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太子爺司徒淵南下江南自然不會只在金陵待，揚州姑蘇這些有著大慶朝主要稅收來源課政所在的城市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其中揚州他留的時間最長有五日，他最疼愛的表妹梅溪若跟著賈璉外放到了這裏，梅溪若又懷著身孕，他滯留揚州的理由倒是很足。

林如海不太方便，賈璉可以在賈府接待司徒淵，作為隆旭帝心腹的他卻不能如此做。是以他只是在司徒淵召見揚州官員的時候見上了一面，被司徒淵與其他官員一般一視同仁。

而在司徒淵離開江南後，林如海就從賈璉那裏得知了司徒淵的安排。對於此安排林如海不免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也不過是執行者，只能配合賈璉在江南緩慢的展開部署。

太子要徹底收覆江南，又不想引起江南的反彈，這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官場水混，江南尤其。那麽多的世家和學子糾葛其中，想要清理這裏並掌握在手裏可以想象有多艱難。

大慶朝前幾位皇帝都沒能做到這一點。

相比大慶朝幾位盛年才登上皇位的聖上，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司徒淵還是銳意進取的青年。既然年輕，就還有犯錯的資本。林如海相信司徒淵的所作所為不可能完全逃開隆旭帝的眼睛，既然那位聖上都選擇了默認，那麽他也該再努力一番才是。

林煦還年幼，林家還需要更進一步。

賈璉一直很忙碌，但再忙他每日也會歸家。梅溪若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就算家裏丫環婆子不少，梅溪若管家的手段也了得，他也仍然不放心。

早在梅溪若四個月身孕的時候賈璉已經確定她肚子裏是個男嬰，雖然偶爾會想起上輩子唯一的女兒稍有遺憾，但他心裏確實更多的盼望著這個孩子的出生。這是他兩輩子以來唯一的兒子。

榮侯府和承恩公府都早已得知梅溪若懷孕的消息，張氏和梅夫人派人送來了兩大船東西。若非兩人都是當家夫人走不開，說不得就要結伴一同南下。賈赦從賈璉的來信裏得知他要有孫兒後，興奮的直接前往榮慶堂給祖宗燒香。

上輩子他們大房可是絕後了，這輩子重來大房卻能有這樣的造化，真是上天有眼！

榮侯府這邊從上倒下都為了小主子的到來而開心，二房那邊得知這個消息就不是那麽好了。王夫人吩咐王熙鳳打理好賀禮往江南送後，就立即又病倒在床。而一直臥床不起的賈史氏得知這個消息後則是渾濁的眼珠子轉個不停，最終卻仍然什麽也做不了。

只能說“啊”“哦”“呃”幾個單音的老太太，再也不是上輩子那個執掌榮國府上下的老太君，在病痛面前，權利和財富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麽不同。

說到二房，就不得不提一下這個管家的問題。王熙鳳嫁進賈府歸寧後，王夫人就將一些管家事務交給了她。那時因為賈元春還未出嫁，是以賬冊和庫房鑰匙都還在王夫人手裏，王熙鳳手裏只有對牌。

待二房的大姑娘賈元春出嫁後，王夫人為了嫁女強打起的精神徹底沒了，就此放下一切修養。既然她沒那精力再插手，這二房上下自然就都由王熙鳳打理。不過在將賬冊和鑰匙交給王熙鳳前，王夫人還是交代了她官中有一筆錢是留給賈寶玉娶媳婦的。

雖然這個涎玉而生的兒子給她帶來的不是榮耀但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賈政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她總得為他多打算一點。

賈史氏中風癱瘓沒法養育賈寶玉，王夫人也因為生他身體不好，是以賈寶玉一直都由奶娘和丫環婆子照看。賈元春因為忌諱也沒和這個兄弟親近，沒了美麗賢惠的大姐姐給他啟蒙，只知道吃漂亮丫環唇上胭脂的寶二爺到現在《三字經》都還不會。

這樣的兒子，假正經又迂腐的賈政自是看不上。再說他還有一個身為舉人的嫡長子，賈寶玉更是入不了他的眼，不過是不讓他受凍挨餓罷了。王子騰對王熙鳳這個侄女還是很疼愛的，要不也不能為了她的婚事花那麽大的力氣。

賈珠是舉人，正在準備下一科的春闈，待金榜題名後再出仕，不需要王子騰出手。當然，就算是他想幫也幫不了，身為武官的他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對科舉做手腳。

是以結果就是賈政在丁優結束又等了一年多後，終於重返朝堂。他的官職等級沒邊，只是這次他不是在工部而是在禮部任員外郎。相比工部需要相對比較出眾的業務能力，禮部明顯更適合他這個死讀書的老迂腐。

比起在工部坐冷板凳沒有一人理會，賈政在禮部雖算不得如魚得水但起碼也能和同僚有交流，上司安排的工作他也能完成得比較好。相信在這個部門他不會像上輩子一般十多二十年都未曾挪過位置，三品什麽的他不用想，起碼四品官他還是有希望。

賈政再次出仕知道王子騰是因為王熙鳳出手幫助他的，自然是對這個兒媳婦怎麽看怎麽滿意。對庶務本就不通的他，在媳婦管家後他請清客更是容易更是徹底倒向了媳婦。

反正夫人身體不好，這家由兒媳婦打理也是正理。

賈珠那邊正因為緋茗的事對王熙鳳愧疚無比，自然是隨她怎麽做了。雖說王熙鳳不識字，但比起賈史氏調／教出來的緋茗卻是貴氣十足，這樣的女子能夠只在他面前放下／身段洗手作羹湯，他還有什麽不滿。

熟讀聖賢書的賈珠將妻和妾分得很清楚，妻是陪伴他一生的伴侶，妾卻不過是玩物。他雖喜歡緋茗也不過是因為她溫柔體貼，一旦知道這些不過是她的假面具，他怎麽可能還繼續寵愛她。

想要毒害主母和主母肚子裏的孩子，這樣的姨娘他可不敢要，更何況這緋茗還不是正是的姨娘。沒有官家的文書，她不過是賈珠的通房丫頭。

而在打發緋茗之後，賈珠也不想再在房裏放女人。他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準備兩年後的春闈，王熙鳳現在有身孕，王太醫把脈後說七八成這是個男嬰，已經有後還是嫡子的他暫時可以不用考慮這些問題。

王夫人交權本就有些不太情願，有了這樣的結果更是不滿意。緋茗被趕出賈珠的後院她沒覺得什麽，畢竟那是賈史氏的人，她也不喜歡。但沒了緋茗王熙鳳又懷孕居然不給賈珠房裏添人她就很不滿了，哪有懷孕後還霸著丈夫的！

對於自己把持賈政後院之事王夫人不覺得有什麽，但兒媳婦把持兒子後院問題就大了。比起不靠譜的賈政王夫人未來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賈珠身上，要是賈珠就這樣娶了媳婦忘了娘，她找誰哭去？

可她現在身體不好，之前的貼身丫環都放出去了，新提上來的金釧兒這些年歲都太小，陪賈珠不適合。如果周瑞家的還在她身邊也不錯，可以讓她幫忙在家生子兒裏看下有沒合適的，但王熙鳳接管家務的時候將周瑞家的也借去了。

王熙鳳的理由讓王夫人無法拒絕，只能將自己的心腹給送了出去。而現在，她沒有自信周瑞家的還忠於她。她與王熙鳳同樣出身王家，相比賈政賈珠的前程更好，王子騰會在妹妹和侄女間選擇誰是顯而易見的事，而來自王家的配房會倒向哪邊她也清楚。

王夫人很不甘，只可惜除了不甘她也做不了什麽。梅溪若懷孕的消息就是這時候傳來的，本來還為賈珠先有孩子總算是贏了賈璉而沾沾自喜的王夫人臉黑了下去。

大房的賈璉果然是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遠在江南的賈璉不知道更不想知道王夫人在想什麽，反正二房送來的東西他都吩咐梅溪若身邊的嬤嬤全部鎖到不常用的庫房去了。王夫人都能弄到千日醉這樣的毒／藥，萬一她在送來的禮物上弄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就不好了。

不管是傷到梅溪若還是她腹中的胎兒，都不是賈璉想見到的。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新年來到。賈璉早就習慣了在外過節，梅溪若卻不像他。再加上孕婦本就更加多愁善感還要打理新年諸多食物，她本來因為懷孕而略顯豐腴的臉頰就那樣清瘦下去。

這可急壞了賈璉，他可不管什麽男人不適合做這些事強勢的將這些雜事從梅溪若手中接管過來。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每日在花廳裏坐下給那些婆子管事等安排一應事務。

在官場混了段時間的他直接將這些事交代給梅溪若的奶嬤嬤和教養嬤嬤，他只要每日聽她兩人的匯報就行。賈璉相信她們不敢在其中做什麽手腳，她們孩子的前程都在他的掌握中。

從這些雜事中解脫出來的梅溪若在賈璉特意抽出時間的陪伴下心情慢慢變好，臉上也有了肉。整理著送往京城禮單的賈璉，時不時眉目含笑的望向不遠處在榻上睡得正熟的梅溪若，心裏很是柔軟。

女子懷孕真是不易。

梅溪若的孕期生活讓夫妻兩的感情更加深厚的同時，也讓賈璉對張氏更加濡慕。

梅花開過之後，春日來臨，杏花桃花梨花櫻花等紛至沓來。梅溪若想要外出踏青的要求被賈璉狠狠拒絕了，她現在已經有了近八個月的身孕離預產期也不遠，怎麽能去人多的地方。

隨著孕期的臨近，夫妻兩的情緒都有些不穩，早有心理準備的梅溪若倒是比賈璉還要鎮定一些。五月初五晚，夫妻兩對飲喝下雄黃酒，梅溪若終於發動了。急忙打橫抱起她送入產房，被接生婆趕出去在外等待的賈璉不停在院子裏來回踱著步子。

上輩子他的女兒是七月初七生的，這輩子他的兒子又要在這五月初五生……比起七月初七，五月初五這個日子可更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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