就此罷手，反而變本加厲，雙手運起指決，數道淩厲的水線便朝著不遠處的馮夷和李倓而去，兩人只得又側身躲過。

一時間，本就不大的殿內，很快就布滿了藍色的水花，更令眾人驚奇的是，隨著水花的四處濺落，地上竟慢慢長出了無數綠藤，攔住了馮夷和李倓閃避的腳步。

李倓側身躲過朝他襲來的水線，又一劍砍掉了纏上他腳腕的綠藤，不禁瞪了馮夷一眼道：“你為何要拉著我躲來躲去，我看她想攻擊的分明是你！”

隨著少女越漸淩厲的攻擊，他慢慢地就看出了火力其實是集中在自己旁邊的馮夷身上，他只不過是一直被馮夷拉著這才一起遭了秧。

“殿下，小心！”

馮夷驚呼出聲，手上已經開始行動，運起一道水屏便擋在了李倓的身側，卻只是擋住了一半，仍舊有一道飛速而來的綠葉刺傷了李倓的右手。

只聽哐啷一聲，李倓的配劍應聲落地，他的手腕也被數片飛葉割得鮮血四濺，傷口雖然不深，卻也是割破了血肉。

他不禁心下驚駭，這飛葉襲來之時看似力道不重，卻沒想到上面覆著深厚內力，足以讓這普通的樹葉變成一種傷人利刃。

被渺圍追堵截了這麽久，李倓心中火氣也上來了，本來還顧及著對方的身份，現下也不管這少女是何人，當即挑起地上的劍便想反擊，卻不料被馮夷一把抓住手腕勸道：“殿下息怒！萬望手下留情——”

他勸阻的話還沒說完，便見一大簇綠葉混合著無數道水線朝著這邊而來，不得不閉嘴趕緊拉著李倓再次躲過，一瞬間原地磚瓦在水葉混合的沖擊下盡數破碎。

馮夷一個閃身離開了李倓的身邊，果然見那少女雙手成掌朝著他而來，他眸光一冷，體內數道氣勁破空而出，在他周身結成了一個淡藍色氣場，還有一道最為淩厲的氣勁化為氣刃朝著那少女而去。

渺在對方氣刃襲來的前一刻堪堪停下，瞬時數道金色氣勁從她周身快速凝結，形成與氣刃相抗的龍游之氣，兩股氣勁在半空中相遇，發出懾人的碰撞之勢，兩人互不相讓，竟就這麽彼此鬥了起來。

護在李倓左右的柳公子和陳和尚見渺的攻擊，早就驚詫的忘了反應。柳公子更是失聲道：“這少女既是陰陽宮的弟子，為何會襲擊小王爺，難不成他們想反水！”

陳和尚抓抓光滑的腦殼，也疑惑道：“難道是內訌？”

一旁的李覆卻不管他們有多疑惑，此時已經號召幾位中原俠士一起合力夾擊李倓，而康雪燭在唐無絕不要命的打法下節節敗退，柳公子和陳和尚便想上前助李倓一臂之力，可惜中途就被一臉不爽的莫雨擋住了去路。

“兩個叛徒自己自身難保，竟還想著去幫別人，看招！”

莫雨見渺對上馮夷雖然顯得仍有異常，卻是占著上風，便也不再憂心，此時見兩個惡人想要上前幫助李倓，當下就過來攔住了對方去路。

惡人谷的叛徒，當由他親手肅清！

一時間，殿內紛亂無比。

李覆與幾個各門派的高手正與李倓過招，陳和尚與柳公子被莫雨牽制住，康雪燭則是在與唐無絕的交手中漸落下風。

只聽一聲悶響，康雪燭被唐無絕一發天女散花打中，吐出一口鮮血，行動也變得緩慢，猝不及防之下被唐無絕一下子繞到身後狠狠擊中後頸，登時不省人事。

唐無絕扛起昏迷的康雪燭，看了一眼正在與馮夷對陣的渺，便再無猶豫的絕塵而去。

“站住……！”

柳公子見康雪燭被唐無絕俘獲，登時大驚，一個閃身繞過莫雨便想追上前去，卻在半空之中不知被一個什麽東西抓住了腳踝，登時整個人一下子被狠狠甩了出去，他及時運起內力一個縱跳才免了被摔在地上的厄運。

柳公子擡頭一看，卻發現是那與馮夷對峙的少女，她此時已經趕了過來，正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她手中，還環繞著許多綠葉。

只見少女右手一動，柳公子暗道不好，趕緊避開，卻被一道道的樹藤攔住去路，不得已他動用了輕功身法，一下子便躍至半空中，逃離了地面上樹藤的束縛。

但是剛到了半空，看著少女那古井無波的眸子，柳公子就後悔了。

只見諸多葉子一下子便朝著空中而來，緊緊包裹在了自己的四周，卻在一瞬間，所有綠葉都燃起了大火，將他狠狠炸了出去。

柳公子從空中摔下，吐出一口鮮血。

殿內的情況逐漸變得一邊倒，李倓被逼到了角落中，陳和尚見情況不對趕緊擺脫了莫雨回到李倓身邊，喘著氣道：“小王爺先行離開，老衲今日拼盡全力，也要保小王爺全身而退！”

“李倓謝過大師，待我來日得成大事，定不會忘了大師今日之恩！”

李倓不甘的看了李覆眾人一眼，卻也知道此刻大勢已去，便不再戀戰，在陳和尚的掩護下啟動了殿內的機關，進入密道中不見了蹤影。

“李倓，休要逃走！”

李覆見陳和尚被莫雨一掌打翻在地，便想順著那密道追上前去，卻不料此時數道水浪越過他朝著那密道入口而去，瞬間密道周圍的墻壁被擊的支離破碎，無數磚塊瓦礫落下封住了密道的入口。

“李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即便你抓到了他，恐怕也不好處置吧！”馮夷輕飄飄的落在李覆周圍，面上滿是無奈。

“馮夷，你本為忠良之後，可莫要一時想不開助紂為虐！”李覆看著面前的這個人，神色覆雜。

卻不料馮夷聽了李覆的話，頓時哈哈大笑，自嘲道：“忠良之後？原來我在李公子眼中竟是忠良之後！我還以為憑著我那位叔父的關系，我在李公子眼中跟建寧王是一丘之貉呢！”

說完，他沒有理會李覆的欲言又止，而是將目光移向了被莫雨護在身後的渺，他發現此時這少女的眼神，已經變得明澈如水，整個人看上去更是澄凈無暇。

想起了剛才這少女純澈的內力，馮夷不禁露出了一個輕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微微朝著渺走近了幾步，並不理會周圍人對他的警惕目光，開口道：“你就是那個被掌門帶回驪山藏了數年的小女孩？怪不得能夠如此熟練的運用龍游之氣，而且聽說，你能夠找到通往陰陽宮禁地的路……”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探究，臉上卻是滿滿善意的笑容，可惜此刻在周圍人的眼裏，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渺只是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絲毫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她身邊的莫雨更是警惕的將她護在身後，此刻一臉不善的看著馮夷。

見無人理會，馮夷卻也不惱，他的身形漸漸開始虛化成水汽，沖著渺露出一個瀟灑不羈的笑容，卻帶著些意味深長地道：“小女孩，雖然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陰陽宮掌門想通過你來達成什麽目的，不過出於一點良知，我奉勸你若是可以，還是不要與陰陽宮走得太近！”

說完，他的身影便完全化為水珠消散在空氣中，徒留渺神色莫名的望著他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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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皇宮一處宮殿內，康雪燭氣若游絲的躺在鋪著地毯的地上。

他的身上除了之前打鬥留下的細微傷口外，並無新傷，可是他的雙手，那雙昔日被稱為“素手清顏”的修長手指，卻是鮮血淋漓，十指上的血肉被一條條的割開，隱約間能夠看見血肉下方的嶙嶙白骨。

十指連心，他此刻疼的冷汗淋漓，卻沒有昏死過去，完全歸功於正在一旁替他傳功的唐無絕。

唐無絕自帶走康雪燭後，便來到了這一處宮殿，點了康雪燭周身幾處大穴，並用唐門獨有的手法將他用鐵鏈捆住。

多年來，他數次對康雪燭圍追堵截，就是要讓康雪燭嘗一嘗當日高絳婷所受之苦。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綁好康雪燭後，等他意識清醒，這才當著他的面，一刀一刀的將他手指上的血肉盡數割開。

唐無絕本以為他下手的時候會抖，因為在過去幾年，每當他為了這一天而不停苦練刀工的時候，腦海裏就會出現當日高絳婷雙手的慘狀，他的手就會忍不住發抖。

可是現在他卻發現，等真的到了動手的時候，他的手很穩，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穩，只是耳畔響起康雪燭痛苦的□□聲時，他的心裏不僅沒有感到快意，反而覺得有些悲哀。

如果當初他有勇氣追上去，那麽她也許就不會跟著康雪燭回到萬花谷，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慘劇發生。

曾經本不該是那個女子承受的一切，就因為他當年的疏忽，一切都來不及了。

所以他恨康雪燭，但更恨的，卻是他自己。

康雪燭在唐無絕輸送的內力作用下，意識並沒有完全喪失，他此刻看著猶如地獄惡鬼一般面容扭曲的唐無絕，不禁出聲笑了起來。

唐無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

康雪燭一頭飄逸的黑發因汗水而黏塌在臉上，已經有些許歲月痕跡的臉上，還能看出過去俊逸爾雅的影子，他輕聲道：“年輕人，老夫現在才覺得，你跟老夫當年，還真是一模一樣。你執著了這麽多年，若不是心中有所牽掛，恐怕早就入了魔道，你是身陷紅塵局中而不自知，忘記了真正應該追尋的東西！”

唐無絕聞言，臉色變得很差，道：“你也就會耍耍嘴皮子了！”

康雪燭又輕笑出聲，剛待開口，卻被一個遠處傳來的女聲打斷。

“我倒是覺得，他這話說的不算錯。”

一襲藍裙的高絳婷步履輕盈地出現在了宮殿的門口，她神色平淡的望著唐無絕，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那個當年害她至深的康惡人。

“絳婷……怎麽是你！”看到高絳婷出現，唐無絕的臉色終於變了。

高絳婷反問道：“為何不能是我？”

她緩步走了進來，衣袖擺動間，露出了被她托在手上的冰弦箜篌。

見對方一直帶著這箜篌，唐無絕面上閃過一絲覆雜，道：“你來找他？你不該來的……”

不該看見如此殘忍血腥的場面。

高絳婷唇角露出一絲笑容，卻很冷。

她淡淡地問道：“你覺得我是來找他的？”

她緩步走近了唐無絕，一雙美目毫不避讓的望著他漆黑的眼睛，“我自小身子弱，無論多刻苦，都始終無法將師父所教的劍術發揮到極致，於是我苦練琴藝，終於在十八歲那年大成，師父便送了這架冰弦箜篌，我視之如寶，平時幾乎舍不得拿出來用……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師父所贈的這架箜篌，制作者原來另有其人。”

“絳婷……”唐無絕臉上冷漠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他神色閃躲，微微垂下頭，不去看對方的眼睛。

高絳婷沒有再跟唐無絕說話，她面無表情地來到了康雪燭的面前，定眼看著他，卻沒有開口說話。

“一別經年，高姑娘，別來無恙。”

康雪燭因疼痛而面色慘白，神色間卻頗為祥和，他看了高絳婷一眼，便微微閉上了眼睛。

看他這樣，高絳婷似乎一楞，不禁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別來無恙。”

她美目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黑發男子，神色有些覆雜，只聽她輕聲道：“你曾是我消不去的心結，每每想起，便會讓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聲音裏帶著一絲柔軟，幾分釋然，“我以為你可能會成為我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但是後來因為一個人，我漸漸地發現，我對你所謂的恨，其實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康雪燭本來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聽到這裏，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目中映出了高絳婷秀麗婉約的身影。

高絳婷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瓷瓶，輕輕地把它放在了地上，淡淡道：“這是當年我雙手被毀去之時，有人夜闖五毒教聖山摘取的神木果做成的療傷聖藥，經孫藥王的手，有生肌活膚之效……當年，這瓶藥給了我一次新的生命，現在，我想把它送給你。”

康雪燭終於不再沈默，他淡淡的開口，聲音有些嘶啞，“為什麽？”

面對康雪燭的問題，高絳婷竟慢慢露出一個輕緩的笑，她柔聲道：“你剛才有一句話說的卻是不錯，雖然此刻絳婷心結已解，但卻有人因絳婷之故，深陷局中而不自知。這藥中的藥引是他親自尋的，我把這藥給你，只是因為我不希望在繼我之後，他憑白再添一樁心魔，既如此，不若早些了斷……而且為了你，也不值得。”

聞言，康雪燭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神色之間頗有些放浪形骸的意味，引得唐無絕警惕的捏住了手中的暗器，只要對方想對眼前的女子使壞，他便可以直接要了對方的命。

卻不料，康雪燭半晌方才停住了笑，他神色晦暗，眉宇間有些抑郁，終於是嘆聲道：“真水無香，你終究是比我幸運……”

“是啊，我比你幸運。”

這次，高絳婷的笑容裏再無一絲陰霾，她沖著唐無絕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再不看身後的康雪燭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宮殿。

唐無絕留在原地，一直望著高絳婷離去的背影，直到佳人遠去再找不見，他才神色莫名的將目光放回了康雪燭的身上。

康雪燭看著他輕聲一笑，道：“怎麽，琴秀已走，你準備動手了？”

唐無絕卻沒有再理會他，只是擡手將他身上的繩索盡數解開，道：“我方才用你的手法留了記號予柳公子，等殿內事了，那擅長逃跑的賊骨頭估計就會沿著記號過來尋你，若你僥幸撿回一條命，日後無論是生事也好、報仇也罷，盡數來找我便是，若是讓我知道你去找了絳婷的麻煩，那我唐無絕保證你再不會有今日的運氣！”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帶了一絲陰狠。

“呵……”康雪燭因失去了鎖鏈的束縛一下子半倒在地，臉上帶著些諷笑，聲音虛弱道：“你便這般容易放過我？那你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為豈不是一場笑話……”

“哼，怎麽，你想死……？”唐無絕突然扳過康雪燭的頭，漆黑的眼睛似乎在閃著異樣的光芒，“我當然不會就這麽放過你！哪怕她原諒了你又怎麽樣，你對她造成的傷害已經是事實，時光難追，那始終是我平生最恨之事！”

“你……”

康雪燭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在與對方對視之時，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往昔的記憶突然如流水一般全部湧到腦海之中。

努力地搖搖頭，康雪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卻在一個晃眼間，發現自己面前的唐無絕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衣素裙的年輕女子，她形容溫婉，雍容含笑，此刻一雙如秋水的眼眸正溫婉的望著自己。

康雪燭的身子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他不顧手上的傷，小心翼翼的摸上面前女子的臉龐，聲音悲戚的仿佛要哭出來，“文秋……”

那溫婉女子唇角含笑，輕輕的將手附在了他的手上，呢喃道：“我曾與你說過，人們這一輩子，只能想得起對自己好的人，所以啊，不管今後我去哪裏，都決計不會記起你……可是，我卻發現，在我離開的這麽多年裏，能讓我深深記著的，卻只有你一個。”

說著，白裙女子已是淚流滿面，但是她卻依然在笑。

這淒涼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康雪燭，他輕輕抵上面前人的額頭，又蹭蹭她的臉，為她拭去淚水，“文秋，這一次，你是我眼中唯一的所在，我的目光再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移開分毫，哪怕是我死，最後一眼我也要看著你……”

唐無絕面若寒霜，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疲憊，他側頭看著地上已經陷入昏迷的康雪燭，他的十指鮮血淋漓，但他的臉上，卻帶著一抹安詳的笑容。

“若是你能逃離那個夢，那麽便證明你命不該絕，從此我再不會找你的麻煩……”

言罷，唐無絕輕輕戴上了屬於唐門弟子的半張面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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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絳婷信步前行，在經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後，終於來到了皇宮的出口處。

此時皇宮已然大亂，門口的守衛也不剩下多少。

她剛步出宮殿，明媚的陽光一下子照在了她白皙的臉上，暖洋洋的，讓她忍不住瞇起眼睛。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過，她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頭，道：“你怎麽跟來了？”

“南詔一路多艱，我送你回去。”

一身藍色勁裝的男子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看著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女子，一向冷漠的臉上是少見的平和。

高絳婷聽罷，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便舉步離開了皇宮大殿的門口。

她沒有回頭，也不用刻意去看，因為她知道，無論什麽時候，總會有個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不說話，卻會保護她，讓她免受任何傷害。

沈默，卻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就寫多了ORZ，女主一欄明明是阿渺啊，作者去哭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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