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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京郊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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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聽審的皇帝想了一會兒,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臉上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笑意。

張士信又是驚堂木一拍,說道:“劉班頭,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屬實、屬實,不敢欺瞞上官!”老劉連忙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本卿問你幾個問題!”張士信朗聲說道,“第一,‘黑臉大漢’一個外人入蕭府,你可聽到府內有人攔阻或者詢問於他?”

老劉想了一會兒,說道:“並未聽見或者看見有府內人攔阻於他!”

“第二,‘黑臉大漢’殺人時,爾等可有聽見什麽響動?”張士信又問。

“沒有響動!”老劉想也不想便回道。

“第三,整整小半個時辰,蕭府無任何動靜,偏偏死者死後這個湯氏才尖叫報警;而根據湯氏的證言證詞,那個黑臉大漢應該是垂涎其美色而臨時起意殺人滅口,這一部分證詞應該沒有錯吧?”

老劉一聽,頓時明白了秦驤剛才問題中潛藏的玄機,結結巴巴地回道:“沒、沒錯!”

“好,沒錯!”張士信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如果這個‘黑臉大漢’真是見色起意臨時殺人滅口,為何期間湯氏不驚叫,而兇手又為何要留下這麽一個證人來指證自己的罪過?退一步講,既然是見色起意,湯氏有可能懾於兇手的淫威不敢出聲,那個大漢殺死死者之後為何又獨獨放過了此女?這裏又說不通!小半個時辰,殺人、行欲,時間綽綽有餘,湯氏卻是毫發無傷,豈非有疑?”

“也……也有可能是……湯氏的驚叫嚇退了兇手……這才得以保全!”老劉結結巴巴地說道。

“此話倒也在理!”張士信說道,“既然如此本卿就又要問了:兇手情急逃離之際,為何要在死者胸口插上一刀?豈不知這不是‘畫蛇添足’之舉麽?”

“這……”老劉一時語塞。將人勒死之後又在胸口插上一刀,本身就是多此一舉,只有從容殺人者才做得出來,斷不是著急逃命的人會做出來的事情。其實他也在思考,兇手勒死蕭鱟之後,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

然而老劉不知道的是,方小二原本是想以此舉栽贓陷害鐵昆侖,他迷倒鐵昆侖之後,就將“兇器”放進了對方的手中。一旦差役見到此情此景,“人贓並獲”之下自然不會再去計較蕭鱟真正的死因。

“綜上而言,兇犯殺死死者時非常從容,時間也很充裕,斷斷不是情急之下做的,而是蓄謀已久!”張士信說道,“死者小妾湯氏的證言證詞本就錯漏百出,本卿斷定不予采信!既然如此,秦驤也就沒有對其‘篡改’的必要!”

聽到這兒,楊坡暗暗嘆了一口氣,對後面的審訊頓時沒了期待,按目前的狀況來看,秦驤的殺人罪名恐怕是難以證實了。

“張大人英明,如此錯漏百出的證言,我改它又有何意義?”秦驤朝張士信拜道,“在下深知此樁大案必定不會是京兆府主審,我若是改了湯氏的口供,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此愚蠢之事,我又如何會做?”

老劉則是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按律在公堂上做偽證是要施以“笞刑”的,而且在這種場合下,只要處刑之人不想讓他活著,他的小命已經算是交待出去了!

“劉班頭,你因何要在公堂之上做偽證?”張士信喝問道。

老劉心知難逃一死,但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只能犧牲自己了:“下吏只是為了報覆秦大人……僅此而已!”

張士信一拍驚堂木:“來呀,將此頑吏拖下去,笞刑三十!”

“諾!”立刻有兩名彪形大漢將癱倒在地的老劉拖了出去,門外響起一陣哀嚎聲……

不一會兒一名行刑的大漢跑進來稟告道:“諸位大人,人……死了!”

秦驤回頭朝門外望了一眼,心中唏噓不已。這個老劉雖然今日誣陷他篡改湯氏的證言證詞,但他們之間無仇無怨,在他手下時做事也是頗為得力,想不到會有這般下場。

“老劉,你的仇我幫你記下了!”秦驤冷冷地看了楊坡一眼,心中忿然。

“此等奸佞,死有餘辜!”張士信恨恨地罵了一聲,繼續審問,“雖然推翻了湯氏的證言證詞,不過仍然不能洗脫那個‘黑臉大漢’身上的嫌疑!來呀,將秦府的下人鐵昆侖提上來問話!”

一聲令下,兩名大漢架著鐵昆侖進入了公堂之內;鐵昆侖手上腳上都拷著鐵鏈,走起路來“噔噔”作響,再加上其高大威猛,那兩名廷尉府的大漢光從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秦驤見到鐵昆侖的剎那,心中微微一驚,但仔細一想也知道,他是重要的嫌疑犯,公堂之上不可能沒有他。

“此人舌根已失、口不能言,又不識字,張大人要如何審訊?”一旁沈默著的周沐忽然問道。

張士信卻早有準備,他對鐵昆侖說道:“本卿問話,你只需點頭表示‘是’,或者搖頭表示‘否’即可,本卿的話你可明白?”

鐵昆侖跪下之後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好,第一個問題:二月二十九日那天,是否秦驤命你進入蕭府?”張士信問道。

鐵昆侖點頭承認。

“第二個問題,是否是你殺死了蕭鱟?”張士信又問。

鐵昆侖搖頭否認。

“第三個問題,你進入蕭鱟臥房時,死者是死是活?”張士信問道,發覺自己問話的方式不對,又說道:“他是死了嗎?”

鐵昆侖皺著眉頭,搖搖頭又擺手,秦驤趕緊插嘴道:“他是說‘不知道’!”鐵昆侖當即笑著點頭。

張士信眉頭一皺,道:“你入蕭府之時不知蕭鱟的死活,也就是說並沒有見到他本人?”

鐵昆侖點頭,又“嗚嗚呀呀”地比劃了一陣,便停下不動了。張士信等人當然不懂他是何意,只能由秦驤代為翻譯:

“他入蕭府不久便被迷藥迷倒了,幸好身邊帶著一瓶清神醒腦的藥,才沒昏死過去!”他剛說完,鐵昆侖便連連點頭。

“這事倒是奇了!”張士信沈思道,“那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鐵昆侖剛要比劃,一旁的秦驤開口道:“這事就不用問他了,在下身邊另有一份湯氏的證言證詞,乃是她自盡前親口所述。看完這份口供之後,整個案情就水落石出了!”

“既然有此證據,為何不與京兆府的卷宗一道呈上來?”張士信問道。

秦驤一邊解開自己腰間的衣帶,一邊說道:“京兆府中藏著謀害在下的奸佞,對此我不得不防!不將此證據示之於眾,實屬無奈之舉,還請諸位大人見諒!”說著他用力將衣帶扯斷,從裏面掉出來兩張疊得整整齊齊的薄紙。

張士信命人將這兩張紙拿到桌案前,邊看邊聽秦驤說道:“這第一張紙記錄的是湯氏的‘初供’,在下為防有人篡改其證言證詞,特意做了兩份一模一樣的,一份交給京兆府,這一份就收在身邊。後來湯氏口供的破綻被我道明,她自知無可狡辯,便向我說出了實情,這就是第二張證言證詞。”

“果然不錯!”張士信將第一張紙上所記內容與京兆府移交給他的一比對,兩相印證並無二致。而另一張紙上用娟秀字體記述的,則是整個案件的案發經過。張士信看了一遍,命人當眾宣讀其中內容,將蕭鱟之死的真相、以及如何陷害鐵昆侖的經過展示在眾人面前。

完了秦驤說道:“兇犯方小二以湯氏兄長全家人的性命要脅她配合,卻不料鐵昆侖沒有被迷倒,而在下更是先於楊太尉一步趕到蕭府,致使他們的嫁禍之計落空!”

“秦驤,你此言何意啊?”楊坡陰沈地說道,“你是準備將臟水潑到老夫身上嗎?”

秦驤微微一笑,只簡單說了四個字:“清者自清。”

楊坡“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在蕭鱟之死的案子上,他突然出現在蕭府的舉動確實非常可疑,說得越多嫌疑越大。

“這樁案件的始末居然是這樣!”張士信梳理了一陣,說道,“他們殺了死者,本想利用鐵昆侖實行嫁禍之計,怎奈計劃未成,他卻醒了過來。處心積慮做了這麽多事,卻不料竹籃打水一場空!照這麽看來,他們是早就精心計劃好的!”

“確實如此!”秦驤繼續說道,“那日在下從丁太尉的府第出來不久,便看到一個背影極似蕭鱟之人正騎馬出城,我一時心急便追出了城外,不料身陷埋伏,左肩上中了一箭。”

說著他退去上衣,將肩膀上的傷展示給眾人看,接而繼續說道:“與此同時的就是發生在蕭府之中的兇殺和栽贓案。我想如果他們的刺殺和嫁禍成功了,下一步就是將在下的‘屍身’毀去,這樣就做成是我指使手下暗殺蕭鱟、然後畏罪潛逃;而真正的兇犯就可以逍遙法外了!”

“秦驤,你的推斷是不錯!”卻聽見楊坡冷冷地說道,“湯氏是受了你的審訊之後自殺的,焉知你呈送的第二份證言不是偽證?何況這個賤妾已經撒過一次謊,再撒一次也不是不可!”

張士信一聽這話,心裏也在打鼓,秦驤出示的新證據固然對他極為有利,但因也是所謂“獨證”,其可信度是要打折扣的。

只見秦驤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著,朝公堂上眾人一拜:“今日之大審,雖說是審理‘蕭鱟之死’的案件,但焦點實則都在於‘秦驤是否兇手’。湯氏的第一份口供已經證實其是偽證,而且京兆府的劉班頭也已經承認出言誣陷秦某,故謀殺罪之嫌疑,應當為在下洗去。再者,秦某出示湯氏的第二份供狀,直接闡明整個案發過程,並指出殺人真兇是蕭府失蹤的庫房管事方小二,廷尉府應當從這條新線索查探案件真情,而不是繼續糾纏在秦某的身上!”

“秦驤這話說得不錯!”張士信說道,“此案既然出現第二個兇嫌,理當捕來問案!至於你身上的嫌疑,不能說完全洗脫了,待找出真兇之後,才能算是徹徹底底地清白了!”

此時秦驤面露難色,搖著頭說道:“廷尉卿大人,此事真難辦了!在下從湯氏口中得知這個方小二之後,便派人全城追捕;不過此人悍勇,眼見得無路可逃時,便服毒自盡了!如今他的屍身應該還停在京兆府的義莊裏!”

“有這等事?”張士信“呼”地站起身,“閔少丞,去一趟京兆府核實情況!”言畢,一名候立在門口的廷尉府官員道了聲“諾”便迅速離開了。

“這又是‘死無對證’!”楊坡斜著眼看了一眼秦驤,便扭過頭去,不再說話。楊坡自兀自發牢騷誰也攔不住;然而武將的直覺告訴丁式程,如果秦驤所說的都是真話,那隱藏在蕭鱟被殺一案後面的,可能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

丁式程回頭看了一眼皇帝,只見皇帝也是眉頭緊鎖,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又看了一眼崔正等人,也都半瞇著眼,像在閉目養神,又像在盤算著什麽。這些官場的老狐貍就是這般令人捉摸不透!

等待閔少丞回信期間,公堂上出奇地安靜,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令堂下陪審的低級官員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秦驤和鐵昆侖二人索性席地而坐,自顧自地打起瞌睡來。

過了大半個時辰,閔少丞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帶著京兆丞和一名低級小吏一起來到了廷尉府公堂之上。

三人向公堂上的皇帝、眾高官行過大禮之後,閔少丞介紹道:“這位是京兆丞,身旁的是京兆府的仵作,當日也是他給蕭鱟和湯氏、以及方小二勘驗的屍身。”

張士信一拍驚堂木,頓時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只聽見他問道:“仵作,你在蕭鱟的驗屍記錄中所記,是否屬實?可有遺漏?”

仵作跪下回話道:“蕭老爺確系被人勒死,胸口的利刃傷純粹是死後造成的;正因是死後造成了,死者的出血量才遠不及活著時被刺破心臟所能流出的量!這些下吏已經在驗屍記錄中寫明,上官不信可以查閱一下。”

張士信點點頭,說道:“的確如此!方才閔少丞說,那個方小二的屍身也是由你所驗,結果如何?”

仵作拱手說道:“死者方小二,年齡三十五至四十歲之間,乃是服毒自盡。此毒毒性之劇烈世所罕見,下吏曾做過試驗:拿死者口中殘留的一些穢物擦在餅上,投餵給一只野狗吃;那狗立時斃命,前後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

聽完這話,堂上堂下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劇烈的毒藥,若是投在了水井之中,那還不毒死一村子的人!

“那……”張士信按捺下心中的驚詫,繼續問道,“你所說的‘自盡’一說,又是何憑何據?”

仵作答道:“死者方小二牙齒後根有一顆完全破碎,下吏在碎齒中發現了一些蠟和毒藥的碎末,判定是用蠟丸密封毒藥藏在蛀空的牙齒之中。這顆牙齒本就松動易落,死者情急之下將其與蠟丸一起咬破,立時毒發斃命!”

聽到這裏,皇帝的臉色已經陰郁到了極點,能夠做出如此舉動,說明這個潛藏在蕭府中的方小二,完完全全是一名不要命的“死士”!而在巍巍京城、天子腳下居然還有人豢養死士,其心當誅!

前情回顧:開堂大審,崔丞相與楊太尉爭執間,皇帝來到廷尉府為張士信撐腰;審案時,秦驤昔日的部下老劉居然反水稱他篡改了湯氏的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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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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