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賈璉在院子裏不停踱步，焦急不安讓內力已經大成寒暑不侵的他此時額頭上卻滿是汗水。小廝兼長隨奉劍老神在在的指揮下人搬來椅子和桌子，待丫環端上涼茶後，他才上前攔住賈璉，將賈璉請去坐下。

瞅了眼賈璉額上的汗，奉劍默默遞上布巾，將梅溪若在他心中的地位再次調高幾層。他在他家侯爺身邊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侯爺出汗這麽厲害。就是侯爺年幼早起練功，也不會像這般出汗。

“爺放心，夫人和小少爺一定會平安無事。”奉劍這話不是亂說，賈璉的醫術他是知道的。

關於梅溪若的稱呼卻是來到江南後不久賈璉讓下人改的。江南這邊遍地都是文人仕子，“奶奶”“太太”這樣一聽就是勳貴家裏的稱呼還是改了的好。榮侯府從賈璉開始就正式棄武從文，這規矩也該跟文人靠攏。想在京城那邊直接改沒那麽方便，這外放江南倒是個好時機。

奉劍說的話只是讓賈璉眼神空洞的瞟了他一眼，隨即心神立即又飄回產房裏去。雖說他不能進去，但產房裏眾人的一舉一動卻也逃不過他的耳朵，這其中梅溪若時斷時續的微弱呻／吟在他耳裏聽來卻像是炸雷一般。

“夫人，宮口要打開到生產還要一會兒，您看您要不要吃點什麽補充力氣？”問這話的是請來的接生婆王婆，是三個接生婆裏資歷最老的一個。賈府這次請的接生婆都是經賈敏介紹的，當初她生林黛玉的時候就是請的這三個人。而這三人口碑也很好，據說還有難產也給救回來的產婦。

躺在床上的梅溪若臉色蒼白的搖頭：“不了，進產房前我剛剛吃了一個粽子。”

“粽子克化起來辛苦，夫人還是吃點易克化的才好。”王婆沒有因梅溪若的拒絕而放棄，“生孩子是個體力活，夫人這才剛剛發動還不知道得多久，趁現在痛得還不頻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才是。還有蜂蜜水，如果夫人不怕甜的話可以多吃點蜂蜜，可以加快生產的速度。”

梅溪若皺了皺眉，撐過一波陣痛後轉頭輕聲吩咐身邊同樣臉色蒼白的吉祥：“去叫小廚房弄一碗雞湯掛面來。”

“是。”吉祥放下手上的布巾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雖說平時賈璉兩人過夫妻生活的時候她和如意都在房間外輪流候著，但畢竟還是未通人事的少女。賈璉知道梅溪若懷孕的時候，就專門請來醫女教導她身邊的丫環和嬤嬤。是以生產這事兒理論上她清楚是怎麽回事兒，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卻做不到和王婆這樣的接生婆一樣冷靜。

聽到產房內動靜的賈璉沒有理會風風火火的吉祥，而是面帶憂色的看向天上。現在剛進亥時，距離一日的交接還有近一個半時辰，也不知道梅溪若能不能撐到六日淩晨再生產。

五月為毒月，端午這日更是毒中之毒毒蟲出動的毒日。賈璉雖然在系統的教育下不太信這個，但這大環境如此，他不想他的兒子剛出世就背負著不好的名聲。名聲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很重要，沒見賈寶玉上輩子是鳳凰蛋這輩子卻是克家人的命不怎麽被待見麽。

比起五月初五，五月初六同在五月，但意味卻全然不同。

賈璉現在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梅溪若能早點生完少受折磨，一方面又想時間拖長一點至少等到六日。不過按照他所掌握的知識來看，梅溪若正常生產的話也該等到六日才是。

梅溪若畢竟是初胎，順產差不多也得二到四個時辰才能打開產道。

這邊賈璉還在猶豫，那邊吉祥已經端著煮好的雞湯掛面沖了進去。從梅溪若懷孕起，內宅小廚房裏的火就沒挺過，隨時都煲著高湯備用。也是賈璉從系統那裏弄到了不少的賺錢方子，要不光是這樣每日的花費也不少，目標是做賢妻良母的梅溪若是不會答應這般拋費的。

趁著陣痛的間隙梅溪若努力將面和湯都吞進腹中。如意聽了王婆的話弄來了一大杯粘稠的蜂蜜水，杯子裏傳出的味道聞著就甜得發膩，喝進口中也得需要一定的勇氣。

對如意遞過來的這杯蜂蜜水梅溪若忙不疊的搖頭，聲音略帶虛弱的說：“如意，王婆剛說這蜂蜜水能讓生產加快，我還是不喝了。現在才亥時，我想等子時過半之後再生才好。”

“啊？”如意面色為難的端著蜂蜜水，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夫人說的不錯，子時過半再生產小少爺就不是五月初五生的了，能避開毒日還是盡量避開為好。”王婆這才恍然想起今日是端午。

四月下旬她們三個老姐妹就被這京城來的侯爺請到了府上，今日賈府也給她們安排了雄黃酒和粽子。得到通知夫人要生了三人就趕了過來，光想著讓夫人順利生產卻忘了毒日這一說，要不是這夫人還記得，說不定就得壞事！

比起她們這些平常老百姓，這些高門大戶將命格生辰什麽的看得極重。

王婆掀開被子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和身旁的兩個婆子商量了會兒後才說：“夫人放心，您這是初胎，產道打開本就慢，就算將這蜂蜜水喝下去也不會在六日淩晨前就開到十指。”

聽到她這麽說，梅溪若才讓如意將蜂蜜水端給她喝下。

還沒出嫁前聽梅夫人說起她就知道生產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這親身體會了才明白這疼痛真的不是說忍就能忍的。腹部那有力的收縮帶來的是鉆心的疼痛，每當她想要休息一下的時候疼痛就傳來，讓她感覺越來越疲憊。

產房裏梅溪若忍受著人生最大的痛苦，產房外賈璉同樣抓心撓肺。雖然他表面上很是鎮定，其實心裏卻已經六神無主。待聽到梅溪若說想等到子時過半再生產的話讓他渾身一震，接著捂臉笑了起來。

母親為孩子的心他知道，但此刻他才真正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點，這一瞬間他對於王夫人的憎恨也再不像以前那般深刻。王夫人對大房再不好心腸再歹毒，但起碼她對她的孩子卻是真心實意。

只可惜，上輩子她的孩子都比她早死，最終她也只能和相看兩厭的賈政一同變老。這輩子，賈寶玉已經基本被二房放棄；賈元春嫁到了武將家，日子不好不壞；而最有出息的賈珠……

想來就算他金榜題名了，想要順利出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早有不少勳貴對賈家不滿了，榮侯府他們不敢找麻煩，二房那邊難不成他們還會留手？再說賈珠對王夫人也不會盲從，再加上他那個戰鬥力不菲的妻子王熙鳳，王夫人的生活想來會頗有趣味。

胡思亂想讓賈璉的心不再那麽忐忑，當想到王夫人這輩子日子仍然不會暢快到哪去的時候，他終於心情愉悅的回了神。此時已到子時，再半個時辰就到五月六日，梅溪若此時宮口剛好開到四指，等到能夠順產的九指怎麽端午都過去了。

不再憂心兒子生辰的賈璉剛剛放松，隨後就在梅溪若痛苦聲中再次繃直了身體。

五年後，京城外通州碼頭，一眾打扮整齊的仆人正遙首以盼。直到六艘大船的身影遠遠映入眼簾，眾人才歡呼起來，惹來碼頭上的搬運工們打量的眼神。大船越來越近，船上飄揚的榮侯府旗子漸漸清晰，搬運工們同那些仆人一樣開始歡呼。

三年前林如海被隆旭帝召回京城，賈璉成為新一任的巡鹽禦史。一年前隆旭帝退位，司徒淵登基成為昭明帝。當時賈璉回京參加昭明帝的登基大禮就得到了準確消息，這巡鹽禦史他只擔任一任，接著就要回京任職。

對於司徒淵的安排賈璉欣然從命，雖然這幾年江南先後在林如海和他的手上慢慢被清理，但這江南畢竟太過富庶，與其掌握在他們這些臣子手裏，還是由終於皇室的暗衛們來掌握皇家才能更放心。

至於皇家怎麽保證那些暗衛的忠誠，這就不是賈璉需要頭痛的了。

而之所以搬運工同榮侯府下人一樣歡迎賈璉回京，則是因為他這兩年在鹽政上的功績。系統在吞噬了一僧一道這兩個能源升級後，表現出來的能力卻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之前讓賈璉頭痛的管道材料問題等都在後續的任務獎勵中得到了解決。

隨著各樣圖紙的出現，益州川蜀那邊自貢的井鹽終於可以大規模的提煉。隨著川鹽產量的增大，兩淮這邊的鹽需求量也不再像當初那般大。而且比起依賴天氣的曬鹽法，川鹽的提取不用考慮天氣問題。

普通百姓不會管川鹽的出現對官員和朝政有什麽影響，他們只知道他們能夠更便宜的買到鹽，生活變得更好，是以對弄出大規模產出川鹽方法的賈璉他們自是愛戴。

船到岸，先行下船對於眾人熱情的眼神早已習慣的賈璉對前來接人的林之孝點了點頭，接著奉劍就上前和這位榮侯府新上任的管家商量怎麽卸船的事了。娶了梅溪若的大丫環後，奉劍就從小廝兼長隨升職成了外管家，不僅負責賈璉對外的事務，更是還得打理鋪面和田莊。

對於奉劍來說，這是痛並快樂的事，能得主子如此重用，他除了鞠躬盡瘁再無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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