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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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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瑉鷴是真的被嚇到了,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緩過勁來就是一陣一陣地後怕。

北堂暉一行的船速度很快,沒多久就追上了皇帝的船隊,在大雨傾落之前到了襄州和上京之間一個叫做‘閼與’的地方[註:閼與, yù yǔ,地名],因著看雨恐怕要下得大,又聽說奉康公主差點掉河裏,皇帝特意吩咐底下人說在閼與歇息一晚,待明日雨停再進京。

等晚一些時候,北堂暉的船也進了碼頭,衛瑉鷴裹得嚴嚴實實地,掐紅和採綠半拖半抱著下了船,李有福並衛瑜鹔站在岸邊等她們,北堂暉又施展輕功飛身下船,遠遠就看見衛瑜鹔一身銀白鎧甲。

哦,竟是老相識。

衛瑜鹔自然也早看見他這一身張揚至極的赤紅色朱雀,翻身下馬,“王爺。”

“鹔小王爺,多年未見了。”北堂暉頷首,衛瑜鹔不是個多話的,開門見山道:“皇上在帳中候著王爺多時了,吩咐末將一定多謝王爺救下了六殿下。”

原來那比豆丁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就是元啟帝最鐘愛的奉康公主。

北堂暉道:“舉手之勞,陛下客氣。”

李有福左右看一看,他是個心思玲瓏的,這兩尊神身上的氣息明顯一聞就合不太來,他笑道:“王爺一路行來辛苦,下榻之所也早給王爺和謝將軍備好了......”

衛瑜鹔見衛瑉鶯幾個下了船,立馬丟下北堂暉跟李有福去閑話,大步走向那幾人。

北堂暉:“......”

衛瑉鶯被水善扶著手,耷拉著腦袋乖乖叫人:“堂兄。”

他點點頭,皺了皺眉看後面的衛瑉鷴一臉蒼白,好像被嚇得不輕的慘樣:“嚇著了?”

衛瑉鷴深吸了兩口氣搖搖頭:“那倒是沒有。”

只是她覺得今後恐怕都要畏水了,方才下船時看著腳下的水波都一陣一陣地發暈。

北堂暉站在原地遠遠看著,心裏倒是有些好奇,衛瑜鹔和她關系很好麽?

衛瑜鹔是將領,北堂暉也是,雖說北廷和南朝是邦交友鄰,不過誰心裏不清楚這和平的脆弱,真指不定那天就倒戈相向了呢。

從前在雲州戰場上北堂暉有幸和衛瑜鹔交過兩次手,和繡花枕頭不一樣,衛瑜鹔手裏是有真本事的,他心裏還有些敬佩這個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小王爺,聽聞他父王是從前鎮守肅州的齊王,倒也真算是虎父無犬子了。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北堂曜倚在雕花搖椅上,懷裏抱著蜜餞盒子,南宮孝寬盤腿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八仙桌上。

“你說什麽?”

“我說,你的那位公主讓北堂暉來了個英雄救美,我聽說那小丫頭看北堂暉的眼神十足炙熱,沒準就此芳心暗許也說不定!”

北堂曜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芳心暗許?”

南宮孝寬舔了舔嘴唇,吃吃直笑:“在北廷時你那皇兄就有側帽風流之姿,朱雀大街行一趟能收上百香囊,當真羨慕死朝野上下的各家紈絝了。”

“那又如何?”北堂曜想起那丫頭做什麽都一副淡然的樣子,心裏是半點都不信的:“你又不是沒見過她,她像是那種能被美□□惑住的人?”

“那不是她們南朝上下盡是庸脂俗粉麽,北堂暉是你皇兄,你自然知道他風姿的。”南宮孝寬擠眉弄眼道:“再說了,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話本子裏不都這麽寫麽?”

北堂曜:“……”

“不過……若是北堂暉娶了奉康公主,你要怎麽辦?”

北堂曜心說這裏面還有我的事了?

“皇帝不會讓奉康嫁給北堂暉的。”

“你就這麽確定?”

“她外祖駐守雲州,要是再嫁給北堂暉,南朝的西北咽喉是要還是不要了?”

南宮孝寬大驚小怪地點點頭:“哦,你說得倒是很有道理。”

下面的人來傳話說今晚皇帝在閼與府的波月園設宴給北堂暉一行接風洗塵,也有請崇雲王過去一聚。

與北堂暉的相見比他預料的還早,北堂曜的心情頓時跌落到了谷底,一張臉陰沈得要滴出墨來。

南宮孝寬暗暗嗤笑:“祝你今晚好運。”

陸海潘江面面相覷站在門口,陸海手裏還捧著一些北堂曜用的東西,南宮孝寬從裏頭閃出來,背後一個厚重瓷盆咣當就砸在門脊上,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見陸海潘江,連忙招呼他二人過來:“你家主子心情不太好,可別去碰刺兒了。”

陸海探出脖子,小小聲說:“南宮少爺幫屬下勸勸主子吧,每次碰見六王爺的事主子就壓不住脾氣。”

“他們兄弟兩個打小就不對付,不是我等人力能夠改變的,我看你不如求一求佛祖,保佑你家主子今晚在定遠王手裏可別吃了大虧。”

陸海潘江跟在北堂曜身邊的時候他已經從皇城到崇雲府駐旗了,自然是不知道北堂曜和北堂暉那些年的恩恩怨怨的,潘江有些不太信:“主子還在六王爺手裏吃過虧?”

南宮孝寬神秘一笑:“你應當問你家主子什麽時候沒吃過虧。”

背後的門吱呀一聲應聲打開,北堂曜陰著臉看那三人,冷颼颼地問話:“今日樓裏很閑?”

三人互視一眼,以南宮孝寬反應最快,一個彈身奔出去四五步,遠遠地高聲說一句:“你保重!!”

便跑沒影了。

陸海潘江各自縮了縮脖子。

北廷以玄色為尊,衣飾綬玉革帶玉扣自上而下都有嚴格的規制,南朝的皇子一般穿三爪蛟龍式樣的袍子,而北廷的皇子則各有象征的瑞獸。

一如北堂暉的是浴火朱雀,北堂曜則是騰雲龍魚,陸海手裏捧著的東西,就是一套簇新玄色繡暗紋龍魚的交領右祍長裳。

傍晚的時候那片烏雲終於是下了好一陣傾盆大雨,這雨來得急走得也急,波月宴還沒開始就停了。

波月園是個典型的江南式園林,園中引水為湖,又以湖為中央,山水縈繞,廳榭精美,花木繁茂,其中最最精巧的是那波月湖上有座彎彎的拱橋,若是站在岸邊看去,那拱橋和湖中倒影疊起來就是一輪圓月的樣子,這也是波月園名字的由來。

現在那月橋上的兩人各占一邊,分毫不讓。

北堂暉是多年沒見過北堂曜了,誰知道這小子看起來和十年前也沒什麽不同,還是板著一張臉的老學究樣子。

“九皇弟,別來無恙啊。”

北堂暉的朱雀袍十分張揚,遠遠看去泛著粼粼的紅光,好像烈火中涅槃的鳳凰,笑起來更不得了,襯得他一張玉白的容貌妖冶非常。

衛瑉鶯和衛瑉鷴一行也被這‘敘舊’的兩人堵在月橋岸邊,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最近事忙,我倒是忘了這崇雲王也在這呢。”衛瑉鶯小聲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兩個兄弟估計不太對付,之間的氣氛說劍拔弩張都不為過。

“多年未見,六皇兄風姿依舊。”

北堂暉在打量他,他又何嘗不是在打量他,兩個兄弟自十年前登封城一別是久未相見,彼此只活在對方的線報裏。

“本王倒是沒想到,九皇弟不僅沒死,還......”北堂暉右手翻掌,猛地揮向北堂曜,北堂曜迅速擡手一擋,兩人在半空中交手了幾招,不相上下。

不過北堂暉的目的不是和他試試手,揮手又是一個掌風,笑道:“更加芝華玉樹了。”

北堂曜在南朝很少挽發,總是松松地用錦帶束著,外人都道是一個披發戴罪的意思,其實北堂暉哪裏不知道呢,他這一個掌風襲過去,吹起他鬢邊的墨發,露出的是北堂曜殘缺了一角的左耳。

北堂曜猛地收住了攻勢,微微用手擋住,兇狠地瞪他,北堂暉惡劣地笑道:“原來九皇弟的傷還沒好,是兄長唐突了。”

其實他這傷已經十幾年了,怎麽會還沒好呢,北堂曜眼底的怒意更深一分,怒極反笑道:“六皇兄對兄弟當真是關心。”

他從袖中抽出一只玉簪,當著北堂暉的面將傾洩的墨發盡數挽了起來,那一角殘缺的左耳自然也讓北堂暉看了個清楚明白,“不過我的傷已經好了,多謝六皇兄關懷。”

衛瑉鷴和他在華信宴上相見的時候就註意到了他耳上的傷,當時只覺得那樣子像是被箭射穿了耳骨留下的,現下看來恐怕還和北堂暉有關。

“那就好,否則本王心裏又要難受個幾年了。”

北堂曜不想就這事多談,閃身想過去,結果左閃北堂暉擋左,又閃北堂暉擋右,就是不讓他過去。

“忘了和九皇弟說,本王這一趟為皇弟帶來了個人。”北堂暉沖他俏皮地眨眨眼,勾唇笑道:“皇弟入南朝八年,也是多年未見過這一位了,本王此次南下朝賀,特地向皇兄求了求,皇兄才勉為其難送她與本王過來,皇弟待會兒見了,可別太激動。”

北堂曜一楞,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說誰,北堂暉見他這模樣倒是笑得更開懷了,上前攬住他的肩膀,笑得有些暧昧:“九皇弟啊,你在南朝多年,怎地身邊還是只有陸海潘江呢,都沒個紅袖添香的貼心人麽?”

陸海潘江忽然被提及,暗暗有膝蓋中箭之感,北堂暉身邊只有一個謝陽,他倒是個不羈的,偷偷站在後面笑。

北堂曜伸手要掙脫他,結果北堂暉的手勁實在很大,二人的身量本就不相上下,一時兩人幾乎扭做一團。

衛瑉鶯和衛瑉鷴站得遠,聽不太清兩個人說什麽,就看這兩人說著說著抱到了一起,一時間更是踏不出腳去,尤其是衛瑉鶯,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衛瑜鹔剛轉過那道垂花門就看見兩個丫頭站在茂密的樹叢後探頭探腦往外看,他生得高大,遠遠就看見月橋上那兩兄弟,大步流星踏過去站在那兩個丫頭背後跟著看了一會。

“殿下,偷窺不是淑女所為。”

衛瑉鶯與衛瑉鷴兩人嚇了好大一跳,登登登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掉進湖裏,還好是水善和採綠一人一個給她們扯住了。

衛瑉鷴瞪大了眼睛看他:“堂、堂兄。”

衛瑜鹔失笑,看起來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頭,“快開宴了,走罷。”

三人從樹叢後走出來,就看見北堂暉和北堂曜站在月橋上看著這邊,北堂暉是一臉玩味,北堂曜則是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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