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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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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恩與錦繡帶人沖進樹林,眼看著那雙碧綠的獸眼離君婼越來越近,銘恩驚呼一聲小心,持火把飛撲過去,那野獸更快,黑暗中一陣疾風,君婼眼前出現一張血盆大口,腥臭味撲鼻而來,急喘著忘了叫喚,只憑本能後退,後退著跌倒在地。

銘恩手中火把扔向野獸,飛身向君婼,一支箭插著他鼻尖射了過去,正中野獸額頭,暗夜中一聲負痛的吼叫,刷刷刷又有幾支箭射過去,漸漸射中野獸要害,野獸搖晃著,眼看就要倒地砸中君婼。

一匹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彎下腰,伸出手臂大力一探,將君婼拎到馬背上,緊緊抱住了她,很緊很近,緊得君婼快要透不過氣來。

君婼嗅到熟悉的清香,閉著眼啊啊啊連聲尖叫起來,尖叫著掙紮著,軟著腿奮力轉身,一把揪住馬上人的衣襟,兩手用力捶打著大罵:“知道你傷心,一直不敢告訴你,你既知道了,再傷心也該安心呆著,我會陪著你,偏偏跑到這裏來,讓我跟過來送死。嚇死我了知道嗎?從小到大,我沒這樣怕過。我怕離開你,留下你一個人,傻瓜笨蛋,他們不要你,我要你,他們不愛你,有我愛著你,你又何必為他們傷心,何必……”

君婼說著話嚎啕大哭,皇上緊抱她在懷中一言不發,策馬慢行,越過樹林出了瓊林苑,往東都城外而來。

出了城門,馬兒飛馳起來,君婼一直在哭,哭得氣噎喉幹,皇上一手將她圈在懷中,一手執著馬韁,手微微發顫,緊繃著臉,額頭有豆大的汗珠滲出,剛剛在林中,他被嚇得魂飛魄散,眼看到了定慧寺山門,尚未回過神來。

策馬進了山門,兩位護寺的小尼忙過來阻攔,君婼從他懷中探出頭,有氣無力說道:“告訴妙嚴師太,我是皇後,與皇上前來探望玉瑾。”

兩位小尼對視一眼,其中一位橫身馬前,另一位飛奔前去報信。不一會兒妙嚴師太打著燈籠迎了出來,借著燈籠的光看向馬上二人,指著皇上張了張口,又閉上,半晌斂了神色說一聲請。

皇上抱君婼下馬,牽著她手進了玉瑾的小院,手依然打著顫,手心冰涼,沁著冷汗,君婼反握住他手,握得很緊,陪著他往西廂而來。

來到西廂房門外,皇上頓住腳步,君婼松開他手,在背後輕輕一推,皇上跨步進去,君婼從外面將門關上,靜靜在石階上坐了,抱膝靠著廊柱,仰望著滿天繁星。

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任何響動,一切靜謐得可怕。君婼側耳聽著屋內,連走動的聲音也沒有,皇上在做什麽?哭出來也好,可是沒有哭聲。

靜謐了許久,夜色越來越深,起了風,山間夏日的風也帶著冷意,撲面而來,君婼打個寒顫抱了雙肩,回頭瞧向屋中,他鬧個脾氣,害得我險些葬身獸腹,又在馬背上受盡顛簸,這會兒在露天下挨餓受凍,我自生下來錦衣玉食,沒受過苦楚,因他,都受了。

不過,我受的這些,比起他心裏的苦,又算什麽,嘆著氣又笑,好在,他身旁有我,我能陪著他。

腳下的野草尖上滾出露珠,天上繁星隱去,是黎明前的黑暗,漆黑一團,君婼索性閉了眼眸,卻不敢睡著,生怕一不留神皇上從屋中出來,再不見蹤影。

天光慢慢亮起,東方第一縷朝霞照在君婼臉上,君婼唬然清醒,不敢睡著卻陷入了混沌,皇上可還在嗎?

起身推門跑入屋中,果真沒有皇上人影,君婼軟著腿嚷道:“元麟佑,你傷心就傷心吧,別嚇我。”

繞過寒江獨釣的屏風,松一口氣,皇上躺在床上,蜷著身子,姿勢若小嬰兒一般,靠著一個枕頭,君婼坐在床沿氣道:“我一夜擔驚受怕,你可好,睡得這樣香。”

手指輕輕撫摩上他的烏發,頓住了,他的眼角掛著淚珠,若受了委屈的孩子,君婼躺到床上環住他腰,皇上朝她挨近些,臉貼在他胸前,手環住她喚一聲君婼,依然閉著眼。

君婼手撫上他的臉,拭去兩滴淚珠:“可好些嗎?”

皇上囈語一般低低說道:“朕做了噩夢,夢見在瓊林苑,君婼險些被野獸吞沒,朕嚇壞了,失魂落魄,後來不知怎麽上了馬一路狂奔,有一處尼寺還有一位師太,君婼,朕是不是犯了夢游?朕這會兒是做夢還是醒著?”

君婼心中一凜,忙支起身子扳著他臉,大聲道:“元麟佑,昨夜裏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沒有做夢,你睜開眼睛瞧瞧,這裏是定慧寺玉瑾住過的小院,玉瑾是你親生的娘。”

皇上睜開眼,兩眼都是茫然,君婼狠狠掐在他手臂上:“你給我清醒過來,再傷心,也不能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皇上神情木然,君婼拼命搖晃著他:“你醒醒,再這樣傻呆呆的,我可不要你了。”

茫然的眼眸中破冰一般綻出裂紋,定定看著她,君婼又喊道:“元麟佑,你再不醒,我就被野獸吃了,骨頭都不剩,以後殷朝大內,就剩你孤零零一個人。”

皇上眼中浮起水光,君婼咬牙喊道:“反正也是沒人要的野孩子,誰是親娘都是一樣,過去的事無法重來,以後你做個好父親,別讓你的孩子象你一樣,元麟佑……”

皇上眼眸中的淚水滴落下來,推開君婼朝著床柱撞了過去,君婼驚叫聲中,他已倒在床上昏死過去。君婼急得直跳腳,傻瓜傻瓜,傷心都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哭幾場也就罷了,你呢,混淆了現實與夢境,用那樣一雙眼看著我,當初就是著一雙眼,讓我的心栽在你心上,萬劫不覆。

讓他枕著腿,狠命揉著他磕青的額角,揉著揉著動作輕柔下來,撫著他的眉眼嘆息,過了這個坎,日後一定要平安康樂。

看他熟睡過去,君婼下了床推開門,天光已大亮,銘恩與錦繡守在庭院中,青著臉一副狼狽模樣,錦繡瞧見君婼,忙捧了茶罐過來:“妙嚴師太送來的。”

銘恩捧著點心:“昨夜帶人一路追趕,皇上的馬太快了,很快不見了蹤影,到了後也不敢進來,只在院門外候著。”

君婼點點頭,在石凳上坐了,招呼二人,“一起吃喝些。”喝幾口熱茶恢覆些力氣,看一眼錦繡,“玉瑾的事,可對銘恩說了。”

錦繡忙道:“皇後殿下沒有發話,奴婢不敢。”

君婼指指銘恩:“都告訴銘恩吧。”

起身往屋中而去,身後錦繡簡短一說,銘恩白了臉,跺腳垂淚不已:“從小沒有得到一絲父母疼愛,身世竟然還有隱情,先帝啊先帝,你這是造孽啊。”

錦繡道別胡說,銘恩抹著眼淚說:“反正已經死了,罵他幾句又有何妨。說起來先帝長得一表人才,性情卻異常乖戾。”

錦繡嘆口氣:“先帝是小宮女生的,當年皇後無所出,給小宮女賜了鴆酒,將先帝養在身旁,先帝很小就知道了,多年隱忍不發,心中埋著仇恨,是以養成乖戾的性情。登基後以外戚擅權的罪名,將太後母族抄家,太後一氣之下大病不起,一年多後就去了。”

銘恩咬牙道:“是啊,就是她去了,開挖地宮,那些殺才將兩歲的皇上扔進地宮三日三夜,從此以後夜夜噩夢。那些人造下的罪孽,為何受苦的是皇上?”

君婼回頭噓了一聲,銘恩噤了聲,對著錦繡吹胡子瞪眼睛憤憤不平,錦繡手撫上他手,低低說道:“有皇後殿下陪著,皇上會捱過去的。”

銘恩一楞,悄無聲息收回手去。

君婼坐在床沿看玉瑾的詩作,多數與佛教有關,另有一些歌詠四時之作,字裏行間可見蕙質蘭心,皇上在昏迷中額頭有汗珠滾落,囈語著娘親娘親,又喚著姑姑,君婼手撫上他額頭,皇上漸漸安靜下來。

昏睡了一個時辰,皇上醒來,靜靜瞧著君婼,君婼一笑:“醒了?”

皇上瞧著她不語,半晌方道:“你是誰?”

君婼唬一跳,白著臉看著他:“不記得了?你自己是誰可記得?玉瑾是誰,可記得?”

皇上搖頭,坐起身環顧四周:“這又是哪兒?”

君婼扳著他肩:“你自己是誰?究竟記不記得?”

皇上笑笑:“朕是皇上,殷朝的皇上。”

君婼惱怒上來,指著自己:“你記得自己是誰,卻不記得我?”

皇上點點頭:“你是誰啊?朕的妃子?”

“妃子?你想三宮六院?”君婼咬了牙一巴掌扇在臉上,“可想起來了?”

皇上依然搖頭,君婼咬牙往另一邊臉扇去,眼淚落了下來:“你就欺負人吧,你傷心,害得我險些沒命,這會兒好了,什麽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你這個人,可太壞了,壞的不是一星半點,我不想再理你了。”

嚷嚷著起身就走,氣呼呼往門外而去,皇上一把拉住了,臉湊了過來:“你那麽生氣,再打朕幾下。”

君婼甩開他手:“都不記得我了,管我生氣不生氣。”

皇上又拉住她:“你這麽美麗,朕不舍得你生氣。”

君婼探究瞧著他:“你裝的,故意嚇我是不是?”

皇上瞧著她:“朕宮中的妃子,都象你這麽美麗嗎?”

君婼一巴掌又摑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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