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83 癲狂

關燈
船顛簸著,時不時隨著浪花浮動,拍在船底,他們能清晰的聽到頭頂上的腳步聲,和身下喘急的水聲。

“在船入海前,我們自救!”幼清一字一句的說著,目光堅定的看著幾個人,鄭夫人點點頭讚同幼清的話,可是卻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做,她迷茫道,“那要怎麽做。”

張瀾讚賞的點點頭,道:“宋太太所言不錯。”他盯著幼清,以前他就聽說過宋九歌的太太了不得,不但人美而且還極其的聰慧,今天機緣巧合的遇見,聽她一番分析,張瀾便對幼清越發的肯定,“那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要怎麽做,才是最妥當的?”

幼清的話像是一把刀,割在她的心口上血淋淋的,是啊,他們的性命值得朝廷冒險嗎?在別人眼中,他們七個人的性命在大局面前,和螻蟻又有什麽區別呢。

大皇子妃臉色一變,緊緊的抱著兩個孩子沒有說話。

“娘娘說的沒有錯。”幼清低聲道,“但您可考慮過,太後會提出什麽樣的條件?這樣的條件,聖上願意不願意答應?我們這幾條性命值得不值得朝廷犧牲呢。”

“郡王真聰明。”幼清笑按著趙頌平,趙頌平有些羞澀去看大皇子妃,大皇子妃摸摸他的手,看向幼清,道,“她抓我們來,不就是為了和朝廷談條件,我們現在不過將事情提前一些罷了。若是能在船入海前,讓她停下來,對於我們來說反而獲救的可能性更高!”若只是她一個人,是生是死她可以坦然一些,可是她的兩個孩子在這裏,所以,她就是拼死也要保護兩個孩子的安全。

大家臉色一變,趙頌平就低聲道:“殺了我們!或者,拿我們和皇爺爺交換條件!”他已有七歲,對宮中的事情已有分辨的能力。

“不可!”幼清擺擺手,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張瀾的事情,“張公公試想,若是太後真的無路可去,她會做什麽?”

“宋太太說的有道理。”張瀾微微頷首,朝幼清這邊移了一些,看著她道,“那現在我們要如何做,難道靜待廣東那邊的消息傳來,還是說,將粵安侯和福建的事透露給太後?”太後無路可去,就一定沒有現在的鎮定,等她慌了手腳,便就是他們有機可乘的時候。

若是她料想的沒有錯,昨天晚上,左夫人肯定會去皇宮,她必須要和聖上表態!

所以,左夫人裝病,將粵安侯的主動權和話語權都丟給了周文茵,若是太後奪宮勝利,那麽周文茵就是粵安侯府的二奶奶,若太後不能勝利呢……周文茵便就是棄子,是該浸豬籠人盡可夫的蕩婦。

若她是左夫人,一定會選擇折中的辦法,先不回絕得罪太後,等事情定下來後,他們再見機行事。

太後不去,她們是粵安侯,山高皇帝遠他們過的逍遙自在,可是太後若是一去,他們就不可能再是粵安侯了,而只是太後和二皇子的一個奴才!

可這,對於粵安侯來說,有什麽好處呢?

“粵安侯到底如何,此事不好說。”當初她和左夫人說時,左夫人並沒有立刻答覆她,但是她可以肯定左夫人心動了,因為太後奪宮名不正言不順,失敗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粵安侯山高路遠想要幫太後簡直不可能,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太後失敗後收留她們。

幼清微微頷首,鄭夫人眼睛一亮,就道:“這麽說,福建已經成為不了太後的窩巢了?”她說著一度,又想起什麽來,道,“不對,還有粵安侯,粵安侯一直唯太後之命是從的,即便沒有福建,一個廣東也足夠讓太後站穩腳跟。”

幾乎幼清的話一落,大家的視線就頭朝她投過來,在幽暗的光線下,眾人滿面的不解,因為太後既然敢往福建去,就一定說明她有把握,張瀾低聲道:“莫非,對於福建,宋大人早有安排了?”

“夫人莫慌。”幼清淡淡的道,“他們去不了福建!”她說的胸有成竹,非常的肯定。

這一點幼清深以為然,若不然,太後也不會只帶五六十人隨船而走,她賭的就是這兩天的時間,只要宋弈他們追不上,等這船入了海,就算是徹底沒有機會了。

頭頂上的隔板咚咚聲未斷,有人來回的走動,幼清和單夫人對視一眼,單夫人道:“想追過來也不容易,五軍營三千人,加上錦鄉侯府豢養的近五百侍衛及家丁,以及江湖上游散的俠客一流,近四千人在京城中,而西山大營才多少人,加上錦衣衛和四城兵馬司的兵力,不及對方一半,如今能將太後等人趕出京城已經是令人意想不到,可若他們追出來,只怕還要費一些功夫。”

“都別急!”張瀾沒有回鄭夫人的話,而是怕一群婦人會慌了手腳大喊大叫,“一定有人來救我們的!”話落,他閉上了眼睛,沈默的坐著不動。

單夫人聽著一驚,不等她說話,鄭夫人便冷聲道:“難怪他們占著福建一直不松手,竟然是這個打算!”她話落朝盤腿坐在一邊始終沒有說話的張瀾看去,道,“張公公,您怎麽也被他們抓來了。”

“若我料的不錯,他們應該是去福建。”幼清沈沈的道,“自運河入海,走海路到福建。”只要船入了海,朝廷再想來搜查就難如登天了。

幼清搖搖頭,道:“我沒事,您可受傷了?”單夫人回道,“沒有,不過家裏被打的亂七八糟,都被驚著了,我這麽一離開,還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了。”單夫人憂心忡忡,四周看了看,道,“你說,她們這是要去哪裏?”

“宋太太。”單夫人朝幼清坐過去,“你怎麽樣,他們怎麽將你也綁過來了。”

前一世,幼清和大皇子妃在宮裏見過幾回,大皇子妃生的清秀性子也非常的端莊,和趙夫人有點相似,容貌清秀嫻雅非常不俗……不過她沒有想到,這一世她們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大皇子妃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拍著他們,道:“不怕,不怕,母妃在!”

“母妃!”徐鄂一出去,大皇子的次子趙頌安就哭了起來,“我害怕!”

徐鄂被看的很不自在,他和幼清低聲道:“你先呆著,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帶出去!”話落,快速的出了門。

幼清沒有說話,徐鄂就將她的繩子解開,幼清沒有看他,當著徐鄂的面將單夫人的眼罩和嘴裏的帕子扯掉,又如法炮制解開其他人,一瞬間,大家的目光都帶著憤恨的釘在徐鄂身上。

“方幼清。”等船行出去,徐鄂貓著腰偷偷潛了進來,他找到幼清低聲道,“船已經開了,我下把你的繩子解開。”他說著一頓,擔憂的道,“不過你千萬不要出聲,要不然太後一定會不高興的。”他怕太後傷害幼清,尤其是,徐炙的手臂還是在宋府斷的。

幼清她們待在最底層,裏面很逼仄,黴味熏天,黑洞洞的只有一道窗子透著一絲光亮,在最角落裏擺著一個子孫桶,惡心的氣味從裏頭飄散出來。

等幼清幾個人上了船,太後便也登了船,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艘船便全速往前而去,而剩下的兩艘則也起錨,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祖母,堵著嘴巴難受。”徐鄂說著,飛快的朝身後的幾個侍衛打手勢,讓他們趕緊上船,太後哼了一聲沒有再說。

幼清看到了碼頭邊站立的太後,還有徐府的眾人,聽到聲音,眾人轉頭過來,太後一眼就看到了幼清,瞇了瞇眼睛,她恨鐵不成鋼的和徐鄂道:“她是怎麽回事?”是指徐鄂拆開幼清眼罩的事情。

一行人由徐鄂帶著人扶著,往碼頭下走去。

幼清打量著岸上的情況,來回走動忙的穿著軍師府和錦鄉侯家丁的男子約莫還有五六十人,看來,其它人應該在出城門時留在了城門口抵擋追兵去了!

單夫人聽到幼清的聲音心裏定了下來,點點頭。

幾個侍衛上前去,先扶著張瀾下車,張瀾沒有反抗的下去,眾人也陸陸續續的下了車,幼清跟在單夫人身邊,低聲和她道:“我們現在在碼頭,河裏停了四艘船!”這麽點人兩艘船綽綽有餘,看來,太後是打算混淆追兵的視線。

想到這裏,徐鄂眼睛都亮了起來,和幼清道:“你先委屈一下,我帶你們上船!”他對其他人視若無睹,眸光一直盯著幼清,過了一刻才後知後覺的指揮著人,道,“將她們帶出去,先上船。”

徐鄂松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麽又高興起來,這麽說,方幼清以後就是他的了?

幼清了解徐鄂,這種事太後是不可能和他商量的,所以,徐鄂方才見到她露出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她搖搖頭回道:“沒有!”

“在通州。”徐鄂知無不言,指著她的手道,“你的手難受不難受,有沒有受傷?”

她朝車外看了看,徐鄂還在站在車門口看著她,她凝眉問道:“現在在哪裏?”

她很清楚,太後抓她來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候要挾宋弈,她也料到了太後不可能抓她一個人,所以,當她被丟上車時,車裏已經有其它人,她一點都不奇怪。

想到今晚的事情她依舊有些心有餘悸,徐炙帶著三百人闖進了宋府,方徊和阿古以及十七拼命護著他,兩個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她知道,即便他們的功夫再好,也抵不過人多勢眾,便是一個個站著不動任由人砍也要費一些功夫的,所以,她選擇了跟徐炙走,若不然爹爹,封神醫以及整個府裏的丫頭婆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心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看來,她還是小瞧了太後。

幼清這個時候才看清車裏坐的都是什麽人,她自己也是驚了一驚,坐在她對面身邊擠著兩個孩子的女子,是大皇子妃方氏,一個是大皇子的長子,今年應該是六歲,而小的則是次子,今年三歲左右。在大皇子妃身邊的則是鄭夫人,鄭夫人隔壁坐著的是單夫人,而在幼清自己身邊挨著的竟然是張瀾!

徐鄂被嗆了一下,幹幹的笑著,有些心虛,因為太後做的和他做的沒有什麽區別。

幼清面無表情的看著徐鄂,淡淡的道:“總歸不是我自己走來的!”

“真的是你!”徐鄂驚訝的不得了,他想到了太後會綁架人質,做為擋箭牌,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太後會將方幼清帶來,“你怎麽在這裏?怎麽回事。”

對方很鎮定,可徐鄂卻鎮定不了,他驚的跳了起來,喊道:“方幼清!”他話落,手腳並用的爬到車上,一把拉住幼清的胳膊,飛快的扯了她眼睛上蒙著的黑布和嘴裏的帕子扯下來,那一雙眼睛,那一張臉,徐鄂一輩子也忘不掉。

車裏一共擠著五六個人,還有兩個孩子,都被蒙著眼睛堵著嘴,擠的緊緊的縮在裏面,一個個臉上皆是驚慌和恐駭,但是坐在最裏側的那個女子卻是有些不同,唯有她盤腿坐著,雖蒙著眼睛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鎮定而從容……

“哦!”徐鄂應是,帶著自己的常隨到最後一輛車邊,跟車的侍衛掀開簾子,隨即裏頭傳來一陣悶悶的驚呼聲,徐鄂朝裏頭看去,頓時就楞在原地……

太後轉身而去,視線落在最後一輛馬車上,和徐鄂道:“你大哥受傷,你要擔負家裏的擔子。”說著,指著最後一輛車,“去將車裏的人押去床艙。”

徐大奶奶點點頭,沒有說話!

大家應是,速度極快的將東西搬往船倉,太後看向徐大奶奶,頷首道:“你照顧好他。”

“先將他帶到船上去。”太後言簡意賅,“此地不宜久留,不出一個時辰追兵便會到,我們要立刻啟程。”

太後快步走過去,掀開了車簾子,就看到徐大奶奶跪坐在車裏,眼睛紅紅的,而她身邊躺著的正是徐炙,平日裏精神爍爍的神采飛揚的人,此刻無聲無息的躺著,太後就看到,他的左臂空蕩蕩的,被一層棉布裹著,猩紅一片。

“炎意在哪裏?”太後惦記著徐炙,由謝嬤嬤扶著往後面幾輛車而去,徐夫人跟著過來,低聲道,“在車裏,昏昏沈沈的一直沒醒,您看,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徐炙畢竟不是她親生的,徐夫人說起來自然也就輕松一些。

太後下了車,隨後的幾輛車裏的人也都走了下來,徐夫人和徐二奶奶趕了過來,徐二奶奶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跟在人後,走過來朝太後行禮,太後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等安定下來再好好收拾她。

那些船夫紛紛好奇的朝這邊,可惜由布攔著什麽也沒有看見。

天色剛亮,不過卯時左右,但碼頭上已經非常熱鬧,隨行的軍士迅速扯開一卷長近百米寬近半丈的粗布,熟練的自停車的地方眨眼功夫拉到船邊,將他們一行人和船與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夫客家隔開。

徐鄂被顛的七葷八素,幾次幹嘔,可想到錦鄉侯他還是忍了下來,天亮時分,車馬就到了通州,運河中船早就安排好了,他們馬不停蹄的直奔碼頭,馬車停了下來,徐鄂也從車裏跳下來。

楊震領命,吹了一聲哨子,前後七輛的馬車便重新動了起來,速度極快,一路朝通州飛奔而去……

太後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忽然就拍著炕幾,喝道,“走!”她決不能讓弟弟的命,侄兒的手臂,還有那三千將士的心血白費了,總有一天,她會再殺回來。

“侯爺還在西苑未出來,估摸著還能抵擋半個時辰。”楊震說著看了眼太後,侯爺的命恐怕保不住了!

太後閉上眼睛,眼淚就順著眼角無聲的滑落下來,她緊緊的攥著手下的錦袍,再次問道:“侯爺呢?”

楊震點點頭。

太後目光宛若利箭一般釘在徐鄂身上,喝道:“閉嘴!你沒聽見你大哥受傷了!”話落,見徐鄂不再說話,她又道,“上藥止血了沒有。”

“在宋府被兩個侍衛所傷,不過他們也受傷了!”楊震說完,徐鄂忽然就跳了起來,問道,“什麽宋府,你們去宋府幹什麽了?”

太後面色驟變,冷若冰霜般一字一句問道:“何人所傷!”

“傷在哪裏?”太後聽著便要下車,楊震就急切的道,“斷……斷了一只左臂!”

楊震就朝後面的馬車看去,低聲道:“世子爺他……受傷了。”

“太後,人已經到齊了。”來的人並非徐炙,而是徐炙身邊的一個常隨楊震,太後看著一驚,問道,“炎意呢。”

馬車飛快的顛簸,跑了約莫半盞茶的樣子,漸漸停了下來,趙承彥的車就迎了過來,而緊隨其後,又有四輛車趕了過來,三輛是錦鄉侯府的人擠在裏頭,而另外一輛坐的卻是別人。

謝嬤嬤給太後順著氣。

太後微微頷首,她冷聲道:“方幼清確實聰慧,可惜……”她視線落在徐鄂身上,徐鄂雖閉著眼睛,可耳朵卻高高的支著聽的極其的認真,太後突然就沒了興致說下去,“不該留她的!”

“現在想想,這一連串的事情,處處都透著蹊蹺。”謝嬤嬤低聲和太後道,“包括昨天下午發現的那件龍袍,奴婢覺得,都與宋九歌夫妻脫不開關系。”

太後冷笑了笑,這天下的男人?大抵如此,可憐的是那些女人,以為用一時的美貌就能蠱惑男人的心,在這世道女人若想站住腳跟靠的只有自己!

謝嬤嬤也不大確定,只道:“殿下什麽也沒有做,便跟著黃公公離開了宮裏。”

“承彥也在?”太後挑眉,問道,“他如何做的。”

“周文茵那個賤人呢。”太後忽然想起來周文茵,方才太過匆忙,她將此人拋在了腦後,謝嬤嬤就立刻回道,“聽黃公公說左夫人帶著人進宮親自將她殺了,當時殿下也在。”

太後微微頷首,遺憾的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不管怎麽說,她總歸是輸了,這些人跟著她,她若不將他們家裏安頓好,如何能安他們的心令他們心甘情願的賣命。

醪凡抱拳應是:“早在一年前就安頓好了!”

“回娘娘的話,已經往城外趕了。”醪凡說著一頓,太後又道,“隨軍而來的人家眷都安頓好了?”

徐鄂唉聲嘆氣的靠在車壁上,太後也不看他,待他的人馬將城門控制住,他們掀了簾子和隨軍的五軍營總兵問醪凡問道:“府裏的人通知了沒有?”

尤其是方幼清,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呢。

現在已經沒了退路,逼宮失敗,他們就只能加快時間往福建逃去,只是……徐鄂掀了馬車簾子,戀戀不舍的看著越來越遠的被拋在身後的城門,他可能永遠此生都難有機會回來了,想想他還真有許多東西放不下。

他也知道,這是太後的下下之策,若不是逼到緊要關頭,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逼宮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他垂著任由太後罵,也知道太後打算去福建,他們錦鄉侯府在福建經營多年,勢力雄厚,況且,連著福建的還有廣東粵安侯,只要他們到了那邊,就會與京城對持而立,以他們的兵力,足可以自保。

及時行樂是一輩子,機關算盡也是一輩子,對於徐鄂來說,他可不想廢這個腦子,該享受就享受,就算哪天死了他也不後悔!

“不敢看就不看,沒用的東西,你要有你大哥和你二哥一半,這天下早就是我們徐家的了。”太後氣不打一處來,可也知道就算把徐鄂打一頓,也沒有辦法改變他。

果然,車一到城門,外頭頓時打殺聲四起,他掀了簾子往外看,兩邊的人已經混戰在一起,徐鄂看到心驚肉跳,捂著眼睛縮了回來。

太後頷首,不再多問,馬車飛奔著朝城門而去,他們走的很快,盡管宋九歌和鄭轅在城門口留著人攔截,可依舊不敵隨著太後而去的五軍營的人馬,三百人的五軍營軍士,加上錦鄉侯府的家丁侍衛以及江湖上的草莽,五六百人,這些人在京城中踏馬橫行,便是高樓也能踏平。

謝嬤嬤回道:“已經由黃公公帶著出城了,他們會在十裏坡等您。”

“你不用管,跟著我就好了。”太後說完看向謝嬤嬤,問道,“承彥人呢。”

徐炙目光冷厲,抱拳領命,一匹快馬飛速而去,徐鄂奇怪的看著太後,問道:“姑母,大哥去做什麽了?”

徐鄂想說什麽,可看到面前混戰一片的人群以及四處濃煙翻滾的西苑,他縮了縮,一掉頭跟著太後往外跑,一行人上了馬車,太後瞇著眼睛和徐炙吩咐道:“鄭孜勤和宋九歌現在都在宮中,他們人手不多,無暇顧忌外面,趁著這個機會,按我們事先擬好的計劃行事!”

“混賬!”徐配書不和他廢話,罵道“你留下來有什麽用,還不快滾!”

太後蹙眉,想了想,點頭道:“好!”話落,看了兩個侄兒一眼,手一擺便朝後退去,徐炙想說什麽卻被太後拉著走,徐鄂過去和徐配書道,“父親,我和您一起。”

“太後!”徐炙還想說什麽,可不等她說完,太後一把將他推開,徐炙退了兩步想說什麽,徐配書帶著徐鄂趕了過來,徐配書看得清形式,他當機立斷的道,“你們都走,我來斷後。”話落,自地上撿起別人落的長劍握在手裏,目光堅定的看著太後。

她現在明白過來,今天他們逼宮之事做的太後急躁了,分明就是中了宋九歌的圈套,他和鄭轅張好了網等著他們跳進來……大勢已去,她不是看不開輸不起的人,可是徐炙她舍不得棄,所以她堅持道:“你快走。”

“不行!”太後凝聲道,“你是錦鄉侯府的長子,這個家不能沒有你,你走,我來斷後!”她知道大勢已去,鄭轅的西山大營雖不如五軍營,可還是勝了他們,宮中,而西苑中,皇帝的萬壽宮也被宋弈像是布陣似的,不過區區幾個錦衣衛,他們近千人攻了半個時辰,死傷無數,可依舊毫無成效,甚至連皇帝都沒有見到。

西苑中,徐炙拉著太後且打且退,他面上是赴死的決絕:“太後,您先離開,我來斷後!”

宋弈並未停留,大步而去。

小男孩收了拳朝宋弈眨眨眼,轉身回了院子裏,又將腦袋朝外探了探看了眼宋弈,才戀戀不舍的關了門!

“殿下留步。”宋弈亦朝小男孩子抱拳回了正禮,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對面而拜,樣子不但不滑稽,反而令人有種善心悅目的感覺。

仿佛在想海棠花是什麽樣子的,小男孩露出苦思冥想的樣子,隨即他滿臉期待的點著頭,又站正了,抱著拳朝宋弈行了大禮,一本正經慢慢的道:“宋大人慢走!”

宋弈點頭,回道:“是,她很美,像枝頭的海棠花。”

“好!”宋弈很認真的點頭,小男孩忍不住歡呼起來,一蹦而起又覺得自己太失禮了,忙捂住嘴露出兩顆圓圓的眼睛四處瞄了一遍,確認沒有人發現他,才高興的道,“我還想看看宋太太,她一定很美麗是不是?”

小男孩笑了起來,笑容明媚宛若朝陽:“那我真的可以出去看看了?我想知道馬兒長的什麽樣,還有山,水和在水裏游泳的魚……是不是都和畫上畫的一模一樣。”

“當然。”宋弈點頭道,“那一日不會遠了!”

小男孩有些依依不舍走過來,小小的手抓著宋弈的衣袖,支支吾吾的道:“那個……宋大人……”他眨巴著眼睛,眸光像是一汪清淩淩的泉水,清澈透明毫無塵垢,“您答應我的事情,還……還作數嗎。”

“好!”宋弈頷首,道,“那你回去吧,改日有機會我再來看你。”

小男孩點著頭道:“宋大人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的。”話落,露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沒有!”宋弈很有耐心的回道,“太後娘娘起兵太極太躁,不會贏的,她正在還在西苑,我馬上要趕過去,你在這裏行不行?”

得到了宋弈的誇讚,他立刻高興的道:“外面的事情解決了沒有?聖上有沒有事,沒有受傷吧?”他眼裏皆是好奇和對人事的善意。

宋弈讚賞的點點頭,道:“真聰明。”

“沒有!”小男孩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笑瞇瞇的道,“我用桌子和和椅子將門抵著的,他們誰都別想進來!”

宋弈微微一笑,低聲道:“沒有人!”話落,問道,“有沒有到這裏來,你受傷沒有。”

“宋大人。”男孩子蹦跳著出來,還小心翼翼的朝左右看了看,壓著聲音問道,“您過來,沒有人看見吧?”話落,眨巴著大眼睛。

宋弈走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便在一個殿前停了下來,他輕敲了三下門,過了聽到裏頭吱吱嘎嘎的聲音,還有砰砰亂響,等響動停了,門才緩緩從裏面打開,一只小小的腦袋從裏面探出來,濃濃的眉毛,一雙眼睛若杏仁似的圓溜溜的,很機靈的轉動著,皮膚白的有些孱弱,身體也是瘦瘦的,看見宋弈他立刻裂開嘴便笑了起來,缺了兩顆牙的笑容顯得又童趣又天真。

劉氏弓著腰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江泰猶豫了一刻,還是走過去,幫著將薛明放在她後背上,劉氏步履艱難的拖著薛明往外走,地上留下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痕。

劉氏丟了江泰的劍,又不解氣的踢了周文茵七零八落的屍體兩腳,走到薛明身邊,抱著他起來:“泰哥兒,走,跟娘回家!”她要去水井坊,他要那對母女給她的泰哥兒陪葬!

江泰氣憤不已。

“你那劍也沒什麽稀奇的。”江淮目光躲閃不敢看江泰,她也沒有想到劉氏會這樣,“改日我親自尋一把新的給你。”

江泰直皺眉對江淮喝道:“你怎麽不把劍借給她,現在我要還是不要!”

眾人倒吸了口冷氣,不再去看,紛紛朝另外一邊避開,該打接著打,該逃接著逃!

周文茵喘息一口,一口氣梗在喉嚨口隨即徹底散去,她頭歪在了一遍,而劉氏手裏的劍依舊未停!

老天待她不公,不公啊!

周文茵閉著眼睛,這麽短短的宛若置身地獄的時刻,她詭異的將她的一生回憶了一遍,直到此刻,她都不明白她到底哪裏錯了,怎麽會變成這樣!

周文茵不說話,伸著舌頭一口咬了下去,頓時她口中溢出血來,劉氏一楞,咯咯的笑了起來,她丟開周文茵撿起劍,照著周文茵就砍:“你想死我成全你,成全你,你這個賤人,去死,去死!”她閉著眼睛,瘋了一般,劍沒鼻子沒眼的落在周文茵的身上,不過一會兒,周文茵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能看的地方。

“怎麽樣。”劉氏的臉蒼白中透著紅暈,她高興的道,“你很喜歡這樣對不對,你勾引我泰哥兒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勾引二皇子的是不是也是,現在拿出你的本事來,勾引他們,說不定有人會想救你呢,嗯?”

不遠處,那些正打的不可開交的五軍營以及鄭轅帶來的西山大營的人詭異的停了下來,視線一下就落在周文茵的身上,她裸著的,一絲不掛,雪白的肌膚點綴著猩紅的血跡,有種異樣的美,只是那張臉卻不忍去看……周文茵搖著頭崩潰不已,“求求你,殺了我!”

“死?”劉氏可笑的看著她,“你一定會死,可是沒有這麽容易。”她說著將劍丟在地上,去脫周文茵衣服,“我要讓世人都看看你的樣子,醜陋的樣子。”她三兩下扒了周文茵的衣服,丟在一邊,拖著她往人堆裏走,“你不喜歡勾引男人麽,那我就成全你!”

周文茵參加連連:“求……求你,讓我去死!”

劉氏哈哈大笑,用劍刃去割周文茵的臉,橫七豎八,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不過幾息的功夫,周文茵的臉上便如蜘蛛網似的布滿了傷痕。

周文茵虛弱的搖著頭,她想逃走,可是此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存著的不過是最後一口氣,她甚至寧願立刻死掉,也不要想看到劉氏這張瘋顛的臉!

劉氏蹲下,咬牙切齒滿面陰森的盯著周文茵的臉,“你就是用這張臉勾引泰哥兒的是不是?”劉氏點著頭,“好,好,沒有這張臉我看你還怎麽勾引,便是去了陰曹地府,你也被所有的鬼嫌棄,也是最醜的那個!”

劉氏走過去,照著周文茵的太陽穴便踢了一腳,喝道:“想死,沒可能!”周文茵氣若游絲的醒了過來。

周文茵啊的一聲尖叫,胸口的血又再次湧了出來,她瞪著劉氏,劉氏笑,接近癲狂的笑:“疼不疼?”話落,她不等周文茵說話,接著又道,“可是還是沒有我此刻疼,你知道喪子是什麽樣的感覺,不,你不知道,你這一生都不知道。”話落,她將劍抽出來,照著周文茵的另一條腿上也紮了下去,再次抽了出來,周文茵疼的暈了過去。

劉氏拖著劍站在周文茵身邊,周文茵看到了那柄劍,駭的眼睛瞪的更大,用盡了力氣道:“舅……舅母。”她摸著肚子,“我……我懷了泰哥兒的……”她的話還沒說完,劉氏忽然大吼一聲,擡著劍猛然就朝周文茵的大腿刺去,鋒利的劍立時沒在了肉裏。

劉氏臉色一變,目光四處一脧,就落在江泰抱在手裏的長劍上,她站起來走過去,不由分說的去搶江泰的劍,江泰直皺眉,江淮朝他搖了搖頭,江泰就將劍遞給劉氏。

好,好!

“呵!”劉氏根本沒有聽周文茵說什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呵!”她盯著周文茵,一動不動,“你還沒死?”上天真是待她不薄,竟然將周文茵留到現在來讓她親手為泰哥兒報仇,

“周文茵?!”劉氏松開薛明走過去,在周文茵面前蹲下來,周文茵的眼睛緩緩的動了動,落在劉氏身上,她想說什麽,嘴唇動了幾次才發出一點聲音,“舅……舅母,救我……我……我懷……”她想告訴劉氏,她懷了薛明的孩子,若是劉氏知道,一定會救她而給薛明留下血脈。

劉氏不死心又去拉薛明,就在這時,滿耳打殺聲中她聽到“咯咯咯”的聲音,劉氏的目光驀地轉向旁邊,她才註意到周文茵也躺在旁邊,右胸口也是一劍,血染了一身,此刻正瞪著眼睛看著天際,喉嚨裏“咯咯咯”的動著!

沒有人來勸劉氏,她抹著眼淚,語氣堅定的道:“走,跟娘回家,走!”薛明塊頭那麽大,劉氏搬了幾次都沒有搬動,她使勁了力氣將薛明拉起來,卻又沒有抓穩,薛明又砰的一聲栽在了地上。

“你不是答應娘了嗎,答應以後都不再見那個賤人了嗎,你說你要好好讀書跟著我一起做生意,你還說你自小就不想考功名,就想跟著娘走南闖北的,你怎麽能言而無信!”劉氏嚎啕大哭,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的泰哥兒,她精心養大的兒子,寄以厚望的兒子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就這樣被一個賤人毀了一生!

薛明當然不會動,直挺挺的躺著,閉著眼眸,像是睡著了一樣。

“泰哥兒。”劉氏撲在薛明身上,“我的泰哥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泰哥兒!”

劉氏不敢置信,她顫抖的伸出手試了試薛明的鼻息,她試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那一劍在左胸,不偏不移在心口上。

劉氏視線一下子就落在了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身上,她一步一步緩緩的走過去,薛明很安靜的躺在地上,他穿著一件五軍營的軍服,系著腰帶,即便衣服有些不合體,可依舊器宇軒昂威風凜凜,只是,這會兒衣衫的顏色已經辨不清了,濕漉漉的濃濃的血腥味自他身上散開。

“去西面了。”江泰朝身後那邊看了看,江淮頓時明白過來,便沒有再問。

等到了祿安宮的殿門外,江淮停了步子,朝前指了指便過去和江泰站在了一處,他左右看看,問道:“爺呢!”

劉氏跌跌撞撞的跟著江淮進來,宮裏的打殺聲從四面八方而來,她驚的心裏砰砰的跳,滿心裏都在擔心薛明的安危,可是問了江淮他也不說,她只好壓抑著情緒,隨著江淮快步走著。

宋弈負手立在宮中,頓了一刻他拐了彎朝西面而去。

江淮應是而去。

宋弈步子停下,看也沒看周文茵,和江淮道:“去將薛二太太帶進來吧。”

左夫人眸光掃了眼躺在地上瞪著眼睛的周文茵,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宋弈點了點頭。

“薛二太太在宮外,勞煩宋大人將她帶進來。”左夫人微微頷首,道,“老身不宜久待,就此告辭!”周文茵雖是左氏的人,可是,她絕不會允許她入她們左氏的祖墳!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