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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多情處苦不得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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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因著婚期緊迫,翌日一早,三人便上了路。

回程自然是展忠趕車,展昭本欲買馬另騎,如此於悅也可坐的舒適些。於悅卻不領情,言說一來破費銀錢,二來她一個人在車裏還不悶死?

展昭只好陪她同坐馬車。可是,長路苦悶,說好的一起商議婚儀之事呢?

看著一上路便躺他腿上睡得昏昏沈沈的某位姑娘,展昭只能無奈苦笑,婚事若指望著她,不知自個兒今生還能不能娶上媳婦兒!

展忠心急他家小少爺的終身大事,一路緊趕慢趕,總算在第三日天擦黑時進了京城。

入得府衙,展昭自然第一時間先去見他家大人。

於悅雖有帥哥枕頭睡著,但一路顛簸,骨頭幾乎都要散架,也無甚胃口吃飯,便自回房休息了。

較之晃晃悠悠的馬車,開封府的房間堪稱總統套房,硬板床也睡著格外舒服!可腹中空空,才到半夜便被餓醒。於悅身上酸痛實在不想動彈,直後悔為何不吃些東西再睡。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察覺到似有人在頭頂上輕輕嘆息,於悅急忙睜開眼睛。似水月光下,入目卻是展昭正替她掖被角。

見她醒了,展昭柔聲問道:“可是餓了?”

於悅點點頭,揉著惺忪的睡眼,渾渾噩噩地問:“是何時辰了?”

“已至亥末。”展昭倒了杯茶遞給她。

於悅喝了些潤口,聲音卻仍有些幹啞:“為何還未睡?”

展昭笑笑未答,接了茶盅放回桌上,又拍了拍手邊的食盒,輕道:“過來吃些東西。”

於悅立下兩眼放光,趿拉著鞋便奔了過去。

食盒裏擺著一碗清粥、幾塊點心,雖然簡單,此刻卻能拯救她正受摧殘的胃。

於悅三下五除二將食物掃蕩幹凈,心滿意足地舔去唇邊的點心碎屑,不過,轉瞬卻又揉著小腹懊惱:“糟了,半夜吃這麽多甜食又該長肉了!展昭,你端碗粥過來就好,幹嘛還帶點心來害我?”

展昭頓時哭笑不得,好在早便知曉她這過河拆橋的本事,也不與她計較,勸道:“再長些肉才好。”

於悅白他一眼:“合著不長你身上,你自然不擔心!”

展昭不與他爭辯,斂了面上笑意,默了片刻,方凝著她道:“明日我要走一趟鄭州府。”

於悅登時沒了心情說笑,驚道:“才回來又出門?”

“抱歉。”為了操辦婚事才加緊趕回來,不想他竟還不得閑。

於悅略一思索便問:“可是又有新案子了?”

展昭微微頷首,也不瞞她。

“前幾日,一個小產的婦人千裏迢迢來開封府擊鼓鳴遠,申告他相公被冤殺人,正在鄭州府大牢苦苦熬刑。大人派我去面見鄭州府尹,懇請他暫停刑訊。”

這情節倒是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哪樁案子。唉,包大人清譽名滿天下,今日已不只是一隅青天,更成了天下百姓的希望,展昭跟著他自然閑不下來。

於悅嘆口氣,認命地問:“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

見她面色不虞,展昭握上她的手,愧疚道:“悅兒,雖說咱們成親在即,但眼下人命關天,我不得不去。”

於悅藏了面上不悅,嘆道:“道理我自然懂得。只是連日來不停奔波,真怕你身體吃不消。”

展昭莞爾而笑:“練武之人哪有如此金貴?行走江湖之時更為勞累兇險之事都撐得住,這幾日奔波尚不在話下。”

“你當自個兒真是鐵打的不成?”

看他這不以為意的樣子,於悅不由便來了氣,嘴裏也絮叨開來:“即便底子再好有何用?這些年不斷受傷中毒,身子本已被虧得厲害,如今尚不知愛護,還慣愛逞強。凡事皆擋在前頭,每回都不要命似的,教人省心不下!”

“悅兒……”展昭一時竟啞口無言。

她說的自然都是實情,舊傷的隱患他亦知不容樂觀,可他既選擇了持劍衛道,又蒙聖上與大人賞識、百姓信賴,又怎能不在緊要之時身先士卒,又怎會在危急時刻臨陣退怯?

這樣的他,確實不宜成家。可他偏偏貪戀那份溫暖,敵不過心裏的情思!唉,此生註定要累她常常擔憂受怕了!

展昭歉疚地將她攬在懷裏,低聲寬慰道:“這回不過去送封信,至多暗中查訪一番,絕不會有事。”

“每每都說不會有事,可有幾回是好生回來的?就算無外傷,少不得脾胃也被折騰地不成樣子了!”於悅愈說愈覺得心酸,索性轉過頭去不願理他。

“這回定然作數!”展昭將頭擱她肩上,在她耳旁低聲隱晦道:“這些日子等的如此辛苦,我可不願再生變故推延婚期。”

“你……討厭!”

這人學得越發油滑了!

習慣了十多日的朝夕相對,展昭又何嘗舍得與她幾日見不上面?嗅著她頸間的發香,甚至萌生了讓王朝馬漢獨去的念頭!但那鄭州陳府尹與包大人同級同階,以王朝馬漢的官階貿然前去面見相求,定然不妥。

“悅兒,”展昭輕嘆一聲,終壓下心中左右搖動,承諾道:“至多三日,我必定歸來。”

見她點頭不語,又細細叮嚀:“婚後留府之事大人已然應允,我亦囑托忠叔先尋人著手修整著院子,布局格調你若有想法交代他照辦便可。成親需用的物品瑣碎繁雜,待我回來咱們再一起采辦,這幾日你好生歇著。”

“嗯。”於悅柔順地靠在他懷裏一一應下,心中卻咨嗟不已。

唉,才幾日便已離不了他,往後可如何是好?

兩人已說好,展昭走得早,臨行便不再過來與她敘別,是以昨夜便依依難舍,一直閑談了大半宿。

今日,於悅直睡到日上三竿還懶得動,伸著懶腰卻驚覺展昭不過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還要快馬加鞭地趕路,心裏又止不住的懊惱昨夜不該纏著他聊那麽久,白白誤了他休息。

草草收拾了一番,忽想起回來後還未與包大人和義父照面,便提了幾罐常州帶來的好茶去了前院書房。

包拯和公孫策倒是都在的,不過正待去升堂問案,她也不好久坐。想著回鄉詳情展昭定然已奉告他二位,便只禮貌地問候了幾句,遂留下茶葉退了出去。

出得門來,一時頓覺茫然。房裏明明有一攤子活計要拾掇,可她卻甚麽也不想做。

不知這個時辰展昭是否已到鄭州府?一路可還順暢?此刻又在做甚麽?一時之間,腦補出萬般可能。可猜測了許久也無結果,頓時心裏又空蕩蕩的。

奇怪!明明去常州之前她不是這樣的。以前即便展昭外出公幹,她每日除了擔憂之外,也不耽擱做其他雜事,從不似今日這般煩亂。

莫非是婚前恐懼癥?

沒精打采地坐在花園的涼亭裏,隔著園子裏的花草,於悅盯著回廊那頭的拱門默默發呆,仿若盯得久了,那裏便能變出個人似的!

忽然,拱門處光線一晃,果然閃進來一個人影,一路小跑著直直向涼亭而來。於悅心裏好一陣激動,不由便站起身迎過去,待到近前,卻是門房錢五。

錢五看見於悅確在此處,顯然松了口氣,知她不日便成了展大人的夫人,話裏比往日又多了幾分恭敬:“於姑娘,前些日子住府裏的張姑娘找您,正在大門外候著。”

於悅掩住面上失望之色,暗惱自個兒瞎緊張,展昭才走了半日,若眼下返回,必定出事了,怎會在此刻出現?

他與王朝馬漢同去,料想不會有事!

趕緊收了沒用的心思,笑著問:“錢大哥,為何不請張姑娘進來?”

錢五見她仍如往常般客氣,心裏的緊張減了許多,也跟著笑道:“張姑娘不願進,說只來向姑娘辭行,說兩句話便走。”

辭行?

不是在翠嶺莊住的好好的麽……對了,白玉堂去了江寧,這傻丫頭該不會是去尋他吧!

於悅趕緊隨錢五來到大門口。

門外,張怡芬正站在階下的石獅旁,背對著府衙眺望街上的人群,十多日未見,看背影好似清減了不少。

“張姑娘!”於悅下了石階,迎上前去。

聽見喚聲,張怡芬立時轉過身子,向他展顏一笑:“於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於悅卻是一楞,這丫頭轉性了?若在以往,恐怕此刻早已歡喜地飛撲過來,今日竟如此安靜有禮!而且,方才她轉身的剎那,似乎臉上的表情正透著些許……哀傷?

於悅不知她遇上了何事,面上浮上些許笑意,看著她道:“張姑娘既然來了,何不進去?”

張怡芬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消散,朝她淡淡言道:“我要離開京城了,來向於姐姐道個別便走。”

“你要去哪裏?”

“還沒打算好……最差不過似從前那般四處流浪!”張怡芬眼神暗了暗,又故作輕松地笑道:“天下之大,總會有容身之處。”

於悅又是一楞,不是去尋白玉堂嗎?忙問:“為何忽然要走?”

張怡芬不禁澀然,絞著衣袖道:“我來京城本是形勢所迫,如今案子已了,自該離去。”

“九奶奶竟許了?”她若沒猜錯,九奶奶是極想撮合張姑娘與白玉堂的!

張怡芬慢慢垂眸,兩排長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緒:“我鐵了心要走,九奶奶也無計可施。”

“為何?”她不是也喜歡白玉堂麽?

對面的長睫下忽地聚起一層水澤,被日光映得晶瑩透亮,唇角努力扯了扯,卻是一抹自嘲:“因為我,白大哥與九奶奶起了爭執,一氣之下便離了翠嶺莊,至今還沒回來,眼下莊子與鏢局亂作一團,九奶奶亦氣得不輕,我哪還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如此,於悅便明白了。

想必白玉堂無意於她,九奶奶卻又逼得緊,那個心高氣傲的家夥便一跑了之,如此不負責任之事也只有那只幼稚的老鼠幹得出來!

看她傷心的模樣,於悅不禁想起一年前站在開封府門外的自己,忍不住憐惜道:“你這樣走了,九奶奶定然自責不已。本來大小事務已忙不過來,怎忍心再讓她為你擔憂?”

張怡芬苦笑道:“我也不想,可是……”

於悅上前握住她絞的泛白的小手,笑道:“翠嶺莊若實在住不下去,不妨來開封府陪我幾日,待日後打算好去哪裏了,再離京不遲。”

張怡芬急忙擺手道:“於姐姐,我……我既不是府裏的人,又不來告狀,如何敢打攪包大人?”

“誰說不是?你既喚我一聲姐姐,自然便是我妹妹了!”

於悅不由分說將她拽了進來,笑道:“趕巧我從常州帶了禮物給你,快隨我去看看是否喜歡!”

午後的院子裏,和風吹來陣陣花香與暖意。

張怡芬踩在靠著屋檐的長梯上,一手持長釘,一手拿錘子,比劃著要釘入之處回頭問於悅:“姐姐,你離遠些看看這位置偏正如何?”

“向左一些……不行,過去太多了,再往右兩指……對,就那位置。”於悅松開浮著梯子的手,後退了數步,擡頭望著探出半個身子的張怡芬,不由擔心地喊道:“阿芬,你還是下來罷,明日教展昭掛好了。”

“姐夫公務繁忙,這些小事由我做便好。”張怡芬邊說邊將釘子扶好,用錘頭用力砸了幾下,見長釘一寸寸沒入墻縫之中,方笑道:“瞧,釘好了不是?”

於悅始終懸著一顆心在下面不停地提醒:“當心腳下,莫滑了腳!”

張怡芬將她們做好的燈籠慢慢掛上,不忘寬慰她:“姐姐放心!我多少會些拳腳功夫,上房爬梯這等小事還難不倒我!”

於悅見她收了工具準備下來,總算稍緩了口氣,笑道:“莫要大意!萬一摔了義父的寶貝小女兒,他可饒不了我!”

義父的寶貝小女兒……

聞言,張怡芬不禁心裏一顫,想起前日之事,仍覺得有些恍惚。

那日被姐姐拉進府裏,又聽聞她將與姐夫完婚,因時日緊迫請她留下幫忙,她自然不忍拒絕,也很想看姐姐成親,便一口應了下來。誰知晚間用飯時,姐姐竟說她是新認的妹子!正驚訝地不知所措,公孫先生一句笑言“嫁了個大女兒,又來個小女兒!”,如此,她便萬分惶恐地也成了公孫先生的義女!

姐姐心裏歡喜,這兩日一直在幫她整理居住的屋子。今日又一時興起,說開封府本就肅嚴,襯得這院子太過沈悶,不似姑娘家住的地方,掛上些大紅燈籠才好,她便自動請纓了。

別說,有了這幾只紅燈籠點綴,眼前立時顯得喜慶不少!

日後,這便是她的家了麽?

聽說,她們還有個弟弟寧兒,一直在郊外的學堂讀書,半年才回來一趟。真不敢相信,一日之間她便有了家,有了爹,有了姐姐弟弟,這不是在做夢麽?

正想得出神,一只黑鳥倏地從她面前撲棱著翅膀飛過,乍驚之下她便不由自主往後仰去,卻忘了自個兒正踏在梯子上,身子便毫無預警地直直墜下!

“阿芬!”

於悅大呼一聲,卻根本搶救不及,正嚇得魂不附體,一個黑色鑲金邊的身影從身旁疾風般閃過,下一刻張怡芬便落在了那人懷裏。

於悅趕緊沖了過去,也顧不得看救人的是誰,緊張地問:“阿芬你怎麽樣?可傷著哪兒了?”

許是嚇著了,張怡芬臉上漲的通紅,驚惶地垂下了頭,輕輕應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於悅小心查看了她四肢,似乎並無異樣。

張怡芬微微點頭,後撤了幾步,屈身福了一禮,輕道:“多謝馬大人相救!”

於悅這才發覺方才那人竟是馬漢!

咦?馬漢回來了!那展昭……

尚不待她問,馬漢便笑道:“於姑娘,展大人特意教我來告訴你他回來了,不過,眼下先去包大人那裏覆命,回頭再來找你。”

“嗯,我知道了。”於悅的心情立刻愉悅起來,他為了盡快趕回,這幾日必定又傷了脾胃,過會兒再熬上調理脾胃的藥粥才好!

正暗自打算著,卻聽張怡芬驚叫一聲:“馬大人你受傷了!”

於悅尋聲望去,便見張怡芬正托著馬漢的左手查看,粗糲的手背上赫然是一大片烏青,傷處還不停有鮮血溢出。

“定是方才被錘子砸到了!都是我不好……”張怡芬頓時落了淚,托著的兩只小手也被嚇得顫顫發抖。

於悅亦急道:“快去讓義父瞧瞧!”

馬漢跟了包拯多年,這點傷痛自然不放在眼裏,但張怡芬的眼淚卻教他心慌不已,趕緊將手收回來藏在袖下,吶吶道:“一點小傷不妨事,回頭敷些藥便好。”

“千萬大意不得,萬一傷了筋骨就麻煩了!”於悅邊往外推他,邊道:“阿芬,你陪馬漢去找義父。”

張怡芬眼淚汪汪地點頭,下手便去攙他。馬漢登時紅了臉,急忙推托道:“我自個兒去便可,不用麻煩姑娘了!”

張怡芬哪會依他?

看著馬漢一臉窘迫地跟著阿芬離了院子,於悅不禁對天長嘆。這開封府的人都一副德行!好好治個傷還能要命不成?真是近墨者黑!

不過……馬漢不是只傷到了手麽?腿腳尚且行動自如,何須用扶?阿芬這丫頭不對勁哦……

果然,直到晚飯時分,阿芬才出現在飯堂。不過,卻是端些飯菜又匆匆離去,說要照顧馬漢進食。

馬漢傷的是左手,不耽擱吃飯的吧?

於悅心中竊笑,卻也未點破。馬漢性子爽直,難得的是還知冷知熱,比那只毛躁老鼠好上百倍!他倆若真彼此屬意,她倒樂見其成。

飯間,她總算見到了展昭,風塵仆仆的樣子直教她心疼不已。

之後展昭隨她一起回了小院,看見掛在正中的幾個大紅燈籠,不禁勾唇一笑:“倒是應景。”

不過,轉瞬卻又板了臉訓道:“日後此等危險之事還是留待我回來再做,實在等不得尋個衙役幫忙也好,切莫再自個兒逞強!”

“哦。”於悅自然老老實實應下。

展昭在她前頭進了屋,先點上燭火,然後拉她在桌旁坐下,躊躇半晌,終無奈道:“悅兒,我明日……尚需再去一趟鄭州府。”

“又要走?”

於悅驚訝地緊盯著他,質問:“不是說送封信便可,為何剛回來還得再去?”

包大人,不帶這樣坑人的!

展昭方才的氣勢立時輸下不少,面上盡是歉疚之色:“大人也是今日堂審時才疏通此案脈絡,發現了重要疑點,只得命我再跑一趟查探一二。”

“為何非得你去?你若不在,開封府便不辦案了麽?”於悅撇了撇嘴,小聲嘟囔。

“悅兒……”展昭立感為難,他確實說好此番回來便陪她一同置辦婚事,如今卻言而無信,確實委屈她了。只好靠近些勸道:“自然是我可便宜行事,大人才派我去。”

“展昭……”於悅動了動唇,終是咽下心中不滿。

能幹者向來多勞,自古如此。包大人既吩咐了,展昭勢必得去。此時,多言又有何宜?成親之後,這樣的事想必尚有許多,她又如何抱怨得過來?

古代夫權至上,男人的話女人只能無條件支持,否則便是惡婦,可被休棄。何況這是公事,展昭能耐心體貼地哄她,已算是絕少僅有的好男人了!

想起以後的日子,心裏不禁默然生出一種蒼白無力感。

她真的準備好在古代嫁人了麽?

於悅緩緩垂眸,忍不住咬著唇囁嚅道:“展昭,要不咱們還是……別成親了……”

“於悅!”展昭臉色劇變,猛然一步跨到她跟前,冷冽的氣息自上而下壓迫在她四周:“你可知在說些甚麽?”

“我……”於悅躲閃著他的目光,怯懦道:“你……你若不同意,將婚期推延些時日也可……”

“推延幾日?”展昭怕再嚇著她,便緩了些語氣。

於悅見他願意商量,終於敢擡眼看他,想了想,鼓起勇氣小聲道:“再等一年好不好?”

不好!這一月他都快等不及了,遑論一年!

展昭鐵青著臉,咬牙壓住心裏的惱火,耐著性子問:“為何?”

於悅咽了咽口水,方道:“你我生長在不同國度,律法民俗更是大不相同,萬一成親後不能融洽相處,那時矛盾漸生,豈不各自痛苦?咱們還是在婚前多處些時日才好,省得到時兩看兩生厭……”

“兩看兩生厭?這便是你所期盼的?”

展昭冷冷地打斷他,面色陰沈地盯著她又道:“這十幾日你從未說過此節,為何今日才提?”

於悅不免心虛:“我……我亦是方才想起……”

“悅兒,你一直都懂我,亦知我輪值辦案來去不定,平日裏少有空閑陪你,但你待我始終極好……”

展昭終是默嘆一聲,緩緩退回座上,凝望著她的眼神頗為受傷:“便因如此我才管不住自個兒的心,違背當初的誓言,想要娶你為妻,可眼下婚期在即,你竟說不想成親了!你是在怨我?”

於悅急忙解釋:“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忽然有些灰心、有些害怕……真的,在我家鄉這種癥狀叫婚前恐懼癥。展昭,我說過以你為傲,便絕不會怨你,又怎能不願嫁給你?你若不高興聽這些……便當我不曾提過。”

不禁心中暗罵自己口無遮攔,古人成親是天大的事兒,哪像千年後那般說變就變!

展昭卻是半信半疑:“婚前……恐懼癥?”

“嗯,就是成親前過於緊張或患得患失,擔心婚後生活不如想象中美好,害怕失望,便想臨陣脫逃的一種焦慮情緒。”

“你們那的人還真是……”

展昭實在想不出該怎樣形容才算貼切!在大宋,男女年紀到了,嫁娶根本身不由己,僅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了一生,即便明知是刀山火海,也不得不從,哪管你恐懼與否!

不過,那樣得來的婚事定然不如兩情相悅來得和美,她的家鄉倒讓他有些神往了。不由聲音也柔和許多:“悅兒,我再問你一回,你真的心甘情願嫁與我,毫無怨言?”

卻在於悅開口之際又提醒道:“可要想好了,你若不願,我自不會勉強。可一旦應下,再不許提不成親與推延婚期之事!”

見她重重地點頭,始才放下心來,苦笑著將她抱入懷中。

不想他也有向人逼婚的時候!或許,白玉堂說的對,只有徹底將她變成他的人,她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不行……他不能這樣算計心愛的姑娘!

正搖擺不定,於悅卻站起身,輕道:“明日又得趕路,你早些回去歇著罷。”

展昭不禁微怔,她這是攆他走?

上回是誰一直纏著他閑談到四更天?那日怎不教他早些歇息?這姑娘一鬧別扭便只會嫌棄他麽!

展昭一把將她扯到懷裏,賭氣道:“我的院子尚未收拾幹凈,不知忠叔用了何種藥熏,那味道嗅著難受的緊!”

他不是不挑吃住的麽?何況,辦案時聞著屍體的惡臭他都處之泰然,還怕藥熏?但見他眼中的血絲,終是忍不住心疼道:“那便去和王朝他們擠一擠罷,或者去靜園陪陪義父也好?”

不想展昭竟一口回絕:“我睡不慣別處的床。”

展大人,你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才從鄭州府住了兩日,明日還得去的人,竟然厚著臉皮說睡不慣別處的床!

於悅白他一眼:“那便擡著你的床去!”

“悅兒……”展昭的薄唇慢慢貼向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絲絲吹拂在她頸間,喃喃喚著她的名字。

於悅忍住心裏的悸動,極力維持住一絲清明,無奈道:“展昭,現下我與阿芬同住了,你不便留下……”

一盆冷水澆下,展昭登時怔住。

便是說,婚前的這些日子他只能一個人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一猜這是那個案子?(93版的)

把張姑娘配給馬漢可好?誰讓小老鼠不知道珍惜,還敢跑?當所有姑娘都圍著他轉麽!

下一章,還沒想好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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