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本身就沒想跟六叔鬧僵，人家是有背景的人，跟王家兄弟這種本地土霸王不一樣。常言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事實上真正的強龍根本不把地頭蛇放在眼裏，隨隨便便出個招，地頭蛇就歇菜了。從王智浜對六叔的敬畏程度來看，他的後臺可不是一般人，程黎平過去只是為了出口氣，免得以後再被算計，真要打起來的話，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開車回去的路上，程黎平一直在想以後該做點什麽。飯店生意雖好，畢竟是劉衛國投資的，倆人關系再鐵，自己也不能鳩占鵲巢。至於自己的賺錢能力，除了養魚攢下來的那點兒經驗，程黎平還真沒什麽特別的手藝。眼看著再過幾個月，程家村的新房就要交了，光裝修的錢就得準備二十來萬。可他手上，大子兒都沒幾個。程黎平此時才覺得頭大，回想起在越南時劉衛國吝惜那幾萬美元，自己還嘲笑人家，其實最可笑的人反而是自己。

回到飯店，門口蹲了黑壓壓一片小青年。男的滿頭黃毛，女的露著大半截小 蠻 腰。程黎平停好了車，心裏有點犯嘀咕，這還沒到飯點，這麽多人圍這兒幹什麽，難道飯店裏的夥計得罪外頭的混混了？

走到門前，一窩小青年嘩啦啦單膝跪了一地，異口同聲的叫道：“平哥，以後我們就跟你混了。”

程黎平嚇了一跳，笑著說道：“趕緊給我起來，跟我混什麽？”

一個小青年興高采烈的站起來說道：“當然是混社會了，平哥。現在你可是咱們黎城的‘納姆波碗’，跟你混才有前途。”

程黎平說：“喲，英文都整出來了，本事不小啊。不過你們搞錯了，我開飯店的，不是混社會的，行了行了，趕緊走吧，沒到飯點兒呢。”

一窩小青年臉上瞬間掛滿了失望的神色，他們有點看不起程黎平，明明混的那麽大，卻不敢承認，而且也不提攜幾個後輩，光顧著自己吃獨食。程黎平明白他們在想什麽，也懶得去解釋，光看見別人的光鮮，不看別人吃過的苦受過的罪，能成什麽大事。還混社會，都什麽時代了，混的再好，一顆花生米撂倒。

哄走了這些小青年，程黎平才沖著何勇說道：“這玩的哪一出？這麽多人蹲院子裏，你們也不管管，專等著我回來呢？”

何勇說：“程哥，那沒轍，人家只認你。劉哥也去攆了，壓根兒不聽的。”

程黎平說：“奇了怪了，咱們這個年紀只想著去當兵當警察，他們倒好，專想著混社會，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良心廚插話說：“不對，兩位大哥，話也不能這麽說。我看他們還挺有能耐的，那個誰，就領頭的那個小子，他說只要弄一個軟件，別人就能用手機訂咱們的飯菜，而且還可以在手機上付款。你想想看，這多先進啊。”

劉衛國鄙視的說：“這種軟件南方所有城市都有了。”

何勇笑著說：“是嗎，那是我們土鱉了。”

丁二說：“我知道，是餓了麽。”

何勇說：“不餓，才四點鐘，還得倆小時呢。”

良心廚說：“你餓了啊？餓了去吃點，廚房還有現成的呢，中午我剩下的。”

丁二扁著嘴說：“我是說那個軟件叫餓了麽。”

何勇跟良心廚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罵對方是土鱉。

陪他們鬧騰了一會兒，程黎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就是以後應該做點什麽。劉衛國很敏感，當即說道：“雖然這飯店是我投的錢，但這店就是你的產業，以後有錢了再把本錢給我就成了。”

程黎平說：“劉哥，不是這意思。你看咱們這店裏，大大小小的青壯年男勞力就占了七八個，一個月賺幾萬塊錢，實在沒前途。而且，咱也不能開一輩子飯店，所以大夥兒合計合計，有沒有什麽好的想法？”

丁二率先舉手，說道：“開個4s店吧，*豪車，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

何勇劈頭給了丁二一巴掌，說：“天天念叨開4s店，知道4s店成本多高嗎？還豪車，估計開個捷安特自行車店都夠嗆。”

良心廚神神秘秘的說：“我也有個主意，要不然，咱們再去城西開家分店。等做大了，再去城北開家分店。以後搞的好了，去省城，去北上廣滬都開滿分店。”

眾人都被良心廚這個偉大的志向驚呆了。呆了半晌，哄堂大笑。良心廚漲紅了臉，說：“笑什麽啊，我認真的，你看看人家海底撈，買火鍋的，不照樣紅遍全國嗎？”

程黎平說：“小方，你說的很好，也很務實，不過那不是我想要的。”

“程哥，你想要什麽？”

“一定是錢，美女，豪車，還有豪宅！”

“不對，應該是地位。”

“當皇帝，娶三千個妃子！”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一會，但程黎平始終沒有點頭。等眾人都說完了，程黎平才輕聲說了幾個字：“自由，尊嚴。”

這倆詞太玄乎了，良心廚搖搖頭，說聽不懂，我該去準備晚上的菜了。丁二可憐巴巴的望著程黎平說：“不開4s店啊？”何勇起身去串羊肉，只有劉衛國悠悠的吐了口氣，說：“難。”

程黎平沒說話，他在思考自己現在的實際狀態。在這個小城，幹翻了王家兄弟，收拾了陳度帆，雖然沒有跟六叔決個輸贏，但也不怎麽忌憚他。至於烏鴉大鵬之類的混混，伸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們摁死。說起來似乎挺有能耐，可真正衡量起來，能給自己帶來幫助的資源幾乎為零。

接下來的幾天，程黎平依然在飯店養傷，等到傷勢徹底好了，才去市局找到杜德永，倆人在一個略微高檔點的地方吃了頓飯。其實杜德永並不是嫌棄程黎平的飯店檔次過低，而是要避嫌，誰不知道他跟程黎平關系較好，上次程黎平半路脫逃的事情，現在還有不安好心的人盯著呢。

飯桌上，程黎平說了自己眼下的困惑，杜德永嘿嘿一笑，說：“老弟啊，你可真是守著金飯碗去討飯。程家村那邊的新房交了，你第一件事是幹嗎呀？”

程黎平說：“裝修啊，不裝修怎麽住？”

杜德永說：“那不就得了？你要裝修，別人也要裝修，你開個裝修公司不剛好嗎？”

程黎平苦笑道：“這個我也想過，但那是一建集團的生意，插不進去。”

杜德永說：“你搞錯了，如果你要求一建集團裝修交付，那他們就給你來個一條龍服務。如果你不讓他們裝修，就得自個兒找人。你想想看，一建集團的裝修檔次可是三十萬起步，就程家村那些出來的村民，有幾個舍得這麽幹的？”

程黎平眼前一亮，呵呵笑了。杜德永喝了杯開水，又說：“不過你擔心的也有道理，那邊是黎城新的經濟增長極，盯上那塊蛋糕的人可不少，智浜實業集團早就去那邊開設分公司了，其他人馬我不清楚，反正都是幹苦力混飯吃的普通人，對你構成不了威脅。”

程黎平頓時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急忙要服務員拿瓶鹿樓大曲，要跟杜德永好好喝兩杯。杜德永連連擺手，說：“酒就不喝了，帶著槍呢，別給我添麻煩了。”

程黎平有點好奇，說：“怎麽回事，沒聽說出啥事啊，怎麽出來吃個飯還配槍？”

杜德永說：“警方內部的事，別打聽，打聽了我也不能說。好了，吃飽喝足，回吧。”

程黎平急忙喊服務員過來結賬，服務員禮貌的笑著說：“帳已經結過了。”

程黎平詫異的看著杜德永，杜德永說：“行了行了，讓你付錢，被人知道了又說我變相受賄，我自個兒付了反而還好交代一點。”

程黎平明白了，原來協助自己脫逃那件事，給杜德永造成的困擾可真不小。就算杜德永上頭有杜德仲照著，也於事無補，畢竟上一級的官員講究的是政治，而非簡簡單單的從屬關系。

回到熱電小區，跟爸媽一商量，老爸說：“這個可以，譚書記領導的好，到處都在蓋新樓，清一色的小高層，需要裝修的人家肯定不少。”

程黎平哭笑不得，說：“蓋樓就是領導的好啊？”

老爸說：“可不就是，你看看咱們城區的變化現在有多大啊。前幾天我還去萬通市場看了呢，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跟發達城市沒什麽兩樣。”

程黎平無奈的說：“爸，你天天都看《黎城新聞聯播》吧？”

老爸說：“對啊，你咋知道的？”

老媽念叨了一會，似乎在計算家裏有多少錢，然後才說：“開裝修公司好，爸媽沒二話，支持你。啥時候用錢，你說一聲，我和你爸去銀行取出來。”

程黎平鼻子一酸，點了點頭。

開裝修公司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客戶問題暫不考慮，畢竟程家村那邊還未交房。光聯系裝修材料的事，就得忙活好一陣子。哪一家的室內、室外材料物美價廉，哪一家的老板為人實在，黎城居民比較喜歡什麽樣的裝修風格等等，都讓程黎平跑斷了腿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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