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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北山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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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是個面容清秀, 氣度溫和的女子,進門數日,雖說尚且不能確定內裏品性是否和外表展現的一致, 可從待人接物上卻已經能看出幾分溫婉的模樣。對焦裕豐十分順和體貼,而在對待焦世博的事兒上,也顯得有些忐忑和討好。

甚至因為這裏屬於山村, 生怕不合群的沈氏還卸下了精致釵環,和焦裕豐父子一樣只穿著簡單的細布衣裳,帶著貼身的小丫頭柳兒, 做起了一些粗活, 比如做飯,比如洗衣,比如餵雞, 嗯,種菜什麽的,她就是想做也沒得做,因為不會。。。鄰裏間也常學著走動,連著春爺爺家,都貼心的幫著置辦了那錘子的衣裳送去, 從這些來看, 沈氏正在努力的融入這個家。

面對這樣的女子, 即使一開始有幾分防備,可到底焦裕豐父子也不是那種冷心冷肺的,更不想因為懷疑而對這個無辜的女子做出什麽來, 所以三個人磕磕絆絆的磨合著。若是一直如此,或許日子也就這麽平淡的過去了。可現實是,生活從來都喜歡給人一點驚嚇。

北面,那曾經讓焦裕豐整個人都神經緊張的地方到底還是又出事兒了。或許這一點從木頭早先告訴他,那山上用重犯和奴隸開礦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預兆。

。。。。。。。。。。。。。。。

夜色朦朧中的礦場營地,某一個簡陋窩棚中,縮在角落的一個人影正在輕輕地移動,翻過最後一個熟睡的同夥,已經移到了窩棚最後頭位置。在月色的照亮下,伸出因為挖礦而顯得黝黑,傷痕累累的手,在腳鐐的內側用力往外一掰,瞬間,那原本粗鐵扣死的環狀小鎖就裂了開來。

輕手輕腳,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將腳鐐拿下,然後迅速的將另一只腳上的腳鐐用同樣的方式一並除了下來,從那泛著月光的斷口上可以看出,這小鎖分明就是被割斷的,而且痕跡多有重覆之處,可見這工具必然是細小的鋼條之流,時間也絕對不會短。更讓人差異的是,這腳鐐這人居然還沒有隨手丟下,而是直接塞到了懷中。不知有什麽樣的打算。

細節決定成敗,這絕對是一個老手,絕對是一個心思縝密,善於隱忍的狠角色。當然,這會兒黑布隆冬的,我們依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可依稀間卻已經能窺探到幾分兇險。

確實很兇險,就在這人悄無聲息的摸出窩棚,開始往營門靠攏之時,來回巡視的兵丁從遠處走來,可誰能想到,這個剛才還是重犯的人,居然能在瞬間就墮入一片漆黑中,完美的隱去了身形?這一片他必定十分的熟悉,甚至有可能已經查探多時,這又該是怎麽樣的細致留心?

許是這地方已經經營多時,許是這裏從立營帳開始就從沒有逃脫的經歷,所以這些兵丁的巡視似乎很有些敷衍了事,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並沒有細心的查探各處,這給了那逃脫的人很大的便利。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這人就迅速竄出了好長的一段路,連著避開了三次巡邏士兵的視線,從而偷偷的,靠近到了一處小山壁的邊上。

從某個石塊的底下刨出一根明顯由許多短繩結節而成的長繩,而這時,這人又從懷中拿出了那早先放入的腳鐐,將這繩子的一段綁到了這腳鐐上,隨即,又沖著邊上山壁的某一處巨石中間那麽一丟,然後輕輕一拉,感受了一下手裏的力度。等著確定,那腳鐐已經卡在了巨石中間,能承受自己的分量。最後才小心拉著繩子,開始往山壁下滑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若非親見,只怕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些重犯之中居然還有如此的人才。一舉一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步一算,處處都是恰到好處。這樣的本事,便是放到了邊疆戰場上,只怕也是難得的厲害人物。可卻不想偏偏是個礦上的重犯。

這人是誰?這個滑下山壁之後,還不忘收攏繩索,在山林間竄出好遠,才

悄然回頭,張望動靜的人,用那月色下隱隱灼灼顯露出的,額頭上的一道從眉梢到鬢角的刀疤,還有滿臉的胡子,告訴了熟知的人,那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獨行大盜--風狼。

風狼橫行中原大地多年,本就不是什麽小角色,若非當時運勢不好,正好中了機關,也不至於被人逮著,可即使如此,官府也沒能順利的套出他的老底,只以為是一個尋常的偷盜貨色,輕易的就送到了這礦上,而這一個疏忽,自然給了這江湖老手脫險的資本。

三個月,裝老實,裝窩囊,憑著一雙利眼,他看清了這礦周圍所有的地勢,用平日裝礦石的框子上磨損的繩子結成長繩,然後用一根藏在頭發裏,平日充當束發繩索的軟鋼條,在無數個夜裏,每天三五下的對著小鎖下功夫,終於在今日,徹底逃脫樊牢。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最後一道難貫,就是如何穿越這山林,如何尋到路,如何找到吃喝的東西,如何換一身衣裳,只要解決了這幾樣,從此天高任鳥飛,他就徹底自由了。想到這個,那風狼感覺連呼吸的風似乎都帶上了自由的味道,是那麽的好聞。

然而,山林從來都不是什麽容易穿越的地方,這一點所謂大盜的風狼很有經驗,所以第一時間他不是立馬飛奔走遠,而是迅速的觀察地形,在這山壁下不遠的林子裏,細細的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後尋了一處樹木不多的地方坐下,小心的從懷裏又拿出了昨日刻意剩下的饅頭,開始往嘴裏塞。

填飽肚子,養足力氣,這是他這會兒最該做的,因為他很清楚,根據往日的習慣,這會兒即使是巡邏的兵丁也多半有些瞌睡,對檢查什麽的並不怎麽上心,更不用說去窩棚裏檢查人數了,所以這會兒他很安全。

倒是一會兒。。。天上的啟明星已經開始亮起來了,度過最後最黑暗的一刻,天色微亮的時候,那些監工們就該起床,去窩棚喊人了,那一會兒估計才是發現他這個重犯逃脫的時刻。同樣也是他要開始全力飛奔的時刻。

夜色中風吹動樹葉沙沙的響,拂過石頭是,隱隱還有些嗚咽聲,若是膽小的,這會兒只怕早就瑟瑟發抖起來,可這風狼顯然不是那膽小的一類,他不僅不受影響,甚至耳朵還輕輕的隨著風聲在動,閉著眼,側著頭,像是在辨別這風的來處。

聽風的來處?這又有什麽用?自然是有用的,不但是聽有用,聞也有用,因為這風力,可以讓你感受到溫度,感受到濕氣。這樣的春末時節,微帶涼意地風多是從北面而來,若是帶著溫熱,那自然是東南。而若是濕氣重,那麽邊上必定有水源,若是幹燥,那肯定是石頭多,樹林少的地方。

憑著這宛若天象學家一般的判斷,早年風狼不知道躲過了多少危難,如今在這一出,又被他祭了出來。

他不能往北去,因為他被帶來礦上的時候已經看過,那北面是深山的地界,即使他身手不錯,也不敢保證能安穩的在深山裏存活。他也不能忘林子少的地方去,因為那裏必定離著官道很近,而這附近的官道,因為這礦,駐紮的兵丁很是不少,他自然不能自投羅網,所以他能去的只有一處,那就是往南,離著水源較近的地方,按照這周圍的地形,想來那邊必定有村落,而只要找到了村落,那麽他先頭想的那些,自然也就能搞到了,順帶說不得還能從這些村民中,詢問出一些小路,讓他可以順利的往通州而去。而只要到了通州,那裏四通八達,再想抓住他可就難了。

東方在黑暗中透露出些許的蘊紅,那是太陽即將跳出的征兆,風狼也在這一刻猛地睜開了眼睛,是時候了,他再次回望了一下那山壁,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聽著似乎並沒有什麽嘈雜聲,心下一松。

還沒有察覺就好,如此也算是多給了他一點逃亡的時間。想罷,風狼快速的起身,將自己坐過得地

方用腳一抹,去除了痕跡,然後用繩子將自己的衣裳,褲腳,袖子綁緊,隨即大踏步的開始往林子裏去。

而就在他快速離開一會兒之後,那山壁之上,隱隱的喧鬧聲開始傳來,想來這會兒已經有人發現少了一個人了吧。這樣的嚴密防範下,還逃了一人,這自然不是小事兒,想來這會兒兵丁們肯定已經開始盤問和檢查,至於多久能想到那風狼逃脫的方向,什麽時候能追來。。。這個就要看那些看守的兵丁中有沒有能人了,畢竟這風狼的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

當然,這會兒風狼且顧不得這個,他這個時候最關心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往南,再往南,往他心中想到的,最可能逃脫的方向急速前進著。而那個方向。。。正是焦裕豐家村子的方向。

。。。。。。。。。。。

一大早起來,習慣了上山前先起一卦的焦裕豐這會兒正盯著桌子上那三枚銅錢發呆,眉頭皺的都快夾死蒼蠅了。這樣難得發愁的模樣,看的沈氏也有些詫異起來,端著剛從柳兒手裏接過的水盆,往那架子上一放,順手一拉過來吃飯的焦世博,小聲的問到:

“珪哥兒,你爹這是怎麽了?這一大早愁眉苦臉的?可是娘做錯了什麽?還是家裏有什麽事兒?若是不好和我說,你且去勸勸,這樣犯愁可容易傷神?”

做錯?不好說?焦世博側頭看了一眼這個和他前世幾乎差不多年級的女子,然後有些不習慣的看了看那被拉住的胳膊,在看看自家老爹,心下忍不住有些撇嘴。

這麽一個以夫為天的女子,從那樣的繁華中出來,不驕不躁不說,反過來還如此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們父子的臉色,還能犯什麽錯?該做的都做了不說,還這樣自己躲著一般的避忌,生怕他們忌諱的模樣。再苛求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好不。就目前看來,他爹那是時來運轉,撿到寶了。

說句實在話,若非占得是他親媽的位置,他都想狠狠的妒忌一下自家老爹的運道了。就是隔壁的王奶奶都說,這後娘是個好的,難得的,讓他好生相處呢。他還能說什麽錯?

想到這個,心裏有些自嘲的焦世博微微垂下頭,整了整情緒,然後也跟著小聲的說到:

“沒事兒,他這是占蔔呢,如今都過了春時了,村子裏的人要開始上山狩獵采藥了,可你也知道,這山裏。。。危險的事兒多的很,所以爹就有這麽一個習慣,每次去之前占上一卦,也算是求個心安。不過你別說啊,我爹這卦,最起碼在這裏,還算是有些名聲的,準的很。”

“占卦?上山?”

沈氏捂著嘴,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依然能聽出驚呼的聲調來。雖然從一開始她就從自家姑姑那裏聽說了,這焦二郎能一窮二白的起家,除了腦子活,遇上了機會外,這勤快,本事也是緣由之一。也知道自家男人不管是木匠,獵戶,甚至是小貨郎的活兒,好像也都幹的挺順手,掙了不少錢。可自她嫁過來之後,別的且不說,這丈夫卻從沒有上山的意思,她還以為這是家業起來了,這樣的危險活計不做了呢。不想如今才知道,這是時候沒到啊。這樣的認知讓沈氏的心忍不住就有些發慌了。

她雖然小小年紀就進了宮,卻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別的不說,皇家每年的狩獵總是見識過,聽到過的,那樣群群圍繞中,每年都免不得有人受傷之流,這自家男人這樣。。。

“珪哥兒,這。。。一定要去?”

“和村子裏的人結的夥,都一起習慣了,我爹還算是個頭頭呢,總不能如今這咱家好了,人家喊了不去吧,那樣這以後在村子裏哪裏還說的響,站得直?”

話雖然這麽說,不過有人關心擔心老爹,這焦世博還是挺高興的,雖然高興的有些發酸,卻也能壓的住。再怎麽恢

覆了小孩兒的心性模樣,那到底也有成年人的底子,焦世博在懂事兒這個項目上,分數總是不低的。

不過今兒。。。看著自家老爹這發愁的模樣。。。好像也不對啊。焦世博不是沈氏,沒那麽多的顧忌,他覺得疑惑,那就直接問,權當沒看到後頭豎著耳朵,一臉擔心聽著的後娘。

“爹,你這是怎麽了?難不成今兒這卦不對?”

“嗯,很不對,瞧著不管今兒上不上山,咱們這村子,都有一大兇啊,這是一年來看著最兇險的卦了,也不知道這兇從哪兒來了,按說這附近最危險的熊都已經沒了,難道還能來狼群不成?嘶。。。感覺不好辦啊。這今兒到底是上山還是不上山呢?”

焦裕豐這會兒還沈浸在這卦象上呢,有心再多算一次,可心下又有個聲音再說,再算也一樣,今兒就是挺兇險,忍不住的,就有些遲疑起來。倒是焦世博沒那麽多的想頭,直接了當的,就給自家爹提供了方案。

“這還用說,自然是不上山了,雖說上不上山都有大兇,可不上山,好歹咱們全村在一處,有點啥事兒的,搭把手的人也多些不是。”

嗯,這也是啊,既然上不上山都有危險,那不上山好歹這人都在一塊兒,心下也多幾分安穩。想到這個,焦裕豐猛地一拍桌子,手一揮對著焦世博說到:

“那就不去,你一會兒吃了飯就去和大家夥兒說,今兒算出來不好,大家安生些,小心些。反正遲上一二日的,也不打緊,咱們又不是專業的獵戶。不缺這一口。”

“唉。一會兒我就去,吃飯吃飯,我這都餓了。”

他們倒是利索了,沈氏卻有些傻眼,怎麽說的,自家男人居然這麽靈驗?全村都聽他的?這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啊。難道自家男人還有這半仙的本事?

等等,半仙?沈氏的眼睛猛地一亮。哎呦,若是這麽說,自家這男人驅邪避難的豈不是不在話下?有了這樣半仙在,那自己這被人說是克父克母克子的孤老命,是不是也一並能避開了?以後是不是就真的能順當了?

若是這樣,將來這焦家的父子即使知道自家瞞著這麽一出,想來也不會把自己休回去吧,他們這半仙還用怕這個?對吧!那自己以後真的就能在這個家一直過下去了?自己不用擔心沒家了?

沈氏的眼睛裏迸射出的光彩,閃的有些晃眼,最起碼剛定下心,擡起頭的焦裕豐讓自家媳婦這麽看了一眼,看的心有點晃悠。嗯,那個啥,這會兒可是白天,剛起來呢,這麽看不好吧。。。

呵呵,他是不知道啊,原來這沈氏這麽小心還有這麽一出,這藏得可真是夠深的。還心思蕩漾。。。浪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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