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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邊關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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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六年五月二十日,燕國王都所在、原左平縣城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上的烏雲滾滾飄過,任誰都看得出,雨勢隨時都可轉為傾盆大雨。

燕國北方的邊境,便是中原與燕北草原的分界線,高大的關隘坐落在山脊之上,俯視著莽莽草原,將這上面發生的事情盡收眼底。

雖然是屬於燕國境內,但負責守關的卻是燕州郡本地的駐軍,因此處是防守北方邊界的要塞,朝廷自然不能將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交給一個藩王。

將守衛職責交給地方,也有牽制燕王的意圖所在;只不過如今的燕州郡,上到郡守、郡司馬,下至縣令、縣尉,幾乎全被燕王籠絡,這道關隘自然也就落入了他的手裏。

此處的雨勢較王城稍微大一些,守城的士兵穿著鬥笠、蓑衣,盡職地監視著關隘下的動靜——就在昨日,他們接到上面的命令,無論晝夜,要仔細留意邊關的動靜,隨時防備鷹戎部族可能的襲擊!

“這種鬼天氣還要出來值勤,不知道關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士兵背靠著城墻上的箭垛,來回搓著手,雖然早已經開春了,但是此地氣溫本來就不比中原腹地,加上陰雨的天氣,更是令他有種重回冬季的感覺。

站在這名士兵對面的,是一個年紀稍輕的男子,手中握著長槍,也是頭戴鬥笠、身披蓑衣,但是站的非常筆直,目光堅定地註視著山下,對面前同袍的舉動沒有絲毫反應。

年紀稍大的士兵笑了笑,伸出手擦拭了一下他臉頰上的雨水,說道:“四弟,這種天氣巡值的長官不會來查崗,你無需這般認真!你瞧,其他人也都是能偷懶就偷懶!”

年紀輕的士兵聽到這話,卻站得更加筆直了:“大哥,大家都在躲懶,那我就更不能躲懶了!萬一鷹戎騎兵趁著下雨天來偷襲,誰來發警報!”

這二人是親兄弟,也都是當地的“軍戶”。所謂軍戶,就是戶籍隸屬於地方軍府的家族,他們的男丁一到年齡就要入軍服役,未經許可,世世代代都不得脫離軍籍。

這兄弟二人便是如此,大哥已經從軍快十年了,弟弟從軍也快滿一年了。與大哥這個“兵油子”不一樣,弟弟倒是個非常認真的人——倒不是他認為自己的職責有多麽神聖,而是他性格就是如此。

對此大哥倒也習以為常,他認為只要弟弟在軍中待的時間夠長,自然也會像自己和其他人一樣,畢竟“軍戶”的地位,只比“賤籍”稍微高那麽一點點,他們這樣的世襲軍戶,也不指望當兵能改變家族的命運。

“大哥!好像有動靜!”正嚴肅地盯著山下動靜的弟弟忽然說道。他的大哥回頭一看,只見山坡下忽然靜悄悄地出現了一支騎兵,這些騎兵身上都裹著防雨的油布,列著整齊的隊列,徐徐向山腳下靠近。

老大揉了揉眼睛,以為是雨水給自己造成的錯覺,不過當他環顧身邊的守城人的匆忙的表現之後,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關隘下確實出現了鷹戎的騎兵!

“當當當當……”急促的鐘聲在城頭響起,城墻上的士兵們大聲朝著關隘的內側呼喊:“鷹戎騎兵來襲!鷹戎騎兵來襲!”

關隘的內側,是連排的營帳,那裏屯著燕州郡一半的駐軍,整整三萬人,不過大部分都是步卒,騎兵只有不到五千人,守城有餘,進攻不足。

此刻身為燕州郡軍府第一長官、第二軍事長官的郡司馬岳典就在軍營之中,他之前也得到了燕王的指令,說鷹戎右部有可能進犯邊境,命他多家防範。果然才過了一天,鷹戎右部的騎兵就出現在了關外。

“司馬大人,關城急報鷹戎騎兵進犯!”守城的軍官急忙鉆入中軍帳,向郡司馬以及在座的三位駐軍將領匯報道。

郡一級的軍事編制,司馬負責文事,即兵員、錢糧、兵器的籌措等,真正帶兵打仗的,是軍府裏的將軍、騎都尉和步軍校尉。與郡司馬岳典一道在中軍帳裏的,是燕州將軍龔寺、騎都尉梁頌麟和步軍校尉魏廣。

“全軍戒備!”燕州將軍龔寺下令道,“魏校尉,你先率兩千弓箭手上城防守,如果他們膽敢叩關,務必要讓他們吃到苦頭!”

“得令!”步軍校尉魏廣胡子一吹,立即出了中軍帳,調集兵力登上了城頭,所部兩千弓箭手拉滿弓弦、嚴陣以待。

然而此時,離關隘尚有一段距離的騎兵停止了前進,從隊伍的後方一列列馬車鉆了出來,在騎兵隊伍前面一字排開,車上的人七手八腳地一番動作,不一會兒,關隘腳下冒出了一頂頂帳篷。

隨著馬車的不斷湧現,帳篷的數量也在增多。城墻上的燕州郡士兵奇怪地看著這些人的動作,搞不懂對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嘩啦啦……”關隘下出現騎兵後的一個時辰,雨勢終於變大起來,城頭上士兵的鬥笠、蓑衣已經形同虛設,冰涼的雨水已經將士兵們的全身打濕,稍稍一動整個人立時就能抖出幾鬥水來,別提有多難受了。可就是這樣,奉命守城的弓箭手們依舊一動不敢動地註視著山下的動靜。

關隘下,矗立在大雨中的鷹戎騎兵們也仿佛鐵鑄一般一動不動,連他們胯下的駿馬都沒有移動分毫;但趕來的馬車卻絡繹不絕,在山下支起了越來越多的帳篷。

“一十、二十、三十……”老兵油子的弟弟認真地數著帳篷的數量,最後驚嘆道,“這才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支起了一百六十頂帳篷!而且看他們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的大哥也緊張地註視著山下的動靜,將弟弟拉到角落裏,說道:“看樣子,邊關將有大事發生!四弟,記住大哥的話——如果真的打起仗來,你可不要傻不楞地沖在前頭,保命才是第一的!記住了嗎?”

年輕的弟弟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哎!”心裏雖然緊張,卻又帶著幾絲莫名的興奮。

大雨滂沱,關城上的弓箭手們依舊嚴密地註視著山下的動靜;山下卻也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雙方看上去劍撥弩張,但事實上卻是相安無事。

等到天色漸漸黯淡下來,雨勢也減小了不少,這時關城內側傳來一陣哨響,接著是步軍校尉魏廣粗狂的嗓音:“換防!”

一陣金鐵的響動之後,原本城頭上的兩千弓箭手跑下了城頭,與此同時另支弓箭手隊伍登上了關城,繼續監視著山下的動靜。然而山下卻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帳篷的數量依然在增加。

“鷹戎騎兵在搞什麽鬼?難不成要在這裏安營紮寨?”郡司馬岳典滿臉愁容,他本是文人,沒有經歷過戰爭,上任的時候總聽人說對於北方的游牧騎兵如何野蠻、如何厲害,因此對於鷹戎騎兵深感忌憚。

燕州將軍龔寺是武將,年輕時也與鷹戎騎兵正面交過手,那時他也是關城上的守軍,知道只要步軍不出關,憑借著鋒利的箭矢,鷹戎騎兵不敢輕易進攻。正是基於這番經驗,他判斷:

“我方有高城固守,而且呈居高臨下之勢,鷹戎騎兵不是要叩關;不過這番大費周章地在關隘下安營紮寨,想來也沒安什麽好心!”

“梁都尉,你有什麽看法?”郡司馬岳典又問燕州郡駐軍裏唯一的騎都尉梁頌麟。

這個梁頌麟只有三十多歲,年紀輕資歷淺,不過無論是郡司馬還是燕州將軍都不敢小瞧他,因為他是燕王親自舉薦給燕州軍府的人,換句話說,梁頌麟是燕王的人。

“據我所知,近些年來鷹戎左部雖然偶爾有突騎兵臨關下,但都只是在周邊劫掠一番之後便離開了;在此處安營紮寨倒還是首次。不過這也難怪,根據燕國傳來的消息,鷹戎左部已經被右部剿滅了,想來山下的就是右部的狼騎!”梁頌麟這樣分析道,頗有些顯擺自己和燕國之間關系的味道。

當然,鷹戎右部剿滅左部的消息現在已經不是什麽不可知的秘密,邊關消息靈通的人士早就已經知道了;而郡司馬、燕州將軍其實也已經知道了,不過他們的消息來源是郡守,郡守的消息來源則是燕國。以梁頌麟的級別,還輪不到郡守親自通知這種事情,他的消息來源就只有燕國,而這就是他向郡司馬和燕州將軍兩位上司顯擺的地方。

“梁都尉既然知道山下騎兵的身份,可否對他們的意圖推測一二?”郡司馬岳典笑著問道,這笑容裏略帶著幾分譏諷,倒是讓梁頌麟感覺頗為不爽。

不爽歸不爽,他也不能示弱於人:“鷹戎蠻族素來貪婪,右部剿滅了左部,自然是一統了漠北草原!而一統草原之後,他們就要向我中原發難,在此屯兵,就是要在向我們示威!”

“示威?”燕州將軍龔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此處山高關固,來此示威,似乎是來錯了地方!真要示威,他們應該前往地勢平坦之初,比如雲西、汾陽的北方邊界!”

“不錯,龔將軍分析的有道理。”郡司馬岳典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們既不是要攻城,也不是要示威,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歸降!方才梁都尉不是說了嘛,鷹戎右部吞滅了左部,事實上燕北草原上終於左部、痛恨右部的部族不在少數,這些騎兵、部族只怕就是那些不服右部統治的部族,前來歸降的吧!”

被郡司馬嗆了白,梁頌麟有些不服氣,只聽他冷冷地哼道:“歸降?若是有意歸降,早就派人獻上降書了,哪裏用得著在山下安營紮寨?”

梁頌麟的風言風語令岳典有些惱怒,不過還沒等他發作,就聽見老成持重的燕州將軍龔寺說道:“梁都尉說的是,他們不可能是歸降。如果不是要攻城、示威或者歸降,那本將也想不出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他們當然不是要攻城或者歸降!”中軍帳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深沈的聲音,三人看著帳門口,居然是燕王身邊的第一謀士褚東籬走了進來。

褚東籬摘下鬥笠、蓑衣,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朝三人鞠躬行禮後繼續說道:“說示威其實還能靠點邊,他們的真實目的,是要勒索!”

“勒索?”三人瞪大了眼珠子,驚奇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不過既然褚東籬來了,也就代表燕王有了決斷,三人一顆懸著的心也放進了肚裏。

“既然褚先生到了,那眼前的這幅局面,想必就不用愁了!”郡司馬岳典笑著說道。

哪知褚東籬卻搖著頭說道:“眼下的事情,還輪不到褚某解決;吾王已經任命了全權特使,與鷹戎進行交涉!”

“全權特使?”岳典、龔寺和梁頌麟三人的面容頓時僵住了,“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

“是本相!”中軍帳外又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緊接著一張年輕、雙頰上帶著自信與酒窩的清瘦男子進了帳中,朝三人抱拳後,自我介紹道:

“本相新任燕國相秦驤,見過燕州郡司馬岳大人、燕州將軍龔將軍,以及梁都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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