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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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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茵聽完小丫鬟回報的話,滿意的頷首,隨手自梳妝臺上拿了支金簪,遞給小丫鬟:“你辦的很好,這是你應該得的。”

“謝二奶奶賞。”小丫鬟眉開眼笑的將簪子揣在懷裏。

周文茵看著鏡中的自己,柳眉杏眼,肌膚細膩嫩白,比起兩年前更顯出幾分女人的成熟韻致,她起身又看了看腰身,雖有些清瘦可對於她的氣質來說,卻是剛剛好,不但如此,還增添了一分若風拂柳般柔弱的美。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了口脂抹上,托頰望著鏡子欣賞了許久,微微一笑,這才拿了帕子輕輕擦了,她在孝期,這些身外之物皆要不得

周文茵換了身素白綃紗的孝衣,頭上戴著一朵純白的絹花,起了身盈盈往外走,小丫鬟看直了眼,終於明白過來,為何別人都說要想俏一身孝了,說句不得當的話,二奶奶真是適合穿這樣一身孝服。

“傻了不成。”周文茵敲了敲小丫鬟的額頭,道,“走,陪我去給夫人請安”

小丫鬟點點頭,跟著周文茵出去,走了幾步周文茵低聲問道:“買回來的藥都送去了嗎”小丫鬟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才道,“是,都送過去了,方媽媽還每樣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異樣”

當然不會發現異樣,因為她在藥中不過多加了兩味分量極輕的藥材罷了,若不是懂醫的人,是不可能發現的。

左夫人要是這樣一直食用,莫說半年,便是三年她也痊愈不了

周文茵笑盈盈的進了院門,方媽媽還是如同以前一樣冷著臉堵在房門口,望著周文茵毫不客氣的道:“二奶奶請回,夫人不想見您。”

“哦,好”周文茵朝房裏看了看,聞見方媽媽一身的藥味兒,就對房裏頭道,“娘,您好好養著,我明兒再來看您。”她每天都來,每回如此。

方媽媽看也不看她,轉身進了房裏,周文茵也不在意,便出了院門,小丫鬟朝裏頭看了看,問道:“二奶奶,您現在要出去嗎”

“不出去。二皇子這會兒還沒放館,去了何用。”周文茵說著,轉身便朝內院去,方走了幾步,有守門的婆子來報,“二奶奶,親家老爺來了,在外院呢。”

父親來了,周文茵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皺,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便原地轉身去了外院,在外院的書房裏她看到了周禮,周禮穿著四品的官服,但沒有戴烏紗,她奇怪的問道,“父親,你的述職還沒有辦妥嗎”她已經和太後提過了,太後也答應了。

“父親來也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周禮沈著臉,道,“父親剛剛拿到了任職文書,但不是廣東,亦不是湖廣,而是雲南”

周文茵滿臉的驚訝,不敢置信的重覆道:“雲南讓您去雲南”

“嗯。”周禮負手在房裏來回的走動,語氣很不好的道,“這背後一定有人在作祟,我非要查清楚不可”

雲南那是什麽地方,只有降職發配的人才會去的,父親原先在廣東,莫說去南直隸湖廣,但怎麽也不可能淪落到去雲南當官的地步,若說背後沒有人操作,她都不相信。

“會不會是舅舅”周文茵看著周禮,想了想又道,“還有宋九歌”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兩個人和周禮有仇,而且他們和郭衍的關系也非常親近,郭衍如今身為吏部尚書,給一個外放回京述職的官員使點絆子絕對可以做到,“您找了徐閣老和郭大人了嗎”

“徐閣老也不知道。至於郭大人,尋了好幾次都不見人”周禮氣的很,想當年他述職,不過半天的時間便就能辦成,無論請誰見誰別人都巴不得,現在呢,他回京辦述職,處處受人白眼不說,還一件事拖了這麽久,竟最後給了他這樣一個職位。

他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你想辦法和太後提一提。”周禮蹙眉道,“請太後娘娘和徐展雲打個招呼,想必他也會用心一些。”

周文茵沒告訴周禮,她昨天剛剛觸怒了太後,被她罰過,眼下太後若是不傳她進宮,她是斷斷不能進去的,可是周禮眼下述職的事要緊,她想了想,道:“女兒知道了,今天我便去宮中和太後娘娘說。”

周禮點點頭,又想起左夫人來,問道:“身體可康覆了。”她並不知道周文茵做了什麽。

“還沒有。”周文茵不在意的搖搖頭,岔開了話題,“父親,若不然您搬到這裏住吧,一直住在客棧也不是個事兒。”

周禮擺擺手:“我住來成何體統。”話落,他又道,“我還有事不能久待,你這裏有消息就讓人去福滿樓告訴我。”說著,便匆匆離去。

周文茵望著周禮的背影,心思轉了幾圈,父親述職是大事她就是丟了這張臉也必須要辦妥,可是太後會不會幫忙呢

她想到了趙承彥。

她在家中一直等到了酉時,算著趙承彥放館的消息,便帶著丫頭婆子驅車直接去了十王府,在趙承彥常出入的側門候著,約莫等了兩刻鐘的樣子,趙承彥的馬車施施然而來,跟著的內侍一見前面有車堵著去路,便皺著眉打量了眼馬車,車身上光溜溜的並沒有標志,他就謹慎的和趙承彥道:“殿下,門口有車堵著去路,裏面的人沒有下來,您看”

“是不是要出來”趙承彥掀了車簾朝對面看去,想了想道,“看跟著是丫頭婆子,裏面坐的應該是個女子,那我們讓一讓好了,讓她們先出來。”

內侍點點頭,正要驅車,卻看見對面有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朝眾人行了禮,又和內侍道:“公公,我們是粵安侯府的人,二奶奶昨晚得殿下相助,今日特地來道謝的。”

這話,趙承彥也聽到了,他奇怪的道:“左二奶奶”

小丫鬟恭敬的應道:“是我們二奶奶說想當面向殿下道謝”她說著就指了指對面的馬車。

趙承彥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道:“那我過去見她吧。”

小丫鬟聽著一楞,沒有想到堂堂的皇子竟然屈尊下車去見別人,可是她見趙承彥身邊的內侍和侍衛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就不好多說,便引著趙承彥去了對面。

趙承彥站在車外,負手道:“左二奶奶。”

“殿下安好”周文茵聲音柔柔的,仿佛能掐出水來,“昨夜得殿下照佛,當時心裏惶恐,一時失態竟未和殿下表達謝意,妾身回去思前想後了許久,覺得不妥,今日便冒昧前來,想親口和殿下說一聲謝謝”

“舉手之勞左二奶奶不必客氣。”趙承彥淡淡的,話沒說完,卻看見馬車的窗簾從裏頭掀開,露出一張明目皓齒宜嗔宜喜的面容來,柔柔弱弱的一張臉,眼眸裏仿佛噙著淚花一般,有一種我見尤憐的楚楚動人,尤其是她素面朝天,又配上她發髻上那一朵蒼白孤寂的絹花,越發讓人有一種不忍拒絕傷害的念頭。

趙承彥一楞,昨晚夜色朦朧,周文茵又是一直低著頭,他沒有去看她的臉,也沒有想過去看她的容貌,今日冷不丁的看到,他忍不住露出一絲驚艷讚賞,沒想到左二奶奶有這般姿色,讓他想起那桃花樹下梨花帶雨的美人畫

“妾身拙嘴笨舌也不會言語,但真的只是想要道謝,沒有別的意思。”她略帶哀求的看著趙承彥,“世上各色人等,有惡有善,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也為利去,但像殿下這般,身居高位卻還能這般純真善良的人,妾身卻是第一次見到。若今日不來這一趟,妾身怕是要永遠都無法釋懷。”她說著目光盈盈略帶著仰慕的看著趙承彥,“請殿下受妾身一敗”

趙承彥心頭一動,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讚同周文茵說的那一句皆為利來,這句話沒有人比他感受更深,他頗有觸動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人心向惡,已是世間常態,我等雖出身不俗,可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大家都一樣不過來這世上走一遭罷了,何必留著惡念,帶著那些世俗汙穢而去”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於莫大乎與人為善。”周文茵欽佩的道,“殿下的心態,是我等俗人望塵莫及。”

“左二奶奶也讀孟子”趙承彥很驚喜,在他的認知中,女子大多不過認識幾個字罷了,鮮少有人去讀正書,便是讀了也不過女論語罷了,沒有想到周文茵竟然讀了孟子。

“閑暇看過一二。”周文茵面頰微紅,露出種少女的嬌羞,“在殿下面前獻醜了。”

趙承彥很高興的道:“左二奶奶能讀孟子,可見你也本是個幹凈純粹的人”他笑著道,“二奶奶除了孟子外,還讀什麽樣的書”

“說出來不怕殿下笑話。”周文茵掩面而笑,道,“妾身其實最喜歡的,卻是前朝陶山居士的一本游歷手記,裏面記載了各方的風土人情,還有他所遇到的各色人物,或富甲一方的員外,或饑寒交迫的乞丐,甚至還有遠渡而來的倭國浪人”

“你也喜歡”趙承彥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書,“那個倭國浪人最是有趣,他那樣殘暴成性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竟也有柔情的一面,遇見一位女子後,竟然自封了武士刀,蓄了頭發學了中原的話,規規矩矩的跟著夫人開始過普通人的生活。”

“是”周文茵笑著道,“可見這世上不論什麽人的都不是只有一面的,壞人或許也有好的一面,好的人也可能存有惡念我們應該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像殿下這般,存著善念與人相處,才能同化別人,到時候大周便會是個人人互助沒有男盜女娼惡貫滿盈的人,一定會成為一個令人人向往歡喜的太平盛世。”

這正是趙承彥的夢想,如有一日他成了君王,便要以“仁”治天下,將大周變成一個人人和睦相處的太平盛世。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和周文茵便一個在車裏,一個在車外,從孟子聊到游歷手記,從人性善惡聊到蓬萊仙島直到趙承彥身邊的黃公公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幾聲,趙承彥才反應過來,他才不好意思的道:“一聊便忘記了時間,實在是失禮了。”

“不會。”周文茵也仿佛想醒悟過來,紅了臉道,“是妾身失了規矩,竟讓殿下站在此處如此之久,實在抱歉”

趙承彥微微搖頭,朝周文茵抱了抱拳,他沒有朋友,身邊的人不是趨炎附勢的,便是愛答不理的,莫說知己便是認識個人也是很難,如今遇見周文茵,他便有志同道合的感覺,只是可惜周文茵是女子,若不然他們一定可以成為莫逆之交。

“那妾身告退。”周文茵亦是微露不舍,“殿下保重”

趙承彥點點頭:“你也保重。”

周文茵微微頷首,忽然發髻之上的那朵絹花便掉落下來,周文茵毫無所覺,放了簾子,馬車便緩緩的動了起來,趙承彥退了幾步目送車離開,等他打算進門時,卻看到地上落了一朵絹花,他立刻想到是周文茵落的,便彎腰撿了起來,想要喊她,卻又覺得不妥,想了想將花捏在手中,若有所思的步行進了門。

隔日,周文茵去宮中覲見太後,在坤寧宮的門外遇見了趙承彥,第三日,趙承彥放館後便去了粵安侯府拜訪

幼清聽完周芳所言,也略顯出驚訝來,問道:“二皇子竟然屈尊去了福滿樓”

周芳點點頭:“頭兩日去的是粵安侯府,第三日放官他便徑直去了福滿樓,見的是周禮,但左二奶奶亦在樓中的另一個院子,兩人並沒有不合時宜的舉動,聊的都是些風土人情還有詩文。”

估摸著是在粵安侯府說話不方便,便移去了福滿樓。

趙承彥她雖只遠遠的見過一面,但性子喜好倒是聽說過。說是溫順乖巧,非常的聽話,幾乎是但凡太後的意思他都不會違逆,也正是這樣的性子,太後才會喜歡他

若不然,他要是太有主見或是太過叛逆,等他日他登基稱帝,必然會脫離太後的掌控,甚至還會倒打一耙,那對於太後和徐氏來說,支持趙承彥為帝又有什麽意思。

這樣的趙承彥被太後護的很好,單純性子天真,唯一的喜好便是讀書,翰林院的劉大學士還曾誇讚過,以趙承彥的學識便是去會試也不在話下恰好,周文茵也愛讀書,說博覽群書有些誇大其詞,但在女子中,她和薛思畫這般愛書惜書的卻是少見。

對於趙承彥來說,應該會覺得和周文茵志同道合,再加上周文茵的刻意逢迎,自然就更加的水到渠成了。

“這件事,若是讓太後知道,肯定容不得左二奶奶”周芳想想就覺得膈應,周文茵一個守孝的寡婦,整日裏往外跑不說,還和男子眉來眼去的,“夫人,您說她突然和二皇子走的近,難道是想找二皇子做後盾”

“嗯。”幼清點點頭,道,“她大約是覺得太後並沒有她所想的那樣看中她,所以才會想到另謀出路。”她輕輕笑笑,又道,“先不著急,隨他們去好了。”周文茵的目標絕不會只是想成為知己的,靜待就好了

周芳臉色變了幾變,有些受不了,左二奶奶想的可真是好,太後畢竟是太後,將來趙承彥若是登基,這天下畢竟還是他的,找皇帝做後盾可是比什麽人都要直接都要好。

幼清起身往外走,她和方明暉約了去薛府看茂哥兒,周芳跟著她後面出門,等出了院子便看到戴望舒正從門口路過,幼清覺得奇怪,她一般早上都會在外院練鞭,怎麽今兒在內院走動,戴望舒看到她過來行了禮,幼清微微頷首,戴望舒沒有多言便退了。

幼清挑眉看向周芳,周芳也搖搖頭,道:“她最近行蹤莫測的,奴婢也不知道她做什麽。”話落,兩個人已經到了方明暉的院子前,長海見著幼清忙跑著過來,笑著回道,“大老爺已經準備了,就等太太了。”

幼清微微頷首進了門,就看到方明暉正靜靜的站在窗口,她笑著喊道:“爹爹”

“妮兒來了。”方明暉轉身過來滿面的笑容,道,“吃過早飯了沒有”

幼清點點頭,問道:“爹爹吃了嗎”

“嗯,吃過了。”方明暉笑著和幼清一起往外走,邊走邊道,“天氣漸熱,去年可備了冰你自小怕熱,每年最日的那幾天夜裏不是賴著爹爹給你打扇子,便是拉著賀娘給你扇風,若不然你能鬧騰一夜都不睡。”

幼清哈哈笑了起來:“我還記得呢,所以那幾日賀娘總是睡不好,白天事情有多,不過幾日人就瘦下來了。”她後來懂事了就不再讓人打扇子,實在熱的睡不著,便自己開著窗戶坐在窗口乘涼,等下半夜稍微涼爽一些再睡。

“寧夏衛倒是涼快一些。”方明暉說著,忽然側目看著幼清,笑問道,“妮兒還記得小時候在寧夏住過嗎。”

幼清很敏感的楞了一楞,看著方明暉搖搖頭,回道:“不記得,那時候太小,一點記憶都沒有”

“也是,你那時候才剛出生而已,小小的,和茂哥一般大”方明暉微微笑著,仿佛想到了很美好的事情一般,“只要你一哭奶娘就會將你抱過來找我,你一見到我就停了哭,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些,方明暉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她對在寧夏生活,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她被奶娘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差一點就夭折了說起來,她也算命大了吧

“爹爹今天怎麽了。”幼清笑看著方明暉,“怎麽突然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

方明暉微微一笑,寵溺的看著她,道:“早上讀了首有關關外的詩句,有感而發罷了。若有一日有機會,妮兒想不想去關外看看”

幼清就想到了上一世方明暉最後死在關外的事情,她心頭一怔,問道:“爹爹在延綏的時候常去關外走動嗎”

“那到沒有。只是偶爾隨著轄區的總旗去走動一番,不過,去過幾次倒是明白了,為何關外的牧民性子豪爽勇武,在那樣廣博的天地馳騁,確實能激起人內心的激動和捍勇。”他微微笑著,和幼清解釋道,“戍邊外緊內松,出去容易進來難,所以尋常百姓是出不得城門,也不敢輕易出去”

果然如她所料,關外並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那麽前一世爹爹怎麽會在那麽晚的時候還出去了呢

幼清想不明白,卻不敢多問方明暉,或許,這可能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團了

“在想什麽”方明暉看著她,幼清笑道,“在想爹爹說的關外的事。”

方明暉笑笑,父女兩人去了薛府,方氏和薛思琪在垂花門前迎的他們,薛思琪拉著幼清,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就和方明暉還有方氏道,“舅舅,娘,你們說話和幼清去我房裏,一會兒再去看茂哥。”說著,不由分說的拖著幼清走了。

“琪兒一直都是這樣,都要成親了,也沒個規矩的。”方氏一臉的無奈,搖搖頭跟在方明暉身後,方明暉微笑道,“她性格天真直率,是難能可貴的品質,你隨她去便罷了,有時候我反倒希望幼清也能和她這樣,過的也輕松一些。”

“幼清就是心思太重了。”方氏讚同的點點頭,嘆道,“要是大嫂在就好了,有母親養著的姑娘,總是有些不同的。”

方明暉步履一頓,沈默的進了暖閣,陸媽媽帶著春杏上了茶,方氏兄妹各自落座,說著話。

幼清在薛思琪的房間,被她拉著看她的嫁衣,她穿在身上給幼清轉了一圈,道:“怎麽樣,好不好看”

“好看。”幼清很真誠的點著頭,道,“像一顆飽滿圓潤的東珠被人裹了一層紅布似的,紅的是衣裳肉肉圓圓的是你”

薛思琪瞪眼挽了袖子過來:“你竟敢取笑我。”話落,就撓著幼清,幼清擺著手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好二姐饒了我吧”

“等我瘦了給你看看。”薛思琪就哼了一聲,將嫁衣脫下來,小心翼翼的掛起來,才道,“看你們誰還說我珠圓玉潤”

幼清掩面而笑,和薛思琪道:“我們去看茂哥去吧,我好幾日沒見他了。”薛思琪點點頭,喝了口茶拉著幼清出了門,她一邊走一邊道,“昨天我抱著他,他直楞楞的看著我,好玩的不得了”

兩個人說著進了趙芫的院子,早上太陽不大,她正將茂哥的小屁股朝著太陽在曬,見著她們過來,就笑著道:“幼清今兒怎麽來的這麽早”

“我念著茂哥,就早點過來了。”她走過去,趙芫身邊的胡媽媽已經帶著人端了杌子擺好,她在趙芫身後坐下來,就能看到茂哥憋的紅紅的小臉,忍不住笑著道,“大嫂,您看他的小臉都紅了,快歇會兒,要不然他可真是不高興了。”

茂哥兒哼哼著,也不哭,但能看得出他很不高興

“封郎中說要曬屁股和後腦勺。”趙芫還是將茂哥換過來躺在她的手腕上,茂哥換了薄薄的夏衣,小胳膊圓圓的白白的,非常的可愛,幼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難怪小屁股比胳膊要黒了好多呢,原來是曬出來的嗎。”

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茂哥好奇的盯著幼清看,幼清就裝模作樣的念了幾首詩,茂哥兒仿佛能聽得懂一樣,聚精會神的看著她,幼清就笑著和趙芫道:“你要不然每天都給他讀幾首詩吧,你瞧他的樣子,好像很喜歡聽”

“他哪能聽得懂。”趙芫摸摸茂哥的小臉,無奈的道,“若是能聽得懂,我可就真的做夢都要笑醒的。”

幼清就拍了拍她,道:“你別這麽悲觀,你這樣子茂哥也會知道的。”

“嗯。”趙芫點點頭不再多言,幾個人哄著茂哥兒玩了一會兒,中午一起吃了飯,幼清在薛思琪房裏歇了午覺,直到下午父女兩人才告辭回去,在門口碰到了薛明,他正帶著小廝自側門進來,看見幼清和方明暉,他停了步子朝方明暉行了禮,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內院。

“這孩子”方明暉嘆了口氣,可惜的道,“小的時候我們還說,他比你大哥活潑,比你三哥懂事,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沒想到,卻走了歪路”

想必方氏也是這樣的,她一直悉心栽培薛明,覺得他將來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其實,前世裏,薛明確實還可以,他沒有一頭掉到周文茵的溫柔鄉裏,反而娶妻生子人生順遂如意,這一世,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薛明走到外院的垂花門,又停了步子朝對面看去,方明暉父女倆已經各自上了轎子往外去,他停了停了面無表情的進了門,劉氏和薛思畫從裏面迎了出來,劉氏笑著道:“今天在學館裏還順利吧”

“嗯。”薛明應了一聲,問道,“房子尋好了”

劉氏一怔,還是點了點頭,道:“尋好了,就在井兒胡同的後面是個小的四合院,不過有些破舊,恐怕還要翻新修葺一下。”劉氏現在也沒什麽銀子了,想買大宅子已經力不從心。

依她的意思當然回三井坊,可是薛明不願意,她又不想讓兒子受委屈,便答應去重新買房子。

“舊便舊一些”薛明看著薛思畫,道,“三妹也大了,總要給她留點嫁妝,能省便省點吧。”話落,又道,“我回去歇著了”不等劉氏再說話,他便回了自己房裏,關了門他忽然他才將手自袖子裏伸出來,手背上早已經是慘不忍睹

這些傷皆是他這兩日自己傷的。

“那個賤人”薛明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心緒沈澱下來,他不想再去糾纏,他告訴自己過去已經過去了,將來他要重新生活,不管怎麽樣,以後他的世界裏都沒有周文茵這個人了。

可是,不管他如何和自己說,但眼前還是忍不住浮現出周文茵和二皇子含情脈脈的樣子

薛明猛然開了門,大步出了院子,待走到門口不經意就看到薛霭匆匆進來,他腳步一頓,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又無聲的轉了身,再次回到了房裏。

劉氏看著他,暗暗松了口氣。

薛霭並沒有看到薛明,他去書房取了本書讓洮河拿著便又重新出了門,轎子行到街上走了一半,忽然迎面有轎子過來,兩面碰上,洮河見對方也是官轎,就讓轎夫避一避,誰知道對方沒有讓的意思,他不由不悅走過去還不等他開口,對方的轎簾掀開,周禮從裏頭走了出來。

“周大人”洮河當然認識周禮,可是和周禮這樣碰上,不免有些奇怪,周禮也不看洮河走去薛霭的轎前,薛霭聽到了聲音也撩了轎簾從裏頭出來,他似乎並不吃驚見到周禮,略抱了抱拳喊道,“周大人”而非姑父。

“幾年不見,季行真是越發的沈穩了。”周禮雖說的是客套話,可臉上並不見親和,他說著微頓,道,“在翰林院可還順利”

薛霭並不奇怪,疏離的道:“勞周大人關心,下官還算過得去。”

“我看你不止過的去吧。”周禮微露不悅,看著薛霭,就道,“如今在吏部你也有人脈資源,姑父和你比起來,可真是日落西山了啊。”

薛霭淡淡的,道:“不敢”

“不敢”街道上人來人往,周禮仿若未見,臉色驟然變冷,“你還敢說一句不敢我看你膽子大的很,眼裏一點尊長都沒有。竟然還敢和吏部的人同謀,將我外放至雲南。”

薛霭沒有否認,也不準備和他爭

“怎麽不說話。”周禮不客氣的道,“姑父什麽地方得罪了你,讓你這般惦記”他一直以為他述職的事是薛鎮揚和宋弈在背後做的手腳,沒有想到,轉了一圈竟然是薛霭,他如何能不氣

薛霭緩緩擡了眼眸,神色不明的看著周禮,道:“周大人還是離京城遠一些的好,下官這也是為了您好”

周禮瞪眼,喝道:“為我好你本事可真是大了,一句為我好,就將我外放至雲南。好,好的很”

“你若沒什麽事,下官便告辭了。”薛霭不想和他多言,淡淡的頷首,轉身要上轎,周禮怒道,“你就這樣打算走好,今日話既到此,那我便告訴你,往後你可得在翰林院待穩了”

薛霭看也不看他,放了轎簾,周禮道:“你給我等著。”他有些氣急敗壞,如今他竟然連一個後生都鬥不過,實在是可氣,薛霭忽然在轎子裏出聲道,“姑父當年的廣東布政使是如何升上去的,想必沒有人比你清楚,善惡有報,你若不服盡管報覆。”話落吩咐洮河:“走吧”

洮河不屑的撇了周禮一眼,吩咐轎夫走人小少爺如今成了這樣,還不是拜周家父女所賜,大少爺這樣已經是仁至義盡

周禮緊緊攥著拳頭,等晚上二皇子來,他定要將二皇子面前好好告薛霭一狀,即便此刻不能將他如何,等他日二皇子登基,他薛氏是一個也別想再有所作為

周禮憤憤的上了轎子。

幼清和方明暉回到家中,封子寒一看到幼清就拖著她去後院看他的藥草:“你看,長的是不是很好。”

幼清對藥草一竅不通,但看葉子綠油油的,確實長的很好,點頭不疊的樣子,封子寒就道:“你將路大勇借我用幾年,我將種法告訴他,讓他在莊子裏給我種”

“這事兒你得去和路大哥商量。”幼清不反對,“他要是同意幫你種,我不沒有意見。”

封子寒就不滿意:“這可是大事,你怎麽一點都不關心。”話落,咕噥道,“那你派個人去將路大勇找回來,我來和他說。”

幼清笑著應是,回頭對采芩道:“一會兒你和胡泉說一聲,讓他遣個人跑一趟,把路大哥請回來。”

采芩點頭應是。

幼清就回了正院梳洗換了衣裳,宋弈回來了,幼清迎他進門服侍他梳洗,夫妻兩人坐了下來,幼清將她今天的事情和宋弈斷斷續續的說了一遍,又問道:“錦鄉侯真的送銀子去壽山伯府了嗎。”

“嗯。”宋弈微微頷首,道,“不過,徐三爺傷的不輕,估摸著也要費些銀子。”

幼清失笑,按徐鄂的路子,肯定要訛一筆才成的,只是鄭轅也不是好相與的,讓他們去消磨去好了,幼清給宋弈添茶,問道:“聖上近日怎麽樣,不是說讓張茂省煉了個稀世的丹藥,成功了嗎。”

“沒有。”宋弈放了茶盅,想起什麽來,和幼清道,“二皇子和左二奶奶的事情,你可察覺了”

幼清一楞,問道:“難道已經傳出去了”

“那倒沒有。”宋弈回道,“二皇子去見的是周禮,旁人也只當他和周禮相交,並未想到周禮的院子隔壁還有一間”

“先不管他們,等後面再說。”幼清掩面笑著,拉著宋弈的袖子道,“這件事我已經有了打算,你千萬別說出去”

宋弈笑著摸摸她的頭,微微點了點頭。

幼清就高興的和宋弈說封子寒的草藥:“他說要請路大哥幫他在莊子裏種,他那是什麽草藥,很貴重嗎”

“很難得。是早年從關外帶回來的。古書記載用處很多,但到底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宋弈輕輕說著,又道,“這件事路大勇做倒是合適,他心細如發又有責任心,子寒兄也放心交給他。”

“哦。”幼清點點頭,正要說話,外頭就聽到戴望舒的聲音,“夫人,您在不在。”

幼清挑眉朝宋弈看了看,笑道:“我去看看”說著就起身掀了簾子出去,戴望舒看著她就道,“您吩咐牛管事去莊子裏請路大勇”

“是啊。”幼清點點頭,不解的道,“怎麽了,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讓他們帶過去”

戴望舒搖了搖頭,道:“沒有。我想求夫人讓我去辦這個差事,我閑在家中也無事,這趟差事不過是跑跑路,想必不會出什麽岔子。”

“好啊。”幼清頷首道,“那你收拾一下,去隔壁架了馬車去,這樣回來的時候也方便。”

戴望舒應是,朝幼清抱了抱拳轉身去了。

“她說她要去接路大哥。”幼清進了宴席室和宋弈解釋,“她一直悶悶不樂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宋弈不以為然:“她自小一個人在外生活,性子難免孤僻,你不必在意,她們遠比你想的堅韌”話落,牽了幼清的手,幼清在他身邊坐下來,想起大皇子的事情來,問道,“是不是快要到了”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宋弈頷首,道,“估摸著到六月中就能有消息回來了。”

果然,到了六月十五的時候,廣東的喜報就傳了回來,虎威堂的餘黨悉數剿清,那位殺左京的副堂主也被大皇子親手斬殺

大皇子不但安然無恙,還要啟程回京了。

太後大怒,立刻將錦鄉侯徐配書招入宮中

這邊,左夫人和周文茵也得了消息,周文茵敷衍的抹著眼淚,說了句:“大仇得報,夫君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話落,便回房躺了下來,她身邊的丫鬟給她打著扇子,低聲道,“太太這兩日精神不大好,要不要請郎中來瞧瞧”

“約莫是熱的。”周文茵擺擺手,蔫蔫的躺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小丫鬟就坐在一邊一直打著扇子,周文茵一覺睡到了天黑,吃了點東西便又接著睡,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來。

她自己都覺得驚訝,恍然想到了什麽,和小丫鬟問道:“我的小日子上個月什麽時候來的。”

“太太的小日子是每個月初,約莫初一初二的樣子。”小丫鬟並不懂,奇怪的道,“不過太太好像兩個月都沒有來了,是不是生病了”

已經兩個月沒來了她竟然一點都沒有想到,周文茵呆呆的楞住,沒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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