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三章

關燈
北堂暉和衛瑜鹔是老相識了,二人年歲相仿,又都是沙場戰將,有一起交過手一起喝過酒的情分,北堂暉在熟人面前向來是個自來熟的,伸伸手招呼他:“鹔小王爺。”

北堂曜和衛瑜鹔倒是少見,除了溥善寺那次並沒有再多的私下的接觸,若不是轉身就走顯得有些失了風度他早甩手離去了,北堂暉哪能讓他跑了,改用手攥著他的手暗暗用勁不讓他掙脫,沖衛瑜鹔笑道:“久未相見,小王爺風采依舊。”

衛瑜鹔明晃晃地把眼神放在這兩人緊攥的手上面,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定遠王爺、崇雲王爺。”

北堂暉笑道:“鹔小王爺原來也認識我這皇弟,不過也是,我這九皇弟在南朝多年,鹔小王爺是朝堂新貴,認識也不意外。”

北堂曜強壓著脾氣,沖衛瑜鹔點頭:“鹔小王爺。”

衛瑜鹔面不改色地說:“早聽說定遠王爺和崇雲王爺兄弟情深,今日一看果真是的,本王當真羨慕。”

衛瑉鶯和衛瑉鷴站在他身後半步悄悄對視了一眼,都心說這些朝臣真是個頂個的瞎話一說一籮筐啊。

北堂暉也瞥見衛瑉鷴縮在衛瑜鹔身後半步,高聲問:“六殿下身子好些了麽?今日運河上是本王唐突了,望六殿下莫要見怪才是。”

北堂暉此人生得俊美無儔,只是笑起來總讓人覺得後背涼颼颼的,衛瑉鷴可是見識過他將人狠狠一丟的冷酷模樣的,忽然被他點到,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道:“定遠王爺客氣,說來,本宮還沒有答謝王爺的救命之恩呢。”

說著向他行了個大禮,北堂暉一點也不謙虛地收了,倒是北堂曜被他扯得手腕生疼,還能分出心神去想他也救過這丫頭一命,怎麽不見這丫頭謝過他?

“六殿下這話說得太生分了,你我之間還要論這些麽?再者說窈窕淑女有難,君子自當相救。”北堂暉歪著頭避開衛瑜鹔去看她,還沖她眨了眨眼睛。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放蕩不羈的人,衛瑉鷴一楞,這人也真是......

他這話說得就十分輕佻了,衛瑜鹔往他面前挪了一步把後面兩個丫頭擋住,淡淡地說:“六王爺,您逾矩了;時辰已經不早,波月宴那頭快開席了,還請六王爺和九王爺移步。”

北堂暉在心裏暗笑,攥著北堂曜的手說道:“本王和皇弟也是第一次來閼與府,不如鹔小王爺和六殿下、哦,還有這一位殿下,我們一起過去?”

衛瑜鹔面色一沈,沈聲道:“這恐怕不妥,二殿下和六殿下畢竟是女眷,與二位王爺一同出席,不太好。”

北堂暉裝作恍然大悟道:“倒是本王沒仔細想這許多,只看六殿下像妹妹似的,一時十分喜愛親近,逾矩了,莫怪。那本王和皇弟就先走了,鹔小王爺,兩位......殿下,晚點見。”

幾人都各有心思,北堂曜一句話沒插上就被他生拉硬拽地拉走了,衛瑜鹔冷哼一聲,回身看著兩人:“定遠王此人喜怒無常,以後你們兩個還是離得遠一些好。”

衛瑉鶯捏著帕子用力點頭,她雖然是個喜好顏色的,可是這北堂暉的段數看起來當真是妖精一樣,雖然生得漂亮卻看著讓人不敢沾手,衛瑉鷴也被他前後天差地別的態度驚訝到了,心裏更加暗暗覺得北廷的人都是一個德性,翻臉和翻書似的。

波月宴開,元啟帝端坐上位,他病了許久,不過今天看著精神頭卻不錯。

北堂暉笑著拱手:“臣奉命而來,帶來我王對皇帝陛下的祝願,願陛下千秋永存,萬世盛平。”

元啟帝淡淡一笑:“多謝,煩請定遠王爺也為朕帶回話,願北廷也風調雨順,你我兩國邦交永世長存。”

北堂暉是個長袖善舞的,恭敬地接了話,一言一答妙語連珠,席上氣氛都十分輕快,倒是顯得北堂曜坐在他身邊不遠沈默不語,一杯接一杯灌悶酒。

北堂暉看在眼裏,和元啟帝說著閑話兒,忽然話頭一轉就說到了他:“本王這九皇弟在南朝中已有八年之久,多謝皇帝陛下的照拂了。”

往年來南朝朝賀的北廷官員沒一個提起過北堂曜的,仿佛這個在南朝‘為國祈福’的九王爺沒存在過似的,那時他人在護國寺,朝堂中也沒有相識的人,自然而然就沒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倒是被愈發遺忘了。

今年先是北堂曜經由四皇子引薦從護國寺回了上京,朝賀的人也從官員變成了定遠王,這定遠王在北廷的地位和崇雲王可不能同日而語,一個是炙手可熱的貴胄,一個是棄如弊履的質子,北堂暉竟然主動提起了他,倒是讓堂上南朝百官摸不清心思了。

元啟帝笑道:“崇雲王爺誠心,在廟堂一祈福就是八年之久,前些日子聽說北廷秋收滿倉,看來是崇雲王感動上蒼佛祖保佑所致。”

北堂曜放下酒盞悶聲道:“小王不敢,只是盡了分內之事而已。”

說是祈福,不過是流放罷了,堂堂一個王爺在護國寺中不也是過普通僧侶一樣砍柴挑水吃齋念佛得過日子,這些事在南朝幾乎人盡皆知,剛開始幾年甚至還是好些官宦人家茶餘飯後的話頭兒,現在卻還說這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衛瑉鷴遠遠看著他端坐席上,分明身邊都是言笑晏晏的官員,北堂暉離得也不遠,他兩個兄弟生得其實是十分肖似的,只是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北堂曜的身影好像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層似的。

原來他一直以來過的都是這種日子麽?

烏時清查不到北堂曜更多的事情,但卻能查到他明面上的生平,人盡皆知的崇雲王,生母是罪妃,挺著肚子都能被老皇帝打入冷宮,冷宮是什麽地方衛瑉鷴清楚得很,打小就受盡闔宮冷眼,恐怕耳上的傷也是那個時候有的。

南朝的皇子稀少,個頂個都是珍貴的,公主雖然多,但是每個有本事生下孩子的嬪妃哪個是簡單的角色,獨一個沒有生母的三公主打小也是被賢妃養在身邊的,自然無人能欺。

北堂曜生母早亡,又也沒有養母,只說從冷宮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三四歲能開蒙的年紀,直接進了皇子所、國子監讀書。

旁的是烏時清也沒說了,只說做一個皇子做到這份上還能平安活著長大也是他的造化。

後宮向來的腌臜事不少,不難想像一個沒有母妃、沒有外祖的皇子在禁宮裏過的是什麽日子。

已經是十一月底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卻遲遲未落,傍晚時分明下過雨,這時候天邊又蓄起了雲,因著怕又下雨,加上一行人今日奔波勞累,波月宴散得早,衛瑉鷴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採綠收了支著窗戶的挑竿,對衛瑉鷴說:“怕是今夜要下雪的,殿下可得多備兩個湯婆子捂著才好。”

她自從上次在永安河泡過後身子一直虛寒,稍微變天就渾身發冷,此時坐在妝臺前讓攬白給她卸下妝發,聽了採綠的話心下一動,側頭對她說:“我記得母妃去年吩咐人做了件銹紅色鑲邊的鬥篷?”

“是啊殿下,此次南巡,娘娘怕到了年下天兒冷,還吩咐奴婢把它帶來呢,您明日要穿麽?”

衛瑉鷴點點頭,“你將它找出來就是。”

她之前一直穿的那件在運河上扯得不成樣子,採綠領了命就去箱籠裏翻找了,攬白為她卸下最後一支珠翠掩鬢,笑道:“殿下一直對這些事不算上心,怎地忽然想起那鬥篷了。”

衛瑉鷴總覺得今晚用得上,未免天寒地凍委屈了自己,還是做好萬全的準備才好。

她笑笑不說話,攬白給她梳完了頭說:“殿下今日受了驚,奴婢給您點上安神香歇息可好?”

採綠正一蹦一跳地走進來:“回殿下,那鬥篷久沒穿過了,奴婢已經給您拿去耳房熏香了,明日穿起來定是極溫暖馨香的!”

衛瑉鷴聽了她的話就是一楞,心說這真是不湊巧了。

結果她還沒睡下呢,窗外忽然就有了異樣的聲音,她悄悄起身走過去,把窗戶挑開一點兒,果然看見一角玄色的衣袍。

那人幫她把窗戶挑起來,用挑竿撐住,笑得特別漂亮:“六殿下。”

不是,等會,北堂暉!?

她後退了好幾步:“定遠王爺?”

“六殿下,等本王呢?”

其實這一日是個晴朗的夜晚,只是時值月底並沒有皎月高掛,回廊上掛著紅彤彤的燈籠,那光灑在他一身赤紅朱雀的袍子上,紅光盈盈,整個人像神話本子裏描寫的吸人精血的妖孽,現在這個妖孽正扒在她窗框上,直勾勾沖她笑。

“是個好日子,六殿下可要出來一起賞月?”

賞什麽月!!今晚哪來的月亮!?

“王爺深夜來此恐怕不合規矩吧!”

“哦?有嗎?本王並不覺得不合規矩啊。”

北堂暉支棱著下巴看她,十四歲的少女,還是個女孩的樣子,穿一身簡單的薄棉錦衣,看著是快要歇下的樣子,烏發披散如藻,一雙眼睛在黑夜裏看著亮晶晶的,臉上還有點嬰兒肥,其實她不算特別美麗,只是可能自小養得好,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一種難得的恬淡氣息。

那是他們這些人身上所沒有的。

“今日在波月宴上都沒能和六殿下多說上兩句話兒,思及此夜不能寐,故而決定深夜造訪,六殿下不請本王進去坐坐麽?”

“你!”衛瑉鷴無語道,碰過不要臉的,沒碰過這麽不要臉的,“本宮的侍女就在殿外守著,定遠王爺還是快走吧,讓她們撞見了本宮可就只能跳河以自證清白了。”

“你不會的。再說了,你那幾個侍女早就......”北堂暉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被本王劈暈了。六殿下別怕啊,有什麽好怕的呢,本王又不吃人。”

您不吃人,可是您看著比吃人可怕多了啊!

“王爺到底來做什麽?”

北堂暉沖她招招手,衛瑉鷴死命搖頭,腰正抵著床前的圓桌,悄悄握了個杯子在手裏。

“一個女兒家,這麽粗魯做什麽,把杯子放下吧,這薄胎杯不小心捏碎了劃破你的手,本王可是要心疼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