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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眼和皮夾克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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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芙送包子那天,他正坐在馬主任辦公室的電腦前查資料,臭丫頭言簡意賅地說:“這是給馬博一個人的。”然後就留了那張莫名其妙的字條。

小劉醫生費了老大勁兒,才把那句差點出口的話咽回去:“我稀罕你幾個不值錢的破包子!”

不久,護士站的護士們也交頭接耳起來:“你們瞧劉老太那外孫女兒,兩只騷眼直往馬博那兒掃,紮在馬博身上了!肯定心懷不軌!”“聽說她都結婚了!”“身在曹營心在漢吧。咱馬博好歹也是一師奶殺手,哪年帶實習不帶出一撮粉絲來?!”“我怎麽不覺著他哪兒特別呀,還長一對駱駝眼。”“你不懂,面冷心熱,這種男的可招人!再說了,你瞅他那身胚結實的,那肩膀寬闊的,任是哪個女的也架不住想往上靠一靠!”“喲,護士長,你不是也身在曹營心在漢吧?”“我何止啊,我早七年之癢了!”……

老太太有一天例行去護士站稱體重的時候,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回到病房就對外孫女兒說:“曉芙啊,你都快兩周沒回家了,回去看看吧。我也快出院了,讓你小姨來陪我就行了!”

“我小姨不是要上班嗎?”

“周末她又不上班。”

“好好的都要出院了,又換人來陪您?您別以為我不知道您心裏怎麽想的,告訴您吧,四條腿肯定看不上我小姨!”

老太太一聽這話心裏就不舒服,這會兒看著外孫女兒穿了件緊身的黑毛衣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就嘬著牙花子說:“你瞅瞅你胸口那兩坨肉!我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曉芙最討厭別人閑著沒事兒,拿她的胸說事兒,立刻就炸了起來:“我媽就把我生成這樣,我有什麽辦法?”

“你媽也是個糊塗媽,也不曉得拿個布條子給你捆捆,拾掇拾掇!”

第二天一大早,曉芙也不等小姨來換班,就氣呼呼地拎著一包換洗衣服,出了病房的門。

臨出來前,外婆塞給她一疊錢,曉芙看都不看,說:“幹嘛?不要!我又不是你雇來的護工!”

外婆嘆了一口氣,道:“姑娘,外婆是為你好。你總有懂的那一天!”

“什麽意思?”

“你自己去想!”

曉芙最討厭人家跟她玩深沈。

她都氣鼓鼓地拎著包走到了電梯口,又轉身去了馬主任的辦公室,裏面的一群白大褂正圍成一圈聊天,唯獨馬主任不在。她還沒張口問,小劉醫生就不懷好意地笑道:“馬博不在,做手術去了!”

“哦,那他什麽時候能做完?”

小劉醫生吹了一下手裏抱著的保溫杯裏熱茶面上的飄的幾朵菊花,陰陽怪氣地說:“喲,那我不知道,這可沒個準,可長可短!”

“那他在幾號手術室?”

“喲,那我可記不起來了,好像在七樓。”

曉芙怏怏地走開,聽見裏面傳出一陣輕輕的笑聲,不知誰說了一句:“老劉,你可真夠損的!”

小劉醫生說:“沒辦法,我打小就這毛病,一遇上缺心眼的人,我就損!”

曉芙立刻踅回去,大聲問:“劉醫生,那什麽,上回我媽給你那張家樂福的購物卡你用了沒?”

一屋白大褂都楞住了。小劉醫生還算一臉鎮定地問:“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知會您一聲,家樂福這兩天搞促銷大減價,那六百塊錢沒準能讓您扛個海爾單門冰箱回去呢!”

說著,看也不看小劉醫生那張快綠掉的臉,得意地邁著步子走開了。

幾個小時以後,馬致遠在七樓電梯口的窗臺前發現了腦袋一點一點地坐著打盹的她,他上去推推她:“怎麽跟這兒睡著了?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幹嘛呢?”

“等你。”曉芙可不懂什麽叫含蓄。讓她含蓄,不如往她腦袋上套個塑料袋憋死她。

他看她一眼:“吃過午飯沒?”

“沒。”

“想吃什麽?”

“還沒想好。”

他想想,說:“我帶你去一地兒。”

他開著車帶她去了七十八所後頭的幹休所。這一帶解放前都是國民黨高官的公館,現在成了□□軍隊老幹部們的休憩地。

曉芙跟著他進了一座灰色筒瓦、青磚厚墻的二層小洋樓,一個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致遠走上前去,握著她的手問:“姥姥,怎麽坐在風口裏?不冷嗎?”

老太太一看外孫來了,立刻眉開眼笑。甫一張口,曉芙就聽出她是北方人:“不冷,成天在屋子裏坐著,悶得慌!”

部隊就是這麽個海納百川,南腔北調的地方,可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們確都能說上一口不帶任何南腔北調的普通話。

“阿姨這兩天沒帶您出去遛遛彎?”致遠問。

“外頭結冰,地滑,她怕把我摔咯!”老太太說。

他把曉芙拉到她跟前,問:“知道她是誰的閨女嗎?”

老太太瞅一眼:“瞧她這走路的樣兒,也是咱大院兒的孩子吧?”

曉芙笑了。老太太也有□□十了,臉上一顆老人斑都沒有,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輕時候的風采。

致遠說:“還記得當年輔導我功課的小張老師嗎?這就是他的千金。”

老太太把胸口掛著的老花眼鏡立刻戴上,拉著曉芙細細一看:“哎喲,你這麽一說,我看著也像。這鼻子眼睛都是他爸爸的。”

“姥姥好。”曉芙立刻熱乎一叫。

致遠也立刻朝她後腦勺上拍一記:“傻丫頭,別亂喊,輩分錯了!你爸也喊姥姥!”

曉芙瞪他一眼:“那我該喊什麽?”

他還真讓她問住了,想了半天說:“反正不該喊姥姥!”

老太太慈祥一笑:“一樣,都一樣,別為難了人家!你怎麽這個點兒才來?”

致遠說:“早上一臺搭橋手術超出了我們事先預計的時間。”

“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也要註意點兒,要按時吃飯!咱上屋裏去吧,阿姨中午做的豬肉燉粉條,這會兒粉條該爛了。你們將就著吃吧!”老太太拄著拐站起來,蹣跚著往屋裏走。

曉芙要上去扶,致遠又拉她一把,小聲道:“讓她自己走,她不愛讓人扶!”

她也小聲道:“照咱中國人這喊人的傳統,以後的孩子不該再喊‘毛爺爺’‘鄧爺爺’,該喊‘毛祖宗’‘鄧祖宗’。”

他瞪她一眼,倆駱駝眼都大了三分之一:“就你這張嘴,倒退四十年,不是讓紅衛兵押著上臺□□,就是直接給拖到法場斃咯!”

她撇撇嘴,白他一眼,暗自納悶,她張曉芙好歹也算一人高馬大的姑娘,但怎麽站在他身邊就情不自禁有種小鳥依人的感覺?!他那天穿了一件皮夾克,跟美國電影裏的飛行員似的。這時候,離他那麽近,她便聞到他身上的那股混合著寒氣的皮衣的味道,那味道招得她心裏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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