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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不知道兄臺還有什麽賜教?”

這裏是幻雪宮的地盤,所以慕容孤擡出尊上宮主盧妃仙子來,他就不信印無憂和澹臺夢會連一點江湖規矩都不講,敢在幻雪宮的地方不買盧妃仙子的面子。

可惜,慕容孤這次真的想錯了。

印無憂冷冷地道:“道歉。”

劍光,輕輕舞動,仿佛是夜空裏一抹流霜,清冷的深白色,令人陷入無望的寒冷之中。

慕容孤終於激怒了,這個不識好歹的小子居然用劍尖指著自己,還讓自己道歉,道什麽歉?他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出來,喝道:“你他娘的聽不懂人話嗎?是幻雪宮的尊上盧妃宮主找我有要事商談,如果耽擱了,你有幾顆腦袋來擔?好狗不擋道,你三番兩次攔著我,到底是對我不二山莊不滿,還是對尊上宮主不滿?”

印無憂不為所動,也不管慕容孤說些什麽,眉間殺氣漸重,手腕一翻,長劍如蛇,忽然彈出,那三尺青鋒橫著拍過去,啪地一聲,打在慕容孤的臉上。

哎呀。

一條暗紫色的血痕,在慕容孤的臉上隆了起來,變成一道僵痕,慕容孤沒有想到印無憂真的敢在幻雪宮內和他動手,還如此地不客氣,這一劍雖然沒有傷得怎麽樣,卻讓他倍感屈辱,他就不明白,為什麽印無憂會如此大膽妄為,難道,這是盧妃仙子的授意,難道,幻雪宮已經知道自己此行是別有打算?

想到此處,慕容孤冷汗淋漓,越想越對,如果不是盧妃仙子授意,放印無憂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幻雪宮的地界為難自己,就算他不把不二山莊放在眼裏,也要顧忌盧妃仙子的面子,可是盧妃仙子為什麽要派人羞辱自己?

還是,哎呀,慕容孤暗罵自己太糊塗,差點兒上了人家的當,這個印無憂和澹臺夢在這裏等候,毫發無傷,自然不是被幻雪宮抓來,他們身邊還有個白衣小鬟服侍,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是應約而來,那個尊上宮主現在無暇,所以他們才在這裏等候,不用說,他們也是沖著那件天大的好事而來。

奶奶的,慕容孤在心裏罵了一句,看這個印無憂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雖然不如自己風流倜儻,可是這個人的武功比自己高,盧妃仙子在邀約箋上說,要將她的女兒許配自己,邀請慕容孤前來,商措這門親事。慕容孤得到邀約後,欣喜若狂,幻雪宮在邠國的勢力,如日中天,傳言那個盧妃仙子絕色傾國,美若仙子,而且武功超絕,駐顏有術,二十年前,有人看到她恍若十七八歲的樣子,前兩年有人見到她時,她卻仿佛只是十四五歲,歲月不斷流逝,盧妃仙子卻越來越年輕。

那盧妃仙子的女兒,豈不更是天下難尋的美人?盧妃仙子要嫁女的話,一定會準備上豐厚的妝奩,還有自己如果結上這門親事的話,放眼江湖,誰還敢對自己的莊主之位說三道四,誰還敢不服他慕容莊主?到那個時候,提到他不二山莊,一個個都該肅然起敬。

不過,慕容孤也不糊塗,這世上沒有白撿的便宜,盧妃仙子一定有所企圖,最有可能的就是覬覦中原,想要對中原武林下手,慕容孤自己盤算過了,現在二妹慕容愁離家而去,三弟慕容休太過傷心,都無暇細究慕容驚濤的死因,這世上的事兒,紙保不住火,萬一將來自己下毒弒父的事情被揭露出來,根本無法在中原立足,現在盧妃仙子主動約請,他焉能錯過這個機會?

可是現在,印無憂無緣無故地攔阻他,這意思太明顯了,擺明了也是向盧妃仙子獻媚,想趁機把自己比下去,好讓盧妃仙子舍棄自己,選擇他做東床快婿。真是無恥之人,無所不用其極!

慕容孤就好像一條被搶了骨頭的狗,滿面的憤怒:“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命令我?告訴你,尊上宮主慧眼如炬,選人以能,我慕容孤乃是堂堂一莊之主,你呢?你憑什麽和我相提並論?爺爺今天就給你一百個膽子,你要敢傷我一根汗毛,尊上宮主一定不會放過你!”他在生氣發怒之時,仍然不忘攀扯上幻雪宮。

印無憂是因為慕容孤對澹臺夢無禮,才會生氣,現在慕容孤氣急敗壞地說了一通,他反而楞了一下,不知道慕容孤在說什麽,方才自己那一劍也不是很重,不可能把慕容孤打懵了。

澹臺夢在一旁輕笑道:“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這位慕容莊主是披了毛皮睜狗眼,護著殘骨亂吠人,自己樂意當人家的走狗也就算了,我們又不是你慕容家的列祖列宗,管不了你是否數典忘祖,你也用不著見人就咬,這世上有幾個會和你一樣,甘心為狗,樂此不疲?”

澹臺夢的話,前半段印無憂沒有懂,後邊卻聽得明明白白,原來這個慕容孤以為自己要和他比拼,好向幻雪宮搖尾示好,印無憂哼了一聲:“滄海,我和小楓學過一套劍法,練了好久,今天正好一試身手。”

方才見澹臺夢奚落嘲笑慕容孤的形容,讓印無憂感覺她那神態腔調,和列雲楓有幾分神似,如果有列雲楓在,兩個人一唱一和,一定會把這個慕容孤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忽然提到列雲楓,澹臺夢心中就是一痛,不過笑容依舊:“他哪裏會什麽正經的劍法,不過是打雞屠狗而已,這種不入流的招式,你也去學?”

慕容孤一再提起盧妃仙子,印無憂心想這個人既然是應了盧妃仙子之約而來,對盧妃仙子應該有用,不如把這個家夥生擒活捉了,也許可以用來和盧妃仙子談條件,所以他原先不過是一時之憤,生氣慕容孤辱罵澹臺夢,現在卻改了主意,存心要捉住他。

印無憂的心思,從來瞞不過澹臺夢,他這邊眼神一動,澹臺夢已經知道他想什麽了,捉住慕容孤的主意,她只在心裏一閃而過,感覺無甚可行之處,慕容孤就是成為了不二山莊的莊主,他的身份重量還是無法和列雲楓比較,盧妃仙子不會笨到用慕容孤去換列雲楓,不過這樣的人,看著就生厭,所以印無憂動了念頭,澹臺夢也沒有阻攔,反而嘲笑慕容孤。

印無憂一點頭:“不錯,就是屠狗劍法,這一招,叫砍狗頭。”

說話之間,一劍兜頭劈去,慕容孤氣得臉色漲紅,渾身發抖,抽出寶劍來迎擋,兩個一交手,慕容孤暗暗叫苦,他也知道印無憂厲害,卻沒有想到印無憂是如此厲害,自己已經用上了平生絕學,拼了十成十的內力,和印無憂相比還是相去甚遠,印無憂又誠心要捉他,下手焉能留情,幾劍下去,慕容孤就左支右絀,岌岌可危了。

澹臺夢在旁邊一廂看,一廂指點笑言:“削狗耳,剜狗眼,斬狗爪,剁狗蹄……”

那個白衣小鬟水晶的眼中,也忍俊不住湧出一絲笑意來,再看慕容孤被印無憂逼得左躲右閃,上躥下跳,真的是狼狽之極,一邊聽澹臺夢的嬌語,一邊看慕容孤的窘勢,果然貼切得很。

慕容孤又氣又恨,卻無法掙脫印無憂的攻勢,那密集的劍光,好像落網一樣,任是自己費勁了吃奶的力氣也逃不出去,他只覺得自己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一個沒留神,讓印無憂腳尖一鉤,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還未等他動彈,就被印無憂震得雙臂脫臼,痛得吸氣,奈何雙臂無力,自己又接駁不上去,爬又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不斷地掙紮。

慕容孤氣得破口大罵:“你們這對狗男女狼狽為奸,以多欺少,死丫頭,你不用得意,讓人賣了還幫著數錢,你這個相好的是來幻雪宮求聘尊上宮主的女兒,等人家嬌妻哄到了手,就會甩破爛一樣甩了你,你還不知死活地幫著他,賤……”

他這個字剛罵出來,印無憂飛起一腳,正好踢在慕容孤的臉上,嘭地一聲,慕容孤好懸沒有背過氣去,一時間順著鼻子嘴角淌血,痛得抽搐了幾下,不敢再罵人了,一雙眼睛,還是怒火熊熊地瞪著澹臺夢和印無憂。

聯姻?

澹臺夢心中一動,慕容孤無意間的話,洩露了一些事情,看來幻雪宮要和中原的武林門派聯姻,盧妃仙子看中了不二山莊?如果真要聯姻,憑著邠國護國聖教的身份,也要找個武林世家,不二山莊雖然也是數得上,可是單說慕容一族,他們的聲威也不如映雪山莊的慕容,映雪山莊的慕容乃是慕容世家的正支正派,但是莊主慕容驚雷兄弟五人,除了慕容驚雷成親以外,那兄弟四個脾氣怪異,一生都沒有娶妻,所以五房之下,只有慕容雲裳這條血脈,如果要聯姻,盧妃仙子應該先考慮映雪山莊,可能因為她唯一的男弟子,是邠國當今的皇帝,邠國雖然比本朝的疆土小了很多,但是一國之君,萬乘之尊,不會納武林中人為妃,可是武林之中,除了不二山莊,也不乏世家名門,何須單單盯上了不二山莊?

可惜被印無憂一腳踢去,慕容孤的臉都青腫起來,鼻子和嘴裏都是血沫,說話也說不清楚了,滿眼的痛恨,還有游移不定的怯意。

澹臺夢移步過來,蹲下去,用一條帕子,輕輕擦拭著慕容孤口鼻處的血跡,慕容孤嫌惡地想躲卻動彈不得,只好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澹臺夢。

滄海。

印無憂有些不悅,像慕容孤這樣的人,還理他做什麽,要不是看著他可能有用,印無憂早一劍宰了他了。

澹臺夢淡淡笑道:“萬物有靈,眾生平等,就是畜生,來世間一遭也不容易,好歹結個鬼緣。”她說著話,擦幹了慕容孤嘴角的血跡,然後把那塊沾滿了血跡的帕子疊了幾折,就要丟棄到半間亭下的水裏。

忽然間,絲竹聲聲,眾多小鬟詠經的聲音從謁見廳傳來,水晶也忙跪伏在地,那幾個提著水晶燈的小鬟也跟著跪伏下來,齊聲跟著詠誦。

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

幾句悅耳的詠經聲傳來,澹臺夢聽得是大悲咒,奇怪這個幻雪宮,怎麽總是念經,方才在謁見廳也是,好端端地念了一遍普庵咒,現在忽然又念起了大悲咒,難道那個盧妃仙子還當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菩薩?還是把自己當成了神仙?

詠經聲裏,一條人影縱來,瞬間上了半間亭,一把就抓向了澹臺夢。

澹臺夢早有防備,在這個地方,時刻都有危險,她焉能掉以輕心,所以看到眼前黑影一閃,惡風不善,連忙躲開。

那個人一抓抓空,冷笑一聲,化抓為掌,直擊澹臺夢的面門。

印無憂一見這個人影,就知道是父親印別離來了,不知道母親厲嬌嬈此時去了哪裏,但見父親面沈似水,連看自己都不看一眼,對澹臺夢痛下殺手。

難道出了什麽事情?

印別離的臉色太難看了,舉手之間,下來殺手,恨不得把澹臺夢力斃掌下。

印無憂不敢猶豫,舉劍護住澹臺夢,他知道以澹臺夢的武功,根本不是父親的對手,雖然自己和澹臺夢聯手,也未必打得過印別離,只是有自己攪合其中,總會讓父親顧忌一二,就是父親真的連父子之情都不顧了,就讓父親連自己也打死好了。

印別離哼了一聲,看著印無憂的寶劍刺過來,也不躲閃,左手兩根手指一探,就夾住了印無憂的寶劍,然後沈喝了一聲,只見劍身微抖,喀地一聲,斷為幾段,印無憂收勢不住,身子前傾,印別離右手揮去,重重一記耳光,將印無憂打飛出去。

後邊正是半間亭的空隙之處,眼見著印無憂的身子就要飛落下去,有人伸手接住他,足尖一頓,抱著印無憂上了半間亭。

淡淡的暖暖的香氣,讓印無憂恍惚了一下,這種味道那麽熟悉,自己以前在夢中常常會聞道,好像是母親厲嬌嬈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印無憂一回頭,果然接住自己的就是厲嬌嬈。

此時印別離根本不去管印無憂,反正兒子是他訓練長大,這麽高兒的半間亭,根本摔不到印無憂,他是故意打飛了印無憂,好趁機殺了澹臺夢。

這一掌,印別離用了全力,簡直不惜魚死網破,澹臺夢無處可躲,芳心一橫,一縷淒寒如雪的冷光掠過眼眸,不退反進,啪地一聲,單掌相接,就這樣硬生生地和印別離單掌對單掌。

兩只手掌印在一起,澹臺夢幾乎聽到自己骨頭裂開的聲音,劇烈地疼痛,讓她面白氣弱,但是澹臺夢的眼中皆是不屑和傲然,孤冷地看著印別離,笑意清絕:“因果從來不爽,報應只爭早遲,你雖然沒有積些陰騭於兒孫,卻有子息福祉,佑你一條性命,可惜這身功夫,只用來為非作歹,不留也罷。”

印別離的神色變得古怪,澹臺夢的笑意好像劍一樣穿透他的心,他以為這一掌能夠震得澹臺夢七竅流血,死於當場,可是反而覺得掌心一陣痛麻,然後凝聚於掌的內力,好像被什麽東西吸去,源源不斷地流失出去,此時想要再撤招,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印別離和澹臺夢對掌,印無憂大驚,就要沖過去幫忙,被厲嬌嬈一把拉住,笑道:“傻孩子,不要過去,太危險了。”

滄海不能死。

印無憂一字一頓地說,然後掙開厲嬌嬈就要過去,誰知道厲嬌嬈比他手快,一下子點了他的穴道:“什麽滄海桑田,都是靠不住的東西,跟娘走吧,娘會給你找一個絕色美人來,比這個病懨懨的短命鬼強一百倍。”她說著話,哈哈一笑“印別離,你慢慢殺人吧,兒子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印無憂沒想到厲嬌嬈會封住自己的穴道,剛要說話,連啞穴都被封住了,被厲嬌嬈一把夾住,縱身而去。

這邊印別離無法掙脫那股神秘的吸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厲嬌嬈帶走印無憂,不過他此時也不擔心,反正事情未完,厲嬌嬈暫時不會離開幻雪宮。

可是,他怎麽掙脫也掙脫不開,他的真氣越凝越多,流逝的反而越快。

印別離冷汗如雨,澹臺夢的笑更加冰冷:“你不該傷了不能傷的人。”

忽然,有人拍了下手,咯咯嬌笑:“好,太好了!澹臺夢,你讓本尊大開眼界,吸星大法,久違江湖,原來是落到玄天宗的手上,好笑這個世上的人,還以為澹臺玄是什麽正人君子,說不定他那個天下第一的功夫,也是靠著邪魔外道的功夫不勞而獲,轉過臉卻裝腔作勢地騙人。”

印別離聽到是尊上宮主盧妃仙子的聲音,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窘迫,有心救助,卻知道盧妃仙子無利不往,絕對不會白白幫助他,而且讓他去求人,實在難開這個口。

盧妃仙子笑道:“印別離,你也不用為難,我也沒有時間幫你,居然有人敢闖我們幻雪宮,這樣的好戲焉能錯過?你放心,真正騎虎難下的是這個丫頭,如果她不撤招,她這條手臂就會廢了,如果她先撤招,無人相助,她就無法消化從你身上吸走的內力……”她說著話,也不去看他們,而是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裏邊。

對盧妃仙子的話,印別離半信半疑,那個白衣小鬟水晶福了一福:“夢姑娘,傷人亦自傷,撤招吧,水晶願意助您一臂之力。”

澹臺夢淡淡一笑:“多謝水晶姑娘,只是我澹臺夢要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後悔。”

說話間,只聽得劈裏啪啦一陣紛亂的響聲,很多銀衣小鬟舉劍邊戰邊退,形容十分狼狽,在她們環成的半圓裏邊,只見有一男一女仗劍殺了過來。

福兮禍兮兩相依

鐘磬鳴動,恍若仙音。

泠舟魅影帶著水晶宮裏邊的侍女伏地詠經,她尚自裹著雪色狐裘,跪在碧波池邊,她們的聲音清如流水,卻比流水冰冷,毫無表情。

列雲楓軟軟地坐在地上,靠著一根水晶柱子,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到底哪裏不對,他還說不出來,反正周身都緊繃繃地難受,好像身體裏邊的血脈臟腑,都要爆出體外一樣,身體內有股力道,好像脫韁的野馬,橫沖直撞,難以控制。

一時誦經畢,泠舟魅影順勢跪坐在地面上,那只黑漆漆的貓不知道什麽時候蜷縮在她的腳邊,懶洋洋地一動不動。

水晶宮裏,難挨的死寂。

那個半開的水晶球,在水面上悠然浮動,泠舟魅影有些倦怠地指了指那只關著端木嫣然的水晶球,有侍女過去,將水晶球打開,呼吸到外邊的空氣,端木嫣然才睜開了眼睛,不過還是無力地蜷在那裏,動也沒有動,嘴角微微牽動一下,好像浮上一絲冷笑。

泠舟魅影終於起身,她的動作輕盈慵懶,好像一只貓兒一樣,侍女們把那只水晶球拉到了池子邊,端木嫣然靠著球壁,側身蜷著,淡淡地道:“你不用白費心機了,你們想要的東西,我這裏沒有。”

泠舟魅影也淡淡地:“你身上有沒有尊上想要的東西,尊上比你更清楚,你不願意拿出來,是你自己的事情,表白反駁,統統無用。”

一絲冷厲的光,從端木嫣然的眼中掠過,她猛地睜開眼睛,和泠舟魅影四目相對。

端木嫣然冷冷地:“提線傀儡。”

泠舟魅影不為所動,也冷冷地:“砧上魚肉。”

兩個人的眼光,針鋒相對,都犀利而冷漠,仿佛兩把寶劍,魚死網破地撞擊在一起,沒有輸贏,只能兩傷。

忽然,端木嫣然淺淺一笑:“要想魚肉不腐,便於你們以後宰割,該加著冰塊保鮮了吧?”

她的笑,很是諷刺,幻雪宮的人為了求得她身上的秘密,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嚴刑逼供,自從上次她用一泓淚燒了慕容驚濤以後,就被幻雪宮的人帶到了這裏,先是治好了她的內傷,然後逼著她歸依幻雪宮,端木嫣然沒有答應,就被關在水晶宮裏邊。

這個水晶球,就是一座精致而恐怖的囚牢,成日浸泡在森冷徹骨的寒水中,如果不是幻雪宮的人留著她一條命,她早就掛掉了。

可是幻雪宮的人也沒打算放過她,所以過段時間,就會刑求於她,在用刑之前,還會餵她一顆延命續氣的丹丸,好留著她這口氣。

刑罰固然難挨,可是端木嫣然知道,自己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守口如瓶,在沒有全盤傾吐之前,她還有活著的價值,如果什麽都說出來,她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為了留住自己的一條性命,她必須堅持到底。

她的仇還沒有報,她絕對不能白白犧牲。

泠舟魅影從懷中拿出一只瓷瓶來,倒出一顆紅艷艷的丹丸,蹲下身子,把藥丸遞過去,端木嫣然接過來,放入口中。

有幾個侍女已經擡來兩桶碎冰,她們只等著泠舟魅影一聲吩咐,就要碎冰倒入端木嫣然的水晶球裏邊,然後扣上水晶球,水晶球的空間就是那麽大,那些碎冰占據了一半兒的位置,裏邊的人無從躲避,只能用體溫將它們融化,可是碎冰在奪取人體熱量的時候,也會有鋼針一樣的刺痛,到了最後,幾欲凍僵。

端木嫣然看著那兩桶碎冰,嘲諷地一笑:“草臺班子闖江湖,還知道換換壓軸的戲碼,你們幻雪宮,就只有這樣的把戲?也不知道換換花樣?”

泠舟魅影慵懶地一笑:“人貴自知,換給花樣就要了你的命了,你這條命雖然不值錢,犯不上累及別人跟著遭殃,我們遷就著你,你就安生些,湊合湊合吧。”

列雲楓靠著水晶柱子,拼命壓制著體內的那股霸道之氣,可是越是抑制,那股氣流反而越強烈,宛似被誰在體內點燃了一把火,他這用力一壓,反被那火借了風勢,忽然就成片地燒起來。身體裏邊的血脈臟腑都要爆出來,他握著拳頭,捏得骨節發白,頭腦中胡思亂想,努力分散自己的註意力,這邊聽著泠舟魅影和端木嫣然的對話,感覺特別有趣,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一笑,引得泠舟魅影回頭,縱身飄來,一搭他的脈搏,微微一笑:“尊上功夫,已入化境,竟然可以將烈焰真氣移嫁在你身上。”

列雲楓一楞,這個泠舟魅影好似無心地談到自己身上的異象,難道她是想告訴自己,到底被盧妃仙子做了什麽手腳?

盡管泠舟魅影笑得很是不屑和諷刺,可是她的眼光有些游移不定,就擅於察言觀色的列雲楓焉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泠舟魅影這樣的表情就說明她是心口不一,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洩密,於是也冷笑道:“烈焰真氣?說著神乎其神,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不過問你也是白問,你也未必知道。”

泠舟魅影心裏嘆了口氣,自己只看了列雲楓一眼,尤其看到他那雙晶亮炯然,神采飛揚的眼睛,就知道這是個剔透玲瓏的聰明人,果然是一點就透,而且不露行跡,不像端木嫣然,要磨合了好幾回,才知道自己的真正用意。

端木嫣然依舊蜷著,看到泠舟魅影棄了自己,去和列雲楓說話,再運氣調息,感覺這次的丹藥和往次的不同,灼烈如火,一股熱氣順著任督二脈,行遍全身,自己的雙腿被冰凍已久,血脈凝滯,一直動彈不得,現在卻血脈通暢,行動自如,不過端木嫣然還是極為謹慎,她環顧下四周,除了泠舟魅影,就是幾個銀衣小鬟,這些侍女的武功還是有限,只要泠舟魅影不出手,她就可以逃出水晶宮。

她來了幻雪宮多日,沒有被關在這裏的時候,也曾經去過幾個地方,對幻雪宮的大致方位有些了解,而且她從小受到義父的嚴格訓練,知道怎麽追捕逃犯,所以更清楚自己要怎麽逃跑,才不會讓她們發現。

泠舟魅影也覺察到了端木嫣然的動靜,卻恍若無知,只是對列雲楓冷笑道:“烈焰真氣,為至陽至霸的真氣,可以瞬間凝聚人體極限的力量,開碑裂石,崩雲碎日,也就是說,現在你如果出拳搏擊的話,沒有血肉之軀可以抵擋住你至陽至烈的力道。”

列雲楓大笑起來:“幻雪宮的人,真的為幻所誘,心智閉塞,世上有這種霸道的武功,並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烈焰真氣若是如你所言,真的如此厲害,你們尊上宮主應該練之不易,為什麽會平白無故地傳給我?難道你們尊上宮主的武功橫絕天下,當久了絕世高手,實在寂寞,所以才無緣無故地自己栽培出一個對手來玩玩?”

泠舟魅影嘲諷地一笑:“井底之蛙,自己沒有見識,卻笑天如井口,你是我們幻雪宮的階下之囚,哪裏會有好事從天而降?烈焰真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神功,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這股真氣最容易走火入魔,如果沒有幾十年的內功修為來融會貫通的人,一旦用上了真氣,就會烈火焚身,如果不將這股爆烈之火引出體外的話,血脈逆行,熱毒攻心,就是不死,也真的變成了廢人,就是扁鵲再生,也無法救治了。”

列雲楓心中一驚,終於明白了盧妃仙子所說的話,這股烈焰真氣已經註入了自己的體內,除非自己不去運功,一旦運功,因為內力修為有限,真氣必然不受控制,真要真氣躥流,經脈錯亂,需要將體內之火引洩出去。

何為引洩,他為乾元,體內又是至陽至烈的燥火,最常用的法子就是陰陽交泰,自然導之。而且至陽之氣須得至陰之氣來沖合消融,可是至陰之氣,洩之便破,不可回聚,若再次引發了烈焰真氣,就得另覓他人。

一陣冷汗,濕透了衣衫。

原來盧妃仙子話不落空,真的想讓自己變成花間浪子,如果不想如此,除非自己永遠不用武功。或者更決絕一些,只是那步天地,真的生不如死。

那個恍若仙子般的尊上宮主,真的心如蛇蠍,而且比蛇蠍還毒。

列雲楓雖然震驚,可是心思不亂,不管事情會到了何等地步,自亂方寸於事無補,而且他聽到泠舟魅影話外有因,說是“如果沒有幾十年的內功修為來融會貫通的人,一旦用上了真氣,就會烈火焚身。”那麽言外之意,如果有幾十年內功修為的人為他推導真氣的話,這股烈焰真氣就會留駐在他的體內,因勢利導,融合成自己的力道。

不過列雲楓又多了一層顧慮,既然烈焰真氣霸道如斯,為他推導真氣的人會不會耗損真元?說不定盧妃仙子心機深沈,下一子,就算到了後邊的幾步棋,因為自己如果不為所害,就得求助於人,現在可以求得動的人,就是師祖謝神通和師父澹臺玄,偏偏是在玄天宗百年慶典之際,所以他不能不猜測盧妃仙子的用心,這個詭秘陰森的幻雪宮,好像隱秘重重。

列雲楓眼光閃爍,心思輾轉,都落到泠舟魅影的眼中,她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不知不覺把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緊些,那只黑貓喵了一聲,一弓腰,跑到她的腳下,她一彎腰,把黑貓抱了起來,從狐裘中露出一雙春筍般削尖的手,冰涼而白皙,比羊脂玉還透明,她的手輕輕撫摸著貓兒緞子一樣閃亮的毛,整個人顯得那麽落寞。

列雲楓淡淡地:“尊上宮主的功夫是否已入化境,列某並不知曉,不過尊上的狠毒無恥,已經是登峰造極,禽獸不如!這個幻雪宮,陰森恐怖,想來地獄層層,也不外如是,盧妃仙子,狠辣卑鄙,妖魔鬼魅,也不過如此,可憐荼毒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子,終將成為這座人間地獄的陪葬。”

泠舟魅影冷笑道:“可惜縱是成真,你也未必有命看到,現在有人闖入幻雪宮搗亂,我們尊上沒有時間對付你,其實也不用尊上動手,你的朋友在謁見廳後的半間亭上,你們中原人不是喜歡講究什麽仁義道德嗎,你會連他們的生死安危都不顧?”

一絲不忍,掠過列雲楓的眼睛,這次泠舟魅影的話,暗示得也太露骨,難道這個女子真的連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顧了嗎?她為什麽要幫著自己?想到此處,他看了一眼端木嫣然,端木嫣然好像一支滿弦的箭,隨時都可能射出去,一去不回。

這樣的氣勢,泠舟魅影不可能沒有察覺,連旁邊的銀衣小鬟,一個個都形容色變,她們垂手而立,彼此不敢對望,萬一端木嫣然跑了,她們都會送掉性命,可是不守規矩,胡亂說話,也可能被鞭笞至死,所以幾個侍女都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泠舟魅影並不著急,她顯然已經成竹在胸,奚落地撫摸著貓兒,嘲笑道:“其實你就是要自顧自地逃跑,也沒有人會笑你,因為印別離和厲嬌嬈會去半間亭帶走印無憂,我們幻雪宮要辦喜事了,這段時間,不會殺生見血,你可以隨意折騰,就像你這個烈焰真氣催動後,要過了七天才會發作,到時候也不知道誰會不如禽獸。”

端木嫣然攢足了真氣,就要沖上去奪門而逃。

驀地紅影一閃,銀發飄飄,空桐瀲灩飛身進來:“嘛,貓聖,清霜不見了!”她頭上的角猶自顫動著,也看不了應有的驚慌,反而帶著幾分嘻嘻的笑意,好像霞露清霜的失蹤,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一樣。

泠舟魅影的身份是代理宮主,玄貓聖女,是幻雪宮的聖女一席,只要她不出現極大的錯誤,就會祭神登位,正式成為新一任幻雪宮的宮主,空桐瀲灩是宮主的女兒,又是右護法,所以她對泠舟魅影的稱呼一直很奇特,她不叫她做聖女,宮主,而是叫她貓聖,這個稱呼,是在泠舟魅影被冊立為聖女一席的時候就開始了,在那以前,泠舟魅影既不是有席位的弟子,也不是幻雪宮的侍女,而是空桐瀲灩的玩具。

空桐瀲灩是幻雪宮裏邊最喜歡運動的孩子,幾乎沒有一刻可以停歇下來,她的主意總會折磨得人生不如死,不會致命,卻是要命,連她的娘親盧妃仙子也感覺到有些頭疼。

在空桐瀲灩剛會爬的時候,滿口的牙已經全了,就喜歡上咬東西,逮什麽要什麽,逮到人就咬人,負責哺乳她的奶娘們後來都不敢餵她了。

有一次被惹怒的空桐瀲灩差掉咬掉了弟弟的鼻子,自此以後,空桐瀲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追弟弟,抓住了就要,特別想咬掉他的鼻子,後來弟弟被盧妃仙子帶走後,空桐瀲灩大鬧不已,為了讓這個孩子安靜些,盧妃仙子開始挑選一些容顏秀麗的漂亮女娃過去,給女兒瀲灩當成玩具,泠舟魅影是盧妃仙子撿來的,因為容貌嬌美,就被送去當玩具了。

可是後來,送去的玩具空桐瀲灩都玩膩了,統統趕了出去,只是不舍得泠舟魅影,這個玩具就一直陪著她,在空桐瀲灩十一歲那年,泠舟魅影忽然動怒,追打著空桐瀲灩,嚇得空桐瀲灩大哭起來,當時的侍女差點嚇死,也驚動了盧妃仙子。

除了孩提之時,空桐瀲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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