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的平安夜慶典在幾百號學生的期待下拉開序幕，有人歡喜有人愁。

晴見大概是唯一“愁”著的那只。

她從上午九點到十二點得待在教室裏迎接來茶會的客人，《等待戈多》的話劇在下午一點，她甚至沒有吃午餐小息的時間。

晴見的計劃是趁著客人不多時能多塞點點心就多塞點，沒想到他們班的茶會吸引了不少校內校外的客人，由於空間限制，負責在門外迎接客人的同學已經開始發號碼牌了。

“怎麽這麽多人啊……好煩。”怕麻煩的晴見趁著去後臺（隔壁的教室）往茶壺裏倒熱水時和麗香咬耳朵。

“受歡迎是好事呀~說不定還能拿到分紅呢。”

“你還真當是開店啊TAT”

“欸，難得打扮得這麽漂亮別老擺著一張臭臉嘛！”麗香不以為然，調/戲似的擡起晴見的下巴，吹著口哨。她在晴見錯愕的眼神下做了個輕/佻的表情，“很多男生都是被晴見吸引過來的喲~”

“少開我玩笑……”

“是真的啦，你底子這麽好卻老想掩著藏著，真不懂你啊。”

晴見對她做了個鬼臉，端著滿上的茶壺轉身走了。

“餵餵，見到幸男（笠松前輩）記得和我通報一聲喲~”麗香在她背後提醒道，想著在男友面前來一次閃亮登場。

晴見的嘆息輕得幾乎聽不到。

穿女仆裝差不多觸到她的底線了，麗香居然還拉著幾個女生強制給她化妝——雖然只是淡妝，撲層粉、刷個睫毛、塗個唇彩，這些小小的修飾就足以將她本身的優勢誇張化。

女生的裝束是清一色的圓領黑裙加白色飛袖圍裙，燈籠袖和圍裙邊沿還繡著一圈蕾絲荷葉邊。晴見拒絕戴頭飾，勉強在單馬尾上別了一支黑色蝴蝶結。

班上的男生見到她後無一不做張口結舌狀，那似有若無的視線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縱然有著上等的容貌，她無法像天生的發光體黃瀨那樣享受眾人目光，緊繃著一張臉簡直是三無屬性。

她有自知之明，不願招來其他女生的妒忌或顏控莫名其妙的追求。

……

“晴見晴見！我們來找你玩啦！”

晴見在心裏暗叫一聲不好，無需回頭，那輕快上揚的聲線非丸井莫屬。

酷愛甜食的丸井自然不會錯過他們班的茶會，而他和其他正選們一起行動的幾率高達80%，晴見估算了一下。

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些，難得打扮成軟妹子見熟人怪不好意思的。

“歡迎——”她幹巴巴地笑了笑。

“晴見~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那個提拉米蘇！”比起晴見的打扮，丸井果然還是對菜單上長相誘/人的甜點更感興趣呢。晴見常將他和少女漫畫《櫻蘭》裏的Honey前輩聯系在一起。

她拿起小本子一一記下，同時用它擋住大半張臉，視線盡量不和其他人接觸。

“晴見今天感覺很不一樣呢~”精市笑瞇瞇地感嘆，被精心打扮後的晴見和他的面容愈發相似，“等下拍一張照留念吧？媽媽會很欣慰的。”

晴見恨不得一頭栽到小本子上，兄長絕對是專註給她添堵十七年的存在。可怕的是她甚至無法拒絕兄長。

她的視線從桌子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切原身上。

“你呢，你要點什麽？”她語氣不怎麽和善。

“芒果慕斯巧克力松餅藍莓蛋撻——話說我們是來捧場的，應該能給優惠吧？” 切原像是念繞口令一樣一口氣背完長串。他才不管晴見今天長什麽樣，一如既往保持著他的臭脾氣。

“沒有，不可以。”晴見翻了個白眼，“PS:芒果慕斯和藍莓蛋撻已完售。”

她要是能把中間的逗號去掉該多好……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裏腹誹。

切原當場就炸毛了，“騙誰呢！”

“沒辦法，你點的都很搶手。”她聳聳肩，“倒是有焦糖蛋撻。”

“哼，算了，就焦糖蛋撻吧。”

晴見無奈地扶額，她還以為切原會在和她扛一陣再松口呢。

讓晴見慶幸的是網球部正選們沒坐一會兒就走了，畢竟他們也是趁著自己班級舉辦活動的間隙溜出來的。離開時她能聽到許多女性客人和本班女生遺憾的嘆息聲。

精市他們前腳剛走，笠松和黃瀨後腳就進來了——趕得可時候啊，晴見記得黃瀨一見到精市就當他是洪水猛獸，躲還來不及。

她打賭，黃瀨在外面等到精市離開後才肯進來的。

晴見在對方發現她之前溜到後臺向麗香報告，麗香補了點亮色唇彩，挽著晴見的手臂哼著小曲去見男友。

話說，黃瀨的出現再次治愈了在場女性們幾乎破碎的少女心——教室一瞬間光芒閃耀，一部分是黃瀨自帶的光環，一半是女性們投向他的灼熱電眼。

黃瀨早就習慣了，常為此沾光的笠松也盡量當做沒看見，倒是見到麗香後臉“蹭蹭”就紅透了。

麗香擠走兩個想到他們這桌服/務的女生，朝笠松眨眨眼。

“歡迎兩位客人，請問需要點什麽？”

晴見覺得自己站在旁邊有點多餘，於是端起茶壺給他們到茶。

“立頓紅茶。”晴見隱約記得他每次都會點同樣口味的紅茶，正好他們準備了。

黃瀨一驚，這才回過神來——他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晴見看。

“黃瀨君覺得怎麽樣？”麗香搭上晴見的肩，戲謔地笑道。

“欸？什麽？”

“當然是晴見啊~”

他很快就恢覆了原本的態度，摸摸下巴思考幾秒，嘴角似笑非笑地上揚著，“雖然外表略微不同，但內芯還是以往的小晴見呢~”

晴見已經懶得去糾正他對自己的稱呼了，但聽到他的評價後反而松了口氣。她不習慣被男生評價相貌，而這是她所能期望的最滿意的答案了。

雖然她隱隱感覺黃瀨是善意地諷刺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加毒舌。

“提前打個招呼，下午的話劇一點開始，征十郎也會去。”在笠松和麗香你儂我儂的期間，晴見正給黃瀨打預防針。

“>口< 為什麽小赤司也會來！”黃瀨仿佛在抱怨她提醒得太晚了。

“又不會哥哥，你怕什麽。”

“我、我能不能不——”他還沒說完，只見晴見的眼神寫滿鄙視，黃瀨頓時語塞了，俊美的五官卻微微攏在一起。他忙改口，“好、好吧，我會去的！”

晴見滿意地點頭，拿著小本子去後臺準備點心。晴見不易在他們這桌前停留太久，她早就註意到來自四面八方那餓狼似的視線了。

麗香將他們的對話一個字不漏的聽進去，等晴見走後她突然笑噴。

“哈哈哈哈……晴見真的太厲害了。”她捂嘴，兩眼瞇成細細的月牙，“她把黃瀨君吃得死死的呢。”

笠松的表情也很微妙，他還以為除了自己沒人能治得了黃瀨，這名為幸村晴見的少女真不簡單（需要給她點個讚）。

黃瀨哭喪著臉，最近每每想在晴見面前耍個帥卻總以失敗告終——好吧，他甚至連施展魅力的機會都沒有。

他露出「我覺得我被嫌棄了QAQ」的表情。

——事實上晴見就沒有不嫌棄黃瀨的時候。

但了解真相的麗香和笠松很體貼地決定不告知他，免得黃瀨的怨念氣場直接實體化。

麗香後來問黃瀨，他對晴見的評價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單純的敷衍。

他促狹的笑笑，沒有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該怎麽準確表達——他知道晴見並不屑任何人的讚美。

他在短暫的十幾年人生中見過各式各樣的漂亮女生，風格各異，清純高雅靈動妖媚，但他對她們的印象始終是模糊的。

晴見是個美好的例外。

她的面容在他腦海中從未被虛化，哪怕他們當時只是生活上沒有接觸的陌生人——初次見到那有著紫水晶般眼睛的女孩給他送劇本時，她認真又有些倔強的表情讓他無法忘懷。

他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匯用在晴見身上，那些都不足以定義她的全部——黃瀨似乎只能用“晴見”這專有名詞去形容她。

旁觀者清，但他這當局者也是多多少少能猜到自己對她懷有的感情。甚至，每日都在加深一點。

他不確定這能否被稱為“怦然心動”，這是一種——骨子裏帶著優越感的黃瀨從沒經歷過的感受。

……

正當黃瀨為他舉足輕重的感情問題糾結不已時，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的晴見正在後臺忙活著。眼看距離換班時間就差半小時，晴見幾乎每隔兩分鐘就看一次表。

“我先去換衣服了！”

“哎喲晴見你急個啥！”班長妹子拉過她，“早知道讓你當看板娘啦，不然肯定能吸引到更多客人！”

“班長你還嫌客人不夠多麽= =”

“嘛……”

晴見擺擺手，到更衣間迅速換了便衣出來，順便給話劇部的同學發了條集體短訊。他們已經陸陸續續地抵達體育館了。

說起來也有些慘淡，參演話劇的演員只有四人，加上助手、監督和打雜的總共也就八個人。至於其他的部員，全被宏也威脅著到場圍觀。

晴見看黃瀨他們還沒走，便問他是否要一起前去。她擔心黃瀨不認立海的路。

遲鈍的黃瀨也剛意識到自己會迷路的問題，在感激的同時又覺得可惜——要是迷路了該多好啊，他就不用被逼著去看無聊的話劇了嚶嚶……

晴見自然不知他的吐槽，黃瀨也沒這個單子向她袒/露真實想法。一路上他尾隨在她後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馬尾上那忘被摘下的黑蝴蝶結發呆。

從教學樓到體育館要穿越一條寬闊林蔭道。下了一夜的雪已經停了，銀裝素裹的大地被一片白覆蓋著，腳下的雪不太松軟，幾乎發/硬。

晴見呵出一團白色的氣，雙手放在口袋裏，不習慣寒冷天氣的她在寒風吹過時會隱隱發抖，修長的頸脖仿若熟睡中的鳥兒縮著。

黃瀨下意識地想解/下他的圍巾遞給她，與此同時她正好停下腳步。這讓他的動作遭到阻斷，他的手放在柔軟的格紋羊絨圍巾上，一動不動。

“唉。”她莫名其妙的嘆氣讓他覺得不明所以。

“……怎麽了？”

“看來你今天的魅力值不夠。”她搖頭，“本來還指望你能多吸引一些女生一起去當觀眾來著。”

“……”

黃瀨剛培養出的一點憐香惜玉的精神瞬間蕩然無存。

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仿若此時有一萬只羊駝咆哮而過，面露寬海帶淚。

“小晴見當我是吸鐵石麽T_T”

“難道不是麽←_←”

晴見的回答一如既往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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