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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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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暉走得飛快,衛瑉鷴幾乎要小跑才能攆得上他,手腕給人家捏得生疼,她生得嬌小,又因為這一身鉛丹色的衣裳,遠遠看還以為定遠王爺拎著個雞崽子。

“王爺您跑什麽啊!本宮走不動了!”

北堂暉回頭看她,把手松開:“不跑,等你那姐姐賴上你?”

“您說什麽?什麽賴上不賴上的?”她擡起一張潔白小臉,一臉無辜得看他。

北堂暉笑得神秘,沒忍住,伸手掐了掐她雪白湯圓一樣的臉頰:“你不也早知道了麽,否則你姐妹二人素日說話兒隔那老遠,用喊的麽?”

“放肆!”她後退了一步,剛好撞上跟來的採綠懷裏,採綠也不是第一次見這個主兒了,心下知道這王爺又在欺負自家殿下了,沖著那邊行了個小禮:“見過王爺。”

北堂暉說:“怎地還是這個膽小的丫頭伺候在你身邊?”

採綠渾身一抖,半個身子隱在衛瑉鷴身後,心說可不就是您這麽巧,每次都遇見她當值的時候。

“都說了別嚇她!”衛瑉鷴瞪了他一眼,整了整自己的鬥篷:“您找本宮有什麽事麽?不單單只是為了躲開大姐姐吧?”

北堂暉微微側開身子,她主仆二人這才看到他身後跟了個穿天青色衣裳的宮女,北堂暉笑說:“上次本王答應給你送個好宮婢,十七,見過你新主子。”

她還當那是戲言,結果北堂暉還真把人領來了,那侍女生得十分普通,但是身量修長高挑,看著幹練,穿一身幹幹凈凈的天青色宮婢裝扮,低眉順眼的,確實是個沈穩的。

她搖搖頭,“還是不用了,王爺的好意本宮心領了。”

雖說這侍女看著不錯,可北堂暉忽然送來的人,她是萬萬不敢用的。她殿裏如掐紅採綠、提藍攬白,都是跟在她身邊多年,是能信任,這忽然被北堂暉楔進了一顆釘子,怕是睡個覺都要不得安穩了。

北堂暉低頭湊到她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本王和端妃娘娘通過氣兒了,十七已經劃到了你鳳陽殿裏,小鷴兒,拒絕,是不能的哦。”

衛瑉鷴微微轉了下頭,兩人這個距離未免太近了,採綠捂著嘴差點尖叫出聲,這可太大逆不道了,這個世道男女大防嚴得不得了,本來兩人私下這一見就已經是很驚世駭俗的事了,可萬萬不成傳出去,否則六公主的名聲可怎麽是好!

她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北堂暉笑得很漂亮,妖冶得一如往常,一雙狹長的眼睛饒有趣味地看她,還沖她直眨眼。

端妃......

衛瑉鷴想了一想,點點頭:“那就多謝王爺好意了,這位姑娘叫十七嗎?”

北堂暉這才站直了身子,微微一點頭,說:“你可以給她改名字。”

衛瑉鷴想了一想,才說:“那十七以後就叫抱青吧。”

那姑娘給她行了個大禮:“是,抱青見過六殿下。”

北堂暉特意跑來當然不止為了給她送個侍女這麽簡單,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道:“你近日在忙什麽?”

“放手,您問這個做什麽?”

“殿下真是太令本王傷心了,分明之前還濃情蜜意......哎哎丫頭,都說了脾氣不能這麽大!”他邊擡手擋她邊說:“本王好歹給你解了這麽一圍,還給你送個可心的身邊人,你就這麽對本王的?”

“您有話直說吧。”衛瑉鷴看著他,說道。

北堂暉笑得焉兒壞焉兒壞的:“丫頭,本王幫你一把如何?”

......

“您打算怎麽幫?”

“吶,乖啊,聽本王跟你說......”

與北堂暉‘賞梅’回來路上果不其然又遇見了衛瑉鸞,她好像一直候在那亭子裏似的,半個身子倚著亭中欄桿,探出一只手去接著飄飄落下的雪。

只不過這時候她身邊還多了一個葉頡之,這葉頡之也是許久未見了,看著倒是比襄州的時候豐潤了一點,看她言行舉止之間都是有意無意護著肚子,衛瑉鷴驚訝得問:“她這是有了身子?”

“葉側妃剛進了臘月就被太醫診斷出來懷有身孕,想來也有兩個多月了。不過除了長樂宮和麟趾宮上下,無人知道。”抱青壓低聲音淡淡地說。

衛瑉鷴微微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就是普度寺那一晚懷上了的?她還真是個有福氣的。”

亭子裏的兩人正坐著不知說什麽,遠遠看見她們幾人走來,衛瑉鸞笑道:“六妹妹來了,一路走來苦寒,可要和我二人喝一杯熱茶?”

葉頡之也正轉頭看著她。

說來這兩人的境遇竟是一樣的,都遭了壞清白的事,也偏偏遭那事的時候衛瑉鷴都在場,衛瑉鷴心說自己這是犯的什麽罪過,也不知這兩人再看見她是個什麽心情。

剛走上前兩步,抱青卻上前擋在她身前:“殿下這幾日身子虛寒,到不得水上,站在這裏說就好了。”

衛瑉鷴微微看了她一眼,抱青兀自說完便不言不語,她想了想,也跟著點點頭:“是啊,這幾日身上不爽,而且席上母妃還在等,就不叨擾大姐姐和葉側妃了。”

那抱青是定遠王身邊跟著的侍女,衛瑉鸞認出來了,看這個樣子就是定遠王將她送了過來照顧著心上人的,讓她心裏那股少見的酸澀更甚。

原來他人的感情裏竟是對方離開一會兒都不放心,還要使人照顧嗎?

她這六妹妹到底是生了什麽福分,自小受盡父皇寵愛便罷了,還有這樣一個芝華玉樹的兒郎在癡心守著......而......自己呢?

未免又想到司空朔上頭去,衛瑉鸞臉上一戚,只覺得剜心的疼。

葉頡之笑著說:“我許久未見過六殿下了,本來還想和殿下敘敘舊的。”

這兩個人都懷著身子,天寒地凍地在這裏候著她,衛瑉鷴一顆心愈發往底下沈,本來不信她真的會將目標訂做自己的,素日裏她們姐妹雖說不算親近,可她也自認從沒有開罪過這個姐姐!

向來還以為和她姐妹情深,原來這姐妹情深在她衛瑉鸞眼裏竟只有這點烈日薄冰的情分麽?

幾人身邊的侍女都伺候在旁,衛瑉鷴餘光瞥了一眼抱青,擡腳往亭子裏去。

衛瑉鸞招呼她道:“過來這裏,方才洗銀去端了你愛吃的白玉方糕,嘗一嘗如何?”

那白玉方糕做得瑩白可愛,衛瑉鷴捏了一個入口,這白玉方糕做得不甜不膩,有一股子椰子的清香,滋味很好。

“六殿下近日可好?襄州一別也是好久未見過了。”葉頡之已經梳了婦人發髻,沖她笑道,嫁入麟趾宮的日子應該過得還不錯,看著她氣色都好了許多,不像襄州時候看著隨時有可能被風吹走似的。

“多謝葉側妃惦念,只是近日天兒冷,苦寒了一些罷了。”

“是啊,上京城苦寒,比襄州冷多了。”葉頡之跟著笑道,也伸手撚了一塊白玉方糕吃。

兩人說這話的功夫,衛瑉鸞卻忽然臉色煞白,額上滴了大滴的冷汗,她匆匆一擡眼掃了一眼兩人,葉頡之趕忙說:“大殿下這是怎麽了?”

衛瑉鷴也趕緊起身去扶她:“大姐姐,你沒事吧?”

衛瑉鸞只覺得下腹一陣一陣地墜疼,這疼痛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次,太醫說是動了胎氣。

這一胎要保住太難了,她艱難地勾了勾嘴角,勉強道:“我、我沒事......”

卻忽然又問:“定遠王爺對妹妹好麽?”一雙眼睛裏好像有些絕望的光,看得衛瑉鷴驚訝不已,還不等她回答,大公主艱難地說:“若今日沒有、沒有他,或許我還會放妹妹一次......可是......可是......妹妹要怪就去怪他罷!呃——”

抱青和採綠伺候在亭外,聽著動靜覺得不對,一回頭正看到葉側妃一下撞在衛瑉鷴身上,她還扶著大公主呢,被葉頡之這麽一撞三個人頓時摔做一團!

這亭中的石凳不算很高,可大公主那一下直直坐到了地上,下腹傳來鉆心的疼,只覺得什麽東西隨著腹內一抽一抽地,慢慢得流了出來——

“啊!!”

她叫得淒慘,身邊的人都慌亂極了:“大殿下!”

葉頡之抱著小腹跪在地上,一只手撐在石桌上想把自己撐起身:“肚子......我的肚子——”

幾個侍女都趕忙跑進去,那亭子本就不大,一下擠進來數十個人,書禾趕緊上前攙扶住葉頡之,這也是個有身子的,可不能出了事!

“側妃娘娘,您沒事吧!娘娘!”

大公主裙下緩緩流出一灘血,她一張臉慘白得像鬼一樣,滿臉的冷汗和淚水,嗓音裏滿是淒厲:“小六、小六,我不願意的!我不願意的——呃!好疼!啊——”

那書禾攙著葉頡之,卻放聲尖叫道:“六殿下為何要害大殿下!”

採綠氣急了:“怎麽是我們殿下害大殿下,分明是側妃娘娘撞了殿下,六殿下才和大殿下摔做一團的!”

衛瑉鷴一手捂著肚子,又覺得腿上生疼,葉頡之撞她的動作太大,石凳磕到了腿,現在她只覺得一雙腿又冰冷又疼痛,卻還能分出心神去想原來冬日裏受傷真的會比其它時候疼上一倍。

葉頡之哭得梨花帶雨:“六殿下這說得什麽話!臣妾是懷有身子的,莫非要不顧及龍孫去撞六殿下不成?”

書禾好容易把葉頡之扶起來,卻沒想到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三個人直直沖著抱青身子上撞!

那抱青可還抱著衛瑉鷴的,三人急急一撞,抱青只覺得手裏的人一下脫手直直往欄桿外摔去——

“啊——”

“嘎吱~~哢!”

“嘩啦!”

“六殿下——”

採綠聲嘶力竭地喊,跪爬著去欄桿邊,只見湖水一陣激蕩的水波,卻哪裏還有衛瑉鷴的影子,而原本結結實實的欄桿上竟然都是鋸過的整齊切口!

“殿下——”

衛瑉鷴不會鳧水,自從上次永安河落水以後對水就生了恐懼,素日裏不到非要近水的地方她是絕對不會靠近的,腹中實在疼痛,逼得她喉嚨口一甜,猛地嘔出一口黑血,又猛地嗆入了水,肺裏劇痛,掙紮不已。

那一口血飄散在冬日的池水裏緩緩散開,仿佛碧綠的水中忽然盛開了一朵暗紅色的花,岸上的人聲嘶力竭的哭叫都漸漸離她遠去了,意識漸漸渙散。

呀,真累啊......

“嘩啦!”

又是一聲入水,岸邊的採綠和抱青都傻眼了,跟在後頭結果被那墨色大氅蓋了一頭一臉的陸海潘江也傻眼了:“王爺!!”

王爺,您的水性也不是很好啊!!

那一抹鉛丹色的身影在碧綠的湖水裏很顯眼,往深深的池底落下去,北堂曜奮力往水底潛去,他知道她不會鳧水,不是方才還好好地和北堂暉賞梅很開懷嗎!

怎麽一轉眼人都掉到水裏去了!北堂暉到底是怎麽照顧她的!

衛瑉鷴在意識遠去的最後一瞬間,只覺得有一只手狠狠得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氣之大,捏得她生疼。

“疼......”

冒出來的是咕嚕咕嚕一串水泡。

北堂曜猛地一拉她,這丫頭在水裏還敢說話,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

其實她真的很嬌小,抱在懷裏小小的一個,也不知道端妃怎麽養的女兒,怎麽都這麽大了看著還像個孩子似的?

這丫頭到底是假的聰明還是真的傻?

分明她那姐姐看起來就不懷好意為什麽還要去靠近!

分明和她說過了衛瑉鸞身上的秘密為什麽還要去靠近!

北堂曜撈著衛瑉鷴浮出水面時候自己也幾近力竭,在陸海潘江的幫手下才上了岸。

衛瑜鹔匆匆而來,一張臉冷若寒冰,好似玉面的修羅,從北堂曜手裏接過六公主,一副誰擋殺誰的氣勢急奔而去。

北堂曜出了水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見衛瑜鹔大步遠去,抖著嗓子高聲喊了一句:“鹔小王爺,鳩毒、六殿下可能中了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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