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離開朝日奈家後，一切回到正軌。

晴什和金木也正往最初的目的地——上井圖書館趕去。

只不過……

“赤司小姐——”

金木稍稍靠近晴什，但即便如此他們之間還是隔了三十公分的距離。他的表情肅穆，並且十分警覺地輕聲提醒道，“我們好像被盯上了，有人、有人正跟著我們，而且已經跟了很久了。”

他是那種不受矚目且默默無聞的人，今天因為跟在晴什身邊、被對方的光環所籠罩受到的註視比平常所有加起來的還要多，連帶著感官也敏銳了起來。

“嗯，我知道。”

晴什停住、轉身去看金木，眼梢的餘光卻輕輕巧巧一直掃到很後面——對方隱藏的位置，“我大概知道是誰。”她看似並不在意，還聲音柔和地安慰金木，“不用擔心，只是小孩子的好奇。”

金木見晴什神情放松，也松了口氣。

還擔心遇到什麽什麽不法分子了呢——比如癡漢、變態什麽的……畢竟赤司小姐她又是如此出眾地……知道是誰，那就是認識的人咯？而且能讓赤司小姐用到這種口吻——

“是……赤司小姐的朋友麽？”

他斟酌著說，同時回頭去看晴什剛才掃過一眼的方向。但如果是赤司小姐的朋友……“需要……過去和對方打個招呼麽？”金木征詢著晴什的意見。

“不必。”晴什搖搖頭，表情淡淡地回絕，“是朋友的朋友。應該算是清楚知道彼此存在又沒有被正式介紹認識的關系，冒然去搭話只會讓對方感到尷尬，我想……”

她往前走兩步，在金木不見的視角盲點上、最終往那處掃去冷徹警告的一眼，“他們應該也是這樣認為的吧。會給他人帶來困擾的事，還是少做為妙……話是這樣說的，沒錯吧？”

金木敏銳地註意到晴什用到了“他們”這個詞。這就說明人數絕對在“一”以上，還用到了如此肯定的口吻，所以其實赤司小姐……她早就註意到了只是沒有戳穿？！

——究竟是縱容還是沒有放在心上……

在金木思忖的同時，晴什已經走回到他身邊。

“不用管。”晴什笑著說，語氣亦是雲淡風輕，“不是要趕去學校麽？我們走吧，金木君。”

隨著金木和晴什的走遠，背身而立的某位“癡漢”先轉了過來，戳了戳旁邊的“同夥”，用平淡沒有波瀾的口吻陳述，“我們似乎很早就被……唔……赤司桑發現了，黃瀨君。”

沒錯！

都快尾`行晴什一條街的這兩位“癡漢”，正是——黃瀨和黑子。

黃瀨是今年才加入籃球部的，關於籃球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黑子就被派遣擔當黃瀨的指導。平常要騰出時間對方科普許多專門知識，就連難得的周末也被黃瀨霸占——挑選運動用品。

正巧在商店裏選購球鞋，黃瀨試穿期間，黑子便習慣性觀察櫥窗外來往的路人，然後就看到了剛好從朝日奈家出來的……晴什。

帝光那次的“赤司女裝癖”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赤司（♂）無辜躺槍，名譽嚴重受損。他當天就向所有人發表聲明早上女裝的那位是他的“妹妹”。

雖然至今還有許多人不敢相信——畢竟容貌能相似到這種程度……是怪物了吧？那說說看為什麽曇花一現後那位（♀）就不見了呢？你敢穿女裝你倒是敢承認啊？還是說赤司家真的吃飽了撐的硬把雙胞胎（♀）分開來養？現在又忽然接回來幹嘛？不會又要來盆狗血的豪門恩怨吧？

無論是那種猜測最終都會被總結地貼上#你們有錢人真會玩兒#的tag。

總之，先來一波#心疼我司#_(:3」∠)_

索性有綠間和黃瀨的親眼目睹和作證，和赤司關系頗好的幾位籃球部的一軍已經跳出“赤司女裝癖”這個基礎層面，但就算真的對所謂的豪門恩怨有點興趣也不敢在赤司面前提起作死

於是以青峰為首的沒見過晴什真容的幾位再次將問題繞回了更本質、沒營養的——“赤司，你那位妹妹真的跟你長得那麽像麽？一模一樣？”

當時，赤司直接略過青峰言辭裏的調侃，紅眸深邃內斂，輕笑說，“你見到她就會明白。”

就連黑子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回答聽起來高深莫測、逼格爆表，但實際上“跟什麽都沒說”並沒有區別。可黃瀨卻在旁邊極為認同地點頭附和著——真是搞不懂。

直到……他今天終於見到，並一眼就認出了那位赤司（♀）！

“見到她就會明白”什麽的……果然，赤司君無論說什麽都是正確的_(:3」∠)_

晴什和金木走得並不快，是以黑子能夠第一時間去戳黃瀨，他指了指窗外那兩位，提醒道，“我好像……看到赤司君的妹妹了。”

“——真的欸！”

“但旁邊那個人穿得花裏花哨的家夥又是誰？”黃瀨見到還穿著風鬥衣服的金木，皺著眉頭做出了一個普通男子國中生的猜測，“該不會是妹妹醬的男朋友吧？”他說著單手握拳捶下。

接著又不小心腦補到某個頻道，忽然慌慌張張地扭頭看黑子，眼裏盡是焦急，“但這件事小赤司知道麽？小赤司看起來好像蠻在乎妹妹醬的呢，萬一、萬一妹妹醬遇到的是個壞人……”

至此黃瀨的腦電波往某個奇怪的方向擴散，像匹奔騰的野馬般再也無法拉回。

黑子則顯得很平靜，“黃瀨君，你想太多了。還有不……”不要再叫赤司桑妹妹醬了——那是赤司君的妹妹，並不是黃瀨君的。

“不行！”黃瀨打斷黑子的話，迅速的脫掉新鞋換回自己的，“必須跟上去看看才行，要是以後被小赤司知道我們居然對妹妹醬見死不救，絕對會死很慘的。”

“請不要說那種可怕的話，黃瀨君。妹……”黃瀨一直重覆“妹妹醬”這個詞，連黑子都差點被帶過去了，他立刻糾正，“赤司桑或許只是很普通地在和朋友……”

然而他的話再次沒能說完。黃瀨已經快速換好鞋、風風火火地拉過黑子的手腕往外趕，“不行的哦——小黑子，我們得跟上去才行！”

於是就一直尾隨到現在被發現。

黑子嘆了口氣，為什麽被黃瀨君拉著做這種失禮的事情呢？不過一路觀察下來，那位被黃瀨君當成“壞人”的青年並沒有什麽問題，看不出特殊，他走在赤司桑旁邊一直有很禮貌的保持男女適當距離，應該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間的交往吧。反倒是赤司君的妹妹啊——

離開前那一眼有點厲害，都稱得上是驅逐了呢。是早就發現他了麽？

黃瀨撓撓頭、還不死心，“那要不要小黑子一個人跟過去？小黑子那麽低的存在感一定不會被發現的，我們可以用手機保持聯系……小黑子，小黑子？”

連著叫喚了兩聲，黑子才回過神來，用陳述的口吻碾碎黃瀨的妄想，“不行，她發現我了。”

就跟赤司君一樣，完全沒有被迷惑地、能夠清楚感覺到我的存在。

黑子對一臉期冀的黃瀨搖搖頭，語氣輕輕但決心明顯，“赤司桑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反倒是我們，這樣……再跟下去說不定會變成他們的困擾。”

他擡頭對上對方褐色的眼眸，鄭重至極地說，“到此為止吧，黃瀨君。”

“啊——好可惜……”黃瀨皺皺眉，俊美的臉都被困惑所籠罩，但很快又雲銷雨霽，沖黑子搖了搖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機。便埋頭打字，慶幸道，“不過還好，一早我把證據都拍下來了。”

黑子有種不好的預感，“黃瀨君，你要……做什麽？”

見黑子湊近，黃瀨貼心地彎腰附身讓他能看清屏幕上的字。黃瀨正在給赤司（♂）發郵件，內容非常簡單的只有一行字——

[小赤司，大事不好了！Σ(っ°Д°;)っ]

並且還貼心地附上了一張遠距離拍攝的照片，是晴什跟金木並肩走的背影，晴什剛好回頭。黃瀨手機配置不錯，即便隔得有些遠，也依稀能認出晴什極具辨識度的側臉。

顏表情已經完全暴露你了，黃瀨君！

黑子看黃瀨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而當事人卻無知無覺地按下發送鍵，赤司的回覆在半分鐘內抵達，比黃瀨還要簡潔。

[？]

顯然興致缺缺，但黃瀨卻從這個符號中腦補出無數畫面——明明擔心焦急得不得了卻礙著面子刪刪改改最後之打一個“？”作為掩飾。

一點都不誠實，真不可愛，但誰讓我是好人呢？這樣想著，黃瀨直接撥通了赤司的電話——

“餵餵，小赤司麽？看到我給你發的郵件了吧。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我跟小黑子在路上見到了妹妹醬呢，穿白底綴上小碎花的裙子，看起來非常可愛喲。但是……”黃瀨語速飛快，例行讚美過後他故弄玄虛地壓低聲線，“但是妹妹醬身邊居然一直跟著一個男孩子……”

“一直？”在批閱文件的赤司本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黃瀨咋咋呼呼地說話，一邊輕輕揉著發漲的太陽穴，聽到這裏總算不在那麽無所謂——

他摳著關鍵詞，證字酌句地反問，“是說……你一路上都跟著晴什，嗯？”

分明是輕柔含笑的聲線，但因為最後那個微揚的尾音還有暧昧不明的表述方式，透過電波那份詭譎的危機感半分不差地被傳了過來。

——糟糕！說漏嘴了。

黃瀨幹笑兩聲就想把這點掩飾過去，“這些都不是重點啦！我是說……那個男孩子一直多跟妹妹醬走在一起，也就是說……小赤司的妹妹醬可能瞞著哥哥戀愛了！”

黃瀨的聲音驟然拔高，“天啊！那怎麽可以？！照片你也看到了吧，那個人看起來比妹妹醬要大幾歲但卻跟妹妹醬差不多高，甚至還很普通的……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妹妹醬啊！再說既然是小赤司的妹妹怎麽可能會被這種男孩子吸引？所以就馬上告訴小赤司啦！而且我越想越覺得可疑，小赤司你說……那家夥會不會用什麽不可告人的特殊手段強迫妹妹醬跟他在一起？那就糟糕了啊……”

“黃瀨。”赤司出聲打斷他，並沒有因為黃瀨誇張的描述而驚慌失措，可說話的聲調已經不見最初的柔和，“把你腦子裏的洞堵起來再說話。而且……”

“那似乎僅僅是我的‘妹妹’，應該怎麽稱呼……你知道的吧，黃瀨？”

黃瀨：“…………”

另一邊。

晴什和金木抵達上井大學。

晴什將舊書歸還又借了幾本新的，金木全程陪在貼心地陪在晴什身邊，只是……身上不屬於自己又過分張揚的服飾，令他十分不自在。

晴什正低頭把稍薄些的書塞進包裏，重一點的還那在手上。

“讓我來吧，赤司小姐。”

晴什也不扭捏，將書放到了伸到她眼前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擡頭對上金木的視線，“金木君在學校裏有可以換的衣服麽？”

金木的不自然晴什一路都看在眼裏，她自己也不見得有多適應現在所穿的繪麻這件。的確可以隨便找家商店隨手還掉的，可是……這位看起來並不富裕吧。

晴什自幼家境富裕，也很會享受生活，不過也沒有到嬌氣的地步。考慮到金木，用適當便宜、質量稍許差一些的東西也可以湊合。但即便這樣“委曲求全”，這位……還是會多想吧。

五官俊秀，性格好極，總是習慣性為他人考慮……就是太沒有自信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幹凈無害。

金木楞了下，“……有運動時候穿的。”

“現在換那身沒關系麽？”晴什聲線柔和地征詢金木的意見，分明是很禮貌的姿態卻因被她繾綣深邃的紅眸註視著，變得無法拒絕了起來，“我想……都要去還，你和我各自跑一趟就太麻煩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金木君可以現在換下來給我，到時由我一並歸還就好。”

晴什嘴角往上勾了勾，再度輕聲重覆道，“可以麽，金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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