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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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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永夜之地淪陷後,蜂鳥算是附近最大的自由向導庇護所。然而,比庇護所的名頭更出名的,是河東獅子老板娘的“兇名”。外加近來黑道盛傳,此處是黑曼巴夫人時常私下光顧的會所,黑店之名越傳越廣,連一些半灰不白的客人也開始對這裏敬而遠之。

客人少得可憐,外加埃夫裏決定參賽,老板娘很幹脆地給廚子酒保統統放了長假。

當晚,白鷺無精打采地倚在吧臺邊想事情,門開了,她懨懨擡眼一看,挑剔地皺起了眉毛——來者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疑似車禍現場的臉上,粗獷的絡腮胡多年沒有修剪,散發出一陣怪味,上身只套一條貌似編織袋的破舊背心。

該低配犀利哥昂首挺胸,自豪地露出硬邦邦的胸肌,大搖大擺走進來,誰知迎面飛來一只拖鞋,正中鼻梁,硬質後跟殺傷力極大,當場鼻血長流。

他捂著酸溜溜的鼻子,還沒來得及發火。卻見櫃臺後靜如處子的老板娘,已經挾雷霆之勢沖及面門,她面目猙獰,一字一頓獰笑道:“滾出去。要麽洗澡要麽整容,再看見你頂著這份尊容出現在蜂鳥汙染視線,就等著徹底毀容吧。”

小木門啪地一聲在他面前甩上,險些徹底砸斷他的鼻子。犀利哥委委屈屈地蹲下,硬生生憋回眼淚,懷裏摸出一封信,從門縫偷偷塞了進來。

此役過後,蜂鳥老板娘的惡行錄上,還被加上了“顏狗”一條,此乃後話。

顏控的兇悍老板娘正完全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時唉聲嘆氣一番,眼神動不動就哀怨地瞟向圍坐在一起的埃夫裏等人。

自從埃夫裏和黑曼巴夫人單獨面談,白鷺就徹底進入了焦慮期。她時常閃現在小酒館的各個角落,拿幽幽的目光默默譴責制定作戰計劃的星盜們,或突然暴起,妄圖打斷埃夫裏的腿來阻止他參賽。

甚至有一天深夜,莉莉絲迷迷糊糊起夜,居然看到她蹲在隊長大人房間門口,暗搓搓加高了門檻,順手撒了一排亮閃閃的圖釘。聽到動靜,她目光炯炯地回頭,露出了一個扭曲的威脅笑容。

莉莉絲寒毛倒豎,瞬間清醒,廁所也不去了,兔子似的一溜煙躲回房間。

然而,隊長大人一貫地穩如老狗,並沒有如她所願受傷退賽。

倒是星閃,他捧著新完工的迷你高頻噪音武器,興沖沖去獻寶,結果在埃夫裏門口不幸中招,當場摔了個倒仰,一路稀裏嘩啦地滾下樓梯,再次磕斷了他那條可憐的胳膊。

蜂鳥酒館內鬧得雞飛狗跳,另一邊,黑曼巴夫人對於埃夫裏的提議,卻一直保持緘默。

直到今晚。

犀利哥帶來的信很短,隨信是一張薄薄的支票。撒著金粉的紙上,字跡意外地娟秀雅致,只說約定的能量條和尾款會在事成之後奉上。

末尾印了一個鮮紅的唇印,指名給她“親愛的朋友”。

埃夫裏拿著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終於,快到決戰的時刻了。

如果取得勝利,單憑黑曼巴夫人的酬金,他們就能順利脫離蟲洞。

次日,“小個子”希斯代替他的主人,送來大量關於s的戰鬥資料。

“雖說是地下賽場,特質系參賽也是灰色地帶,作為哨兵,賽前一定會註射大量的抑制劑。”他公事公辦地講解著,卷起袖口,只見瘦削的小臂上,布滿星星點點的針孔。

埃夫裏摸了摸下巴,挑起嘴角:“的確,我完全沒有發現你是個哨兵,不過……以s現在的狀態,註射還能見效嗎?”

小個子頓了頓,似乎被那句“完全沒有發現你是個哨兵”打擊到了。他僵硬地放下手,道:“他聞名於午夜競技場的時候,黑曼巴還沒有滲透到日落後,我們的情報也只來源於競技場……據說,他離開前幾個月,已經開始需要中場註射了。”

無論打多少抑制劑,也無法撐完一場比賽麽?

血腥和危險,會勾起哨兵的本能,對於精神失穩的狂躁哨兵,這或許會大幅增加他們的殺傷力,卻也會對神智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

“據說他曾在抑制狀態下,連勝過多名狂暴哨兵。”小個子嘆了口氣,“像s這樣強大的哨兵,即使在塔也能得到極高的地位,不知道為什麽……”

白鷺聞言,淡淡地看了這裏一眼,沈默地別過了臉。

埃夫裏註意到她不自然的眼神,卻沒有說破,只道:“我想,我們需要一套完整的作戰計劃。”

決戰日的午夜競技場人山人海。

黑曼巴夫人換下面紗,和初見埃夫裏的那天一樣,裹了一身華麗的黑色禮服裙,顴骨附近的蛇鱗,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她微笑上前,不由分說地挽住了白鷺戴著長手套的手臂,密友一般將她引進包廂。星閃由於受傷無法成行,獨自跟著白鷺前來的彌賽亞左右為難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追上了兩個窈窕的身影。

埃夫裏已經去了準備室,莉莉絲按計劃接替星閃,抱著高頻噪音武器,老老實實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路過的行人有不少認出了她,受過荼毒的少年組一見到她,就條件反射地立正問好:“利,利茲大哥!”

她興致缺缺地揮揮手,示意眾人低調。

然後暗暗把藏有武器的玩具熊,對準了正中四方的擂臺。

前擂主大戰新星!黑曼巴力鬥紅蟻!

傳說中最神秘的擂主s出場時,觀眾的歡呼口哨都快把房頂掀翻了。

埃夫裏朝選手席望了一眼,只見那人低著頭認真地整理護帶,好像震天的呼喊都與他無關。亂蓬蓬的金發被一條發帶束起,露出一雙疲憊的藍眼睛。

收拾完畢,s擡頭朝向包廂的單向玻璃,深深望了一眼,似乎得到了什麽無聲的承諾,他轉身,第一次正式面對了埃夫裏。

s的眼睛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只是目及對手正臉時楞了楞,有些困惑,好像在端詳他臉上的紋身。

埃夫裏心頭警鈴大作——這個人很強,雖然一臉厭世大叔的表情,卻從骨子裏透出可怕的威懾力。

星盜可以猥瑣發育,卻永遠不會畏畏縮縮。埃夫裏瞇了瞇眼睛,壓下心頭不安,迎上對手的目光,一面擡手,緩慢卸掉了身上所有的裝飾。

莉莉絲似乎能“看”到對方強大的精神力,東張西望地糾結了半天,她最終擔憂地咬住下唇。他們無數次演習的計劃,在這個人面前,看起來是如此的幼稚。

“十分鐘。”金發的哨兵突然開口了,聲音意外地很柔和,“你可以在十分鐘內選擇投降。”

埃夫裏饒有興致地望著彬彬有禮前來勸降的對手。

s將最後一支抑制劑推進血管,滿不在乎地把針管扔下了擂臺,幾乎稱得上溫柔地說:“我不討厭你。如果失手殺了你,會很遺憾。”

“你盡管試試看。”埃夫裏冷笑一聲,偏頭咬緊了護腕的結。s挑眉,懶散的目光犀利起來,兩人的身影在這一刻看起來竟有些驚人的相似。

“鐺鐺鐺。”

競技場的頂燈熄滅了。

獨輪車小醜先生再次從天而降,一束追光追逐著他的身影,尖細的嗓音開始隆重介紹出場選手。

可惜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聲尖叫,連人帶車跌了出去。

臺下鴉雀無聲,只見埃夫裏悠然收回一腳踹開小醜的長腿,走進了那片孤零零的追光,他勾了勾嘴角:“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黑暗裏的s也笑了:“正合我意。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這麽做——他的聲音還是這麽難聽。”

眼見臺上終於只剩下兩個人,莉莉絲借著黑暗的掩護,悄悄出手,一把打開了定向噪音武器。

常人無法聽見的幹擾波和高頻噪音瞬間覆蓋擂臺,s明顯一怔,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埃夫裏瞳孔一縮,趁他分心的剎那,如獵豹般敏捷地撲了上去。

普通人與哨兵的體能差異,決定了他速戰速決的戰略,毫不猶豫地,星盜擡手直取對方頸側。

誰知s雖然心神不定,但身體的本能還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擡起小臂,堪堪格開了致命的偷襲。

埃夫裏一擊不中,並沒有退後,反而搶攻,招招致命,疾風驟雨一般襲向了只知招架的對手。

電光火石之間過了六七招,俱樂部老板如夢初醒,急急點亮擂臺上方的射燈。只見擂臺的角落裏,s被逼得連連後退。

觀眾先是一楞,然後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

s的神色明顯不對,他的呼吸粗重起來,冷汗幾乎迷住了雙眼。他神思恍惚地搖了搖頭,在埃夫裏再次襲向他脖子的時候,他額角青筋跳動,竟在混亂之中,一把格開了埃夫裏的手。

瞬間爆發出可怕的力量,這一檔足足把埃夫裏推後了數米。然而,取得優勢的s沒有搶攻,他單手捂住了臉,只在原地喘息。

血!

觀眾席上突然發出一陣驚呼。

只見淅淅瀝瀝的鮮血從s修長的指縫中流出,很快浸透了他腳下的一塊地面。他抹了抹流不盡的鼻血,痛苦地閉眼,猛然一聲咳嗽,又是一大口鮮血。

不知為何,埃夫裏卻沒有動,看著對手不斷嘔血的模樣,他突然心下一震,沒能立刻發動攻擊。出身百合之軸的他,理應見慣了生死,可是這個人……

莉莉絲瞥見他的猶豫,突然感到有一股異常強大的精神力炸裂開來,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喊道:“小心!”

埃夫裏如夢初醒,而對面的人已經緩過了勁。血腥味刺激著神經,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晃動的全是重影,s猛然擡頭,眼中是一片可怕的血絲。

在這個瞬間,他眼底最後一絲清明的光消失了,s似乎感覺不到流血的五官,也聽不見耳邊的幹擾波。他直起身,野獸般死死盯住了正前方的星盜。

埃夫裏心中一動,猛然一個側身。只見s鬼魅般飛身向前,靈巧落在他的身側,回身猛地踢向他的腰部。

埃夫裏靠本能,避開了柔軟的腹部,卻無可避免地被這一腳刮到了肋骨。

他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胸下一陣劇痛。埃夫裏向後躍開,反手一摸,雖然沒有傷及內臟,但肋骨一定斷了不止一根。

s沒有放過這一瞬的破綻,欺身向前,緊緊貼上了埃夫裏的身體,猛然揮出一拳。

空中難以躲避,埃夫裏只是勉強一偏頭,這一拳擦著他的耳朵打在了圍欄上,竟將碗口粗的合金柱子打得變了形,蛇一樣軟綿綿地垂下來。

他就地一個翻滾,忍著腹部的劇痛,堪堪避開了s的攻擊範圍。

說時遲那時快,s仿佛背後長了眼睛,直直朝他逃離的方向撲來,以掌側為刀,擊向他的頸側。

埃夫裏避無可避,眼睜睜看著這個失去神智的對手帶著滿身鮮血來取他的性命。

生死一刻,他心中沒有害怕,只是微微側頭望向莉莉絲的方向。

臺下,莉莉絲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因為過度驚惶反而失去了情緒。他很希望她可以閉上眼,起碼不會看到更殘忍的畫面。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期盼,在他的註視下,那雙淒惶的大眼睛,緊緊閉上了。

周圍觀眾的驚叫,獵獵的掌風,解說員興奮的呼吸,都好像慢動作一樣。埃夫裏腦中千回百轉,突然覺得這一刻也很好,一報還一報,戰鬥,的確是最適合一名星盜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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