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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愚不可及,於淑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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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中,李府。

“謀劃如此縝密,一切準備的如此充分,卻還不能成,一個小小的書生,莫不是有通天之能?去把羅壽叫到京城來!”李啟明的面色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的淡定,語氣也不似之前那般的成竹在胸。

廳內坐了七八人,頭前一個就是李啟功,便聽李啟功連忙說得一語:“大哥,此事也怪不得羅壽,責難與他也是於事無補,實在是運氣使然,這小子運氣太好,已然死到臨頭了,上天還幫了他一把。”

李啟明心中有怒,聽得李啟功勸解,怒氣也消解不了,開口又道:“老四,有些事情你不懂,若是處理不了這些小事,你可知事情會發展到何等地步嗎?你們都準備好了嗎?常家準備好了嗎?我那一心要當皇帝的外甥又準備好了嗎?”

李啟明連連幾問,在場之人,聰明的聽得眉頭緊皺,聽不明白的一臉不解。

李啟功是那半懂不懂的,開口問了一句:“大哥,這小子不過一個六品小官,礙不著多大的事情,抓幾個人而已,又算得什麽。只要廣陽王殿下能登基,我們李家只會更上一層樓!到時候再來處理這些老匹夫小匹夫的,不過是信手拈來。”

“老四啊,你是真不明白啊。廣陽王登基興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我李家能不能更上一層樓就不一定了,這十幾年來了,我們這些老勳貴們,好不容易翻到文官頭上了,興許是曇花一現。大哥我如履薄冰,你卻不知曉其中利害。”李啟明頗有點語重心長。

在場之人,聞言皆是靜默不語。

唯有李啟功在這個時候還敢再問:“大哥,我們那外甥,當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他那性子,我等都看在眼裏,只要他登基了,必然會厚待我等,只要我李家不倒,這些老勳貴們就都倒不了。大哥且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是啊,大哥,啟功說得對,大哥何必這般嚇唬自己呢。”說話的是京畿衛戍總兵李得鳴。

李啟明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的二弟,也看了看李得鳴,更看了在場所有人,誰人明白,誰人不明白,李啟明一目了然。

此時李啟明心中,多少有些無奈,也有些難受。這個李家,都靠他一個人撐著,親弟弟是個只知道用劍的武夫,掌握京城十幾萬兵馬的堂弟,不過是一個言聽計從的無主見之人,遠房的兄弟,在自己的地盤上,輕易就給人抓走了。

還有那在皇城裏當皇後的妹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以幫襯,可以是助力,但是必不可同謀事情。十有八九會克繼大統的外甥,看似與李啟明在同一條船上,但是李啟明也深知自己與這位未來的皇帝,還真坐的不是一條船。

興許夏文會覺得與這個舅舅是同一條船。只不過是夏文不如李啟明看得透徹而已。皇家姓夏,夏家人終究是夏家人,李家還是李家。

能稍微讓李啟明欣慰一點的就是身邊這些一手提拔起來的勳貴,還算是比較團結一致。

李啟明惆悵幾番,開口說道:“老四,此事與廣陽王無關。是陛下容不得我等,是這個老皇帝怕他兒子以後受欺負了,怕他們夏家大權旁落,怕他們夏家江山不穩。你可明白?從古至今,文官再如何勢大,都沒有造反的,造反的往往都是掌兵者,如今勳貴如此勢大,老皇帝豈能把這樣的天下交給他的兒子?”

李啟明不願用這樣的話語去解釋,但還是解釋了一句。

聽得李得鳴面色煞白,聽得李啟功目瞪口呆。也聽得其他人眉頭皺得更緊,面色更是深沈。

面色煞白的李得鳴,心中震驚無比,口中連忙說道:“我們豈會造反?大哥,陛下怎麽會這麽想?陛下這是因為什麽誤會了?大哥,你得向陛下解釋啊,一定要解釋清楚,我們李家豈會有二心?”

李啟明看著這個京畿衛戍總兵,忽然笑了出來,笑得有些無奈。話語已經說得這麽明白了,這是誤會嗎?這是解釋的事情嗎?

李啟明懶得再答,而是看向其他人,問了一句:“諸位,事已至此,但求同心同德,共渡難關!”

左右之人皆是起身拱手:“李樞密放心,我等知曉其中利害。”

“樞密安心,下官必不敢忘恩情。”

“下官當年窮得連祖傳的一套鐵甲都要典當了,如今身居高位十來年,樞密如此大恩,從來不敢相忘。”

李啟明點了點頭,起身,左右不斷拱手!

李得鳴見得這般眾志成城的場面,煞白的面色轉了笑,也起身左右拱手,笑道:“對對對,大家一起上書,一起幫著大哥解釋,陛下必然會念得我等忠心耿耿,誤會自清,誤會自清啊!”

李啟明看得這個堂弟,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愚不可及,當真是愚不可及。你趕緊回城外大營去,沒有我的吩咐,切不可出營一步,也不可與任何人聯系,更不可上書陛下!”

李得鳴笑臉一止,愕然站在當場,卻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麽。

一起上書,一起去解釋誤會表忠心?老皇帝看得這麽的軍將的奏疏,誤會?還真要起大誤會!忠心沒有表出去,反倒成了示威,掌兵的李家在向老皇帝示威。

李啟明起身往外,送眾人出門。

李得鳴跟在李啟明身後,唯唯諾諾。

李啟功,還真明白了過來,回到房中,打坐療傷都難以入定搬運內力。

徐文遠,終於回京了,在李啟功之後。

緝事廠裏的大牢,滿滿當當。

方興忙前忙後,梁伯庸也忙得頭都擡不起來。

徐傑卻泡在一桶熱水之中,身後的雲小憐拿著布巾,慢慢給徐傑擦洗著後背。

擦洗了許久,雲小憐方才開口問了一句:“少爺,哥哥呢?他怎麽沒有回來?”

“她啊,她跑了,這個小子,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留了一張小字條,就跑得不見人影了。”徐傑一邊捧水洗著自己風塵仆仆的臉,一邊答道。

雲小憐一臉的擔憂,連忙又問:“少爺,哥哥怎麽就跑了呢?是不是少爺你欺負他了?”

“我倒是想欺負她來著,還沒來得及,她就跑了。以後啊,別叫哥哥了,叫姐姐吧。小憐你放心,你這個姐姐,可沒人能欺負得了她,只有她欺負別人。”徐傑調笑一語。

聽得雲小憐咯咯一笑,笑道:“肯定是哥……姐姐知道你要欺負她,所以提前就跑了,躲著你這個壞少爺。”

“什麽?壞少爺?豈有此理!平白得了這麽大一個罪名,明日就到官府去報官,她可是我買回來的,豈能就這麽跑了,叫官府通緝於她,到處抓,定要把她抓回來。”徐傑假裝恨恨一語。

嚇得雲小憐連忙說道:“少爺,可不能報官啊,姐姐興許是心情不好,待得散了心,過不得幾日就回來了的,少爺,你就饒了姐姐這一次吧,等姐姐回來了,以後肯定就不會再跑了。”

“真的嗎?要是她過段時間不回來怎麽辦?”徐傑回頭看著雲小憐,早已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是玲瓏有致,熱氣騰騰的水汽,讓這個姑娘滿頭大汗,臉頰緋紅。看得徐傑莫名心跳加速了起來。

也看得徐傑連忙把頭又回了過去。

“回來的,姐姐一定回來的,少爺放心,奴婢最知道姐姐心中所想,必然會回來的。”雲小憐還真怕徐傑以為雲書桓是一去不返了,是逃走了。姐妹情深,不過如此。

剛才的徐傑,是想著調笑這個小姑娘玩耍,此時回過頭來之後,再也沒有了調笑之心,口中答了一句:“嗯,我知道她會回來的,把頭發擦一下,先攏起來。”

雲小憐轉身拿來幹布巾,給徐傑擦拭著頭發,隨後又取來一根簡易的木簪子,為徐傑把頭發先簡易別在頭上,以免頭發再落水。

只是這雲小憐身形不高,徐傑卻又長得太高了些,即便是坐在水中,雲小憐想要隔著木桶在徐傑頭上擺弄,也得探出身子。

這一探身倒還不要緊,雲小憐做這般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已然好幾年了。

只是那洗澡的徐傑,感受到貼在自己背後的那一團柔軟……

“少爺,頭發攏好了,少爺起來吧,奴給你擦一下身子。”雲小憐說了一句。

徐傑低頭往水裏看了一眼,卻是如何也站不起來了,只得口中說道:“小憐,你先出去,我自己擦就是了。”

雲小憐有些疑惑,不以為意說道:“少爺,你自己哪裏擦得幹,奴給你擦吧,後背你都夠不著的。”

“小憐,你先去看看廚房裏飯菜準備好了沒有,我餓壞了,你把飯菜端到小廳裏,我擦了身子穿了衣服,出來就要吃。”徐傑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去往水裏去看,面色有些尷尬,也有些著急。

雲小憐此時方才點點頭,“嗯”了一聲,擦幹了自己的手,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出門而去。

徐傑從水中站起來,一邊擦拭身體,一邊罵了一句:“真是尷尬……”

罵完又往門外看了看,以往這般洗澡的場面無數次,今日徐傑是真有些尷尬了。還喃喃自語一句:“時間過得是真快,轉眼豆芽菜也成大饅頭了。”

左右無人,徐傑一身儒衫穿好,把腰帶松了松,讓儒衫的裙擺也寬松一些,又低頭看了幾眼,還是遮不住,連忙跑到小廳的桌前落座,又低頭看了一眼,算是遮住了。

太原府,並州東二百裏,有一處山頭,名為殺熊嶺。也不知是何人在此殺過熊,所以有了這麽一個名字,山脊不矮,也是深山老林。

山嶺上有一個山寨,山寨不大,三四百人左右。

山寨最近人心惶惶,因為這個山寨之所以能在離並州這麽近的地方生存,靠的就是虎踞山莊與官府的關系,而今虎踞山莊沒有了,沒有了官府上的聯系,並州城又是太原府城之地,也是重兵之地,山寨隨時都有可能被官府大軍剿滅。

如此沒有安全感,自然是人心惶惶,連帶寨中的寨主郭志,從並州回來多日了,也是一副憂心忡忡模樣,連寨主都這般憂心忡忡,可見這寨子裏其他人是如何擔憂。

沒有了虎踞山莊,對這個不大的寨子而言,還真是少了一碗穩妥的飯吃,叫他們自己下山去劫掠,並州這麽近,沒有總兵府的示意,他們又豈敢隨意去劫掠,否則就真是惹火燒身。在道路上埋伏搶奪一些,大隊商販他們也不敢與人硬碰硬,那些江湖走鏢的也不是好欺負的,落單之人,再如何搶,也養不活這三四百張嘴。

沒有了大哥的小弟,就是這麽難。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刻,還有一個女子持刀而來,戴著遮陽的鬥笠,從寨門一躍而入,話語都沒有一句,見人就動手,來不及反抗的還好,斷手獨腳坐在地上不要動就是。

但凡反抗的,便是一刀兩段的局面。

整個山寨,竟然沒有一合之敵,寨主郭志聽得人報,連忙趕到頭前。

左右之人急忙大喊:“寨主,快殺了這娘們!”

郭志站在當場,卻是沒有著急動手,連帶那女子也停了手中的刀,擡頭看了一眼郭志。

好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好一張英氣不凡的臉。只是此時的郭志可沒有心思去欣賞,而是連忙開口問道:“不知女俠是何方神聖,又與我等有何仇怨?”

那位女俠擡起刀,指向寨主郭志,開口說道:“今日,這座山寨當一把火燒盡。”

郭志知道這個女子一身武藝不凡,卻還是想好話好說,是血刀堂也罷,是哪個勢力也好,低頭就是,生存總是重要的,有這麽一個山寨在手,郭志好歹也是那方圓百十裏說一不二的江湖大佬。

“女俠,有仇有怨,也當讓我等死個明白。若是其他之事,郭某倒是可以斟酌應允。”郭志說得一句。

不想那女子直接呵斥道:“都滾下山去,稍後點火燒寨,若還看到一人,格殺勿論!”

郭志實在不解,這般的行事方式,江湖上哪裏會有?回頭一想,郭志又想起了之前在並州的事情,開口問了一句:“女俠可是血刀堂之人?”

“我姓於,名叫於淑婉!”女子說罷,懶得多等,持刀一躍而起,直奔郭志而去,解決了這寨主,驅散了嘍啰,燒了山寨,還得往下一座山寨去,虎踞山莊十幾座山寨,當是一個也放不過。

郭志連忙提刀去擋,來去幾番,已然跌落在地,口中疾呼:“女俠饒命,小的這就收拾東西下山去,萬不敢與血刀堂作對!”

“滾!”於淑婉冷冷一言!

不得片刻,山寨已然起了熊熊大火,點火的女子又看向那石頭寨墻,一時半刻也拆卸不得,想了想,竟然用人血在墻上寫了幾個大字:“占寨為匪者,死!汴京於淑婉!”

汴京於淑婉,從這座寨子開始,當也要名傳江湖,也要人聞風喪膽,這留了字跡的寨墻,便看還有沒有人敢占山為匪。

江湖傳言,說那女俠於淑婉是江南血刀堂的人。

卻也有人傳言,於淑婉乃是汴京人,定不是江南血刀堂之人。

到底是不是,卻沒有人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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