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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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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浴室裏水汽蒸騰,給所有的光滑平面上都蒙上一層白霧。

落地的穿衣鏡被蒙上了一層霧,貼墻磚發亮的釉面被蒙上了一層霧,光潔的大理石洗漱臺面被蒙上了一層霧,我的眼珠子也被蒙上了一層霧。霧氣裏李艾羅變成了一個模糊的意象,像無數次在我夢中出現的那樣,模糊、漂亮卻又一觸即破。

他坐在浴缸的邊沿兒上,手指勾住浴袍的帶子。從那個繞來繞去的、不知道怎麽系上的衣結裏,探出修長的手指。

李艾羅身上的這件睡袍是我親手給他穿上的。那個時候他剛剛脫離生命危險,從隔離倉轉移出來。 我用手撫摸過他浴袍下的身體,知道他的肌肉有多麽飽滿、腰腹有多麽健碩、線條又多麽優美。哪怕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刻,他的肉體都堪稱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而後背和大腿上的傷疤,都是無關緊要的點綴。

他睡了太久,頭發長得有些長了,低頭的時候會蓋住半只眼睛。我深吸一口氣,手按住門把手想要退出去,卻聽見李艾羅喊我:“Tom,等一等。”

我停下來回頭看他,他沖我抱歉地笑:“我的傷口不能沾水,一只胳膊也使不上力氣,恐怕一個人不方便,還要麻煩你才行。”

我有些沒聽明白:“上校是要我幫你洗嗎?”

李艾羅終於解開了浴袍的帶子,並且將它抽了出來,扔在地上。他一只腳踩進浴缸試水溫,另一條腿弓起來。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恥毛,慌忙別過眼去,臉頓時燒了起來。

浴室的溫度實在是太高了。

他說:“要麻煩閣下幫忙遞東西。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搓背嗎?”說罷他徹底把浴袍脫了下來,伸手遞給我,然後整個人坐進了浴缸裏去。熱水浸過周身的時候,他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這聲音差點讓我魂飛魄散。

我把他的浴袍揉成一團抱在胸前,側身站著不看他,咬著嘴唇說:“上校小心傷口,要不要我給您找一頂浴帽,把頭上的傷口包住?還有肩膀上了,我這裏還有隔離膜……”

“不用。”他的聲音懶洋洋的:“我泡一會兒。”

可能是環境太令人放松,李艾羅竟然開始和我閑聊。他說:“你看起來非常瘦,像個小雞仔一樣,你有多重?”

“我177公分,體重有55公斤,並不算很輕。只是看起來瘦,我骨頭很重的。”我反駁他。

李艾羅笑了:“55公斤還不算輕?你大約只有我手底下那些兵的一半重。我們在前線跑的這些人,身體都是用鐵堆出來的。”

這個我倒是知道,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他繼續說:“我小時候也跟你似的,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倒。我爹嫌我體質弱,把我丟到軍隊裏面混了一陣兒,沒想到就這麽開戰了。你知道嗎?我原本的打算是成為一個搖滾歌手。好不好笑?”

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笑,和平年代的夢想總是很美好的,現在想起來又太遙遠:“我從小身體不好,只上過兩年學,其餘時候父親都是請家庭教師回來教我。我沒什麽玩伴兒,但是卻淘氣得很,磕磕碰碰、斷手斷腳都是家常便飯,弄得家裏人很頭疼。後來我家對面搬來一個很酷的大哥哥,會戴著墨鏡彈電吉他唱歌,我只有聽他唱歌的時候才能安靜一會兒。我家花圃下的地窖可以一直通到街對面的下水道,我常常從那裏偷跑出去,找鄰居大哥哥玩。我當時的夢想是一直當大哥哥的小跟班,和他一起組樂隊,我後來還專門去學了貝斯。”

“是嗎?”李艾羅聽起來很感興趣:“那你們後來組成樂隊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我父親不同意我的不務正業。我和父親鬧了一場,生了一場大病,後來就搬走了,再沒見過那個鄰居大哥哥。”

李艾羅有些感慨:“看來咱倆算是同病相憐。Tom,幫我拿一下沐浴露。”

我有些走神,李艾羅叫我兩三遍我才聽見。我從洗漱臺上拿了沐浴露,背著身體遞給他。李艾羅說:“你走近一點,我夠不著。”

我依舊是背對著倒退兩步,地磚上的水漬讓我走路打滑,下意識想伸手抓住些什麽,被李艾羅的手牢牢地擡住了胳膊。我終於站穩了,把沐浴露遞過去。李艾羅卻不接,他說:“你為什麽總是用背對著我?害怕還是害羞?像個小姑娘一樣,耳朵都紅了。”

“那是因為浴室裏太熱了!”我毫無底氣地反駁,扭扭捏捏地轉過身體。李艾羅正盯著我看,眼睛裏含著微薄的笑意:“不害羞就轉過來,不要總是背對我。”

我覺得不自在,想要力爭我並不是害羞或者害怕。我說:“你的身體我早就看過了,你昏迷的時候,我每天都給你擦洗身體,我還……我還給你插過尿管!”

李艾羅往上坐了一點,整個上半身都露出水面:“都看過了啊。那你覺得怎麽樣?”

“啊……啊,什麽怎麽樣?”我的心臟在腔子裏猛跳,想要掙脫肉身的囚牢。

浴室裏四面八方都是他,倒影裏,霧氣裏,眼睛總也躲不過去。我的那處可恥地有了動靜,被我用浴袍緊緊地壓住。是的,我在聖誕舞會上第一眼見到李上校起,就無恥地肖想著他,肖想他的熱情,肖想他的堅硬。這黏糊糊、濕漉漉的邪念在我腦中盤旋,游走到腫脹的器官裏,游走到四肢百骸去。

我抿緊了嘴唇,看著李艾羅轉過去,向我露出寬闊結實的背部,向我露出槍林彈雨的傷痕。我擠壓出沐浴露,將那些濕滑的乳白色液體塗在他的背上。隔著防護手套,李上校的體溫傳過來,在我的身體裏流淌,加熱我的血液,燒毀我的大腦,然後變成更高的熱度傳回去,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李艾羅忽然越過肩膀抓住我上下移動的手:“你發燒了?”

我驚得連忙要後退,掙不過他的腕力,再一用力,防護手套被整個扯了下來。李艾羅轉回來,吃驚地看著我:“你的手受傷了?”

防護手套上沾著一點粘乎乎的血,自然瞞不過敏銳的上校大人。我退了一步,將手藏在背後,飛快地說:“就一點兒。手套沒破,上校不要擔心。”

李艾羅顯然不相信。他嘩的一聲從水裏站起來,跨過浴缸向我走過來。他抓住我的手想要查看傷勢,水打濕了我的襯衫和褲子。我像是只傻掉的鵝,只會呆楞楞地一動不動。我的雙手手心裏的傷口還沒完全結痂,又或者是跟李艾羅掙紮的時候又裂開了,水、沐浴液泡泡和血混在一起,看起來顏色淡薄。

“我在外面受的傷,還沒過七天觀察期,你不要碰……”我掙紮著要把手抽回來。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我只想趕快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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