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過後的那半個月，通常是立海學生最松懈的時候，因為繃得很緊的那根名為“月考”的弦，終究還是斷了。不論那份攤在課桌上的答卷是否漂亮滿意，他們都找到了放松的理由。

這個時候的圖書館，進出的人少得稀奇，尤其是傍晚部活結束之後。但崎原市江和柳蓮二一定會是常客，一個扮演老師身份的國三學生，一個本色出演學生身份的國二學生。

幾乎每天維持一個半小時的補習，在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在圖書館進行。

在圖書館的第三天，市江才得知圖書管理員森山少年和澤田少女不知何時走到了一起。兩人毫不避諱地在他們面前大秀恩愛，他們自覺深情的一句“我現在才知道，最想要的人原來一直在身邊”，讓市江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而一張寫滿了註釋的語文卷子，又讓市江如願以償地看到品川老師硬生生咽下一肚子長教育的陰郁表情。她心目中的語文導師，已經從“品川遙”默默間換成了“柳蓮二”。

市江每日趁空就會往圖書館的玻璃窗外望出去，看看校園裏行色匆匆的少年少女，看看西角那幾棵正好落在視線內換季雕零的櫻花樹，看看辦公大樓前面那個漂亮的花式噴泉。站在這個地方所能看到的景物，有很多。

清晨的太陽不強也不弱，正好從東邊冉冉而起。校園裏的少年少女，圍上了圍巾，戴上了手套，校服裏穿上了保暖的背心和毛衣，哈著氣，跺著腳。

秋去冬來，只不過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還不曾下。

學校裏無時無刻不在洋溢著那些稍顯鬧騰的氣氛，就像幾天前剛剛翻篇的以“深度交流感情“為由的外校聯誼，大部分少年少女願意花在類似於這樣活動中的時間，往往比花在學習上要多。

當時間悄然滑至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學校組織部已經開始策劃聖誕節那天將要獻上的一場節日盛宴。秉著“群策群力”的原則 ，各個社團或多或少都參與了討論。

當高橋達一從“聖誕節”侃侃而談將話題跳轉到“情侶日”上時，櫻井由奈湊近市江小聲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該給柳學長送一份聖誕禮？”因為她單方面終止的結伴回家，所以市江必須跟櫻井交代清楚自己每晚部活之後的去向。

自然是要送的，就算撇開補習這檔子事不說，一直以來受他的小恩小惠也不少。只是送禮自然也想要對方收得稱心如意，至於柳蓮二會喜歡什麽，她簡直一籌莫展。

“我去給你打聽，安心等答案吧！”散會的時候，櫻井拍著她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道，之後就踩著咚咚咚的步伐跑遠了。

而市江在兩天後果然等到了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是櫻井從後援會的“百事通”那裏得來的。

她跑到家附近那個最大的書店，買了一套日本文學叢書，至少二十多本，重量不輕。搬回家放在房間裏，床頭櫃上翻開的日歷標記著，聖誕節是三天後。

閑來無事的少女開始想象柳蓮二收到禮物之後的各種表情，糊裏糊塗地就在床上睡著了。

次日的補習依舊如常。

圖書館的森山和澤田膩歪在一起討論聖誕節那天學校有趣的情侶活動，時大時小的聲音飄進圖書館的最角落。

市江的筆輕輕地敲打在書本上，感受到一陣撲面而至的戀愛氣息。

“砰砰砰。”

突然的聲音讓沈迷書冊的柳蓮二擡起頭，問道：“都寫好了？”

市江連忙點點頭，把自己對於手中那篇古文的註釋和理解推了過去。他只是靜靜看著並不說話，看來沒有什麽問題。

“明天的補習取消，我有一點事情。”放下書的時候，他這樣說。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耳邊全被稀裏嘩啦的聲音充斥著，漫天的雨幕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那勢頭簡直就像要把人全身上下澆一個遍！

他們被這場突然的大雨困住了腳步。路旁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還亮著，夜幕下的學校早已沒有了人跡。

“天氣預報有說最近經常下雨嗎？”

市江撇撇嘴，顯然對他們此刻的處境滿載抱怨。若是她能在整理書包的時候順手再放上一把雨傘，若是她出門之前能看一看今天的天氣預測。什麽都沒做的自己，理所當然地又一次為同一個意外，陷入了窘境。

“給你。”身邊的少年遞過來一把紫色的折疊傘，看來這場暴雨，並不在他意料之外。

市江怔怔看著被他塞在自己手中的雨傘，問道：“學長，你把雨傘給我了，那你呢？”她撐開雨傘，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要不然我先送學長回家，然後我再回家，明天再把雨傘帶到學校來還給學長。”

自以為邏輯清楚地覆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卻沒有得到讚同的回應。

“不用了，快點回去。”柳淡淡地說著，已經大步往雨幕中邁去。

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地面上，濺起了水花，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視野裏。手機在兜裏震動，是姑姑打來的電話，大概是說下了大雨，讓她在學校等開車來接。

“不用了姑姑，我有傘。”

市江緊緊地握住冰涼涼的傘柄，一雙手被冷風吹得有些僵硬和青紅。她笑了笑，似乎無盡的暖意從心上流淌而過。

這股暖流的名字，叫做柳蓮二。

柳繪一有個習慣，每年的聖誕節前夕都會拉上柳蓮二去地下商場，買整整兩購物車的精美禮物，給她四面八方的親朋好友寄送過去。柳蓮二每次只是在她詢問之下才會說說自己的意見，姐姐的眼光，說真的他並不會質疑，一定要帶上他的意義大概只是在於分擔一下重量而已。

逛了大半個商場，零零碎碎地買買得差不多，在柳繪一的示意下，他們進了服飾區。

“這條裙子挺漂亮的。”她拿著面料超讚的裙子在柳面前晃了晃，“蓮二，你說哲也他會喜歡嗎？”

柳頗有些無奈，“姐姐，哲也是個男孩子。”

“那這條褲子呢？”

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女式牛仔褲，對於她這麽偶然又突然的脫線行為，有點疲於應付。他幹脆走遠了幾步，自己在精品區挑選起來。

“嘛，嘛。”柳繪一推著購物車靠過來，“看你一副沒勁的樣子，我是在逗你開心呢。”

柳微微點頭，“嗯，有點累。”

其實是感冒了。

昨天淋了一場大雨，回家的時候他就覺得腦袋昏沈沈，沖了熱水澡就鉆進被窩。直到半夜覺得自己的臉實在燙得厲害，才輕手輕腳地下樓吃了一顆退燒藥。

“把哲也的禮物挑好，我們就回去咯。”

柳繪一俯身點算著購物車裏的東西，整理分析得很清楚。當她再次擡頭的時候，那條晶瑩剔透的紫水晶手鏈，已經在柳蓮二的手中停留了很久。

“這是要送給那個女孩的？”她湊上前，毫不掩飾自己一臉的八卦模樣。

柳只覺得手鏈好像在手中滑了一下，他默然將東西放回原位，不置一詞。

“弟弟，女孩子都喜歡浪漫，你這麽悶的話，女孩子早晚都會被你悶走的哦。”柳繪一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推著車往另一邊走。

柳蓮二拿出手機，收件箱最頂端的簡訊，是市江昨天回到家後給他發來的關切。他只簡單地回覆了一兩句，用冗長的文字去回覆那些關心和問候，是他一直不習慣做的事。

手指點開了編輯頁面，打上兩個字之後，又退出來，直接調出號碼選擇了撥號。

那邊響了很久才接，響起少女有些迷茫，像是剛從夢中被驚醒的聲音。柳往商店的掛鐘看了一眼，晚上十點整，時間已經不算早了，他一直沒有註意到。

覺得自己打擾到別人，柳蓮二有些歉疚，只好言簡意賅地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明天晚上七點，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聽到那邊女聲迷迷糊糊地應了幾聲之後，他才掛斷了電話。

因為這一通電話，市江倒是有些清醒起來了，她打開床頭的小燈，那本小巧的臺歷正好撞進她的視線。

對了，原來再過兩個小時，就是聖誕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困在漫天大雨下的時候，身邊的突然給你遞了一把傘，那種心情，肯定會很美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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