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隨著晴什聲音的落下，風鬥當真不受控制地往後推了兩步。

晴什那只金眸也逐漸暗淡下來、變得與往常無異，她朝仍處在驚詫狀態的風鬥勾了勾嘴角，原先銳利危險地面部也驟然柔和，“謝謝。”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椿，視線被風鬥的身軀遮擋無法看清這邊的狀況，卻可以感覺到風鬥十分明顯的不對勁。

這樣乖巧聽話可不像風鬥啊。是……對面那個人做了什麽？

椿壓下心頭的疑惑，帶著一貫的輕佻笑容靠近，隨意地提到，“風鬥？有什麽事情是我這個哥哥不能知道的麽？還有妹妹醬也是……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把我排斥在外——好過分！這樣，我這個做兄長的可是會很傷心的呢。”

椿邊說邊軟綿綿地往晴什身上靠——

“別碰她。”

行動受阻，椿回頭就見風鬥臉色蒼白地拉著他的手，並難得鄭重地朝他搖了搖頭。並不是想要獨占——那個女孩子……真的、真的在方才那一瞬氣勢強到滲人！很可怕。

椿讀到了風鬥眼底的深意。再去看晴什時，那雙眼戲謔中帶上了審視的意味，晴什則表現地鎮定自若，跟椿點頭致意，“我……應該算是客人吧。”

她甚至沒有介紹自己的名字，僅僅是用了“客人”這個籠統的詞匯。是一種非常生疏的表現，顯然是不想跟這兩位扯上什麽關系。

客人……麽？

椿的手搭在風鬥肩膀，不動聲色地把風鬥護到身後，“好冷淡啊——”他大呼冤枉，僅露出的左眼微瞇，隱約透出些危險掂量的味道，“妹妹醬的朋友很怕我們嗎？那可真是誹謗，別看我那麽輕浮其實是個好人哦……還有我們家風鬥也是呢。”

“嗯，看的出來。”晴什露出禮節性的柔和笑容，似乎真的沒有丁點的不滿。

“椿，你在跟誰說話？”

“赤司桑，還有……風鬥、椿哥、梓哥——”

“你回來得好晚，梓。我一局游戲都通關了哦。”椿沖先出聲的梓揚了揚手。

在看到樓梯口探出頭的、一臉呆楞的繪麻後，又越過晴什走了上去。繪麻搓手不及被抱住，椿的頭自然地埋入少女脖頸間，姿勢暧昧地汲取對方的氣息，“妹妹醬今天也是一樣可愛得叫人發狂喲。。”

椿的突襲令風鬥如夢初醒，此刻也顧不上給自己帶來心理陰影的晴什，“噔噔噔——”來勢洶洶地沖上去、大力將椿撥開，“椿哥！你靠得太近了！”

“啊——誰叫妹妹醬那麽可愛，忍不住就出手了。”

“那麽多人在看著……還有外人在，你好歹收斂一點！椿——哥——！”

“欸？有什麽關系？反正……”

椿和風鬥在繪麻面前鬧做一團，但也非常註意分寸和尺度。梓稍稍放心、註意力就落到了晴什身上。

在那幾位爭吵的空隙，她徑自下了樓。

聽繪麻喊她“赤司桑”……應該是認識的人吧。雖說不參與他人家事也是一種禮貌的表現，但見到朋友被男人抱住這種事情都不理不管，這樣事不關己會不會太冷漠了點？

而且看臉和身材……似乎還是國中生吧，據他所知繪麻並沒有那麽“小”的朋友。

晴什覺察到了梓的註視，這種審視的視線跟方才椿落在她身上的如出一轍，令她喜歡不起來，而且這個叫“梓”的，應該和那個“椿”是雙胞胎吧。

坦白說，對先出場的三位朝日奈她還是頗具好感的，但接著出現的風鬥和椿實在是……連帶對這位看起來性格截然不同的雙胞胎“梓”也沒什麽好感。

縱然如此，晴什還是禮節周正、神色柔和的跟梓點頭，沒表現出半點不耐的情緒。

梓姑且將疑惑擱到一邊。

光憑來時見到的和他對椿跟風鬥性格的了解，很容易就能猜到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大概是過分熱情的表情把這位嚇到了吧，看她的作風眼神，應該是比較保守的女孩子。

“請坐。”梓紳士地擺出“請”的姿勢，見晴什坐下、又問，“想喝點什麽？”

晴什搖頭，梓還是服務周到地倒了杯熱水給她。又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開始為自家兄弟擦屁股，“抱歉，讓你受到驚嚇了——椿他一直都是那麽輕浮，還有風鬥也是，總是喜歡胡鬧……”

“沒關系。”

晴什雙手捧著水杯慢慢放到茶幾上，而隨著她彎腰的動作長發自然散落，白皙的臉若隱若現、顯得分外靜美，“我想……他們只是想用另一種形式表示歡迎吧。嗯……有點新奇我沒有反應過來。”

聲音很低柔中帶著細碎的笑意，但或許是因為看不清少女的表情。梓作為聲優對聲音語*感的變化十分敏感。對方那句分明帶著股無法言喻的諷刺。但再去看——晴什已經將長發拂開，唇角和眼底的笑容跟聲音一樣柔和。

剛剛那個……真的是錯覺嗎？

梓辨別不清甚至有些走神，索性鼻梁上的眼鏡將他的情緒掩飾得很好。

“謝謝。”……你的理解。

晴什再次笑笑，長發被撥到耳後，“你太客氣了，朝日奈君。”既然是兄弟，那麽姓氏都是一樣的吧？只是那麽多“朝日奈”……稍微有點難區分。但又不想稱呼名字……

——那樣就親密過頭了啊。

晴什擡頭往還杵在樓上、胡亂折騰的那幾位的方向望去，“那麽冒昧就來造訪，連提前的一句通知都沒有……怎麽看都是我這邊比較失禮才對。而且先前已經收了令妹許多的關照，我十分感激。他們的性格很真實，這樣就很好了，至少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她忽然回頭，俏皮地沖梓眨了下眼睛，“你說呢，朝日奈君？”

不知是說辭太大義，還是笑容太耀眼，反正……梓再一次地詞窮了，只能輕輕“嗯”了聲，本來他也不是多話的人。索性晴什也沒真想問出個所以然來，也沒再接話。這邊氣氛驟然安靜。

有點過分安靜了呢。

反倒是主人家變得尷尬起來了麽……要不要先找點事情分散下註意力、等金木君出來呢？

晴什的指尖恰好觸到旁邊的游戲手柄、順著拿起來，“朝日奈君。”在梓擡頭時，晴什的指尖就已經指著眼前的通關界面，語調緩慢道，“可以教我玩這個麽？因為看起來似乎很有趣……”

她朝一側微微歪著頭，長發柔順地滑到一邊、誘導著他人往後撥去。

梓一楞，便挪著靠近要給晴什示範著介紹按鍵功能。晴什卻先一步將另一個手柄塞給他，也阻斷了他完全正當的貼近，“用這個就好。朝日奈君先走，我能跟上。”

不知道為什麽，梓最初是想手把手教他的，被晴什這樣婉拒、反應不過來得楞了一下。

“對不起。”梓閉上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理智，“我會講得慢一點，哪裏不清楚就馬上告訴我，可以麽？”

“好的。”晴什先是乖順地點了點頭，在梓視線的註視下又淺笑道，“朝日奈君，游戲都沒有開始……別那麽早就小瞧我啊。”

“——開始。”

游戲的渲染力極強的音效跟梓清冷的聲線糅雜在一起，時不時還會冒出晴什幾句輕柔的女聲，容錯在一起帶著股說不出的協調自然。

雖然不怎麽打游戲，但晴什的適應能力意外得很好！幾次嘗試後就基本掌握了連招、連考驗反應能力的躲避也做得相當不錯，只是經驗方面欠缺了些——這時梓的提示聲就完美的填補了這一點，這個二人游戲他跟椿打過好多遍了，所以哪裏會出現危險、這關的boss要怎麽打都一清二楚，晴什的反應跟操作也完全跟得上梓的指令，如此一來，輕松就過了好多關。

樓上的三人組不知何時做到旁邊、專註地看著晴什跟梓聯手打游戲。準確的說是在看晴什——畢竟梓打游戲的模樣他們又不是沒見過？

修長白皙的指尖在手柄上游刃有餘地游走操作，她並不像很多男生那樣激動，敲擊和拉桿的動作都十分自如，指尖起落帶起輕微的聲響好似最優雅的樂章，猶如藝術家的演奏。

視線沿著向上，就見她線條柔和的側臉，能看到的紅色單眸註視著屏幕卻不見得有多麽多麽地全神貫註，配合著晴什低柔的聲線和悠閑的操作、反倒顯得有些懶散怠惰。

不一樣。

很不一樣。

游戲全程都被她操控著，而不是牽著玩家的鼻子走，可以說她才能真正被稱之為——“玩游戲的那個人”。

所謂的“掌控者”。

“好厲害啊，赤司桑……”繪麻忍不住讚嘆但又怕打擾到晴什馬上將嘴捂住。

繪麻打游戲已經算很厲害了。這個游戲她也曾打過，所以知道其實還是有點難度的。但現在晴什明明是新手卻可以將操作做到如此地流暢自如。

看她玩游戲仿佛換成了一種享受，從操作到表情、再到她本身……都是如此得賞心悅目。

不僅是她，邊上的椿和風鬥也同樣被震撼到了！

比起觀看者，正在打游戲的晴什興致就顯得不那麽高了。

一開始的確有點意思、也打得很酷很炫，但逐漸發現這個游戲的真奧義就是“打怪”的晴什也漸漸覺得無趣，她習慣性地用餘光去掃樓梯口。

都快五十分鐘了，金木君他……還沒有好嗎？

晴什忽然按下暫停鍵，“朝日奈君。”

[朝日奈(♂)]*3同時回頭看她，晴什看向[朝日奈梓]，擡手投降，“請求暫停，朝日奈君。”她稍微扭了扭下微酸的手，就把手柄塞到了旁邊的[朝日奈椿]手裏，“這邊申請換人。”

她對[朝日奈椿]微笑，“麻煩幫我打完這局吧，這位……朝日奈君。”

“欸？——都到這裏了，不打完麽？”[朝日奈風鬥]還沈浸在高妙的操作中，一出聲又傲嬌地後悔了，扭過頭用不屑做掩飾，“好歹要有始有終吧，這樣半途而廢……算什麽？”

“沒有那個必要吧，因為打下去也是一定會贏。”晴什沒跟他計較，說話的聲音淡淡卻是相當的自信，“而且——游戲本來就是用來打發時間的，太過沈迷贏了也等於是輸了。”

此刻幾位[朝日奈（♂）]的心情如下——

椿&梓：什麽叫“朝日奈君”和“這位朝日奈君”啊？這是什麽差勁的稱呼，雖然是雙胞胎長得很像但好歹我們都是各自有名字的好麽麽麽？

風鬥：呵呵。你們都別說話。稍微考慮一下明明就在旁邊有三分之二的概率卻連續叫了兩次“朝日奈君”都不是在喊我的“我”的感受麽？

繪麻：然而作為“桑”的我並不敢大聲說話。[01]

晴什面向樓梯口，柔聲喚了句，“金木君——”

少女的聲音輕快、臉上清淺的笑容有擴大的趨勢，本就出挑的五官愈發生動了起來。這種時候誰還關心游戲，[朝日奈]*4也順著晴什的視線望過去。

身形有些瘦弱的黑發青年安靜地站在那裏，茫然得有些無措，見晴什跟他打招呼，金木瞬間放松了不少，清秀的臉也立即浮上好看的笑容，溫暖極了，“嗯，赤司小姐。”

還沒邁出腳，馬上又收到了另外四道意味不明的註視。

唔……他好像不怎麽受歡迎啊。

剛巧下樓的雅臣見金木杵在原地，似乎很猶豫的模樣，輕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出去吧，這些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不用害怕——赤司桑不是跟他們處得很好麽？”

“嗯。”金木低低應了聲，低頭黑發遮住表情，藏在背後的手卻不斷收攏握緊。

是相處地很好啊，所以……反倒是更害怕了呢。

——我果然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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